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3节

    ——就因为这,他给自己招来个祖宗,天天搁县衙大牢里供着。

    主要他还不知道自己供着的是是哪路神仙——这件事也是烦了他很多天的源头所在。

    那一日在如归楼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查探了个十之八/九,唯一能看出来的一点就是这人来头很大,其他的倒是半分都没流露在外。

    曹溪本想着从那位陈公子的几位护卫身上下手,奈何那几位护卫摆起谱来比他们的主子还没边儿,每天都跟那八座门神似的,除了专门从镇上酒楼里订的饭食,在送进牢里之前他们会动手检查个透彻之外,每天都冷着脸一副“你们都欠我一条命”的表情站在牢狱外面,让曹溪也无从下手。

    想到这儿,曹溪皱着眉出了屋子,果然看见那赵狗蛋一脸认错的模样站在门边上。

    “行了别在我这儿装了,你去聂家看看,看他们把那位的身份打听得怎么样了。”

    那甲衣卫兵领了命令就往外去了。

    聂家,正堂。

    聂长空的眉毛打结似的纠结在一起,他的旁边的主位还空着,聂家其余人都大气不敢出,默默地站在一边。

    室内安静得压抑。

    正在这时,堂外一个聂家的家仆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老太爷——青阳侯到了——”

    聂长空也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来,“还不将人请进来——不不,我亲自去迎——”

    “不必了——”

    堂外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我已经进来了。”

    一时堂内聂家众人纷纷见礼。

    青阳侯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主位,也不推辞便直接落座——

    “我听闻此事便连夜赶回,尚不及查证,还烦请聂老太爷将事情前后一一与我说清。”

    聂长空顿了顿,伸手招过来一个记性好些的聂家小辈,“——你将当日事情前前后后,与青阳侯重述。”

    那人身子一震,“老太爷,……全部吗?”

    聂长空自然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不由脸色微变,“……全部重述。”

    那聂家小辈也不敢怠慢,便回想着当日陈小娇说过的话,近乎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下来。这前前后后虽然不及当日陈小娇的语气激扬,但一番言辞却着实让聂长空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定在一副铁青的模样上了。

    而另一边的青阳侯听注意到了这些,只是脸上凝重了几分,他转头望向聂长空,“聂老太爷,你可注意到,那位公子在最后说过一句话?”

    聂长空却有些急了:“杜君侯到了这时候就不要再卖关子了,您若是想到什么尽可说出不必顾忌。”

    青阳侯眼底微微闪过些不悦的情绪,但并未表露在脸上,“小女在拿出青阳侯府的凭证之后,那位公子说过一句——‘小小一个雁门郡’——可有此事?”

    聂长空那么多年走南闯北地把聂家撑起来,自然算的上心思通透,青阳侯一点出,他就微微一震:“——长安城来的?!”

    青阳侯顿首。

    聂长空一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急切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位陈公子来之前,聂律对那人身份的含糊介绍。

    “聂老太爷可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青阳侯再次开口,“京城里那些大户,我还是知道些的。”

    聂长空急道:“只知道这位公子姓陈,年纪大约在十岁,应是尚未加冠。”

    “姓陈……十岁……”青阳侯闭起眼睛,在记忆里飞快地搜寻起来,半晌后他茫然睁眼道,“据我所知,长安城里并无哪位大户有年龄、姓氏都对应的,难道是我猜错了?”

    聂长空闻言,总算在心底出了一口气,另一点埋藏已久的侥幸也被提起来:“也许是这竖子故意诈言以期避祸也说不定呢……”

    青阳侯也似乎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是招惹上长安城里那些大户,即便是同级王侯也有回旋余地,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府着人去查探一二,聂老太爷不必过于忧心。有什么消息我会令人来传信的。”

    说着话,青阳侯便起身欲向外去。

    聂长空也站起身来:“我送杜君侯出府,杜君侯,请——”

    青阳侯刚点头要转身,兀然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倏然惨白一片,他猛地上前一步,望着聂长空惊声道——

    “陈姓——十岁——自长安城而来?!”

    聂长空从未见这青阳侯这副失态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却也只能点头:“……应是如此。”

    青阳侯的脸色愈发白了一分,面部微抽搐着:“……长公主啊……长公主她的幺子啊——!”

    聂长空反应过来之后,也是腿一软当即坐在了身后椅上。

    聂长空虽身在汉土边疆,但长安城中流传天下的事情却也都耳熟能详——大汉当朝的长公主的幺子——那是皇上的亲外甥,最讨窦太后欢心的一位,地位比起一众皇子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那人幼时便与神子殿下有再造之恩,传闻两人寝居不离左右,那是如何的关系啊!

    想到这儿时,聂长空觉得思绪里隐隐划过了些什么预想,却来不及去细思。

    他反复沉稳着呼吸,半晌后才转向比起自己来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的青阳侯:“杜君侯,……您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啊?”

    青阳侯面色几经变化,最后也定下来,他沉眸一叹,只觉哀思丛生,“聂老太爷……这次的事情得不了善终了,——聂、杜两家若能逃过此劫,别说是跪着求他出那县衙大牢,即便是要你我二人亲自去跪抬他出来——也比那上面震怒两家老小丢了命强啊!”

    ☆、第76章 自作死【811

    曹溪听到青阳侯说出自己的猜测时,觉得九天之上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头顶上——

    想他曹溪为官这些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安安分分地坐在家里也能招来这般的祸事?

    “……不知侯君有几分把握?”

    曹溪阴沉着脸开口。

    这话一出,青阳侯与同来的聂长空都是一愣,他们之前被自己的猜测吓破了胆,甚至都忘了想这一点——这陈公子的身份说到底也是他们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认错了又怎么办?

    最终还是青阳侯一锤定音,“事已至此,不如一试。”

    陈小娇兀自望着牢房的石墙,却不知失了多久的神。

    大约是顾忌他的身份,那些捕头将他搁置在了大牢里的一角,相较起来安静了许多,左右牢房亦不曾有人。

    而关他的这一间牢房,虽不是桌几榻椅软衾薄被一应俱全,但也确实能见得收拾过的模样,除了光线昏暗些,牢里也算整洁,石床上的干草也勉强算得上柔软。

    ……只是太安静了些。

    其实之前刚来了牢里,陈小娇便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牢里安静得很,轻易便能让他想起某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不过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他是被大汉皇宫娇养了那么多年的陈小侯爷——有不自量力的边远刁民想用势来压他,他若是不让那人付出点什么代价,岂不是对不起他陈阿娇的名字和x二代的身份?

    陈小娇抬眸转向石墙上的一处,上面隐隐有三条划痕。

    牢里时间难辨,陈小娇又赧于向那些忠心耿耿不过最近颇是哀怨的护卫们询问,只得按着送餐来的规律大致推算时间。

    ……那人已经走了十天多了,还是没有回来么?

    陈小娇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浮上几分显见的失落情绪。

    便在这时,牢外有了响动,陈小娇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地抬眸望过去。

    却是那八名护卫中的一个到了牢房外,“小侯爷,那聂长空与青阳侯带着几位家眷,还有县令曹溪也来了,您要见吗?”

    陈小娇愣了愣:“你们将他们拦在外面了?”

    那护卫理直气壮,“他们要来拜见小侯爷,不曾事先通禀,我们自然要将他们拦下来,先请示过小侯爷的意思才能放人进来。”

    “……原来你们这几日都在牢房外守着。”陈小娇恍然,不由在心底赞叹了一句,不愧是皇帝的近身护卫,这排场果真非常人能及——他作为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在这方面也不能输人不是?

    “便说我已睡下了,要等着或者改日再来随他们。……若是半个时辰后他们还未走,便放人进来。”

    那护卫心道半个时辰未免太短,却只能领了话出去复述,——那半个时辰的期限自然没有说出来。

    听了护卫的传话,曹溪脸色微微冷了下来,说到底他并不相信里面关着的那位有那么大得能顶天的来头——若真是长公主的幺子来了,他作为一县之长,怎么连半点动静都没从上面听到?

    那护卫自然注意到了曹溪的情绪变化,不由冷冷一笑,向前了一步,“曹县令若是不愿等,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没人逼你——只不过我提醒曹县令,哦,还有杜侯君和聂老太爷一句,我们小——,我们小公子脾气软,不计较,都被人逼到了这份上,也不过就是把自己折腾了一番,再在话上落了几位的面子。若是等到另一位来了……”

    满意地看几人不明觉厉地变了脸色,那护卫笑着退回去,只是那笑容在这牢里昏暗的光线下愈发阴森森地渗人——

    “那几位,倒不如别等了,先回家替自己一家老小准备后事吧。”

    曹溪何时听过这样的话,他倏然大怒:“你主子再有背景那也是他的背景——你嚣张什么?再怎么样我也是一县之长,凭你方才言行我就能将你关进去,你信不信?!”

    “曹县令——”青阳侯眼见事态不受控了,忙要上前提醒。

    恰在这时,第八名护卫总外面走了进来,自然也听到了那县令的话,他向着其余护卫使了个眼色,继而笑道:“曹县令可真是英勇,我们兄弟几个就在这儿等着呢,曹县令还不将我们关进去?”

    曹溪气得近乎跳脚——他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护卫——在他眼里,主子身份再高,这些也只是走狗而已,他曹溪怎么说也是一县之长,还能被这些下人骑到脖子上来?

    曹溪怒火冲天,也顾不得青阳侯在一边阻拦,指着八个护卫大怒道——

    “——来人!给我把这些胆大包天的逆贼关进去!”

    那八名护卫顺从的很,没有任何抵抗地乖乖进了牢房,且无一例外地或嘲或讽地看着曹溪等人,最先开口的护卫更是像在看一群将死之人——

    “曹县令,等会儿你可别哭着求我们出去。”

    “——你做梦——!”曹溪一甩袖子,直接往关着陈小娇的地方走去。

    身后青阳侯与聂长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掩不住的担忧——这些护卫的硬气,几乎让他们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位神秘的陈公子若不是皇宫里出来的,怎么会连护卫都有这么大的排场?——而事已至此,他们却不得不随着曹溪硬着头皮进去一探。

    而此时牢里正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发呆的陈小娇兀然被外面那一声断喝惊醒,片刻之后便见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满面怒气地走了进来。

    陈小娇的眸子倏然冷了下来,他已经猜得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真不巧,劳资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

    “——青阳侯?”

    陈小娇面色冰冷,不避不退地直视过去,目光凌厉。

    “……杜某在此。”

    晚了一步的青阳侯赶忙上前了一步,随手作揖不说,那挂在脸上的笑容里甚至看得出几分卑微谄媚之意。

    曹溪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心头微微一凛,但还是咬了咬牙,冲身后的牢头挥了挥手,“经本官查证,当日之事有误会在内,本官亲自来向陈公子赔罪,陈公子可以离开了——”

    那牢头忙上前开牢门。

    陈小娇眸光愈发凛冽,“我的护卫呢?”

    “……”

    曹溪面色微变,继而硬气道,“陈公子那几位随从对本官出言不敬意图伤人,已经被本官收押了。”

    陈小娇脸色乍冷:“——曹县令好大的官威啊!——我若是不肯出去,曹县令又如何?!”

    曹溪冷道:“这里是牢狱重地,可由不得陈公子儿戏,——来人,请陈公子出去!”

    青阳侯和聂长空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只想将这曹溪敲昏了去。却拦不住那几个牢里兵卫往里去。

    那几个兵卫到了陈小娇面前,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便伸手去擒:“陈公子,请——”

    “你碰我一下,”陈小娇抬眸,继而兀然勾唇,笑着望那人,如一座冰山化水,只剩更加刺骨的钻心寒意,“……试试。”

    那护卫抬手却僵在了那里。

    曹溪愈发恼怒,正欲开口,忽听外面一阵动乱,有牢头喘着粗气跑过来——

    “县、县令——有、有人闯进来了——”

    ☆、第77章 不能停【812

    “县、县令——有、有人闯进来了——”

    那牢头说完话,曹溪等人都是愣了下,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算是劫狱也没有挑这个时间的啊?

    然后还不等他们有第二反应,就见牢狱入口的地方,一众披甲提矛步履铿锵的军士,簇拥着一身玄黑长袍的男人大步而来。

    而那一众人身上尚未褪去的血腥之气挟裹着沙场磨练出的杀伐冷厉,让曹溪等人瞬间便寒毛立起。

    曹溪是对那近乎实质化的锋锐杀气感觉得最明显的,他脸色蓦然一白,身体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你们是什——”

    为首的男子顺着话音倏然抬眸望过来,曹溪瞬间就匿了话音,那走来的男人一双湛黑的眸子周围却是红色的血丝,冷冽的面部线条衬得那人愈发地阴沉,随着步伐渐近,曹溪等人分明看见那人墨色的长发因着干掉的红色血迹而纠结粘连,一身杀意愈发凛然,如同踏破十八层地狱浴血而来的修罗。

    便在这时,男人的步伐骤然停住,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右手侧的牢狱,里面站着的八个人皆是一反之前在曹溪面前的嚣张模样,一副“属下渎职万死莫赎”的忏悔模样。

    男人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人在哪儿——”

    那声音里压抑着尸山血海般的暗涌怒意。

    那八名护卫具是肝胆一颤,其中一人咬牙上前了一步:“——陈小侯爷被关在里面的牢房了。”

    话音未落,男人本是压抑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单是血红的目光就仿佛要将人撕裂——

    却在这时,曹溪因为那人转移开的视线而找回了些勇气:“本官是——”

    众人未来得及回神的刹那之间,锋利的长矛骤然撕破低压的空气,带着暴戾阴鹜的呼啸猛然掼在了一身官袍的县令肩头,并扬着刺眼的血花将人钉在了墙上。

    惨烈的嚎叫顷刻充斥了众人的耳旁,然而此刻已经无人顾及。

    投出长矛的男人眼都不眨地大步迈过去,每一个狱卒都在颤栗着竭力想着该如何逃过一劫,而男人视线焦点所在的位置,聂长空与青阳侯只觉得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眼前仿佛还是抹不净的血花,耳边还是不停歇的嚎叫;男人迈过来的每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都无异于恶鬼索命。

    纵然是穷尽他们已经度过了大半的人生,他们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如同身处地狱。

    聂长空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些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那暴虐而近乎疯狂的男子捏着脖子狠狠地掼到墙上。

    男人阴戾而森然的声音像是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你活够了,还要拖一家老小去死……我成全你——”

    说话间,男人的手便要收紧。

    “——阿彻!”

    牢房里已经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的陈小娇终于回过神来,他倏然起身向着那个已经丧失了理智的男人冲过去,到了一半又蓦然止住步子,目光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被刘彻单手掼在墙上的聂长空,并努力屏蔽血染牢房的曹溪,定了定心神,向着眼眸通红的刘彻伸手——

    “哥哥没事……你过来看,阿彻。”

    在捏死聂长空和立刻把哥哥抱进怀里这两者之间,刘彻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选了后者。

    于是舍身饲虎的陈小娇觉得自己快被阿彻的拥抱勒死了。

    “……哥哥,对不起,……阿彻来晚了。”

    陈小娇已经无暇顾及这种诡异文体的fg倾向,只能在被刘彻勒得快要窒息的空闲里用眼神示意唯一幸存且完整完善的青阳侯去解救一下被钉在墙上做标本的曹溪——然而,显然两个人在这方面并无默契。

    也或者说,一定程度上的,青阳侯也吓傻了。

    而残留的那点理智只能帮青阳侯快速地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并迅速地来不及经大脑思考便瘫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牢房内霎时一片死寂,就连被钉在了墙上哀嚎怒骂的曹溪也是戛然停语。

    片刻之后,牢房里哗啦啦地全部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长乐未央——”

    然而刘彻却半点心绪都没有分出去,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放手,感触着那近在指尖的熟悉温度与气息,胸腔间汹涌滔天的怒意与杀意才慢慢平复下去,他放松了紧扣在怀里的人身上的双臂——

    “是阿彻思虑不周,平白让哥哥受了委屈,哥哥可怪阿彻?”

    陈小娇:“……”我什么都没说你都这样了,我要是说怪你还真来个现实版的昏君当道让这聂、杜两家血流成河==?

    于是陈小娇高冷地摇了摇头。

    “……那哥哥有没有想阿彻?”

    陈小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觉得这个话题转折太突兀了吗少年==?

    没有得到回应的刘彻声线逐降:“哥哥原来都没有想阿彻吗……明明阿彻想哥哥想得食不知味寝不安寐……阿彻好难过……”

    跪着的众人忽然觉得周围温度降下来了。

    对着身边贴着的这个说着说着难过就周身气场阴暗下来的男人陈小娇已经目瞪口呆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家阿彻出门一趟回来,病情又加重了——劳资的高贵冷艳你不是都应该习惯了吗?一句话没回你你就要暴走?——药不能停啊少年qaq……

    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陈小娇想了想抬起爪来在那人身上安抚性地摸了摸,“……哥哥也很想阿彻。”

    话音刚落,陈小娇就被那人毫无顾忌地摁在了牢门上,一个堪称凶狠的亲吻落了下来。

    至此陈小娇才看了个通透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停不停药的问题,而是青春期发/情现象被压抑延缓积蓄了十天的分量,他家变态需要找个借口发泄出来罢了,无论他说想不想结果预计都一样。

    陈小娇顺便分心感受了一下牢里众人的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许多三观崩碎的声音。

    ……简直就是不知廉耻啊……

    被亲得迷迷糊糊的陈小娇痛心地想。

    ☆、第78章 伤及骨【816一更

    在陈小娇深深地怀疑自己的嘴唇要被阿彻亲肿了的时候,他终于得到了解放。

    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陈小娇脸色微微泛粉,片刻后一抬眸,他便被对面那人充满了侵略意味的、明显有些欲|求不满的、像是在对着猎物思考要不要下手——不,要不要下口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陈小娇足足僵了三秒才回过神——

    “……阿彻,我们离开吧。”

    ……劳资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表演活x宫呢( ̄皿 ̄)!

    从踏进这个地方就一身气度杀伐冷冽的刘彻闻言兀然勾了唇角,“……哥哥,我回来了。”

    陈小娇:“……”

    ……就算劳资瞎了看不到……你如果没回来刚才亲劳资的是猪吗==?

    然而就在下一秒,异变陡生,陈小娇眼前那个笑起来便柔和了神情的男子双眸蓦然合上,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陈小娇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却前所未有地反应迅速,上前半步便将本来就倒向他的刘彻接住了:“——阿彻!”

    那一声惊叫划破了地牢的寂静。

    直到将人接进怀里片刻之后,陈小娇才觉察到自己扶在那人背上的手心里一片湿濡,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起来,恐惧感似乎在啃食吞噬着他的心脏。

    颤抖着的手还是露了出来,昏暗如雾的地牢烛火下,莹润如玉的素白手掌里,一片刺目的血迹。

    “不……”

    一直充斥在鼻翼间的血腥气味并不只是来自那县令——被验证的猜测之后陈小娇顷刻被痛苦与恐惧湮没,但他只能咬着唇强令自己定下心神保持所剩不多的理智清明。

    他猛然抬眸望向随着刘彻一起入了地牢的那些军士:“……所有人,立刻护送太子殿下至青阳侯府!”

    “小侯爷——!”

    地牢一旁传来那几名护卫的沉呼之声。

    陈小娇迅速地闭了闭眼睛:“——将那八人立即释放!——青阳侯、聂长空——即刻尽你们所能召集所有医馆里的医者前往青阳侯府——太子殿下身家性命系着你们聂、杜两家父、母、妻九族性命,若有差池,雁门郡聂、杜两姓就不要存于世了!”

    命令一落,整个地牢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这一次,刘彻足足昏了十六个时辰才醒过来。

    初一睁眼,刘彻便见着榻前白色衣袍的人伏在一旁,那张素净白皙的脸上不掩疲倦,微翘的眼睫下盖不住泛了浅浅青色啮咬,就连他最喜欢轻轻含着吸吮的唇瓣也抹了层霜色。

    ——昨日见时还没有的憔悴之色,一次昏迷之后悉数浮上了陈小娇的面庞。

    除了难耐的心疼之外,刘彻竟也觉得多了几分甘意——他对于哥哥来说,应该也是最重要的吧?

    刘彻便那样噙着笑意,不出声地静静瞧着。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光景,伏在那里的人有了动静——那小扇子似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预示着主人的即将醒来。

    刘彻不闪不避地直视着,直到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底晕了清浅的雾意,初醒而懵懂的眼眸径直与他对望着,片刻之后,陈小娇才一声低呼,忙就要起身去做什么。

    刘彻低声笑了:“……哥哥。”

    陈小娇欲起的身形陡然僵滞——担忧、难过、心疼、不安……百般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若不是顾忌着这人身后背上就有昨日自己亲眼所见那般血肉模糊的伤口,陈小娇只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解气。

    “……我去招来青阳侯府上的医者,重新给你看看伤口。”

    “我没事的,哥哥。”刘彻依旧是低声笑着,他抬起手来,眉头因着背后被牵扯痛了的伤口轻轻一蹙,转眼便被他遮掩过去,他将手轻轻落在陈小娇覆了霜色的唇上,“……哥哥很担心阿彻吗?”

    陈小娇很想冷着脸说一句“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一方面说得违心,另一方面又担心伤员听见了之后做出些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于是便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唇瓣蹭过那人的指尖,“……我担不担心,你还在乎么。”

    见到面前的人竟有些孩子气似的赌气,刘彻眼底掠过些深沉而愉悦的情绪,他望着陈小娇的眉眼,目光细致地从上而下地打量过了,然后才压着声音开口:“……因为阿彻更在乎哥哥是不是安好,怎么还顾得上其他呢。”

    这句话却是戳到了陈小娇的炸点,他倏然转回来,表情很是恨恨——

    “——差点死掉的人是你!不是我!”

    说完话,却是连眼眶都微微红了。

    一见逗得过了,那人的眸子里都泛上了水色,刘彻心里脸上那点笑意顷刻云散,像是有细密的长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最柔软的心尖,那人的神情落进了他的眼底,让他也难过心疼得紧。

    “哥哥,阿彻错了——不会有下一次了。——阿彻发誓好不好?”

    明明是想要训话却自己都差点落了一脸的泪涟,陈小娇转开脸重新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慢慢开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刘彻眸色一沉,语气神态上却不见什么起伏,只轻描淡写,“雁门郡处边疆,与匈奴交壤,本就不是什么安乐的地方;聂家多年一直在两地通商,我前几日与聂律走一单生意,与匈奴人意外起了点冲突,后来又接到护卫传去你落狱的事情,心神恍惚被人从背后蹭了一刀;骑马回来难免颠簸,伤口大约是挣破了,才这般在哥哥面前丢了面子。”

    陈小娇定定地凝眸望着刘彻。

    ——这世上哪一单多么大的生意要你大汉的神子殿下不顾性命地去做?

    ——起了只一“点”冲突怎么有你换下去的那件旧衣上淋漓的干涸的血迹?

    ——被人从背后只是“蹭”了一刀即便再颠簸又如何能让那伤口外翻白骨外露?

    ——若只是意外你又何必郑重地离开还带回一干一身血气杀意铿锵冷厉的边疆军士?

    然而陈小娇还是将话音咽了回去。

    从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阿彻不会是个虚长于妇人之手的泛泛皇者,而恰巧相反,他的阿彻会是例数中华长史而难见的千古一帝;潜龙在渊便终有一朝飞龙在天。

    而今天早上长安城里传来消息,景帝身体微恙。

    ——那一天,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就要到来了。

    ☆、第79章 再卖身【816二更

    景帝身体微恙的消息,连朝中都没有传开,便已经先一步到了远在边疆之地的雁门。

    而刘彻从陈小娇那里听得了消息之后,也只是垂眸安静了几秒,几秒之后就望着陈小娇无奈道:“我背后的伤口不能赶路,估计要在这里修养几月,不能赶回去了。”

    陈小娇点头,他也不觉得刘彻的伤还能让他再像之前一样胡来一次,“……京城那里如何回复?阿彻毕竟是太子,这种时候理应在皇上榻前尽孝的;若是阿彻不回,难免给人落了话柄和可趁之机。”

    陈小娇可不觉得他家阿彻会会乖乖地把自己受伤的真正原因说出来,若还是方才给他的说辞,未免太牵强。

    刘彻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模样,他很是轻松地笑言道:“哥哥便说阿彻在雁门这里游历时,遇上了刺客,不慎受伤好了。”

    陈小娇将这话想了想,脸色微微变了……皇上刚刚身体有恙,在外游历的太子就遇了刺客,还险些丢了命,重伤不能归朝;这消息若是传了回去,那些个皇子哪个能落了好?

    “……你这算是借刀杀人?”

    想了想,陈小娇还是没忍住,抬眸望着刘彻。

    “不是啊,哥哥,”刘彻笑得很是无辜且无奈,“最多算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陈小娇:“……”

    ……若不是他全程参与,大概也要被这人无辜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而刘彻兀自笑着,眼底到底埋藏着几分阴鹜几分决然几分血腥几分冷冽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但愿他的那些异母同胞们乖乖地别动,不要主动招惹他,否则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制造些刺客留下的证据送回长安城里去,毕竟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借着晚年且病中的老皇帝最忌讳的谋权夺位,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与名声,就能除了几个日后终是要抹掉的钉子——愈想愈是心动,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可最好不要给他抓住机会的理由。

    ——他会忍不住进行一场以借刀杀人为手段以防患于未然为名号的清场行动。

    陈小娇起身往外去,抬手推门时还是开口道:“我将消息为你传回去,你若是——”

    话音兀然停住了。

    本是含笑望着他的背影的刘彻笑容一淡,因为他也已经看见了门的外面,院子里不知何时跪了满地的人。

    为首跪着的两人便是那青阳侯和聂长空,而两人身后斜侧处各有一人伏跪在地,却是那杜家的长女和聂家的三公子,再后面大约就是两家的家眷了。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却也不转身,站在那里停顿了很久。

    ……若说最初入了地牢不过只是像受了气的孩子,等着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若是能瞧见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变作惊惧惶恐的表情,应该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所以纵然是要撂下狠话,他也不过是一句“等你聂、杜两家跪着求我出那牢狱”。

    而事到如今,他却知道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家阿彻在那匈奴人手里受了近乎致命的一刀,拖着重伤的身体还要忍着一路驾马颠簸赶回来,他只恨不得想让这些人和不解释不作为的自己也挨上那一刀。

    纵然只是恨不过的一时气极,他也不想轻易地将这件事情放过去。

    ……那便跪着吧。

    陈小娇想起刘彻的背上那狰狞的伤口,咬牙心道。

    “……哥哥是在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吗?”

    陈小娇正失神着,身后刘彻却含笑开口,语气轻松得很——

    “既然他们让哥哥在那牢狱里关了三天,那就罚他们聂、杜两家全部去牢里反思三年吧。”

    陈小娇惊异地转身:“那怎么——”

    话音没等落下去,刘彻便笑着接过来,“哥哥觉得不够么,……那就改作三十年如何?”

    陈小娇:“……”

    三十年……是要聂长空聂老先生在县里大牢安度晚年吗==?

    然而他抬头去看时,却发现刘彻虽是笑着,眼底却没见半分笑意——他是认真的。

    若是陈小娇点头下去,他就真能借着自己受伤的理由将这些人扔进大牢里关押上三十年。

    陈小娇认真地摇头:“……万户的小县供不起这么多人的牢饭,劳民伤财是君之大忌,……让他们在外面跪上三个时辰就是了。”

    刘彻笑了,语气却冷然:“那就跪上三天。”

    “……不吃不喝地跪上三天会出事的阿彻。”

    “三天的饭食也是劳民伤财,饿上三天不会死人的,哥哥。”

    “……”

    已经尽力了的陈小娇重新转过身去推门,刚咬着牙迈出去一步就见到几个五六岁的幼童也挂着眼泪跪着,于是又退了一步回来了,这一次他直接转身走到了刘彻榻前,单膝点地蹲下去,闭上眼睛去亲吻那人的唇角,微微苍白的脸色也泛了红晕。

    近在咫尺的眼睫微微颤栗,刘彻眼底的讶意被收敛去,对于难得送上门来的猎物,刘彻只遗憾带着伤不能将人揽到榻上来肆意地动作。

    等到陈小娇直起身之后,连耳尖都泛了粉色:“……三个时辰好么,阿彻。”

    “哥哥这算是卖身吗?”刘彻低声笑了,眼底却满是贪餍的欲色,“可是要来赎这么多人,这怎么够呢?”

    预计到相当大面积的阴影要笼上心头来,陈小娇脑袋里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张口就道:“方志安府上我不是已经把自己一命抵一命卖给你了,你还想如何?”

    说完这话陈小娇就恨不得穿回到一秒之前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而近在咫尺的刘彻脸上惊讶之色化开,只剩下心满意足的愉悦:“……哥哥既然愿意划掉到加冠之礼前这几个月的时间,那阿彻纵然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也只有接受了。”

    “……不必勉强。”

    “哥哥的意思是让他们跪上三天?——阿彻无所谓的。”

    “……你赢了。”

    陈小娇起身扭脸往外走,结果一转头就差点背过气去——

    门外除了在牢里已经打过预防针的青阳侯和聂长空还能保持镇定,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跪在那儿傻傻看着。

    陈小娇他刚才忘关门了。

    ☆、第80章 回长安【817一更

    刘彻与陈小娇在青阳侯府住下来的时间里,重复了之前在皇宫里对所有人潜移默化的洗脑行动。

    最初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的青阳侯府众人还会表示“大汉神子殿下和当今长公主幺子竟然有x情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两三个月后大家就会对刚来的下人说不要理那对狗男男习惯就好了。

    于是刘彻与陈小娇每天的秀恩爱日常一直持续到了另一对狗男男的到来——

    “陈先森,好久不见啊~~~~”

    那声音一传进耳朵里,陈小娇捏着勺子的手立刻抖了抖,病号饭里的羹汤不负所望地洒了一地。

    陈小娇的第一反应是猛地起身去看门外,然而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莫非是我神经脆弱了么?”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坐回来,正迎上他家阿彻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三秒之后,那个声音再次带着打着颤的尾音摧残了陈小娇的耳膜——

    “陈先森~~~我好想你~~~~你想不想伦家~~~~”

    这一次,妆容妖魅的顾倾城直接窜到了陈小娇的眼皮底下,见陈小娇看过来,顾倾城还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

    陈小娇狠狠地捏了捏手里的汤匙才没把盛着羹汤的碗扣过去。

    逗上瘾了的顾倾城张开双臂就要往上扑:“来抱一个~~~”

    刚扑到了一半就被人拎着后脖领拎了回去。

    沉着脸的聂律俯身到被自己拎着的人耳边,“顾倾城,是我最近太宽许你了?”

    顾倾城哆嗦了下,两秒之后就昂首挺胸,“我只是和陈公子聊表相思啊不,聊表慰问——等等,你刚才不还是和杜家的大小姐相谈甚欢吗?凭什么来管我——放开放开——”

    陈小娇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打情骂俏一定要跑到别人家才行吗?顾倾城这里是病房记得保持安静滚远点。”

    侧躺在榻上的刘彻立刻给他的哥哥顺毛:“没关系的,哥哥;阿彻正觉得无趣呢。”

    听出“权作看戏”的潜台词,陈小娇这才熄了火儿坐回去。

    聂律一早便从聂家人那儿知道了,这次聂家逃过一劫多半是陈小娇帮忙,这时候自然是先向陈小娇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榻上的“病号”,“……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刘彻眸色一沉,脸上笑容倒是半分不改,“有劳聂公子了。”

    “……本就是因着聂家才留下的尾巴,殿下这一句我可受不起。”聂律玩笑道,“殿下与陈小侯爷准备何时启程回去?……我听闻长安城近些日子可不太安稳。”

    刘彻眸色闪了闪,“伤口恢复还需要月余时间,那时便启程回长安。怎么,聂家要相送千里?”

    “殿下玩笑了,——殿下要回长安城,哪里轮得到聂家相送?”

    聂律不着痕迹地代过去,“答应殿下的事情,聂家已经做到了,今日也只是来探望殿下;既然殿下身体无恙,那我与倾城就不再叨扰,先回聂家了。”

    刘彻不言,抬眸望向聂律。

    聂律不动声色地笑着回视。

    半晌后,刘彻兀然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眼底掠过几许复杂的情绪,“聂家可真是世代从商的命,你聂律更是个再滑不过的狐狸。”

    “殿下说的是,”聂律难得地将笑容收敛了起来,神色肃然,“聂家逃不过世代从商的命,……殿下肯饶过,聂律应当谢殿下恩德。”

    “不必谢我,何必谢我……?”刘彻笑着合上眼去,“哥哥,阿彻倦了……”

    陈小娇垂眸起身,看向不明所以的顾倾城与神色无虞的聂律:“我送两位出府。”

    聂律点头:“劳烦小侯爷了。”

    三人也不再说什么,一路安静地往外走,直到到了院外,聂律最先停了步子:“小侯爷留步,不必相送了。”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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