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第14节

    李晏被他拽着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依稀记起相似的情景曾在长安城的街巷里上演,而此刻这满目火光真是别有风味。

    所有人都跟着两人移动,这时候整个天弃宫里已是火光遍地,行走更加困难,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油的味道,不时有人支撑不住,然后被同伴背着走。

    几经惊险,燕三白左冲右突,沿着火势还小的走廊,终于开辟出了一条可行的逃生路。

    前方是一处楼梯,但是楼梯口有门锁着,燕三白毫不犹豫一脚踢开,飞快的闪身上楼。蹬蹬蹬蹬,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这道楼梯很长,盘旋着不知道要升到何方。

    但燕三白走得一如既往的笃定,白色的身影灵活的在楼梯扶手上跳跃,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最顶端,踹开同样紧锁的门,外面,是一片星辰夜色。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夜空中有微风,吹拂着燕三白的头发。

    这是一处玲珑高阁,是天弃宫最高的地方,楚狂人把他称之为——观星台。观星台四角上挂着金色的铃铛,风吹着,铃铛摇曳着。跟随在后面冲出来的人看到夜空都为之精神一振,伴随着铃铛声,从观星台跃下,跳到宫殿的屋脊上,让后面的人能继续上来。

    燕三白站在观星台顶,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忽而想起了些什么。

    那人在跟他描述天弃宫时,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把一切都葬在了,星辰倒转之处。”

    星辰倒转?这是什么意思?燕三白有些不解。

    待所有人都顺利逃到屋顶,累得坐在那边休息,燕三白又翻身进入观星台内,看到了位于观星台中央的那个足有磨盘大小的星象盘。李晏正站在那星象盘边,好奇的打量着。

    这星象盘触手冰凉,像是用纯黑的略带透明的玉石做的,上面刻着繁杂的星空,倒真像是现在头顶的那个夜空。

    燕三白所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凑上去看。

    ”咦?这北斗大勺子怎么倒了?”身后,零丁的声音忽然传来。

    燕三白一愣,倒了?

    不,难道是……星辰倒转?!

    燕三白立刻转身又看了一眼夜空,而后又看了一眼星象盘,果然,北斗七星倒过来了。李晏看到他的神色,不禁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我可能发现通往宝藏的入口了。”燕三白说着,伸手扶上星象盘,入手感觉下面似有松动,便凭着感觉试着去转动它,没想到这星象盘真的动了。夜空开始旋转,代表北斗七星的勺子渐渐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咔嗒一声,星象盘上的星空终于与头顶的星空完全重合,一道裂缝,忽然出现在星象盘上。

    它缓缓的裂开,分向两旁,露出一个黝黑的,没有阶梯的,深不见底的入口。

    李晏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进去?”

    与此同时,那&039;咚——咚——&039;的撞击声还在继续。

    陈善文和一个妙龄女子站在另一个嵌满了夜明珠的大殿内,看着前面数十个人卯足了劲用大柱子撞击着墙壁,或是直接用斧子凿,坚持不懈的,想要把这面墙彻底推倒。

    因为在这面墙的后面,便是传说中能令所有人疯狂的宝藏。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武功秘籍,都应有尽有!

    穿凿的过程已经持续了很多天,无论是谁,都有些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在一些不速之客已然造访的条件下。

    ”再快一点。”陈善文不禁沉下脸催促了一句,他为了宝藏可是赌上了所有,绝不能在这里失败。

    那女子却巧笑一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青叶,道:”陈老爷何必着急,你的师弟看起来比你淡然的多。”

    陈善文略一皱眉,”秋蝉姑娘难道不急?”

    ”我么,比起这个,故人相见更让小女子心动呢。不过可惜,陈老爷这一招太辣手了,那两位可别被毁了俊连才好。”秋蝉眨眨眼,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头顶。

    忽然,一阵&039;砰——&039;的声音传来,烟尘滚滚之中,欣喜之声传来,那面坚持了足有二十多天的墙,终于塌了!

    秋蝉嘴上不急,可此刻一双明眸也急急看去,陈善文的脸上也是一派喜色,尘封十数年的宝藏终于要重现世间了,而这一切都将属于他!属于陈家!

    无数双眼睛,激动的投降了那烟尘最浓的地方。

    只见那烟尘渐散,渐渐的露出其中真容。

    两个人坐在那里,一左一右,一白一红,被烟尘扑了一身,略显狼狈。

    挥挥袖子拍拍衣服,两人透过渐渐淡去的烟尘也看到了外面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于是不禁对视一眼——啊呀,好像滑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第43章 三文钱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陈善文面色铁青,语带震惊。这两个人不是应该在上面被烧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装有宝藏的地宫里?

    李晏拍拍衣服站起来,细长的丹凤眼挑起来,“你以为区区几把火就能把本王怎么样吗?陈善文,你竟敢谋害本王,胆子不小啊。”

    事已至此,陈善文也无需隐瞒,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更不必要去跟李晏虚与委蛇,当即冷哼一声,“死的洛阳王,也只不过是一具白骨。”

    “哦~这话说得有理,”李晏双手背在身后,虽头发衣服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却丝毫不掩其气度,他转头看向正认真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蜘蛛网的燕三白,“燕兄觉得可对?”

    燕三白扔掉蜘蛛网,点头,“在理。”

    “但要杀死本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本王杀人也很拿手。”说着,李晏又看向陈善文,嘴角露出一抹略显森冷残忍的笑意,如果零丁看到,他会知道,这是他家王爷不太高兴了的前兆。

    王爷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哎呀,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王爷何必说如此扫兴的话。”秋蝉已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若是知道燕大侠手里有另一枚钥匙,小女子说不得邀请两位一起来呢。不过,燕大侠你知道的秘密可真不少啊,能逃出火海,恐怕也是你的功劳吧?”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可惜在下无法相告。”说着,燕三白看向陈善文,脸色沉肃,“倒是陈老爷,那另一枚钥匙恐怕在你身上吧,你有钥匙,而秋蝉姑娘有人手,所以你们一拍即合,一起来这里寻找宝藏。谁知道琅嬛阁却把消息泄露了出去,引得大批江湖人来此,所以你们不惜痛下杀手,是也不是?”

    陈善文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秋蝉笑道:“是又怎样呢?”

    “何必跟他们废话,直接都杀了便是!”

    话音落下,秋蝉笑着后退了一步,大殿内其余的黑衣人便快速的持刀涌上。他们本就都聚集在断墙边,防备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此时更是近水楼台,那刀剑转瞬之间便齐齐向燕三白和李晏砍去。

    饶是他们人多,燕三白和李晏也并未露出什么凝重的表情,然而在那众多黑衣人中,忽的闪出几道更快的身影,让两人眸光一凝。

    棍僧释迦!不,还有其他人!

    释迦上次被燕三白所伤,后来更是直接被李晏一箭洞穿小臂,此次可谓战意盎然,武功似乎也更精进了一分。而除了释迦,还有两个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武功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比之释迦也丝毫不弱。

    黑衣服的那个长相阴柔,眉宇间似有戾气,手上戴着一个铁做的鹰爪,贴身功夫极为凌厉。而青色衣服的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持双手剑,双剑快攻,叫人防不胜防。

    以这三人为首,众多黑衣人将李晏和燕三白团团围住——你们不是武功高么,那便试试这人海战术!

    不过秋蝉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隐去,虽然此次主人多派了两人过来协助,然而对上燕三白和李晏,她心里还是没多少底。她总有种感觉,上次的事情,还没完全摸到燕三白和李晏的底。

    “我们走。”秋蝉冷声道,立即和陈善文等人越过战场,在掩护下进入到断墙之后。

    断墙后是一座空旷的,不能称之大殿的地方,青色的藤蔓挂满了这里,依稀还有水滴滴答滴答的从上面掉下来。这里也没有了夜明珠,秋蝉命人把四周的火把点亮,就见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也没有金银财宝。

    除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椁。

    “一定在那里面!”陈善文死死的盯着那黑色巨棺,迈步快速的奔过去,宝藏,一定就在这里面!

    他激动得伸手就要去碰,身后秋蝉急急把他叫住,“慢着!你忘了这是谁的棺材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善文额头上不禁渗出了几滴冷汗,这可是楚狂人的棺材,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的就放在这里任人窃取?

    “你去试试。”秋蝉回头冲一个黑衣人道。

    黑衣人低头道了一声‘是’,上前,慎重的将手搭在了棺材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秋蝉和陈善文的心却完全没有放下。

    黑衣人慢慢的使力,想要推开棺盖,然而此时,一道白影忽然而至,越过众人头顶一脚踢在黑衣人头上将他踹飞,而后稳稳的站在了那黑色巨棺上。

    是燕三白!

    秋蝉急急向后看,就见西泠山庄和青山剑宗的人也顺着燕三白和李晏刚才下来的密道,抵达了地宫,正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徐长锦虽然缺乏领导能力,但一身武功却也了得,更何况还有唐千钧,他虽还护着小荷,但出手之间,武功更在徐长锦之上!

    此时,徐长锦一手捂着手臂上被刺出的伤,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叶,“青叶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蝉不禁蹙起眉,原本按照她的计划,这些人是断不可能穿过寂灭林还有沼泽到达这里的,可是燕三白……

    “天华、少林、百花门的人都在何处?”燕三白凝声问,红色的血滴从他的雁翎刀上滑落至黑色的棺木,方才显然已经过了一丝恶战。

    秋蝉眨眨眼,“燕大侠不说我还忘了,这些人现在在我手上,你若将宝藏拱手让出,我再考虑放他们也不迟。”

    “就算在下把宝藏让出,那又要让给谁?”燕三白的神色还是那样温和,状似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疑惑。

    “挑拨离间可是不对的哦。”秋蝉表面上仍是笑盈盈的,但心底却已慎重起来,“如何分割宝藏我等自有商量,还不劳燕大侠操心吧。”

    “我不操心,也不急切,因为你们杀不了我。”燕三白虽温和,但话语里却有一股强大的不容置疑的自信,那眉如远山,眸如星辰,镇定自若,“我不死,今日之事必会败露,陈老爷你获取宝藏壮大陈家,所为之事无非是与朝廷作对,到时,江湖不容陈家,朝廷不容陈家,你陈善文,又有何依仗再去索要这半份宝藏?”

    闻言,陈善文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燕三白的话正戳中他的要害。跟秋蝉他们合作原本就是虎口夺食,他深知这群人的行事风格,燕三白说得事,几乎百分之百会变成现实!

    但他却并未马上翻脸,就在秋蝉都以为要糟的时候,陈善文却忍了下来,道:“就算如此,陈某也已经没有退路了,燕大侠还是早早把宝藏让出来吧,否则陈某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秋蝉提起的心不禁一松,确实,陈善文这时已没有退路了,又怎会轻易被离间。

    然而燕三白站在黑色巨棺上,居高临下,转瞬间将他们之间看似稳定的平衡打破,“同归于尽之事可暂时放一边,在下只想问,尊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我已进来许久,怎么会知道。”陈善文沉声道。

    燕三白微微一笑,“你们伉俪情深,且她是打着找你的旗号出来,你怎会不知?”说着,他又转向秋蝉,问:“秋蝉姑娘难道不好奇吗?”

    闻言,秋蝉微微色变,眯起眼,看了陈善文一眼。陈善文的眼神有一丝闪烁,但很快恢复平静,“陈某不知道燕大侠在说什么。”

    那厢,打杀声还在继续,双方已经各有损伤。李晏在外围,拦着黑衣人不让他们去打扰燕三白,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动静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别处涌来,对方人太多,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他不禁看了一眼燕三白,燕三白也恰好看过来,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若离间不成,那便只有以武力强行压制。

    而就在这时,秋蝉忽然掩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一双月亮,“陈夫人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想必不是什么令我开心的地方,但我却知道陈姑娘去了哪里呢。”

    说话间,秋蝉的语气渐渐变冷,语毕,已是带着些许戏谑的看向陈善文,“陈老爷不想知道吗?”

    “你!”陈善文脸上终于也挂不住了,“你对栩栩做了什么?!”

    燕三白也是一顿,没想到这才分别多久,陈栩栩竟然已经落入秋蝉他们手中了吗?这几个人,机关算尽,其实根本就不信任对方,自己把陈栩栩留下,竟反而害了她。

    思及此,燕三白的眸光也不禁微沉,“姑娘,何必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何谓不相关?陈栩栩是他陈善文的女儿,如何不相关?你不也是因为与楚狂人有瓜葛,才来到此地的吗?”秋蝉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而就在此时,一道微弱剑光忽的自半空中乍现。

    燕三白心中一凛,足尖在棺木上轻点,险而又险的一个后空翻避过了这道剑光。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忽的在半空中显现,手中剑光刁钻如蛇一般继续向燕三白刺去。燕三白被迫离开了棺木上方。

    见状,秋蝉勾起嘴角面露微笑,陈善文却快她一步,一咬牙,猛的把那棺盖推开。

    一股木头腐朽的霉味从棺材里传来,陈善文激动的朝里面看去,却见整个棺木空空如也!什么多没有!

    “怎么可能!”陈善文面色大变,不信邪的伸手去摸,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三文钱压着的一张纸。

    纸上写着——这是我毕生的宝藏,赏你了。

    旁边还画着一个鬼哭一般的笑脸,落款一个极其豪迈极其放荡不羁的‘楚’字。

    陈善文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毕生的宝藏?三文钱?!他们费尽心思辛辛苦苦筹备了那么久,最终就找到三文钱?三文钱能干个屁!

    后至的秋蝉刚想对他出手,看到此情此景,也愣在了原地,完全无法置信的看着那三文钱,一股莫大的荒唐感油然而生。

    这楚狂人,简直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燕三白愣了一下,李晏愣了一下,打打杀杀的人全都被陈善文的惊呼给震到了,然后,愣了。

    啥?三文钱啥?

    “哈哈哈哈三文钱!”陈善文蓦地站起来,气愤得反而笑出了声,状若癫狂,“楚狂人,陈某与你不共戴天!”

    ☆、第44章 无题

    “哎哟喂我滴个姥姥,人都死了还此仇不共戴天,人还没计较你过来扒他棺材呢。”

    零丁趁着面前的黑衣人走神的当口,腹诽吐出口,喷了对方一脸。

    而由于刚才那阵诡异的沉默,他的这句话,尤为响亮。

    楠竹肉肉的包子脸顿时都抖了抖,零丁说话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陈善文几欲吐血,但他仍不相信,退路已被燕三白堵死,他不能在这里放弃。这只是楚狂人的一个障眼法而已,他不禁想,对,一定是障眼法!宝藏一定还藏在某个地方!

    “秋蝉姑娘,请派人再仔细搜查,宝藏一定还在此地!我们不能被楚狂人给骗了!”

    秋蝉何尝不希望这只是楚狂人的一个惊天骗局,然而她环视一周,这里实在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除非还有一个地宫。忽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似有了注意。

    此时,燕三白正在头顶,抓着一根长长的绿色藤蔓,荡下来。方才因为那三文钱的变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唯独那个紧盯着燕三白的黑衣剑客。燕三白只是在心里微微感叹了一下,心念一闪,那剑尖就几乎要刺到他眼前。

    燕三白疾速后退,恰好瞥见墙壁上有一条垂下的青藤,于是猛的抓住,竟是顺着那墙壁直接走了上去。而后在空中一个曼妙的空翻,身体荡出来,瞬间杀到那剑客身后,雁翎刀斜挑。

    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客竟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扭过了一丝,只让雁翎刀在自己右肩挑出一条伤痕。

    肩膀受伤,剑客却丝毫不顾,木然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痛楚,立刻挥剑斩向燕三白抓着的那根藤蔓。

    藤蔓断裂,燕三白却已先一步抓住了另一根,逐渐向上,把战局拉到了半空,甚至头顶,抓着藤蔓荡来荡去,白衣飘飘,若放在平时,可真是赏心悦目。

    可这时……

    真的好烦啊!大侠你能下来吗!一个人玩儿不要太开心哦!

    底下的黑衣人一个个快郁卒了,实在是有时候燕三白荡得太低,应付那剑客的时候,还能抽空给底下的黑衣人来一脚,替青山剑宗和西泠山庄诸位解个围。

    眼看着敌人被打倒的时候突然被踩个一脸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燕三白却没有听到他们心里的呼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藤蔓,它们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一根动,其余便都在动。那剑客同样抓着一根从头顶垂下来的藤蔓,手中的剑就像灵蛇一般锲而不舍的追着燕三白而来。

    燕三白双眸微凝,回头朝李晏看了一眼。李晏在下面的人群中,视线与他相会。

    微笑渐起的那一刹那,燕三白猛的一拉手中藤蔓,便向开启了什么机关一般,头顶的藤蔓从整个突然收紧,根根紧绷。

    那剑客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危险的感觉,但他此刻人在半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陷在燕三白精心编织的陷阱。

    “啪——”的一声,一根藤蔓断了,无数的藤蔓都断了,那断裂声像是会传染,转瞬之间已遍布整个头顶,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家不禁抬头去看,就见燕三白和那剑客几乎同时往下掉,然而燕三白的轻功明显比他高了不止一筹,手中的雁翎刀带着他那猎猎白衣,几乎是在藤蔓断裂的一瞬间便刺向此刻在半空无法转身的黑衣剑客。

    那寒色的刀光在剑客眼中骤然放大,他忽然想起江湖上关于雁翎刀的传闻,瞳孔猛的一缩。

    他咬牙猛的让自己一坠,刀尖刺破他的衣服,刺入血肉,堪堪避过心口。

    一刀未毙,但目的达成,燕三白也不追击,抽刀返身。此时一把折扇恰好出现在他脚下,他在扇面的墨梅上轻轻一点,便借力缓了缓下坠的势头,而后平稳落地,伸出手,接住随之落下的折扇,整个过程宛如行云流水。

    那剑客先他一步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了重伤。

    见状,秋蝉心中一凛,连忙快步走过去,喂了他一粒药丸,更是坚定了心中的决断。她转头看向燕三白,也不动怒,却是问:“燕大侠,此处可还有其他宝藏?”

    “三文钱,便是宝藏。”燕三白道。

    “好,我信你。”秋蝉当机立断,高喊一声,“所有人听令,马上撤退!”

    闻言,燕三白都是顿了一下,秋蝉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择撤退?

    陈善文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可信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怎么办?”秋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把玉佩给我,我还能放你女儿一条生路。”

    “这……”陈善文下意识的捂住腰间束带,后退一步。玉佩是他最后的依仗,也是制约秋蝉的唯一手段,他犹豫了,若是交出去,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会死!

    “呵,果然是为了自己的命都不顾你女儿了吗?”秋蝉脸上露出一丝戏谑,心里却暗自盘算开来了。剑客已失去了战斗力,有燕三白在此,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去抢玉佩。

    不过么,虽说楚狂人的宫殿进出都需钥匙,但谁说一定要走门了?

    秋蝉眼中冷芒乍现,根本不再与陈善文纠缠,“动手!”

    燕三白一直防着她的后招,闻言立刻警觉,可这次再没有什么人像刚才那位剑客一样冲出来,他的四周,安然无恙。

    他没有料到,危险发生在另一边的战局。

    唐千钧正奋力杀敌,手上长剑占满了血,却仍护着身后的小荷。而此时他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一截剑尖从他的背心刺入,穿透胸膛。红色的鲜血顺着那剑刃滴落,滴答,滴答,仿佛滴在他的心海,心海上下起了红色的血雨。

    攻击来自背后,这叫做背叛。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了涟漪,似乎无声的在问——为什么?

    小荷看着他,眼中的无奈和痛苦一闪而过,最终只剩下满目冷冽。她狠狠的拔出剑,抿着唇不作任何解释,手起剑出,瞬间又袭杀两个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青山剑宗弟子。

    两个宗派的所有人,包括燕三白和李晏等人,都讶然了。

    小荷可是百花门的大师姐,她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二公子!”西岭山庄的人又惊又怒,连忙过去护住唐千钧,拔剑直指小荷。

    ”小荷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徐长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看到两个师弟被杀的时候,不可置信和愤怒齐齐涌上心头,先是青叶师叔和陈善文,现在又是小荷,徐长锦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他们了!

    小荷仍是不答话,似乎并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甩了甩剑上的血,对那些黑衣人道:”掩护秋蝉撤退!”

    ”是!”黑衣人的态度很是恭敬,这等于坐实了小荷是叛徒的事实。

    ”哪里走!”可无论西岭山庄还是青山剑宗的人,哪里会放过他们,他们对于小荷和青叶、陈善文的恨意直超秋蝉,此刻竟是根本不管秋蝉和黑衣人,就朝小荷他们冲去。双方顿时又战作一团,而徐长锦这边,唐千钧身受重伤,他自己也被青叶所伤,战斗力大减,幸亏有李晏和楠竹这对师兄弟,否则还真被小荷就此逃了去。

    而另一边,燕三白拦住了秋蝉和陈善文。他见徐长锦那边情势不妙,正想快些解决这里过去帮忙,可忽然间,几声巨大的像是天崩地裂般的响声传来,整个地宫抖震了几震。

    燕三白脚步晃了晃,蹙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就见这个大殿内西面的墙整个都塌掉了,而巨响还在不断的传来,有更多的墙被炸开了。

    ”火雷子!”燕三白惊呼,他没想到秋蝉那边连这种东西都有!

    秋蝉嫣然一笑,朗声道:”不愧是燕大侠,见多识广,不过这火雷子已经过我们改良,威力不容小觑。如今地宫一半的支柱已被炸毁,估计没过片刻就要塌了,地宫塌了,上面的宫殿也无法幸免,届时整个天弃宫将不复存在。你刚刚不是问我那三个门派的人在哪里吗?你现在让小荷他们过来,放我们安全离开,我就告诉你,否则……他们也只有在这里与天弃宫共存亡了。”

    闻言,燕三白的脸色不禁微沉,这是赤&039;裸&039;裸的威胁,但他却不能不妥协。李晏虽然离的有些远,但也听到了秋蝉的话,顿时摆手,”都停下!让他们过去!”

    ”王爷!”

    ”救人要紧。”李晏沉声道。他抬头看了看,地宫真的快塌了。

    徐长锦这才咬牙放行,小荷顺利与秋蝉汇合。这时,一个黑衣人站到了最前面,手里赫然拿着一枚火雷子,还有一个燃着的火把!

    秋蝉何等聪明,燕三白轻功多高,就算她逃出再远心里都没底,但一个火雷子,便足以震慑住所有人。因为燕三白是个好人,火雷子爆炸,他躲得开,别人可躲不开。

    ”燕大侠哟,那些人就被关在最前面的一个房间里,时间不多,你可要快点去啊。”说着,秋蝉与小荷带着人飞快的顺着火雷子轰开的路撤退。

    燕三白也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转身去救人。

    ☆、第45章 水中

    苦无抬头看着不断坠落尘石的头顶,原本便布满苦意的脸上更加的凄风苦雨。他勉力盘腿坐着,自身上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袈裟。

    唐千钧不是第一个尝到背叛之痛的人,苦无才是第一个,否则少林僧人体魄强悍,怎会轻易被俘。

    思及此,苦无的脸似乎更苦了一点。

    这种苦不是悲悯世人之苦,但它看起来是,所以很多人都说苦无很适合做和尚。可师父说他不适合,因为佛像没有一个有这种苦相。拜佛之人也不希望看到佛如此苦恼,他们是来寻求宽慰,而不是自寻烦恼。

    苦无寻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自己的佛道。

    头顶的石板快要塌下来了,一些碎石掉下来砸在四周被点了穴捆绑着的三个门派之人身上,不时砸出一声痛呼。

    苦无脸上的苦色更深了,他闭上眼,眉头越皱越深,脸上的肉小频率的震动着。过了一会儿,忽然,苦无双目睁圆,喷出一口鲜血。

    “师兄!”其余少林弟子纷纷惊呼。而这时,头顶的巨大石板突然轰塌,一块足有小木船那么大的石板直至的朝他们当头砸去。

    惊恐和死亡的阴影倒映在他们眼里,无论是平日里多优秀的弟子,此刻都不禁面色煞白。有人不禁看向百花门的弟子,眼中充满了恨意。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这恨意与惊恐里挣扎时,苦无忽然断喝一声,体内金刚经飞速运转,气沉丹田,竟是冲破了点穴的限制,直直的向上伸出自己的双手。

    “砰——!”降落的石板竟是被他双手死死撑住!然而与此同时,苦无整个人都往下一沉,一道微弱的骨裂声也随之传入他的耳朵。

    他的面色顿时苦得像是陈年药汤,鲜血再次从肚子上的伤口里渗出,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晕,一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可却仿佛不能撼动分毫。

    天塌下来的时候,总有高个子顶着。

    苦无不高,但是他是少林寺慈悲为怀的苦无大师,这是他的使命。

    然而石板太重,楚狂人不知哪里去找来那么多厚重的岩石打造地宫,苦无苦苦支撑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嘎吱的响,全身的肉都在向他抗议着,他的耳朵里都开始渗出血丝。

    苦无的手渐渐被压下,可是他还在坚持,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把石板抛远,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师弟以及诸位同道——快走罢。

    然而在场那么多人,唯有少林寺的金刚经如此霸道,也唯有苦无有这样的修为能冲破穴位阻碍,二者缺一不可。

    “咔嚓。”又是一声骨裂声传来,苦无抿着嘴,发出一声闷哼。有弟子看不过去了,哭着喊他放下。

    苦无不作答,沉默的像一尊苦难佛。

    苦无觉得自己也快撑不住了,骨头断裂开来,刺破血肉钻出,一只手已经发软。所有人痛苦的闭上眼,不忍去看。然而预想中的石板砸下的感觉并没有发生,他们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如清泉响石一般,略带急促的声音,“快!”

    他们急忙睁开眼,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伸手托住了巨大石板,温文尔雅的脸上布满了坚毅。他就这样抿着唇,双手发力,竟是把这沉重无比的石板生生的给抬起,以自己那并不多宽阔的背,顶住了它。

    紧接着,一件红袍便如一片火烧云般包裹在苦无身上,李晏弯腰快速的将苦无抱出,零丁和楠竹这些没受伤或受伤较轻的也都跟过来,尽最快的速度给众人解穴松绑,帮助他们逃离。

    燕三白全程都扛着那块石板,坚韧得像一颗青松,别人几乎不知道他是怎么扛住这块让金刚经都难以承受的石板,但燕三白连一句闷哼都没有,只是脸色微白,双眼认真的仔细的留意着周围的情景,叮嘱着。

    “原路已经塌毁,所有人从西侧走,尽全力打破墙壁,但要注意,那块墙壁后面就是水,千万不要让自己被水冲走。”

    “那你呢?”零丁搀扶着伤者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担忧的看着他。

    燕三白露出一抹‘不要担心’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开在苍白的脸上,不是很有说服力。李晏看了他一眼,手里给人松绑的的动作却没停,道:“不要担心,我跟他一起断后。”

    “我也一起留下!”楠竹握着拳头,一脸正色,“零丁你快带他们走吧!”

    李晏回头踹了他的小屁股一脚,“你也一起走!”

    零丁咬咬牙,目光透出坚定,楠竹还想争取,就被零丁拖着离开此地。而他们身后则跟着四个门派的人,有伤的没伤的,排了一条长龙。

    待所有人都离开,燕三白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李晏没有问他要不要紧,也没有体贴的给他擦汗,眸光一沉,直接抽出燕三白腰间的雁翎刀,劈开石板的同时将燕三白一把拉出。

    “走!”

    前方,零丁他们已经破开墙壁,水冲入地宫,转眼时间便漫过了两人的脚踝。两人便踩着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前面的人。

    那墙壁破口处仍在不断的涌水进来,冲力很大,零丁已经去试了一次,就算冲进去了,也不一定游得上去。

    燕三白快步走到墙边,伸手在墙上飞快的摸索着,待摸到一个突起,立刻按下。机关转动,铁链拉扯的声音随之传来。

    “有通往上面的链条!”楠竹欣喜的声音传来,就见一个粗壮的铁链忽然出现在水里,似是从上面降下来的。

    所有人都一喜,零丁依旧打头,没有伤的把受伤的牢牢绑在背上,拉着铁链,艰难的冲入那无尽的水里,顶着冲力和漩涡的拉扯之力向上。

    李晏也正要走,余光却没有瞥见燕三白的身影,顿时停下,回头,就见燕三白脸色苍白的站在最后,做了个深呼吸,“你先走,我殿后。”

    李晏微蹙了蹙眉,铁链只有一根,两个人不可能同时走,可他正要转身走时,却又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来。燕三白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他猛的回头,就见燕三白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额头上的汗似乎更多了。

    此时残破的墙壁又被冲破了一个大口子,他来不及细问,独断专行了一把,抓起燕三白的手腕,在燕三白的低声惊呼中,大步流星的冲入水中。

    “哗啦——”水,瞬间充斥了整个世界。

    那种阴冷刺骨的感觉瞬间攀上燕三白的心头,水流拉扯着他,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水里有燕三白最深的恐惧。

    无论是曾经被人一次次抓着头摁进黑水里,还是重伤差点溺死在九曲江的回忆,都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经年也不曾散去。

    这一刻燕三白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从前的自己,在水里挣扎着,通体冰凉。无论是时间的流逝还是空间的变化都被剥离出他的感官,他只能感觉到前面有一只手牢牢的抓着他,带着他艰难的往前走。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燕三白被一把拉出水面。他躺在岸边的草地上,睁开眼,头顶是一片灿烂星空。

    “咳、咳……”他咳了一口水出来,刚刚那冰凉的感觉便如潮水一般退去,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转头,李晏大喇喇的盘腿坐在他旁边,正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绞出水来。感受到燕三白的视线,他洒然一笑,“怕水?”

    “咳,有点。”燕三白坐起来,不太好意思的承认了。低头一看自己这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真是有些狼狈。

    再看看李晏,他其实也很狼狈,两人又是火烧又是水淹,狼狈对狼狈,都是对方难得一见的样子,于是忽的相视笑了出来。

    “来。”李晏站起来,对燕三白伸出了手。

    说真的,燕三白刚刚扛了石板那么长时间,又在水里走了一遭,着实有些腿软,于是也不矫情的伸手握住了这只手,被李晏一带,拉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很温暖。

    燕三白一下子想起刚刚在水里时,也是这只手一直拉着他,于是微微,愣了一下。

    李晏就看着那双灵动的仿佛装着星辰的眸子忽然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也就没放手,晃了晃,道:“我的手是不是很好看啊?状元郎。”

    确实,李晏的手很好看,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弹琴的手。燕三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语气真诚,“确实好看。”

    李晏头一次调戏不成,心里却十分受用。

    环顾四周,他们出来的这个湖就在天弃宫的背后,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天弃宫里的震动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宫殿塌了一个小角。那火竟然也奇迹般的灭了,从外面看,没有给天弃宫造成很大损害。

    从湖里上来的人一个个都筋疲力竭瘫在地上,燕三白便让他们赶紧起来,晚上天凉,这么躺着容易感冒不说,受伤的人更需要去避风处包扎伤口。

    而且,逃出了地宫,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安全了。

    然而就在大家勉力站起来找地方稍作休整时,晚风却裹挟着一些嘈杂声从天弃宫正面的广场处而来。

    “大家先别动,待我去看看。”燕三白施展开轻功跃上天弃宫的屋顶,翻过屋脊往那边看。

    只见秋蝉和小荷他们竟然还没有走远,胖子阿大和另外一个胖子正和他们在天弃宫前的广场上大动干戈。

    阿大和另外一个小胖子看起来很生气,每人都拿着一根足有一人高的巨大铁尺,不,应该说铁扇更为恰当,挥舞之间,黑压压的蝙蝠围困住了那群黑衣人,真有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阿大愤怒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你们这群骗子!坏人!毁了主人的宫殿,我代表主人生气了!”

    ☆、第46章 凤凰佩

    下面的战况非常激烈,那黑色的蝙蝠群遮天蔽日的,极易扰乱人的视线。而燕三白甚至还在广场外面那漆黑的林子里,看到了几缕幽光。

    “有狼。”李晏也到了屋顶,跟燕三白一起趴着看。

    “还有陈栩栩。”燕三白接着道,他的目光投向下面某个角落,陈栩栩就在那里,被几个黑衣人擒拿着。方才没有在地宫里看到他,燕三白还有些担心,没想到是被秋蝉他们带出来了。

    此时秋蝉他们丢下几具尸体,已经有一半人退入了林中,阿大和他的同伴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胖胖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很多剑痕。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默契的找个隐蔽的角度从屋顶滑下,先救陈栩栩。

    他们相信陈栩栩和青山剑宗都是无辜的,否则也不可能被抓了来做威胁。

    陈栩栩的身边有三个黑衣人,一个人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两外两个在一旁看着以防逃跑。陈栩栩额上布满了冷汗,清丽的面孔上有些许恐惧,但更多的却是焦急与担忧。

    “爹!”她直直的看着还在广场上跟人拼杀的陈善文,急切的想冲过去。

    “别乱动!”可身后的黑衣人马上踢了她一脚,她身子一动,脖子里就多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眼神却依旧倔强。

    李晏看着前面的白色身影,黑曜一般的眼睛闪过一丝精芒。

    黑夜救援,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让自己融入在黑暗里,在敌人浑然不觉中靠近。前面的燕三白,仿佛天生就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尽管穿着一身白衣,却依旧将自己的踪迹隐匿到几乎完美。若不是李晏就跟在他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发现他。

    而如果被这样一个人近身……

    “呱嗒。”一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做了回答。

    紧接着又是两声,陈栩栩惊愕的看着旁边的三人忽然倒地,架在脖子里的那把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走。”燕三白平静的拉住她,陈栩栩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激动的拉住了燕三白的胳膊,“燕哥哥你快帮帮我爹!我求你了!”

    燕三白还没有答话,李晏就瞥了广场一眼,就见陈善文被阿大的铁扇拍中,整个人在地上被拍出老远,擦出一条醒目的血痕。但也拖这一击的福,陈善文眨眼便到了林子边缘,挣扎着爬起来,看了陈栩栩一眼便飞快的遁入了漆黑林中。

    “你爹走了。”李晏道。他站在燕三白和陈栩栩前面,冷眼看着四周的黑衣人,气质凛然。那些黑衣人看看他,又看看燕三白,竟都不敢再上前,踌躇片刻,直接退走!

    陈栩栩面露挣扎,她还是想去追陈善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陈善文伤得那么重……然而就在此时,幽暗的林子里忽然响起几道惨叫声,间或还有野兽的吼声,甚至有一道血肉撕裂、牙齿咀嚼的声音仿佛就在他们不远处,让陈栩栩整颗心都不由抖了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路而来都没有碰到的野兽都开始出现了。

    燕三白再不迟疑,不容分说的拉起陈栩栩就退。

    李晏走在最后,目光看向林子深处,就见里面的幽光越来越多,像星夜中的萤火虫那般,忽隐忽现。他知道,那是无数野兽的眼睛。

    三人退回天弃宫的时候,广场上的打斗已经结束了,阿大和他的同伴筋疲力尽的抱着铁扇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可见到燕三白归来,他们那聚光的小眼睛顿时一亮,抛下铁扇,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激动的向他跑去。

    “站住!”其后的几派弟子见状,连忙要阻止。燕三白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岂容这两个胖子动他分毫!然而这两个胖子随口喊出的话,却让他们都愣住了。

    “主人!”

    这一声情真意切,响彻夜空。

    连燕三白自己都怔愣了——这又是哪一出?

    而就是这一愣,这两个步伐灵活的胖子已经跑到了燕三白面前,噗通跪了下来,阿大激动的,眼含热泪的看着他,“主人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

    另外一个虽然矜持一点,但也丝毫不逊色,“主人,是阿二不好,大主人给你造的房子刚刚被人烧了,阿二对不起你。”

    “等等,你们叫我什么?”燕三白一个头比两个大。

    “主人啊!”阿大震惊的看着他,“主人你不认我们了吗!”

    “笨蛋你不是还一开始就没把主人认出来吗!”阿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阿大的表情顿时裂了,捂着脸痛心疾首,“天呐我还拿石头扔他!”

    说着,他又泪眼汪汪的抬头看向燕三白,像个小孩儿似的抓着他的衣摆,“主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实在是你太不好认了,你来了都不跟我说,阿大又笨,根本认不出来……”

    众人都惊呆了,这声音里的伤心简直要冲破天际了,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幽怨。晚风一吹,配着林子里时而传来的野兽嘶吼声,恁的诡异。而这两个胖子像两座肉山一样跪在纤瘦的燕三白前,又凭空生出一分喜感。

    真真,叫人无言以对。

    燕三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千奇百怪的目光,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这时李晏凑过来,严肃的道:“你们主人的意思是,让你们马上去天弃宫给我们生火取暖,否则他就不要你们了。”

    阿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男人是谁啊,凭什么替主人说话。阿大就简单多了,这个男人一直跟主人在一起呢,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对,马上去生火!

    阿大风风火火的去了,阿二无法,也随即跟上。

    天弃宫里,正门进去的那个诡异大殿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只是被烟熏得烧黑了些。阿大和阿二不愧是一直住在这儿的,不多一会儿便去拿了些柴火过来,有些还是从被烧毁的房间里扒拉出来的,胆子也是够大。

    大家对他们还是有些敌视,很警惕,毕竟一开始就是这个阿大一直在阻挠他们来天弃宫,虽然他们最后似乎跟那伙人反目成仇了。

    但阿二是个机灵的,不仅生了火堆,还拿来了很多毯子和药,献宝似的给了燕三白,再由燕三白把他们分发了下去。

    “有水和吃的吗?”燕三白又问。

    阿二连忙点头,“主人你跟我来,跟我来。”

    燕三白这就要跟他们去,徐长锦担心的喊了他一声,“燕兄。”

    “无妨,他们不会害我。”燕三白回以一个微笑。阿大也连忙点头,“对啊对啊,阿大不喜欢杀人,白天的时候我都没有真的要杀你们啊,只是扔了很多石头……”

    阿二连忙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笨蛋!”

    阿大捂着头,很是委屈,“我没有说笨蛋!你冤枉我!”

    被他们这么一闹,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燕三白这就去跟他们取水和食物,楠竹和零丁也来帮忙。而李晏,则留在大殿里帮苦无疗伤。

    苦无伤得实在太重,又遇了水,手臂上的骨头都露在了外面,整个身体已经如残风败絮,看的人悲从中来。所以,少林这边的气氛尤为沉重,李晏过去的时候,他们也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李晏在苦无身后盘腿坐下,把手抵在他背上之时,才有人忽然想起李晏的另外一个身份——春亭观大弟子!

    江湖人皆知,寒山春亭观一脉,修行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功法,这个功法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做——花开。

    那是寒冬过去,春暖花开之意。

    所以这个功法有极强的疗伤效果,且它有别的功法难以想象的兼容性,如海纳百川,无论与什么功法,甚至是魔功都不会产生冲突,单就疗伤而言,比少林的易筋经还要厉害。

    思及此,少林的弟子们眼里顿时亮起了希望,自发的围坐在两人四周,替他们护法。

    燕三白回来的时候,就见李晏仍闭着眼给苦无疗伤,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唐千均那儿也不容乐观,小荷的那一剑虽避过了心脏,但仍然很重,唐千均此刻已是重伤昏迷,身上湿漉漉的还在出着虚汗。

    燕三白蹲在他旁边给他把了把脉,喂了一颗药,可心里仍是没底,毕竟他可不是大夫。这时,百花门里那个略显清冷的女弟子走过来,道:“让我看看吧,我懂一些医术。”

    可唐千均就是被百花门的人伤的,而且是典型的恩将仇报,西泠山庄诸人怎么可能还待见他们,纷纷对她怒目而视,甚至出言讥讽。

    但她却恍若未闻,只是执着的看着燕三白,等待他回答。

    燕三白与她对视片刻,点点头,“有劳了。”

    同时他又转头安抚了其他人一句,“救人要紧。”

    有燕三白在,冲突总算没有发生,唐千均经过救治后,脸色也明显好多了。燕三白便又回到了青山剑宗那边,这里的气氛比百花门那边还要沉重。

    哀莫大于心死,他们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在的结果,尤其是,青叶没能从地宫里出来,这位既定的下任掌门,永远的死在了里面。

    燕三白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盘腿在徐长锦身边坐下,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的秘密,可比陈善文要多的多。”

    徐长锦抬起头,他此时正需要另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从刚才的事中解放出来,于是眼里不禁露出感激的神情。但他此时已打消了对燕三白的所有猜疑和顾忌,不想问太过的问题,便看了看一直此刻站在他身后的阿大阿二,问道:“这两位……燕兄打算怎么办?”

    关于这个,燕三白心中已有了思量。他从怀里掏出那块被当做钥匙的玉佩来,转头,问:“你们把我当做主人,可是因为这块玉佩?”

    阿大阿二赶紧点头,眼神灼热的看着那玉佩——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它整整十几年了,还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出现了,而且这个拿着玉佩的人,跟大主人说得一模一样呢!

    徐长锦问:“这是楚狂人的玉佩?”

    燕三白却摇了摇头,道:“不,他的玉佩上刻着一个楚字,跟这一块,是一对凤凰佩。”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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