我的室友不是人 作者:淘气骨头

    第20节

    叶析再也忍耐不住,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叫:“啊……啊……”

    从没见过他这么难受、这么凄惨的样子,罗雅瞬间有点发呆,神情变得更加迷茫,看叶析因为剧烈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孔,看他胸口喷出大团大团的血花,她喃喃:“很快就好了,就要结束了……”

    “你真的……很残忍……”因为失血过多,叶析脸色刷白,瞳孔慢慢凝滞,望着面前这个自称深爱他的女孩,哆嗦着唇角,“我永远不可能爱你,爱上这么残忍冷酷的你。”

    他用最低喑地语调,对罗雅吐出最无情的话语。

    十几年来,他没吃过什么苦头,以前有哥哥护着他,后来有骆柯,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险阻,总是有人站出来,为他撑起一片天,让他安安稳稳呆在天空下。

    他从来没想过,会因为莫名其妙的被爱而被伤害,从未品尝过的强烈疼痛,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被他的话彻底激怒的罗雅,双眼瞬间变得血红,疯狂地将水果刀抽/出/来,再一下下插/进他身体,在他身上制造出一个个血窟窿,每插一下,就问一句:“不爱吗?不爱吗?永远不可能吗?你还能爱谁?除了我你还想爱谁?……”

    罗成被乱箭穿心时,估计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胸口像裹着一团团烈火,在胸腔里肆虐焚烧着。

    在那么清晰深刻的痛楚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而无力,根本无法比喻无法形容。

    似乎足足熬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视线里,罗雅的脸孔,变得模模糊糊的,渐渐看不大分明。

    灼热的钝痛感,慢慢地,也消失了。

    叶析觉得很冷,好像周围空气中的温度,正在急速降低。

    越来越冷,因为失血过多而恍惚的意识变得更加混乱不堪、支离破碎……

    天空下起了红色的雨吗?血幕般流泻淌下,溢满了他的瞳孔。

    叶析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而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会看到什么呢?

    大睁着越来越空洞的眼睛,他在一片刺目的血红中,思绪蹁跹游离。

    费力地找回即将迷失的神智,他努力地思索,有些人,有些事,他不想忘记,所以一定要想起来。

    这样即使不久后,会被埋入冰冷的地底,被岁月的尘埃掩盖,被所有人逐渐遗忘,起码他自己也可以慢慢回味,细细咀嚼。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的话,他不想忘记,短暂的、十九年的人生岁月。

    不知道是回光返照亦或是上天的怜悯,他真的想起:总是纵容他的哥哥,喜欢穿黑色的短摆风衣,脚上总是套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雪白运动鞋。

    ☆、第70章 十三

    两条修长的腿笔直而漂亮,常常漫步在黄叶飘落的深秋街头,那场景真是美丽得令人心悸神驰,不亚于克拉姆斯柯伊笔下的任何一幅油画。

    哥哥总是喜欢亲昵地揉乱他的头发,微笑着叫他:“我的小弟弟。”,总是在他闯祸的时候适时出现,微笑着说:“没关系,有哥哥在。”

    他还想起小时候跟自己一起爬树捉鸟、一起偷砸老师家玻璃的俞允,只因为那个老师没收了叶析最喜欢的新款游戏机。

    从十三岁开始,俞允就暗恋着隔壁的长辫子女生,叶析一直取笑他视力有问题。

    但他至死也没有勇气向那个女生表白。

    如果俞允的灵魂,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徘徊,他是不是会感到遗憾呢?

    还有冷峻严苛、不苟言笑的父亲,小时候也曾经抱着自己,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自己吃奶昔;只为自己而活、常常登上绯闻版主页的母亲,最终敲响了自己的丧钟……最后,叶析想起了骆柯。

    骆柯。

    心里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本来已经痛得麻木的心脏,居然又感觉到了微微的颤悸痉挛。

    叶析向来记性不太好,一道政治大题背了几十遍都背不下来。

    可是,时隔两年,居然还能清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骆柯的情形,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是特/招/生,叶析比别人晚了半个多月才去学校报到。

    当然,这是应付别人的所谓官方说法——事实是,那半个月他和哥哥去欧洲旅游了,因为玩得太开心,所以撒娇耍赖,死活不肯回来。

    一直纵容他的游程,再次纵容了他的任性,甚至为此推掉两个电影通告和一个重要的电影节颁奖礼。

    彼时的叶析,还是个天真任性的大孩子,还不大懂得替别人着想。

    来学校那天,天气很好,陪他来、帮他办理各种入学手续的,是父亲的机要秘书郑家恒。

    一个很精明能干的年轻人,比他大不了几岁,也是从b大走出去的高材生,有机会回母校还是很高兴的。

    满头银发的老校长,见到郑家恒,顿时露出一副见到久别的亲生儿子的表情,兴奋得不得了。

    叶析懒得听他们没完没了地畅想往事,忆师生情谊,随随便便打了个招呼,就溜出去,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安安静静的,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

    平心而论,入学前,他对名闻遐迩的b大,还是很心向往之的,现在却有点失望。

    校园挺漂亮,但没有他想象中的大,整体布局也略显局促。

    他一路溜达到千芰湖。

    走近仙戟亭时,一眼便看见里面坐着个男生。

    懒懒恹恹倚靠着根红漆柱子,单腿支起,一只胳膊软软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拿着本旧旧的土黄色线装古籍,半翻卷开——但他并不是在看书,而是望着天空发呆。

    察觉到有人注视,那男生懒洋洋转脸看过来。

    那是怎样弯弯的眉、怎样莹莹的眼、怎样精致秀美得毫无瑕疵的一张脸!

    白皙细腻如骨瓷的肌肤,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来的修长挺拔身材……是个漂亮得近乎妖娆的男生。

    迄今为止,骆柯依然是叶析生平见过最漂亮的男生,甚至胜过了自己的哥哥,不用他出演偶像剧,绝对是中国演艺圈的一大损失。

    由于母亲的缘故,叶析素来对美人不太感冒,所以他对骆柯的第一印象,其实蛮糟糕的,这个男生不怎么样,他的眼神太轻佻,太自恋,身上弥漫着阴柔魅惑的邪气……

    这能算男人吗?他暗暗在心里鄙夷。

    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现,俩人居然住同一间寝室。

    朝夕相处后,恶劣的第一印象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叶析确认,这个男生——实在实在是不怎么样。

    花心、滥/交、小心眼、嘴巴恶毒、超级无敌懒惰……他就没见过比骆柯更风流浪/荡、没有节操的,也没见过比他更懒惰邋遢、不讲卫生的,天天用臭袜子味荼毒他。

    再后来,就是镜子游戏事件、俞允的死、哥哥的死、被骆柯拐去湘西,所遇到的重重危机……

    短短的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每一次生死关头,骆柯都挡在他前面,护着他。

    在生命走向终结的时候,叶析才蓦然发现,活了十九年,原来最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的,就是他……

    真的是喜欢啊……

    比喜欢还多很多的喜欢……

    比喜欢还多很多很多的喜欢……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不出骆柯所料,叶析的手机根本打不通,推开包房的门,呼啸的阴风陡然扑面袭来,嘈嘈杂杂的饭厅内,弥漫着他熟悉的阴暗诡谲气息。

    许多魑魅魍魉在里面晃来晃去,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穿梭往来。

    有个骷髅鬼大概生前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舒舒服服坐在一个漂亮女生怀里,高兴地咧开下颚骨,笑得浑身骨头咯嗒咯嗒直发抖。

    一只白骨森森的手,贪婪地抚摸着女生光洁的脸颊,另一只手骨紧紧搂着她纤腰,骷髅脑袋不停地在她胸/口蹭来蹭去。

    而那个女生对它明目张胆的吃豆腐行为,却毫无所觉,依旧眉飞色舞地和对面的女友讨论着周杰伦的演唱会。

    幽黯的橘黄色灯光下,四壁尤显昏暗。

    骆柯眨眨眼,看见墙壁和对面门上贴满了一道道溢血的符咒,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巫鬼道的困杀阵阵符。

    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骆柯挑挑眉毛,勾起丝轻蔑的冷笑。

    几千年过去了,那条笨蛋小蛇依然没什么长进。

    居然敢在他面前玩弄这种不入流的封印,妄想困住他,难道是轮回的次数太多,忘了谁才是真正的魔王?

    默念咒语,扣了个指诀,骆柯随手刷刷挥出几道黄符,数道耀眼红光流星似的嗖嗖闪过。

    那些封印的符咒霎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紧闭的门扉猝然打开,阴冷的风猛地灌入,吹得他衣袂飞扬。

    身后的一众恶鬼,兴奋地嘶叫着,径自穿过他的身体狂奔而出。

    门外阴气大炽,厚重的乌云宛如一张无比巨大的戎毡,遮蔽了整片天空,随着阴风在空中徜徉,游荡在阴暗的头顶空间。

    暗无天日。

    骆柯唇角的冷笑加深了,他当然知道这种状况代表什么——杀戮、死亡、血腥,妖兽横行、鬼魅丛生……所有跟黑暗紧密相连的东西,都会疯狂涌出,把眼前的世界,彻底变成阿修罗地狱,变成只属于暗夜的国度。

    看来,蚨吻蝮是不顾一切,也要达成心愿了。

    骆柯刚踏出门槛,一只体型臃肿、状若老水牛的猛兽,突然厉声咆哮着凌空而至,向他猛扑过来。

    它全身长满浓密黝黑的毛发,额上耸立着一只锃亮的赤黑色独角,双目熠熠,明亮如烛火,肋下生双翼,却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獬豸。

    本是帝尧的刑官皋陶所饲养,皋陶死后被蚨吻蝮收服,成了它的坐骑。

    见獬豸来势凶猛,骆柯也不敢硬碰,上半身后仰,避开它的攻击。

    獬豸霍地从他头顶跃过,落在不远处。

    仰天怒吼一声,恍若虎啸龙吟,整个大地都跟着颤了颤。

    其他游魂鬼魅听见獬豸的召唤,如聆圣音,齐刷刷向骆柯冲来。

    骆柯连眉毛都没挑一下,随手抛出八道黄符,围照当空,恰恰占据了八卦的干、坤、震、兑、坎、离、艮、巽八个方位。

    他迈开双脚,与肩齐平,双手在胸前画出阴阳八卦阵图,口中朗声念道:“干元享利贞,兑泽英雄兵。坎水多波急,离火驾火轮。艮山封鬼路,震雷霹雳声。阴阳八卦扶弟子,阴阳八卦扶吾身。神兵火急如律令!”

    八道黄符刹时迸射出万丈金芒,犹如枝枝利箭,直射向众鬼魅。

    鬼魅们凄厉地惨叫着,缩成一堆,不停地瑟瑟发抖,别说反击,根本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骆柯厉声呵斥:“放肆!没有魔王召唤,你们竟敢擅来人间,还不回去!”

    众鬼魅被他凛然威仪的声势所骇,竟真的如潮涌般狼狈奔逃,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獬豸不甘心地怒吼咆哮,腾身蹿起,一爪子就撕破了一道黄符,八卦阴阳诛邪阵霎时被弄开道缺口,它也脱困而出。

    张着血盆大口,向骆柯猛扑过来。

    骆柯拧身一躲,同时拔出腰间的银质小弯刀,直接划向它双眼。

    獬豸闪身避开,从他身畔越过,低吼两声,扭头又蹿奔回来。

    骆柯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它腰间。

    獬豸同狗一样,同属于犬科,而犬科动物最脆弱的部位就是腰部。

    它固然不是普通的犬类,可骆柯也不是普通人,这一脚他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硬生生踹裂了它一根肋骨。

    獬豸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有多难对付,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哑的嚎叫。

    蹒跚着刚要站起来,骆柯毫不犹豫,又是一脚死死踩住它腰间。

    ☆、第71章 十四

    勾起唇角,骆柯逸出惯有的、漫不经心的懒散微笑,轻飘飘地说:“有眼无珠的笨蛋,以后老老实实呆在属于你的地方。再跑出来,我就活剥了你的皮,给叶析做踏脚垫。”

    说完,他脚下施力,重重一碾,只听“咔嚓”一声。

    獬豸受伤的那根肋骨被他彻硬生生踩断了,獬豸仰天长号,发出痛极的呜咽哀嚎。

    没再理睬它,骆柯松开脚,摸出道黄符,三两下折成只纸鹤,双指并拢,默念咒语,指尖轻轻自纸鹤上划过。

    接着屈指一弹,纸鹤抖了抖翅膀,蓦然飞上半空。

    直视它小小的头颅,骆柯双手交叠紧扣,食指向天,凛然喝道:“天地敕令,神延四方,五行归位,飞使尊吾令,寻!”

    纸鹤扇动着双翅,慢悠悠飞走。

    骆柯刚要尾随而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嗟叹,绵缈无奈,似乎带着无尽的落寞感伤。

    迈开的步子戛然停住,骆柯扭头一看,只见暗沉沉的夜色中,一个年轻男子,正自不远处,缓缓向他走来。

    那是个很好看的男子,从头到脚都是古装扮相。

    长长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斜插着根银质发簪,脸孔俊美邪气,纤细挺拔的身材,被一袭黑白格子长袍包裹着。

    走路的姿态娉娉婷婷、腰肢款摆,颇有些摇曳生姿的韵味。

    随着他接近,熟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小荷,好久不见了。”男子幽幽开口,声音冷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好像刚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还带着冰碴。

    骆柯挑挑眉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蚨吻蝮,也没多久吧,我还是觉得旷野那张脸看着比较顺眼。”

    蚨吻蝮冷嗖嗖地说:“可惜你喜欢的不够深啊,不愿意跟他永远生活在‘居’里,所以我只好继续做回你的大祭司了。”

    “你做谁都没用,我对蛇精没兴趣。”骆柯不在意地挥挥手。

    “还真是无情哪,令人伤心……”蚨吻蝮毫无诚意地说,“亏人家对你这么好,陪伴了你几千年,还每一世都帮你把记忆封印在眼球中,放入湘西血尸洞。为了修建那个洞,我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

    “别说得多有情有义,你不过是为了让我牢牢记住,开阳是怎么一次次杀死我的。”骆柯淡淡嘲讽。

    “难道他没有杀死你九十九次吗?不对,”蚨吻蝮摇了摇头,“是整整一百次,你的原身莲花精也是死在他手中的。如果这一世他再杀死你,就是一百零一次了。”

    “这是我和他的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也不用费事替我记着。”

    “呵呵,”蚨吻蝮冷冷喋笑,“你别忘了,当初开阳毁了你的精魄,令你永远无法得道成仙,堕入凡世轮回。

    是我纠集十万鬼卒为你护法,才掩藏住你的妖气,令天庭的人误以为你已经彻底失去了灵力。

    否则,那些自命不凡的神仙,知道你还能化身为妖孽,未必会任凭你平平静静地经历百世轮回。

    早已出手毁掉你的灵气慧根,甚至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了。”

    “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贪婪罢了。”骆柯懒洋洋嗤笑,懒洋洋得有些无所谓,“因为只有我能成为魔王,能成功驾驭巫鬼道的十万鬼卒。”

    “是,因为天赋所限,我永远没办法成为魔王。”趺吻蝮坦然说道,“可你甘心永远做个妖孽吗?

    连凡人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荷,我们都清楚,当世上绝大多数都是人类的时候,我们这些妖精,在他们眼中就是怪物。

    可是,如果世上占绝大多数的都是妖精,那么,在我们这些妖精眼里,人类就是怪物。

    我已经开启暗黑界的大门,放出十万鬼卒。

    等我们占领了人间,你就可以向开阳讨回公道。

    到时候,随便你杀了他,还是把他变成禁/脔,谁都不能阻止你,上天也不能。”

    “是否复仇、怎样复仇,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骆柯淡淡拒绝。

    “可惜你终究舍不得伤害他啊,”趺吻蝮阴笑,“你们的命格是相生相克相杀的。

    只有他死掉,魔王才能复生。

    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你动手,甚至我派出杀他的鬼卒和恶兽也都被你系数解决掉了。

    难道时至今日,你还爱着他?

    难道,你一点都不怨恨他杀过你百次?”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骆柯哼道,“我警告你,关于叶析,我自己会处理。你不要再自作主张,更不要利用那些脆弱无知的愚蠢人类。”

    “我很期待,你究竟会怎么处理他……”男子迈出脚步,身形交错,又被骆柯伸手拦住:“蚨吻蝮,你知道我的脾气,最好别再惹我。”他拖着绵软悠长的语调,嘴角虽然还噙着笑意,但轻慢的眼神间,警告的意味显而易见。

    蚨吻蝮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恨恨地吐吐分叉的舌头,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茫的暗夜里。

    纸鹤还在头顶徘徊。

    骆柯屈指冲它做了个手势,它便扇动着小小的翅膀,慢悠悠向远方飞去。

    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它,不必担心会惹来注目。

    骆柯跟着它,一路追进b大,来到仙戟亭。

    然后,他看到了叶析。

    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的叶析,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罗雅跪在他旁边,双手平举,掌心向上,喃喃念叨着什么,脸上是诡异木然的表情。

    心脏骤然紧缩,骆柯愤怒到极点,心底充满了厌恶的感觉,不只是厌恶诱惑她的蚨吻蝮,更加厌恶她的无知愚蠢,为了一己执念,竟然不惜跟恶魔做交易,出卖生命和灵魂。

    嘴角溢出轻蔑的笑意,骆柯慢悠悠嘲讽道:“你做什么都没用,他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你。”

    猝然听到声音,罗雅猛地抬眼,见是他,眼中立刻浮出满满的憎恨,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你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会问我这种蠢话了。”骆柯笑容依旧甜美魅惑,语气云淡风轻。

    如果是深谙他恶劣性子的叶析,马上就会知道,他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

    但罗雅毕竟不够了解他,还在纳闷他在这种状况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下一秒钟,她惊呆、僵住,她没看到眼前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动作的,也没看到他什么时候扑过来,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孔突然在眼前放大。

    他的指尖拈着一道燃着微蓝色火苗的道符,夹着道符的手掌,“噗”地插入她胸膛,径直戳破个大洞,把道符留在了她的胸腔内。

    然后若无其事地缩回手,退后两步,弯了弯嘴角,像最書/快電子書温柔最甜蜜的情人那般,轻柔地微微笑,淡淡说:“没有心的人,不应该活着。

    出卖灵魂给魔鬼的人,不配拥有灵魂。

    胆敢伤害他的人,我会让你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他轻飘飘的话音落下——“哗啦……”响起什么东西急速垮塌碎裂的声音,罗雅茫茫然低头,惊讶地发现,原来支离破碎的竟是自己的身体。

    先是手足四肢、再是躯干、最后是头颅,迅速碎裂成千万块,那千万快又碎裂成千千万万块……最后简直是变成了齑粉,在狂风中如迅速坍塌的沙堡,急急散落。

    骆柯转身,低头刚要察看叶析的状况,忽听身后响起一声阴森森的喋笑。

    他讶然回头,见散成粉末的罗雅竟然再次聚拢成人形,只是似乎无法固定住形体,不停地扭曲、伸缩,变幻不定。

    她狂怒地叫嚣着:“我早已无魂无魄!无体无形!你杀不死我的!仙人引路,魔王归来!你阻止不了,叶析一定是我的!”

    说完,如一缕烟尘,她急速消失在夜幕中。

    原来,她不只是出卖灵魂和生命,而且心甘情愿被蚨吻蝮吞噬掉灵魂,和蚨吻蝮合为一体。

    就像开阳和他的守护星辅一样,变成了生死相连的同命。

    事已至此,骆柯真不知道,是应该钦佩她的深情呢,还是该嘲笑她的愚昧。

    他向来厌恶血腥,此时却全不在意地把浑身是血的叶析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翼翼试探叶析的鼻息,气若游丝,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停止呼吸,他低低地叫:“叶析!叶析!”

    叶析一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茫然空洞地望着暗沉沉的天空。

    黑猫摇晃着四条小短腿,远远跑来,看见这一幕,彻底惊呆了,惶然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喂!妖精!开阳怎么了?”

    “滚!”骆柯只回它一个字,连瞧都没瞧它,当然也没看到它此时的样子有多狼狈。

    大片大片干涸的血痂,使它全身的毛都打结了,左前爪还被利齿咬穿个大洞——那只巨鼠比它估计的难对付得多。

    而它现在毕竟不是天界上仙时的辅,而是被困在一只普通黑猫的躯体里,所以灵力自然大打折扣,差点没命回来。

    被驱赶,黑猫当然不肯走,但也不敢靠得太近,不远不近地躲在柱子后面,探出小脑袋,紧张地打量叶析。

    ☆、第72章 十五

    其实黑猫倒不是很在意叶析的生死。

    这已经是开阳尘世轮回的第一百世,叶析死了,黑猫就可以和他一起返回天庭了。

    只不过,死在恶鬼手中、灵体被缚灵咒拘禁在暗黑界就很不妙了。

    还有件事黑猫挺郁闷,说也奇怪,同样是投胎,莲花精转世的骆柯,却比被迫投猫胎的它,强大得多。

    如果它能再厉害点,也不至于被只鼠魔弄得这么凄惨。

    不过,想到莲花精当初刚幻化成人形没多久,就能杀死天帝的爱将大金乌,惹下滔天大祸,现在的状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黑猫默默流下感慨的泪,幸亏这家伙没能成仙,要不然像自己这样苦苦修行、也没能修成什么正果的小散仙,还有活路吗?岂不是得活活被怄死啊。

    骆柯现在的心思全在叶析身上,他抽出银质弯刀,在自己掌心轻轻划了一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他把血滴在叶析受创的胸口,口中喃喃念动咒语。

    几分钟后,叶析千疮百孔的胸口,竟然开始慢慢愈合,身上的血迹也渐渐消失不见,被戳破的衣服也恢复了原状。

    缓缓吐出口气,骆柯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叶析伤得太重,修复的结果却比期待中好多了。

    他暗暗猜度,兴许因为罗雅已经不是人类,所以由她造成的伤害,在施用道法恢复时,会产生特别好的效果。

    又过了好半天,叶析眼皮终于颤了颤,慢吞吞撩开。

    结果他一眼就看见骆柯,瞬间有点发蒙,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状况。傻傻地瞅着骆柯,纳闷地问:“我,我怎么了?”

    “没事……你不小心睡着了……”揉揉他的脑袋,骆柯微微一笑。

    “可是,”叶析蹙着眉,左顾右盼,困惑地寻找罗雅的身影,“我记得被罗雅袭击了……”

    “你又做噩梦了。”骆柯不容置喙地打断他的话。

    “是吗……”被骗的次数多了,叶析当然会表示怀疑,但还没等他说完,就觉得唇上一热,已经被骆柯俯身亲了下。

    叶析呆住,彻底变成了木雕鸡。

    他被亲了?!被骆柯亲了?!!

    “我敢打赌,除了我喂你喝符水和你主动投/怀送/抱那两次,你从来没跟人接过吻。”骆柯满意地舔舔嘴唇。

    叶析还在发呆中,半晌,转了转眼珠。

    又过了半晌,下意识摸摸嘴唇。

    再过了半晌,他终于接上大脑里那根断路的神经。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窝在骆柯怀里。脸腾地就红了,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地边推搡骆柯,边结结巴巴抗议:“什什么主动投/怀送/抱?!都说那次是不小心撞上的!”

    “哦,我现在也是不小心哦。”骆柯低笑着,扶住叶析后脑勺,再次凑上自己的嘴唇,这回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辗转反侧地吮/吻,细细品味。

    嗯,还不错,软软的,嫩嫩的,水豆腐似的滑润,简直令人上瘾。

    再度被亲,还是这种程度的热/吻,铺天盖地的晕眩感霎时笼罩了叶析。

    这样不对,这样不可以。

    即使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或许、可能、大概……喜欢骆柯,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俩人会毫无预兆的接吻。

    紧密贴合的唇部,传来烧灼般的滚烫触感,迅速蔓延全身,使他浑身酥/软无力。

    如果不是被骆柯紧搂着,简直站都站不稳,刚刚恢复稍许功能的大脑,很快又宣告当机。

    抱着他、亲着他的人是骆柯。

    意识到这一点,他连挣扎反抗都没能想起来。

    黑猫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化身成接/吻鱼热烈接/吻的俩人,呜咽着抬起小爪子,遮住猫眼,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

    在持续被吻了三、四、五、六……次以后,灵魂出窍的叶析,终于找回仅有的理智,抬手推了推骆柯:“不,不要,不,不行。”

    “不行?”骆柯用一种迷迷离离、恍恍惚惚的眼神瞅着他,慢慢扬唇一笑。

    简直是春风化雨、万物复苏。被他用这种诱惑味十足的表情一看,叶析的脑筋又不好使了,结结巴巴:“我,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我们两个大男生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的确不是我女朋友。”骆柯赞同地点头。

    听他这么说,怎么有点小小的失望呢……叶析因为刚才的激/情接触,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像浸了水的黑曜石,亮闪闪的。

    就那么一派天真无邪地望着骆柯,弄得骆柯心里直痒痒,又想亲他了。

    “你又不是女人,当然不可能是我女朋友,”骆柯轻咳一声,笑眯眯说,“但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啊。”

    “啊?”叶析蓦然瞪大眼,张开的嘴巴足以容纳一颗鸡蛋了。

    “我喜欢你。”蛊惑的语气,蛊惑的表情,扬扬眉毛,骆柯眨了下漂亮的丹凤眼,很干脆地说,“所以我们交往吧。”

    被骆柯告白,绝对是本世纪最离谱最不可思议事件,叶析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强忍住掏耳朵的冲动。

    他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怦怦乱跳,继续发傻中。

    骆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干脆抱着他继续玩亲/亲。

    “你你你干嘛?”怎么又搞突袭?叶析吓了一跳,慌忙挣扎。

    “你考虑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我帮你制造有利于作出决定的环境。”骆柯懒洋洋地、理所当然地说,“据说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怎么……难道你讨厌我亲你?”骆柯嘴唇贴着他耳朵,拖着绵长柔软的调子,呢喃细语,“可是,我怎么感觉你也挺喜欢呢?”

    热热的呼吸把叶析可怜的脑子又熏晕了。

    毫无疑问,体力智力、情商智商……无论哪一样,他都远远不是和骆柯一个级别的,所以不管他理智上怎么反驳,最终还是被骆柯亲了个够本。

    黑猫哀怨地叹息着,气慢吞吞离开,死妖精太过分了,发/情的时候也得考虑下旁观者的感受吧?

    就算是一只猫,也不能被彻底无视啊。

    就这样,叶析同学在某种特定场合、脑筋明显不太好使的情况下,闪电般被贴上标签,诱/拐成了某人的男朋友。

    仙戟亭事件后,罗雅就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渺无踪迹。

    在老师同学眼中,她向来是懂事乖巧的女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玩失踪。

    学校门口的监控录像,也显示她并没有外出过,校方在多方寻找无果后,最后只好选择报警处理。

    对b市公安局的警察而言,这种失踪案实在是小case,比这更可怕的人命案,b市每天差不多都会发生几十起。

    因此,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互相协查通报,在电视、网络、报纸、杂志上刊登寻人启事,不可能派出大量警力,大海捞针似的寻找。

    隐约觉得她不仅仅是失踪那么简单,叶析怎么也无法忘记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感觉是那么逼真生动,水果刀插入胸口的痛楚是那么清晰鲜明,说它完全是假的,才让人没法接受呢。

    但即使拿着放大镜仔细寻找,也没能在自己身上发现任何伤痕,别说刀伤,连蚊子咬的包包都没有。

    何况,骆柯也没理由骗他,难道真的只是做梦?

    叶析不由得开始忧心忡忡,怀疑自己神经出了问题,亦或是人格分裂什么的,要不然怎么总是幻视幻听呢?

    他暗地里动用了父亲的某些关系,按理说,有那些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出马,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老鼠,只要还留在这个城市,也应该无所遁形才对。

    可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罗雅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可循。

    虽然比较担心她,但总体来说,叶析最近过得还算不错。

    莫名其妙和骆柯“交往”后,骆柯对他更好了,简直到了宠溺的程度。

    天气不错的时候,骆柯喜欢拖着他,并肩躺在仙戟亭前面的草地上,望着苍蓝色的天空,听着树叶沙沙作响,感受微风轻轻拂过面颊。

    那种怡然自得、情意缱绻、似乎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的确很舒服。

    “骆柯,你是真的吧?不是披着骆柯外皮的外星怪物吧?”叶析眯着眼睛,忍不住问道。

    “你想说什么?”骆柯懒洋洋开口。

    “我纳闷啊,你不是一向都很不待见我吗?怎么现在对我这么好?还突然说什么喜欢我。”后面一句话叶析嘟哝得很轻,因为脸已经红了,觉得很不好意思。

    骆柯手里轻轻捻着一根草茎,勾起唇角,微笑着望着天空,语气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散在风里:“因为想对你好。”

    他没有解释,即使是一年前的骆柯,也并不是不待见叶析,而是很喜欢逗弄他,喜欢看他气鼓鼓的样子。

    在血尸洞找回记忆的时候,骆柯才知道,原来,一切冥冥中早有定数。

    见到叶析有危险,忍不住一次次出手救他;身为天师,明知道叶析没有人魂和中枢魄,根本算不得人,还是不惜违背奶奶的指令,没有杀死他……这些,都是有理由的。

    就算忘却了前世的记忆,但本能还在,喜欢他、呵护他的本能还在。

    “从湘西回来以后,你就变得对我特别好,”叶析还在歪着头琢磨,“我觉得,那个血尸洞一定有古怪,说不定你被下咒了。”

    ☆、第73章 十六

    想到骆柯或许是因为被下咒才喜欢他,叶析顿时垮下脸。

    他开始担心,如果骆柯被下的咒解开了,那么自然就不会再喜欢自己,而是会像以前一样,去找那些漂亮又可爱的女生。

    “傻瓜,看来我让你太闲了,才有功夫胡思乱想。”见他脸色乍红乍青乍白,跟调色板似的变幻不定,骆柯就知道这少根筋的家伙,又开始胡思乱想到不着边际的地方,不禁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干脆用双手支起身子,半俯在叶析身上,用火热的唇封堵住他的。

    对于这种肌肤相接的亲/密,无论经过多少次,叶析都习惯不了,别别捏捏地躲避着:“别,别这样。”

    “怎么?你不喜欢?”骆柯微微抬起头,将他松开点,漂亮的眼瞳盈满了委屈失望。

    完了,被他这样一看,叶析顿时心脏怦怦乱跳,大脑短路:“也,也不是。”

    “那就是……你也喜欢?”

    叶析咬着嘴唇,尴尬得说不出话。

    “喜不喜欢?嗯?”

    “嗯”的尾音像拔丝糖浆一样,缠缠绵绵,满满诱哄的味道,偏偏叶析对这样的骆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好半天,才僵硬着象征性轻轻点了下头。

    骆柯露出满意的表情,声音越发柔和:“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两个彼此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有什么不对?”

    叶析被他绕晕了,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喜欢”和“做喜欢的事”之间的因果关系,骆柯已经毫不客气,再次低头寻找他的嘴唇。

    柔软的嘴唇覆盖住他的,先是轻轻触了触,试探般,接着逐渐加深这个吻。

    他用舌尖轻轻撬开叶析紧闭的牙关,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去。

    灵巧的舌头温柔的舔舐着每一颗洁白光滑的牙齿,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遗漏掉。

    几乎把叶析的口腔内部彻底刷洗了一遍,带着粗大颗粒的舌头才勾住叶析的舌尖,纠结缠绕,肆意翻搅。

    叶析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搅乱了,狂躁地叫嚣着,几乎要蹦出胸腔。

    浑身兴奋得轻轻颤抖,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本来要推开他的手,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紧紧搂住他脖颈、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难堪姿势。

    被他亲,被他触摸,被他拥抱……

    这种感觉,幸福而愉悦,整个人仿佛都在云端里飘……

    那个阳光促狭的下午,他们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对方,一遍又一遍,用最亲热亲昵亲密的姿态,向对方述说着自己浓浓的爱恋。

    忽略生命中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忽略传统道德,不去想将来会怎样,被家人朋友老师同学知道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和骆柯交往的感觉还是很幸福的。

    叶析从来没想过,骆柯会愿意跟他做那么多那么多的傻事,像所有热恋中头脑发昏的情侣。

    在暗黑的电影院里,悄悄拉住彼此的手,尝试那种在众人眼皮底下偷欢的快感;在夜幕掩映下的仙戟亭里热烈接吻,好几次都差点擦枪走火,把彼此间的关系,直接飞升到另一个高度。

    趁宿舍里没人,热情拥抱、彼此爱抚,险些被莽莽撞撞推门进来的夏宇撞破奸情,把叶析吓得半死,一脚把趴在他身上的骆柯直接踹到了地上。

    幸而被踹的是骆柯,如果换做他,肋骨非断了不可。

    当然,当天夜里,他就为这一脚付出了相当沉痛的代价。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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