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环 作者:青丘

    第10节

    此时魁六爷拿出手枪,他是众人中唯一有枪械的人,虎子挡住魁六爷的枪说:“六爷,别用枪,怕误伤自家兄弟。”

    魁六爷收回枪,只说了一句:“怎么办。”

    虎子说:“不怕,我们有七个人,听对面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货。”

    就这样,声音越来越近,但是一直没有出现人影,只是那铃铛声时而伴着脚步声响几下。冯禄喜是一个唱戏的,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沉默和恐慌,不安地想要回头跑,却被身边的刘飞一把抓了回来,刚想要叫出声音,就感觉刘飞的刀子已经抵在自己的脖子前,硬生生把声音吞了回去。

    毛瞎子低声说道:“来了。”

    终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走入了他们视线范围之内,众人一看顿时无不惊骇,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嘎子。只是这个嘎子满脸是血,他捂着肚子向他们拖着步子走过来,痛苦的样子极其骇人。

    翠娘尖叫着喊道:“怎么会有两个嘎子?”

    毛瞎子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没有什么武功,只能向魁六爷的身边靠,而刚想要出手投飞刀的刘飞也没了主意。虎子见状,脸色白的犹如白蜡,躲在角落里的嘎子则躲在暗处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在另一头的嘎子此刻突然喷了一口血出来,然后扑倒在地,他的身后插着一根铜矛,死状凄惨万分。众人见状,纷纷往后退。

    另一个嘎子则抱着头说:“他是鬼,他是鬼啊!我说有八个人,你们不相信啊!”

    但是,此时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嘎子抱有怀疑,毕竟死去的嘎子才是可能是真的,因为一个鬼怎么会死?虎子的眼中闪过杀意,嘎子见状,连忙走向他们想要解释。魁六爷此时喝道:“别过来。”说完,他掏出枪指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嘎子说:“怎么解释? ”

    嘎子浑身抖成一团,哭诉道:“拿走那瓦疙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感觉我们这里还有人,对,这里就是一个鬼墓。我不想往前走,反正守在明堂也不会有人来,于是我就选择留在那七根柱子那儿。不想七根柱子开始不停地发出怪声,而且伴随着女人的哭声。我心中害怕觉得这头也不安生,便急着跟上你们。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铃铛声,我顿时失了魂,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总是重复着一句话,“七人局,生死会,血骨殁,永无竭,锁魂计,法无章,心鬼嗔,景纯怨。”虎爷!我没骗你们呐,我真的是嘎子啊!地上的那个才是鬼啊!”

    毛瞎子摸着山羊胡子说:“七人局……我们正好是七个人……这也太巧合了吧。”

    虎子询问魁六爷道:“六爷,您是老江湖,您看怎么办。”

    魁六爷问了句:“能确定吗?”

    虎子摇头说:“不能。但……”

    他话还没说完,魁六爷枪声一响,只见嘎子向后一仰颓然倒地,不再动弹了。魁六爷收起手枪,用脖子示意虎子这下事情就解决了。

    毛瞎子当年当过小军阀的军师,对此见怪不怪,他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不好,快摸摸他身上有没有那泥板。那首诗里的七人局应该指的就是那七块泥板,这个东西咱们不能丢,就指望它送咱们安全出去。”

    刘飞闻言,一个箭步冲到那个被刺死的嘎子身边,但是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块泥板,他意外地发现这具尸体有问题,因为刚死没多久的尸体不会如此僵硬,而这具尸体仿佛是木头做的一样。此时,魁六爷也走到被打死的嘎子尸体旁边摸了起来,不想在他的腰带里找到了那块泥板。

    魁六爷一惊,连忙对刘飞喊道:“不好!打错人了,快退!”

    说时迟那时快,刘飞凌空往后一退。然而就在此时,那具尸体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拖走似的,一下子消失在黑暗的甬道里。

    刘飞踉跄地倒退两步,他说:“他身上没有泥板……”

    魁六爷盯着嘎子的尸体看了一眼说:“对不住了,兄弟。”

    毛瞎子叹了口气说:“对,以后我们只能认泥板,不认人了。否则难保不会被墓里的鬼东西混进来,到时候大家被它一起害死。如果哪个死了就把他身上的带上,或者再找一个人代替,总之我们最好保持这个人数。”

    毛瞎子的话刚说完,墓室的深处那铃铛又是一阵乱响,扰得众人心中没了底气。虎子看着周围的壁画说:“奇怪,这个墓道内的壁画内容没有任何说道有关古代贵族生活的,怎么竟是一些古怪的方士。最奇怪的是,这里出现的凤凰的图腾,说明这埋葬的应该是一个极其位高的女性,应该是个公主,可是墓道的规格又小的出奇,这也太他妈的怪了。”

    魁六爷看着壁画中的两个字说:“这是什么字?妈的,这里没个东西是能让人看懂的。”

    虎子拿起火把凑近一看说:“这是行书,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是流行于东汉、两晋时代的一种字体。这两个字是年号,泰始年……。”

    毛瞎子说:“啊呀,这是刘彧的年号啊,原来这是一个南朝刘宋时代的一个坟墓呀,刘彧可是出了名的怪,难怪透着股淫邪之气啊。”

    这时,翠娘偷偷拉着虎子的衣角说;“虎哥,好像有流水的声音”。

    虎子说:“怎么会有水声?这里离水源有些距离,就风水而论应该没有地下河。怎么会有水声?”

    翠娘还想要说什么,虎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以免扰乱众人的心神。魁六爷指着壁画说:“你们看,这最后的壁画怎么是画着两座坟墓啊?”

    虎子连忙继续看壁画,发现在这些深奥的壁画最后果真是两座坟墓,一座和他们现在待着的坟墓非常类似,而另一座则是在一个水底的倒影,但是两个坟墓中有一条连接的路,这路像是云纹,但仔细一看却发现都是一些古怪的符号。而且在这当中有一块参天的石壁,石壁下面就是一个巨型八卦镇,跟他们现在待着的类似的坟墓底下有还有一个倒影,而那些宽袍大袖之人都往那水底游去。画面非常生动,所以不难理解其中含义。

    翠娘突然极其恐惧地拉着虎子的手,虎子有些烦,但毕竟是自己师妹,于是强压着怨气问:“又怎么了?“

    翠娘指着尽头说:“真的有水声!你们听!”

    话音刚落,甬道深处不知从何而来的滔滔大水,一下子冲向了虎子六人,连同嘎子的尸体一起冲了出去。奇怪的是水势有两种,一种是由墓道深处冲来的,而另一种则是从明堂而来。两股水形成了漩涡,把他们全部都卷了起来。就在这时,已死的嘎子突然动了起来,他的动作非常的怪异,就像是一只水濑似的往墓室的深处游去。这些人当中就数刘飞识水性,他一把抓住嘎子的脚踝,但是他发现嘎子的力气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在失重的情况下,依然把刘飞一脚蹬出去,幸好虎子挡住了刘飞。很快众人肺中的空气即将用完,眼看着就都要窒息了,刘飞只觉得头脑一阵混乱,吐出最后一口气,以为自己就这样挂了。

    当他再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七根柱子的明堂,身边还躺着那几个人。此时,虎子和魁六爷都醒了过来,而嘎子的尸体则依然躺在他们的身边,尸体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似的,不停地往外冒水,尸体的嘴里不停地流出水来,额头上还有魁六爷枪打的那个枪眼。

    虎子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他爬到翠娘身边,发现翠娘也慢慢苏醒。众人都像死里逃生一般狼狈。没有人说得出话。

    毛瞎子躺在地上连声哀叫,好像撞到要害了。而冯禄喜早就吓得没了主意,瘫坐在地上,抖如筛糠,不过好像没有受什么伤。

    刘飞还好,捂着手臂看着嘎子的尸体,生怕他又跳起来。虎子说;“都怪我,带你们来这怪地方。唉!”

    魁六爷说:“没你的事,大家都在逃命,不进来早就死了。还扯什么?”

    众人沉默了下来,毛瞎子说:“虎爷,我在军阀那边混饭吃的时候,听说有一种找替死鬼的说法,就是鬼的阴魂附着在物件上,只要拿到它的人就必须完成死鬼的心愿。你瞧……这会不会也是?”

    虎子坐在地上,他沉思着说:“有可能,但是要我们做什么?难道是最后的那个坟墓?那个在湖里面的坟墓?”

    嘎子的尸体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发出那种犹如干哕的声音,黑水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其中的内脏像是烂棉絮似的被吐了出来。翠娘见到此状,立刻吐了起来。

    就在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从盗洞上头跳入一个娇小的身影,动作非常敏捷。魁六爷一看,就对着女孩使了一个眼色,女孩一瞬间就朝他们靠了过来。

    毛瞎子看着女孩说:“我们本来是七个人,但是嘎子死得如此古怪,我认为这是他身上的泥板造成的。你们回想那壁画中飞入那座坟墓的仙人,正好也是七个人,他们每人身上胸口处都挂着那块类似泥板的牌子。我认为那泥板就是进入那个古墓的通行证。”

    虎子点头认同道:“没错,他要我们去找的应该就是那座坟墓,但是那座坟墓在哪里?”

    毛瞎子无奈摇头,女孩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魁六爷对女孩说:“乞儿,把那具尸体身上的泥板拿出来。”

    乞儿看着那尸体,眉头都没有皱,直接把手伸入尸体腰带,随后拉出泥板,手上全都是血水和碎肉。

    乞儿拿到那泥板一瞬间,就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嘎子的尸体开始快速分解。乞儿看着魁六爷,魁六爷没有说话。虎子倒是说道:“哦。我明白了,也许要让前一个人安心死去,必须有人继承他的泥板,现在乞儿成了我们中的一个……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凑齐七人之数,找到那座水中坟墓。”

    乞儿只是默默地藏好泥板,说:“我带了绳子,到时候大家上去。接下去干爹有何打算?”

    魁六爷转头对虎子说:“那个坟墓,你可以确定在哪里吗?”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既简单又棘手的问题给难住了。魁六爷毕竟是老江湖,他挨个看了所有人一眼,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有用的线索或者提示。他这才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那么我看还是放下此事,现在日本鬼还在上头,我们躲枪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找什么水底的坟墓?”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动摇了,惟独毛瞎子摇头道:“六爷此言差矣,如果说这坟墓里果真有什么幺蛾子的诅咒,那么我们几个都可能有麻烦,而嘎子的死也许就是一个警告啊。”

    魁六爷盯着这个瘦老头,毕竟毛瞎子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名声,此外他说的话也的确在理,所以魁六爷本来想要暂时脱身的心思也动摇了。

    此时原本安静的冯禄喜一下子跳了起来,众人本来就嫌弃这个人胆小坏事,看他此时一惊一乍,更加不耐烦。魁六爷恶狠狠地瞪着冯禄喜,问他又出什么事了。

    冯禄喜吓得指着地上的嘎子尸体说:“动,动了!”

    刘飞闻言第一时间飞镖出手,但是飞镖钉入尸体上就像钉在烂肉里似地。虎子阻止刘飞的动作进一步动作,他谨慎地靠近尸体,而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涌出黑水和肉块。

    这样的一具尸体实在无法多看,就在众人迫不及待地移开目光的一瞬间,尸体一下子抖了起来,速度极快,但与其说抖,不如说是一滩怪肉在不停的蠕动。翠娘惊叫一声,实在无法忍受这恶心的场面,当场就吐了起来。那堆肉像是有知觉似地散了开来。所有人都生怕这肉沾到自己,但是那些肉块就像是有意识的朝墓室的深处挪动,那场面简直恶心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连魁六爷这样的老江湖也看得心惊肉跳。那堆活肉就在这样分解着,消失在墓道的深处,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触碰。

    情况如此,也就不用毛瞎子再做什么分析了。如果不想死后像嘎子这样变成肉末,那么他们就必须要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嘎子的衣服里居然还有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像一块白玉,估计是嘎子在没有跟上他们之时,顺道摸了这墓室里的冥器。可是这座坟墓内空空如也,先前他们挨个儿的看都没有找到什么冥器,而这块白玉现在如此扎眼地出现在嘎子的衣服内,到底是他偷偷拿的,还是突然出现的,或者是在那古怪的大水之后才有的?这一切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他们,引导着他们进入一个更加恐怖怪诞的局面。

    虎子小心翼翼地想要拿白玉,但被毛瞎子拦住。毛瞎子龇牙说:“嘎子这死得怪,这玉来得更怪。我看这东西太邪。还是不碰为妙。”

    虎子摇头道:“不对,这是上等的白玉,而且上面透着一股温润之感,如果是阴玉或者死玉,那必然色质清冷。在我看来,这块玉倒是有几分灵气,像是德高望重之人所用。”

    他从那堆残破的衣服里抽出了那块白玉,发现居然是一块笏板。毛瞎子见虎子没有什么异状,这才壮着胆子凑近看。他啧啧称奇道:“这东西出现在这个坟墓里不简单啊,白玉笏板是王侯将相才有资格拿的。这……”

    虎子捏开粘在笏板上的污渍,发现在这块白玉笏板上还刻着一些字,但是因年代久远,外加这里是由半文盲或者全文盲组成的逃亡队,所以很多字都看不懂,唯一能够派上用处的毛瞎子也只在那里直摇头,表示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毛瞎子摇了一般的脑袋停住了,他看着笏板,眼神简直发亮了,他握住虎子手臂,指着笏板上的字说:“郭景纯!这个东西是郭璞的笏板呐!”

    虎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帝王将相,但郭璞这个人他是不能不认识的,因为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葬书》的作者。

    毛瞎子纳闷道:“郭璞和这墓室会有何瓜葛?如果说这座墓是泰始年间,那么就是南朝的墓,而郭璞则是东晋的人……”

    刘飞道:“会不会是这墓室主人的随葬品?我记得曾在有人说,古代人特别喜欢收藏文人的东西,然后和自己葬一起。”

    毛瞎子还是摇头道:“但是出现得太突然了,为什么非得搁在嘎子的衣服里?出现的时机也怪,难道是这个墓主人给我们的暗示?还是这事和郭璞有关系?”

    翠娘壮着胆子凑近一看说:“你们看,上面有字。”

    在笏板上果真还有一行小字,虽然看不清,但是大概明白,这个东西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郭景纯所有,而这上面唯独只有一首诗被毛瞎子给看明白了。

    正乱离方焮,逝将命驾别。

    潜波怨青阳,临谷虞匪歇。

    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

    长使冥路远,阴阳双孽结。

    毛瞎子捂着下巴上没几根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解释了一通。

    虎子握紧笏板,激动地说:“看来只有走一遭郭璞墓才能知道真相。小弟虽不才,却的确知道郭璞坟墓在哪个地方。真是祖师爷保佑啊!”

    毛瞎子拱手道:“虎兄,现在大难已至,何言其他?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座坟墓。如果我猜的没错,在郭璞墓中必定会有保命之法。那句“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应该就是郭璞留给后人的暗示。看来这次我们只能险中求活了。”

    虎子却面露难色,他摇头道:“毛师爷有所不知,郭璞的坟墓传说是在那玄武湖中,其中的奇淫巧术可谓登峰造极。他一生风水造诣之高,可谓后人无可望其项背。而今……”

    魁六爷对此不屑一顾道:“管他什么造诣,既然这是可以走一遭的买卖,那么就没得选。现在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安稳地走到你所说的那座坟墓,我们现在到底该如何走下一步。”

    虎子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叹了口气说:“按照本门秘法,只要进入坟墓者就是半个死人,阴阳殊途,心中必须每时每刻记住自己已死。身穿寿衣可以隐藏自己的阳气,也可暗示自己已经死了,而红色腰带可保存人的三昧真火不灭。此外就是泥板,诸位兄弟来自四海五湖,这泥板正巧也是七块,说明这是老天注定,我们现在就结拜为异性兄妹,每人带上一块,每人背负一份责任;同伴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此外,这泥板到底有多少煞气,现在我也不知道,所以也不敢一个人背负多块,以防煞气积聚,冲了自身的三昧真火。”

    说完,他有意看了一眼冯禄喜和那个叫乞儿的姑娘。众人心中也明白,他这一手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走,而拿着所有泥板的人就成了冤死鬼。人人有份,任何人都不可有贪生怕死。扔下同伴的想法。这就是七人之约,至死无休。虎子是想防止他们有任何抛下其他人单独逃命的念头。

    毛瞎子听着连连点头,最后说道:“虎兄不愧为北派高人,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先把衣服的衣襟反压,然后再出去吧。”

    而一直沉默的魁六爷没有急于表态,反而破天荒地问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孩道:“乞儿,你看这事可行吗?”

    乞儿冷静地扫视在场所有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成。”

    虎子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震得说不出话,几乎所有人都不把这个小丫头当回事,但是都碍着魁六爷这个太岁无法发话反驳。乞儿一边说一边反压着自己的衣襟说:“我们不能一起走,否则目标太大。现在上头的日本人非常多,一群人一起走还没走出五十里,就可能被日本人连锅端了。”

    毛瞎子这才重新打量着这个不起眼儿的丫头,大家都一味地想着如何躲避这古墓中的鬼煞,却忘记上头还有那么多日本鬼。如果一不小心,还没让鬼给闷了,就先吃了鬼子的枪子儿。要死也不能死在日本鬼的手里,这是这些人的底线。这样的心思和胆魄的确值得魁六爷如此器重,于是虎子认同道:“乞儿姑娘说得没错,我看我们就这样,我带着翠娘走,魁六爷带着乞儿和毛师爷,至于刘飞就请你留心照应下冯禄喜。我们在皇姑山下集合。我当初发丘之时,曾探得郭璞真身乃藏于一处地下城内,那里有阴阳双道,还有一个玄武湖。我们先在地面上碰头,到时诸位看我的手段,我会带各位兄弟一探郭璞水墓。”

    乞儿面无表情地整理完衣服,便摆了摆手中的枪,点了点头。虎子又教了他们几招辟邪之术,并及大致说了路线。大家互相道别,各自上了路。

    刘飞在进入南京城中和冯禄喜走散,但是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儿,警告冯禄喜如果不来汇合,无论天涯海角都会逮到他,如果冯本人死了也必须在死前找人把东西带上,否则到时候是人让他做鬼,是鬼让他魂飞魄散。这一段威胁,吓得冯禄喜连连点头。

    林旭听到此处,这才明白他们遇到的已经不是什么小鬼附身、女鬼寻仇之类的事情了。一路上,他所见所闻都可以用匪夷所思来解释,甚至牵扯到了晋代阴阳玄学大家郭璞。而那首诗的寓意似乎又非常的深奥,并非毛瞎子等人能够揣摩其含义的。对于这一切,他根本没有任何概念,至少现在他依然不相信会有如此玄乎。

    刘飞说完这整个过程之后,看着林旭说:“我一直怀疑,我们逃出来的已经有人不是人了……我们中有一个是鬼,那个坟墓里的鬼。我不能相信他们。”

    林旭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就已经死了,乃是借尸还魂?”

    刘飞点头,他说:“我在被那古怪大水冲击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昏迷的,我一直都怀疑翠娘其实已经不是人了。”

    林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大脑里马上闪现出翠娘变脸的那些镜头,以及她带他走过的那怪异无比的荒村和破庙。但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先找到其他人,我们手里只有两块泥板。”

    刘飞还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又忍了回去,就在这时,祠堂的深处响起了磨盘转动的声音。两人愕然回头,发现原来不是磨盘,而是那块写着“阴军羽檄”的大石头动了。

    在石头的背面居然有两个人吃力地推着,由于石头太重,只能非常缓慢地转动,并且发出了那刺耳的摩擦声。

    刘飞抽出飞刀,示意林旭掩护,两个人互看一眼便有了默契,朝大石前进,结果绕过石头一看,发现石头背后居然是走散的冯禄喜和魁六爷。这两个人铁青着脸,脸色和神色与那帮已经死去的村名一模一样。他们两个就像木偶,丝毫没有知觉。

    就在刘飞要叫这二人之时,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很难想象居然有人可以毫无声息地靠近他身后,并且对他下手。刘飞马上意识,此人的能耐可能在他之上,他握紧了手上的飞刀,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到身后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却冷静的声音:

    “别动,不要出声。”

    是乞儿的声音。

    与此同时,林旭也被翠娘给拦住了……

    第十九章两座坟墓

    周玦放下书,他们已经坚持了很久,而且非常不容易的是,他们居然都安然无恙。看到现在一点儿怪事也没有发生,但是他们每时每刻都觉得下一秒怪事就会发生,下一秒说不定又进入了什么古怪的空间,或者出现某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周玦擦了擦冷汗,放下书说:“居然没有事?”

    胖三虚脱地呼了一口气,道:“善哉善哉,没事还不好?继续啊。”

    而陈昊摆手道:“不对,这个故事哪里出了问题。”

    周玦果真没有继续下去。陈昊说:“他们为什么会做那个选择?”

    所有人都不明白陈昊为什么会如此问,过去虽然遇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他都以一种极其冷静的心态面对这一切,仿佛这一切他都猜到了,而这一次他开始有些慌神了。

    周玦也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了,不安地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

    那个只会逗猫、什么都不干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叶炜幽幽地开口道:“就我分析,现在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对准了郭璞墓,但是他们最后如果进入了郭璞墓,那么为什么还会受到影响?更重要的还是……”

    周玦皱眉,他明白叶炜的意思,如果说书内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郭璞墓,那么为什么陈茹兰还要去那个公主坟?按照陈茹兰一贯的作风和能力,她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是绝对不会放弃郭璞墓这个大头儿,反而再回去找公文坟的。陈茹兰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选择进入公主坟的。

    回想故事的内容,整个故事都是在讲述林旭遇到那群盗墓贼之后所引发的事情,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故事不是虚构的。冯老九和陈昊都是那些盗墓贼的后人,再有侥幸的想法那就是蠢得没谱儿了。而陈茹兰,这个聪明的女人,很可能是想进入公主坟拿到那块固魂珀后,再转道进入郭璞墓,但是她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一直不说话的冯老九开口道:“书还得继续看下去,陈茹兰有没有看完这本书,我不知道,但是她没有走到我走的地方,也没有拿走固魂珀。”

    瘦猴说:“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在这些人中,瘦猴是唯一的理科生,所以那首诗在他看来等于天书。

    周玦刚想翻译,胖三倒是起了兴头,毕竟他也是文科生。他精神抖擞地咳嗽一声,说:“这其实是一首五言,郭璞那时代的文人都善于写类似的诗句,主要是受建安风骨的影响,多为五言形式。汉乐府民歌的韵味在于苍凉之感……”

    瘦猴说:“说重点。”

    陈昊瞥了一眼说:“这首诗的大致意思是说,郭璞觉得现在是世道最乱的时候,但是他要死了。他是第一个提出水底葬墓的人,所以后面‘潜波怨青阳,临谷虞匪歌’,就指出了自己坟墓的位置,和文中玄武湖郭璞墓相吻合,并透露对后来之事的预料和不放心。他在死前预见了这一切,于是在自己的坟墓内保存了解救子孙后代的方法,而最后一句‘长使冥路远,阴阳双孽结’……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郭璞墓穴内的解除方法,就可以让阴阳两种冤孽了结。我个人的理解是,郭璞的坟墓在水里,故而为阴,而公主坟则是在陆地,所以我认为是阳,只要带着泥板进入郭璞坟墓,他就会有办法给你解决危机,从而结束这两个坟墓的孽债。”

    瘦猴恍然大悟,他点着头说:“难怪你们说怪,的确。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应该进入郭璞墓啊。”

    周玦说:“对,陈茹兰估计是死在了公主坟内,她一定遇到了变数。”

    胖三突然说道:“很简单啊,你们想复杂了!”

    周玦说:“什么意思?”

    胖三有些激动地说:“他们一定是在公主坟内遇到了什么机关,然后全被灭了。”

    周玦皱着眉头说:“有可能。她给了那么多信息,而最后给我们的提示是在阴兵村那个祠堂内……”

    陈昊突然说:“是顺序,泥板的顺序,挂在那七魂壁上的泥板有顺利。茹兰知道泥板是按照一定顺序排放的,所以她必须知道最初的顺序。而她最终的目的地应该还是郭璞墓,只是没能走到……”

    周玦见陈昊又默然下去,马上引开话题,他问冯老九:“你看到泥板的顺序了吗?”

    冯老九摇头说:“我压根儿没有看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七根铜柱浑然一体,但上面的坑的确是有高有低的。”

    瘦猴说:“那我们也只能再回去?”

    胖三心虚说:“但是陈茹兰最后就是在那里挂了的呀,还去?不是说都是油吗?”

    周玦却说:“未必,我觉得那个火烧得有些蹊跷,你们还记得前面说他们遇到大水,随后也回到了七星铜柱那里吗?”

    冯老九有些兴奋道:“那么就是说我遇到的,说不定是某一个古代的阵法?”

    周玦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

    突然宾馆的电话响了,众人都被铃声吓了一跳。陈昊接过电话说了几句,他愣了一下,随后挂掉了电话。他看着其他人说:“马老爷子要见我们,他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

    周玦说:“他不是该说的都说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昊略有犹豫地说:“去了再说吧。”

    马老爷子属于那种要学问不要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较真儿。除了自己的家以外,他在大学边上还租了一间房,破是破了点儿,不过只要能让他睡觉就可以了。

    一群人进去才发现,这个破屋子简直就像废品回收站,到处都是书,而且基本都是旧书,此外还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外加旧板子。

    老头儿的业余爱好简直就是回收废品。陈昊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两声,房间里传来了马老爷子的声音。陈昊带着一帮人进了屋子。马老爷子眼神阴暗不定地说:“你们和郭璞有什么关系?”

    老头儿的表情太过认真严肃,倒是本来该反问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搞清楚状况。陈昊警惕地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下倒是老头儿反而有些语塞,他思考了片刻,好像在组织语言,但是眉头越皱越紧。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道:“收手吧,再下去不是你们能够接触的范围。”

    周玦问道:“蛰族?”

    老头儿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摇头道:“不是……”

    陈昊微微一笑道:“是那块固定魂魄的琥珀吧。”

    马老爷子抬头看着陈昊,道:“你管它叫这个名字……人活着很不容易,所以更多的人希望能够平淡地过完这辈子。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但是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真的能接触到那个不可能实现的可能,你会怎么做?”

    陈昊看着马老爷子,没有回话。马老爷子表情有些复杂,继续说:“会试图实际它吧……这就是蛰族赖以传承的动力。蛰族没有所谓的家族概念,一切想要继续研究他们的人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靠着意念传承后世。”

    陈昊淡然地说:“但是制造了怪物……”

    马老爷子点了点头说:“是的,怪物,最后的结果是越接近那个可能,就越像怪物。也许对于一个人来说,突破生死就已经是一个完全的怪物了。”

    说完这句话,马老爷子站了起来,看着他们说:“所以蛰族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研究怎么把人变成怪物而已,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马老爷子把目光停留在陈昊身上:“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古往今来任何试图挖掘蛰族秘密的人,最后都没有下文,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些诡异的事情。那种浓烈的丧气……”

    马老爷子闭上眼睛,极其害怕似的抿紧双唇。周玦还不死心,避重就轻地问道:“马教授,那郭璞又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找我们来问郭璞的事?”

    陈昊冷冷地瞥了一眼郭梅,郭梅马上避开了他的目光。

    马老爷子摆手道:“你们不要怪郭梅,如果不是她告诉我,也许你们会越陷越深。”

    陈昊说:“你以为我们也是为了不死之术才来的?”

    马老爷子顿了顿,说:“难道不是吗?五年前,陈茹兰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周玦发现他们和马老爷子的理解有偏差,可能马老爷子误会了,把他们当作了蛰族传人,是为了要郭璞墓里的法术才去的。马老爷子看了看周玦,又看了看陈昊,像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最后他迷茫地摇了摇头说:“你姐姐要郭璞墓的有关文献,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蛰族的存在,这五年间,我通过对各类资料的收集以及推测,得出了这个结论。最后,我在郭璞的家谱中发现郭璞也曾加入蛰族,但最终成也景纯,败也景纯。文献中说,他发现了上贡给晋元帝的贡品中有一块神物,据说类似于当年出现于汉武帝时期的返魂香。通过此物,郭璞学会了蛰族那极为复杂的法术,其中有使阴阳互换之法,利用男尸身上的阳煞和女尸身上的阴煞为起阵,最后使得已死之人复活。但整个过程极为繁复,并且非常危险,若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除施法者将永远被禁锢外,那个复活之人也将无法瞑目。郭璞作为唯一知晓秘术的人,只把这个方法的要领告知其子,而后也许再无法出现像郭璞这样有如此神通的方士,最终这个法术便掩埋于历史。后来便是清末义和团起义,那个神物仿佛预知天下将会大乱,居然再现人寰。无奈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所有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即使幸存之人也疯疯癫癫,极为凄惨。”

    说到这里,马老爷子停顿了很久,期间没有人插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知道马老爷子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与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完全吻合。

    马老爷子看他们都没有说话,各有心思地低着头,便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没有阻止茹兰,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事原来这样可怕,虽然你问了陈茹兰的事情,但我觉得你最多也就是查查,以你的能力应该还不至于接触到如此机密的东西,蛰族不是一般人可以查到的,即使查到蛰族也未必能够查到郭璞。所以我并不想说太多,我怕你反而会陷进去。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查到了……”

    马老爷子说着说着,倒是像在表扬陈昊的专业学术能力。陈昊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玦,随后说:“老师,我们绝对不是什么蛰族后裔,我们对死而复生没有兴趣,我们现在所做的调查都是为了我姐。至少……作为她的弟弟,我不想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人间蒸发。”

    马老爷子见陈昊如此保证,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再三重复说明蛰族危险万分,只要接触的人就不会有好下场。陈昊虚心点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先走了。老师您放心吧,我们真的没有想过继承什么蛰族衣钵,我们只是为茹兰、为我们自己而来。”

    马老爷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陈昊和周玦几人已经往屋外走了。陈昊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郭梅,郭梅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但陈昊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马老爷子突然叫了一声陈昊的名字,陈昊回头,马老爷子眼神痛苦地看着他,仿佛不忍他离去。陈昊恭敬地鞠躬,离开了马老爷子的房间。

    出了房间,胖三就说:“老二,你差点就把咱们的老底给抖出去了,还好陈哥精明啊。”

    周玦白了他一眼说:“是我大意了,但是我觉得马教授真的没有恶意。”

    冯老九冷冷说道:“谁知道呢,这年头人人都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下的真心实意也许连自己都不清楚。”

    周玦说:“哎,至少我们从另一面得知我们手头这些线索都是对的,路子对了就是一个好的开头。”

    瘦猴却忧心忡忡道:“但是我们并不知道郭璞墓的地址,我们手头没有线索。照这个情况,马教授肯定不会告诉我们。”

    陈昊点着一支烟,猛抽了一口说:“郭璞墓的文献记载非常杂乱。据史料记载,郭璞被杀害于武昌南岗,也有说他被葬于镇江。不过说真的,他作为风水大师,点穴之术已经是顶尖中的顶尖,给别人搞个坟都要慎重,给自己估计更加夸张。我觉得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他办不到的。”

    胖三叹气道:“只有再去求马老头儿了?听口气,他好像知道点儿线索?总觉得这老头儿欲言又止啊。”

    陈昊点头道:“没错,因为他是全国最顶尖的金石研究专家,许多机密文件他都可以看,此外还会接触到许多未被解密的文字和线索。”

    陈昊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公寓,周玦问他怎么了,他摇头说:“我好像听到老爷子又在叫我……”

    走在最后的瘦猴说:“没啊,我没听到。陈哥,你累了。”

    陈昊抚着额头点了点头,周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先回去吧。明天我们求求看,说不定有转机。”

    陈昊拍了拍周玦的手,周玦看着陈昊的样子,回想他前面说陈茹兰的事情时的表情,觉得这个人的感情太压抑,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里,直到那些事情让他的心脏破裂。周玦暗暗握紧拍着陈昊肩膀的手,觉得也许哥们儿到极限了,而他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全部信任。周玦扪心自问,给得了吗?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回答。

    周玦觉得陈昊之所以如此拼命,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陈茹兰,他开始拿自己和陈茹兰做起了比较,之后顿了顿,突然不安起来,他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做太蠢了。他面无表情地跟在陈昊身后,他看着陈昊的背影,心里开始逐渐烦躁起来。

    此时,他突然发现叶炜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周玦顿时有些窘迫。叶炜依然淡然地微笑,轻声说道:“有意思,丧气……”

    周玦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叶炜没有回答,只是超过周玦往前走。瘦猴厌恶地看着叶炜的后背,他说:“这个人简直就是僵尸,怎么都觉得不像活人。”

    周玦点点头,他心里也是那么想的。自从有了这个神棍,连半死人冯才九都显得更加像个正常人了。瘦猴刚说完这句,就发现冯老九阴森森地从他身边走过,冯老九的身上总是隐隐地传出一股腥臭。周玦和瘦猴对视一眼,尴尬地咳嗽一声,便加快了脚步。

    再一次回到宾馆,天色已经微微发白,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天亮了,大家毫无睡意。周玦把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大脑里面来回过滤,每一次都会感到无力和烦躁,想再看《七人环》也没有那精力了。冯老九第一个表示要回房间去。

    接着,叶炜笑了笑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也去睡一会儿了。”

    陈昊说:“现在大家都累了,不如先睡一会儿吧,休息一下,让我也有时间考虑怎么和马老爷子说。”

    胖三看着手表,说:“成,我也实在吃不消了,这样折腾,我估计最后不是被吓疯就是被逼疯了。”

    瘦猴瞥了他一眼,打断他的抱怨说:“现在说这话没意思,你越说越累,还不如什么都别想,反正过一天是过,过两天也是过。”

    周玦同意地点头道:“没错,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保持清醒和体力,越是混乱,我们就越难看清。”

    说完,胖三和瘦猴不约而同地叹了气,谁都知道这话说说简单,大家都是普通人,又不是特种兵,哪里来的这样好的心理素质,于是众人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房间。周玦跟着陈昊刚要进屋子,突然感觉好像宾馆最里边的那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但是里面并没有走出人来,也没有任何动静,就像突然自动打开似的。

    周玦抚着额头快速走进房间关上房门。陈昊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好像也开始神经过敏了。”

    陈昊揉着太阳穴:“我们这些人遇到的事情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现在终于理解茹兰之前为什么会那样不安了。她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不安和怀疑。”

    周玦看着陈昊,自从白天他对马老爷子说了陈茹兰之后,他就变得非常压抑。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昊还是无法接受陈茹兰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希望这些都是假的,是他的幻想。

    周玦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也许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他就在宿舍里,冯老九在死记硬背他的经济学,胖三还在呼呼大睡,瘦猴趴在地上做着第一百二十五个俯卧撑。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笑着对他们说,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梦里面有一本非常诡异的书。他们可以嘲笑他,这一切都是笑谈中的虚幻。

    可是,每一次半梦半醒之后,周玦都失望地发现,他们依然在噩梦里,他依然没有摆脱,而他的伙伴们也都在噩梦中挣扎。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幻觉呢?

    最可怕的不是噩梦,而是无法清醒的噩梦,让人永远无法醒过来,永远残喘在噩梦的边缘。

    陈昊还是坐在窗台边上抽烟,周玦翻着身,想要睡那么一会儿,困意却无法压过那些千头万绪。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昊一个翻身下床打开门,一开门发现居然是宾馆的服务员和两个戴大盖帽的警察。那两个警察表情非常严肃,看不出为什么而来。周玦也跟了过去。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警察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认识马筹建吗?”

    陈昊道:“认识,他是我的老师。”

    警察又扫了一眼边上的周玦说:“有群众看见你们从马筹建的家里出来。你们去他家做什么?”

    陈昊回答道:“是马教授叫我们几个人去的,问了一些关于郭璞墓的疑点问题。我们几个人也在研究。”

    警察怀疑地问道:“研究?”

    陈昊拿出自己的证件说:“我是一名民俗老师,这是我的学生。我带着他们来南京实地考察六朝古都在建安时期的民俗,所以昨天特地来和我的恩师打声招呼,顺便请教了一些民俗和历史上的问题。”

    警察看着证件,又看了看陈昊二人,点点头说:“马筹建死了,我们希望你们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调查。”

    陈昊猛然瞪着警察,警察依然面无表情地说:“他在死之前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有你和一个叫陈茹兰的人的名字。”

    陈昊抿嘴看着警察,开口道:“老师……怎么死的?”

    警察说:“据初步推测是自杀。他在自己家的门栏上吊死了,而据小区监控的回放来看,你们是最后一批见过马筹建的人。”

    陈昊握着拳头,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继续问:“那封遗书呢?”

    警察面露难色地说:“目前这份遗书被我们警方妥善保存着,但是我们不明白那些文字的含义,这封遗书写得非常奇怪。”

    周玦看了陈昊一眼,陈昊依然铁青着脸,说:“那么,我能看一下吗?”

    两个警察对看一眼,老警察思考片刻说:“可以,请和我们回警局吧。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出来之后,周玦才发现原来胖三和瘦猴他们也都被盘问过,估计大家很有默契地一口咬定是陈昊带队来学习的,所以并没有穿帮。而且据年轻的警察说,验尸报告表明死亡时间是在他们回到宾馆之后的一小时内,所以他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虽然他们够可疑,但是一帮子人风尘仆仆地从上海到南京,就为了谋杀一个老头儿,这也太有创意了。

    陈昊突然想到什么,便回头问那位老警察:“那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去过吗?”

    警察顿了顿,他说:“没有,根据小区摄像头拍摄的情况,你们是昨晚唯一去过马筹建家中并走出来的人,除了你们没有人进出过。”

    周玦心中咯噔一下,像有一块冰块砸在心头。如果按照警察所给的消息,那么昨晚在马教授身边的郭梅又怎么解释?但是出于谨慎,周玦只是看了陈昊一眼,不过这个细微的举动被老警察给抓住了。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陈昊说:“当时在场的还有老师的另一个学生,叫郭梅。”

    年轻的警察打开笔记本,把这个线索记了下来,随后说:“好的,如果你还有什么线索回想起来,请马上告诉我,也许这对查清马教授的死有帮助。”

    六人被带进警局,陈昊要求看看马教授的遗体,警察允许了。不过因为人数太多,所以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就让陈昊和周玦两人跟警察去看遗体,其他的在警局接待室等着。

    周玦的心态有些微妙,毕竟去看一个不算太熟的人的尸体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寒意,而且这个人还死得不明不白。

    周玦反复调整着心态,此时那位年轻的警察已经带着他们进了电梯,来到了地下一层。超乎周玦的想像的是,这里的照明非常充足,过道非常整洁,惨白的墙壁和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被同样的白色灯光照得发亮,就像整个人通道都在发光似的。

    小警察带着两人径直走入太平间的登记处。那里有一个小窗口,里面坐着一个神情有些阴郁的老头儿,他看着小警察点了点头,随后小警察让周玦和陈昊分别签字。老头儿这才缓慢地站起身,带着二人来到一扇铁门前。这扇铁皮门比起前面的过道显得有些老旧,上面还有黄色的锈斑。老头儿拉开铁门后,带着三个人进入。一进去,周玦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前方向他袭来,仿佛这里拒绝生人的进入。

    老头儿拿着登记簿看着靠墙壁的一排柜子,上面卡槽内写着死者的名字。他嗯哼一声,打开其中一个抽屉,顿时马教授的遗体就呈现在周玦和陈昊的眼前。尸体经过冷冻已经苍白得像白纸一般,白色的冷气隐约围绕在尸体的四周。在马教授的脖子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把马教授的整个身体都遮盖起来。此时的教授就像一个假人模型,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陈昊一直看着马教授的遗体,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对警察说:“可以让我看看身体的部分吗?”

    “可以。”老头儿说完便掀开塑料袋,遗体的肚子上有一条非常骇人的刀痕。老头儿解释道:“因为死者死因蹊跷,所以我给做了解剖,看看有没有用药的迹象。”

    陈昊点点头,随后说:“可以了,我们能再看看遗书吗?”

    小警察说:“可以,也希望你们能提供线索。”

    老头儿突然开口道:“死者长期服用镇定类药物,应该是患有某些致幻的精神疾病。”

    陈昊停下脚步,问道:“幻觉?”

    老头儿说:“没错,他在死之前服用了大量镇定药物,剂量之大实在有些夸张。”

    周玦看着陈昊,陈昊动了动嘴唇,但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老头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两人可以走了。小警察说:“我先带你们去看那封遗书,也许你们可以看明白。”

    就在他们走出大门之后,老头儿突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奇怪了,尸体脚上的便笺跑到哪里去了?哪个兔崽子那么不小心,万一把尸体搞错了,怎么向上头交代?”

    小警察讨好地说:“哟,您老这里可没人敢乱来,可能推进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吧。”

    老头儿瞥了他一眼说:“牌子是我挂的,尸体是我推进去的。你说呢?”

    小警察尴尬地闭上嘴,转过头对周玦二人说:“先走吧,去老陈那里拿遗书。”

    三人离开太平间往电梯的方向走,周玦隐约听到那老头儿一个人在太平间里自言自语:“牌子怎么会掉呢?那绳子可是有辟邪的作用呀……怎么会掉呢?”

    周玦猛然回头,老头儿已经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

    回到接待室,老警察已经从证物处取来了遗书,其他人都在等陈昊他们回来。小警察凑近老警察低语了几句,老警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们说:“这就是遗书,你看看。”

    陈昊拿起装在塑封袋里的遗书,发现字很少,居然还是用篆体写的。在这些字中,陈昊发现了好几个怪异的蛰字。此外,在这份遗书中还有非常古怪的一张手绘图,上面线条非常繁复,由许多线勾勒出一个类似牡丹花的形状,仔细看却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花朵。

    胖三啧啧地说:“有点儿像地形图啊。”

    周玦撞了一下胖三,意思不要声张,身后都是警察。陈昊没有理睬他们,拿起遗书默默地念叨着什么,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小警察开口道:“这封遗书在法律上没有意义,可马教授死的时候,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遗书,所以我们想这封遗书非常重要,但是我们完全无法明白它的含义。”

    冯老九说:“这封遗书我们可以拿走吗?”

    老警察摇头:“不行,因为马教授是非自然死亡,而且其中还存在很多疑点,那个叫郭梅的女人,我们还没有查过。”陈昊把遗书还给警察:“无妨,我们会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

    六人走出警局,已经是晌午了。阳光打在众人的脸上,让他们觉得异常刺眼,而心里冷似冰窖。大家都知道,马教授的死一定与七人环有关,不准确地说,他的死因是因为牵涉到郭璞墓,但是为什么他会在这节骨眼儿上突然挂了呢?

    周玦见陈昊又习惯性地摸着口袋找烟,就递给他一根,问道:“陈哥,你记住了吗?”

    陈昊接过香烟:“嗯,老师的遗书其实是一个地图谜语,上面的篆字其实是对那个谜面的注释,但是我们现在没有条件破解,我只能说,也许这就是郭璞墓的正确位置。”

    胖三纠结地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子昨天晚上还喝了五瓶黄酒,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又不是神经病。”

    瘦猴按捺不住地说:“郭梅去哪儿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陈昊回道:“她是马教授的学生,算是茹兰的师妹吧,和我没有什么深交。其实这一次我一直以为会是李放来接我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是郭梅出面。”

    周玦摸着鼻子说:“现在马教授死了,郭梅失踪,只有一个人可以问出个名堂了。得,去找李放吧。”

    胖三不以为然地说:“找得到吗?我说这一男一女都不正常,连那个马教授都怪得很。你们忘记我们来南京本来的目的了吗?现在搞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南京乱飞。”

    冯老九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移开了目光。胖三倒是不在乎,估计是大白天他胆子大了起来,他说:“一开始这本书就他妈的够怪了,好死不死找到老二,老二好死不死又给咱们看……”

    周玦一听马上纠正道:“错了,是你们硬要看的,什么叫我给你们看的?我一开始就说这书来路奇怪。”

    瘦猴转移了两人的争执:“其实这件事的确一直都不是按照我们的计划来的,本来我们以为这书就是一本鬼书,却没想到扯出什么蛰族,居然还和郭璞有关。但是话说回来,这到底和这本书有什么关系?真他妈的折腾人。”

    周玦被问得直挑眉毛,这问题就算给他十张嘴也没办法回答。他只能泄气地叹了口气说:“不知道!”

    瘦猴倒是还算镇定,说:“我一直都觉得我们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好像我们只能接受那些给我们的线索。”

    周玦和胖三听着听着也沉下心来,冷静之后,周玦低头自语道:“我们每一次都是按照准备好的路线走,这个路线……不是陈茹兰给我们指出的吗?”

    瘦猴说:“但是她失败了。我奇怪的是,以这个女人的能力为什么会失败。”

    周玦看着瘦猴,瘦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随后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说:“我觉得好像陈茹兰给我们的线索不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就觉得好像……”

    周玦接着他的话说:“好像这些线索中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瘦猴重重地点头,周玦不再说话,还没等他回过神,胖三就激动地指着马路对面。周玦一睛一看,发现那位四眼金刚兄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胖三捂着拳头:“说曹操曹操就到,很好,省得我再费工夫,瘦猴上。”

    周玦连忙拉住胖三说:“上个屁,你以为是瘦猴对金刚的世纪对决吗?好好问,总能问出点儿东西的。”

    第二十章蛰族

    李放一路小跑地朝他们跑来,看他的眼睛像刚刚大哭过,而且袖口还别着黑布。他说:“你们已经来啦?”

    陈昊点了点头:“嗯,早上刚知道,教授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呢?”

    李放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便低声说:“这,先上车再说……”

    李放这样一说,大家的情绪都被提了起来,神经质地互相点头。李放带着众人来到破金杯车里,关上车门他才开口道:“教授留了一句话给我,如果他出事了,就让我告诉你或者茹兰姐,你们要往老的地方找,新的不管用。”

    周玦紧张地问道:“下面呢?”

    李放摊摊手说:“没了……”

    本来大家伸着脖子听,他这话讲完之后,所有人都像乌龟似的把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只有陈昊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自从听到马教授死了之后,他就变得非常沉默,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别人说话他也不太爱搭腔。

    胖三说:“没了?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就是他的遗言?好歹那封遗书还有一张看不懂的地形图,老头儿为什么不能直白一点儿?做学问的人怎么都这么不干脆呢?”

    周玦听到此处,拍着胖三的脑袋说:“人家马教授没有义务给你说明,你以为你是游戏里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人死为大,尊重点儿!”

    胖三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摸着脖子说:“这不是没办法嘛!我们再耗下去,估计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瘦猴皱着眉头说:“他会不会也复活?像冯老九一样?他会不会就是第七人?”

    胖三听着点了点头说:“我看有可能,咱们要不去看看尸体?应该有权利守尸吧。”

    叶炜说:“你们说那么多没有意义的事,还不如开始解教授留下的线索,而且你不觉得,他说得那么隐晦是另有其意吗?”

    周玦其实也想到这一点,按照普通人的思路,遗书和遗言是写得越明确越好,生怕别人看不懂,误解了其初衷。马教授的遗书却非常隐晦,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写遗书的人不想让人那么容易地知道遗书的真正含义。

    周玦看着叶炜,叶炜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现在大家都低头看在想马老爷子留下的这两个谜。

    最后是陈昊打破了沉默,他问李放:“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老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家才发现前面这些话都被李放听进去了,不过李放对马教授的死也是一百个想不透,而且好像他对七人环的事情并不了解,目前他最大的疑问依然围绕着教授之死这件事。他皱眉说:“是啊,你说老师好好的,怎么会自杀?昨晚我见老师喝多了,便送他回家。他回到房间就坐在写字台前一言不发,我还以为是喝醉了没力气闹腾。没想到我一走……”

    陈昊说:“郭梅没有和你一起送老师回家?”

    李放愣了一下,他听到郭梅两个字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他说:“没有,是我一个人送老师回去的。小梅这个师妹,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周玦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

    李放顾忌地看着众人,最后把眼神放在陈昊身上,他说:“我说出来,你们不能嘲笑我那么多年书白念了。”

    直到所有人都绷着张脸、慎重点头之后,李放才眼神闪烁地说:“唉,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中邪这种说法……”

    胖三咽了一口唾沫,重复道:“中邪?”

    李放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也是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但是发生在郭梅和老师身上的事情,我思前想后只有这一种说法才能解释啊。”

    他见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严肃,也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就大着胆子说下去:“事情还得从一年前茹兰带着一群陌生人来说起。一开始老师还很高兴,但是最后说得越来越激烈,简直就像吵架一样。后来茹兰带着那群人走了,走之前就留下一句话,如果陈昊再来,请老教授看在你们姐弟二人同是他学生的情分上,一定要帮你,否则你们姐弟都会出事。之后老师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等第二天老师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便放下手头研究多年的宋代金石学,重点放在了东晋南北朝时期的研究上,最后的半年则把重点放在对郭璞的研究上。而后老师就变得非常害怕独处,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好像在躲什么东西。也就是这个时候,郭梅也变得奇怪了,本来这个丫头非常伶俐,老师没有女儿,便把她当作女儿来看。有一次我看到郭梅在扔一袋垃圾,正好我也在扔,我发现她的垃圾里面居然有一颗血淋淋的猫头,猫肯定死了有些日子了,猫眼附近已经钻出了好几条蛆。她只是说被玻璃砸死的,但过了几天,我在垃圾堆里又看到了死猫。我问郭梅,郭梅说她不知道。后来死猫倒是没再看见了,我也把这事给忘了。只是没想到,有一次我在郭梅宿舍边上发现了一只纸箱子,里面居然都是死猫,有些死猫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

    李放像提起肚子里所有的气,说:“这还不是最诡异的,自从郭梅不断杀猫,我还发现,她到了晚上会一个人在研究室里面自言自语。我没敢出声,走近一听,发现从郭梅的嘴里发出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她本来的声音,另一个声音是一个非常沙哑的老头儿的声音。这声音绝对不是她能发出的,她好像在和那个声音对话……”

    李放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周玦干涩地说:“所以,你说郭梅被鬼附身了?”

    李放点了点头:“否则怎么解释?还能怎么解释老师的死?”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不发言的叶炜突然开口道:“难道郭梅在复制当年蛰族的复活之术?”

    陈昊道:“得找到郭梅。李放,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专心处理老师的后事吧。老师的学术就靠你了。”

    李放认真地说:“是啊,谁想到会是这样呢。老师一辈子研究金石学,我跟他学习了那么长时间,虽然我的资质比不上你和茹兰,我会尽我的能力去钻研这门学问。至于……至于茹兰这头的事,我看你们能放下就放下吧。老师已经……这事太可怕了。”

    陈昊拍了拍李放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便下了车。众人和李放告别之后,心中的疑团不减反增,陈昊疲惫地抚着额头。突然他的手机传来短消息,上面写道:“欲知详情,速来江宁。”是一个陌生号码,陈昊打过去却显示手机已经关机。

    叶炜低声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啊。”

    瘦猴侧目:“这是什么意思?”

    叶炜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笑着看着瘦猴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说的话?莫不是看上了我?”

    瘦猴闻言犹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叶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着陈昊,而陈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陈昊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江宁。”

    六人坐不下一辆车,于是喊了两辆出租,这直接乐坏了两个司机。冯老九居然还要坚持回去拿上所有的行李,于是司机们乐呵呵地把这帮少爷从南京市区一路拉到江宁区。而所有人仿佛都不在乎这点儿跑路钱似的,这一下午等于是南京郊区半日游。

    六个人下了车,当然付钱的时候各自脸上终于出现了或多或少心疼的表情。到了江宁,他们才发现心太急了,偌大的一个区,连到底在哪个地点碰面都没问清楚就跑来了。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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