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之道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第17节

    “太子妃怎么样了?”来的不仅是南朝太子和上谷公主,还有一干御医,以及崔司徒。

    楚离道,“想必是旧疾。”便退到一旁,让御医诊脉。

    结果御医们看完,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刘劭大急,“怎么了?”

    “这……”御医们不禁擦了擦额上冷汗,“太子妃脉象古怪,虽然平稳但极为虚弱,似是不足之症,只怕……”

    “说!”

    “太子殿下,太子妃要是好好将养,兴许能熬过今年冬日。”

    这话一出,莫说刘劭,便是楚离也是心上一抖。她怔怔的望着赫连霂,正对上赫连霂无波无澜的眸子,似是看淡了生死一般,让楚离心上狠狠一抽。

    一旁的刘劭却已经暴怒,“都滚!一派胡言!”

    崔浩沉吟半晌,拱手道,“不知可否让下官一诊?”

    刘劭脸色阴沉,正要说不用,楚离道,“那再好不过。”

    “那,”崔浩先是看一眼刘劭,又看向赫连霂,“太子和太子妃的意思呢?”

    刘劭不悦,尚未开口,赫连霂已经伸出手腕来,“有劳。”

    “是。”崔浩上前一步,指尖搭在赫连霂脉搏上时,显见地脸色大变,这情形让房内众人都紧张起来。

    “司徒大人,怎么样了?”楚离率先发问,崔浩拧紧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赫连霂,却道,“虽体虚,却无性命之忧。”

    这和御医截然相反的诊断,让御医们不满,“司徒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

    “太子妃此症非常人之症,你们不懂很正常。”崔浩心事重重,懒得与御医们周旋,却暗自攥紧了手心。

    ——赫连霂和赫连皇后的病症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赫连霂似乎比皇后更严重。

    崔浩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和楚离那条一模一样的红心菩提,不禁再次深深看向赫连霂。这个姑娘和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真的是赫连皇族的漏网之鱼吗?

    ☆、第67章

    正想着,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皇后驾到!”

    赫连皇后真来了。

    大家一惊,急忙出去迎接。这之中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崔浩,她听到赫连皇后的瞬间,下意识地看向赫连霂。另一个是楚离,她心思凌乱,有些呆地盯着赫连霂看。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到赫连霂在听到内侍声音到一瞬间,身子一僵,随后又迅速放松下来。

    崔浩眸子深了深,却也来不及细细思量,只是不敢再耽搁,急忙出去迎驾。楚离作为国师府的主人,自然也不能不去。

    房间里便只剩下赫连霂一个人。她想了想,犹自起身,不施粉黛穿戴整齐,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只白玉簪时,略一愣怔,仍旧拿起束起长发。这曾是楚离亲手帮她戴上的。最后她蒙上了面纱。

    没等她出去,赫连皇后已经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太子妃房间。

    楚离比谁都紧张,她可没忘记在皇宫时赫连皇后问她的那些话。不知道赫连皇后和她师姐有什么纠葛,楚离一点都不想让她们扯上关系。为了以防万一,楚离决定窥探赫连皇后的内心。这会儿才觉察到那修为的好,当你想要看透一个人时,就可以去偷窥人家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而令她惊讶地是,她竟然看不透赫连皇后内心的想法!就像她拿赫连霂无计可施一样。怎么会这样?楚离出了冷汗。连皇帝拓跋焘她都能窥伺一二,寻常人更是被楚离一览无余,可偏偏赫连霂和赫连皇后她无法窥见!

    若说赫连霂她看不透还能理解,毕竟师姐对她的影响太大,容易扰乱她的心绪。可为什么赫连皇后自己也看不透?

    她心中惊疑,便试着窥探房间里的所有人。

    太子刘劭面上恭敬,心中却恨意不小,不仅怨恨和厌恶北朝人,还十分厌恶她楚离。但确实十分担心赫连霂。

    令楚离没想到的是,上谷公主心中在默默愧疚,对赫连霂说对不起,也对国师楚离歉疚。但仍不耽误上谷公主将二人视作棋子,楚离不免一叹。

    那些内侍下人,也都各有各的算盘。这个在想,今儿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赏钱。那个想,不知道小红对自己是不是真有意思。另一个想,前几日赌输的钱一定要赢回来。

    楚离松了口气,她还是能窥探出旁人心思的。

    便在这时,赫连皇后道,“太子妃可好些了?”

    赫连霂道,“不大好。”

    然而赫连皇后的目光却落在了赫连霂那根白玉发簪上——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当初她赏给国师楚离的,而今却在赫连霂这儿。如此贵重的簪子……赫连皇后眼神深了深,久久望着赫连霂。

    又眼神示意了一下崔浩。崔浩先是不解,见赫连皇后似是不经意地指尖扫过颈间,随即抚了下头发,崔浩立刻心领神会——原来是叫他亮出红心菩提给赫连霂看。崔浩抿唇,扯了扯衣领,漫不经心地便露出那红心菩提的吊坠。

    赫连霂的眼神无意中扫过,顿时一惊。那坠子怎么会在崔浩颈上!她下意识地去看楚离,楚离脸色一变,当即意识到不妥,轻微摇摇头,摸出了自己的吊坠。

    便是这瞬息的功夫,赫连皇后已经看出其中虚实了。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赫连皇后指尖竟然有些轻微的发抖。楚离看向崔浩,便发现崔浩心内一片紧张。崔浩比任何人都能敏感地觉察出赫连皇后的情绪。

    “你……你好好休息。”出乎所有人意料。赫连皇后说罢这话,匆匆离去。

    众人十分不解。

    赫连霂却突然道,“娘娘,我如今出行不便,看来暂时是不能陪太子回南朝了,不知道能否让国师收留我一段时间?”

    此言甚为突兀,意图也太过明显。了解内情的人比如崔浩、上谷公主甚至楚离,都略感惊讶。不知情的人,却以为又是一个被国师迷惑的皇族。

    赫连皇后看向了楚离,楚离连忙道,“太子妃既然身子不好,自然不宜奔波劳累,且请留下吧。待他日身子好些,再走不迟。”

    赫连霂眨眨眼睛,对楚离笑得意味深长。楚离被她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带了几分躲闪。

    南朝太子脸色越发阴沉,他本想拒绝,但是看赫连霂确实面容苍白,十分虚弱,也说不出话来。翌日不得不独自返回,心里老大不快。只觉得身为堂堂太子,竟然把太子妃留在了魏朝,就像是做了人质一样,颜面何存!但他却知道赫连霂心里十分牵挂小师妹楚离,心知强她不得,也无可奈何。

    赫连霂便在国师府住了下来。

    上谷公主看着,也是哭笑不得。她大抵也猜得出,赫连霂身子虚不假,但突然病倒多半是装的。想必,赫连霂自打从南朝出发那一日起,就已经算好了今日这些光景了吧。

    赫连霂心知自己身子骨弱,只怕到底也撑不了几年,竟渐渐也想开了和楚离的事情。她觉得如今楚离这样未必不好,毕竟半心存活也可少了许多烦恼。然而,赫连霂一向是支使楚离惯了的,而今楚离对她不冷不热总带着几分疏离,说到底还是让师姐大人十分不快,但这不愉快也并没有多么难以消化。赫连霂愈发的喜欢折腾楚离,尤其是以南朝太子妃的身份,强权命令楚离做东做西,赫连霂便觉得被楚离冷落的感觉都好受了许多。

    “离儿,你过来。”她懒懒的躺在太师椅上,半遮脸面晒太阳。

    楚离不敢不从。自从师姐住进来以后,楚国师觉得自己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赫连皇后说了,赫连霂作为南朝太子妃,住在国师府,国师务必好好招待,不得有半点怠慢。楚离心想,倒是想怠慢呢,可也得敢啊!

    何况,她也不忍心。

    于是磨磨蹭蹭地还是得朝赫连霂走过去。

    “肩膀酸。”

    “……”

    楚离本不欲理会,着实不快。这个师姐,天天足不出户,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睡太久了肩膀当然酸!楚国师觉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给皇帝炼出一些养生的丹药,好糊弄皇帝,给自己扭转局面。但师姐一来,她的时间和精力就被占去了大半。楚离心里好生郁闷。

    “愣着做什么,给我捏捏啊。”躺着的那人眉眼带俏,似笑非笑地发出了命令。

    楚离道,“我给你叫人来。”

    “我不愿意让别人碰。”冷不丁就被赫连霂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给冻了回来,楚离灰头土脸,“那……我来。”

    她双手搭在赫连霂双肩,赫连霂这才笑道,“师妹真乖。”

    楚离恨的牙痒痒,自己天天被赫连霂支使着当丫鬟。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就剩没让自己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把难伺候的赫连霂哄睡着了,楚离本想去炼丹,谁料赫连霂手一伸拉住了她,“冷。”

    “我叫人给你添被褥。”

    楚离刚说罢,赫连霂睁开眼睛,“那你可要让人取个几十床来,顺便再点上火炉。”

    “……”端午节都过去了!夏末的天气,什么样的身子才需要几十床被褥外加火炉!何况楚离感受着手心赫连霂的温度,根本没有犯寒症,便不由得满头黑线,“府上暂时没有备那么多……”

    “不管,我冷。”赫连霂拉着她不松手。

    楚离无可奈何。想了半天,犹豫道,“要不然……我给你暖暖?啊——”

    就被赫连霂拉倒在床上,“好啊。我勉强答应吧。”

    真的好“勉强”啊!楚离眼睁睁看着她三下五除二把两人衣服扒光,裹在了被褥里,顿时僵硬地说不出话。

    赫连霂笑吟吟地,“哟,离儿师妹,你还害羞啊!这会儿知道害羞了,以前我可没少看。”

    “谁害羞了!”楚离快要气死了,拽过被子就蒙上了头,“快睡觉!”

    她把自己塞到被子里时,便没看到赫连霂眼神变得温柔又伤感,但是被子里却感觉到赫连霂往她怀里缩了缩。那如玉的肌肤入怀,楚离即便是半颗心脏,也受不了的紊乱起来。

    ☆、第6章 8

    楚离可担心了。她这次回来可是要扭转战局的,但自从师姐住下,就见天的被缠住,几乎什么都干不了,让她很是烦躁。但更让她料不到的是,楚离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与赫连霂肌肤相亲。她几乎夜夜与赫连霂同榻而眠,反而深觉安宁,睡得可香。每天早晨,赫连霂都醒了,她自己还睡得正沉呢。

    这天,听说京城的崇玄署出了件大事。掌管寺庙的僧官无缘无故死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死了就好好葬下不就完了?但是问题出在,崇玄署的人说,这是因为皇帝政令不仁,犯了天谴,所以降罪于民,以僧官的命来警告皇帝,当清君侧,除妖道。

    如今这时候,正是皇帝“听从”了国师楚离的进谏,严格规制天下寺庙,包括建寺规模和寺庙人数,甚至是僧侣年龄。青壮年要想出家,须得先去战场。于是引起不小的骚动。崇玄署的案子一出来,老百姓以为是天降罪于民,但拓跋焘心里清楚,这绝对是有人从中作梗。

    “好大的胆子!”拓跋焘脸上阴云密布,竟然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想要以天罚之名来威胁皇帝,这不是找死吗!

    然而即便如此,拓跋焘也不能鲁莽行事。他首先要安抚百姓,就算安抚不了,这事儿的责任也绝不能落在他自己身上。“君侧、除妖道”摆明了就是针对国师楚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拓跋焘决定赌一把。他要看看,国师楚离是不是真有异能,是不是当真能让人长生不老。如果不能,那就只好兵行险着了。

    眼见着立秋将至,拓跋焘特地摆驾国师府,邀请国师一同前去城南天师道场。那是当初为寇天师所起的恢弘建筑,当世罕见。

    楚离听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妙。又见拓跋焘亲自前来,便更觉不好。她心想,这绝不能去。如果去了,只怕就要明目张胆被推成靶子了。不如称病?

    “不可不去。”赫连霂手搭在她腰上,轻声道,“你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楚离紧皱眉头,“师姐,我这一去,就是自找死路。”

    “相反,你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赫连霂道,“一直以来,你都是众矢之的,你是老百姓眼中的妖道,老百姓要除的是你,所以你躲,是躲不了的。”

    “那就迎上去找死吗?”

    “听我说,离儿,”赫连霂神情严肃,“你记住两点,一,你不是天师道的人,去天师道场于理不合。二,你要在天师道场上给高平公说情,力求让皇帝放了高平公。”

    楚离何等聪慧!赫连霂只是简单两句话,就让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惊喜不已地抱住了赫连霂,“师姐,你太聪明了!”

    赫连霂没有说出口的计策其实和楚离原来的算计不谋而合,都是移花接木暗度陈仓之策,简而言之,就是把这个替罪羊换人——最合适的人自然就是崔浩。

    一来,天下人皆知,楚离当初朝堂之上言辞凿凿,声称自己并非道门中人,所以而今去天师道场主持活动根本于理不合。真正该去的人,应该是崔司徒,毕竟崔司徒是寇天师的弟子,如今寇天师不在,最有威望的崔司徒理应当仁不让。可问题就出在,去的人不是崔浩,而是国师。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第二步了——救高平公。

    国师冒死救高平公完全不合常理,正如楚离原来所想的那样,老百姓很自然就会以为国师是受人所托,这个人也很容易想到就是崔浩。能让一个小国师甘愿冒大不韪以死相谏救人,只能说,国师的命不在自己手里。

    老百姓很快就会被转移目光。那么,民怨中的清君侧除妖道,就不能算在楚离头上。

    再接下来,才应该是重点攻下皇帝。

    楚离怀疑地看赫连霂一眼,“师姐,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赫连霂笑而不语。

    “你知道我在什么,”这次是陈述句,楚离冷了脸,“所以,你天天缠着我,只是为了阻止我炼丹?”

    赫连霂顿了顿,“离儿,你得明白,即便皇帝有长生不老的野心,但对他来说,你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无论是天师道场还是崇玄署,甚至是宫内的仙人坊,都可以代替你。而你,并不能真正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让皇帝重新估量你的作用,你要想和崔浩换位子,那么,你就要取代崔浩,你要成为的,不是一个炼丹术士,而是一个权术谋士。”赫连霂叹气,“只有这样,你才真正拥有反转局面的资格。”

    楚离原来没想到这些,她到底对宫廷谋略所知不多。以为抓住了皇帝的弱点,却不知那并不是皇帝的软肋。能成为帝王的人,是没有真正的软肋的。对他们而言,世上的人分为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要想好好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对皇帝有用的人,而不是随时刻意替代的人。楚离沉默下来,“谋士?”

    赫连霂望着她的眼睛,“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不知道。”楚离眼神有些迷茫,“我……我无法抽身。师姐,我恨他们。”

    赫连霂握住她的手,“你想要报仇?”

    楚离咬牙点了点头。

    “唉!”赫连霂沉声一叹,“如果,不报仇呢?我想办法让你摆脱这里的困境,离开此处,我们一起归隐山林呢?”

    “师姐,”楚离眸子阴厉,“我咽不下这口气。”

    赫连霂捂上了她的眼睛,心底发颤。这个楚离已经不是她的离儿了。她哑声道,“好,那,我们就出了这口气。因为这天下所有的负心薄幸的恶徒!”师父一直都在说,希望赫连霂能抹去仇恨。当她知道自己终究命不久矣时,那些仇恨都淡了去,心中只剩下残存的温暖和爱。可当楚离如此愤恨时,便点燃了赫连霂心底的恨,她这一生所背负的仇怨才是难以磨灭!

    ☆、第80章 种子

    距离立秋还有五天,天师道场已经在崔司徒的主持下紧锣密鼓地张罗开来。

    赫连霂一直称病,留在国师府,她自然知道自己此举给南朝带来不少压力。毕竟她顶着个太子妃的名头,久居魏朝就相当于留了个人质,让南朝无端矮了魏朝一头。但她对此另有考量,因为魏帝对此喜闻乐见。南北两朝实力相当,但是留下的南朝太子妃给魏朝长了不少脸,因此魏帝很是厚待赫连霂。

    当然,也对“赫连”这个姓氏十分好奇。魏帝着手派人去查,然而当今乱世,五胡十六国已经渐渐都被灭了,流民遍地,没有户籍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要查起来非常费工夫,不过很快,魏帝就查到赫连霂是国师楚离的师姐。

    这个消息让魏帝大吃一惊。同门师姐妹,一南一北,两朝皆立,无形中楚离的分量又重了些,或者确切地说,楚离的利用价值又高了些。尤其是楚离的身份忽然不能再只是一个魏朝国师,还有一个是南朝太子妃相依为命的师妹,这也就意味着楚离身后的势力也开始盘根错节起来。

    魏帝不由得皱眉。如果现在就弃车保帅,把楚离推出去当替罪羊,那么势必要得罪南朝。然而如今的形势,魏朝正和北凉打仗,无暇他顾,要是旗鼓相当的南朝此番来战,魏朝只怕要吃大亏。

    可不让楚离去,让谁去呢?本来他提拔楚离就是为了当靶子的。魏帝愁眉不展。

    正在此时,国师求见。

    魏帝犹豫了下,“宣。”

    楚离一见着魏帝就义愤填膺,显得很冲动,“皇上,崇玄署的那群人太可恶了!”

    “国师莫急,有事慢慢说。”魏帝眸子里带着笑意,非常和蔼地令内侍给楚离看座。

    楚离也不坐,只气盛道,“皇上,崇玄署的人现在大肆造谣,说什么降罪于天,还说什么清君侧,除妖道,依我看,完全是无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乱!”

    “哦?”魏帝笑意愈发深了,“国师对此怎么看?”

    “这全是一派胡言!”楚离道,“天子施仁政,则天下治。皇上是个明君,赏罚分明,大魏如今蒸蒸日上,哪里会有什么降罪!何况,天灾只是天灾,和天子有什么关系!我看,这其中一定是有人针对皇上和崔大人!”

    魏帝听了大感奇怪,“崔大人?”

    “对啊!”楚离一脸理所当然,“清君侧除妖道,那个君侧的妖道不就是说崔大人吗!”楚离愤愤不平,“崔大人乃是寇天师门下高徒,寇天师于我有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崔大人被人诋毁!”

    魏帝嘴角微微抽动,全天下人现在都以为君侧的妖道是楚离,可楚离却以为是崔浩?魏帝大感兴味,“国师此话何解?”

    “皇上,我虽然不是道门中人,没有出家,但本身是倾向于黄老之学的。如今天下初定,正是皇上您和崔大人真刀真枪从沙场上血战得来的,崇玄署的人不仅不思感恩,还四处造谣,真真气煞我也!”

    楚离说着,气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座位上,让魏帝身旁的内侍都看不过眼的侧目。魏帝却被她这番话点醒了,他怎么忘了,国师楚离一向自称非道门中人,也就是说,崇玄署所谓的“除妖道”根本算不到楚离头上!

    这个小国师,虽然不通官场之理,但这三言两语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魏帝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然而他只看到国师楚离气的脸红脖子粗,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险些要捋起袖子跳起来了,看起来丝毫不像作假,反倒像是无心插柳。

    楚离又道,“皇上,您绝对不能听信崇玄署那些僧人造谣,崔大人功高至伟,又学富五车,是三朝元老,天下有谁不信服!玄象阴阳无一不通,还料事如神,乃是不世出的人才,微臣对崔大人佩服之极。想必是有人看崔大人官至司徒,已是人臣之极,所以眼红嫉妒造谣生事。微臣恳请皇上,切勿听信谗言!”

    魏帝听她说了一大通,但只有一句话让他眸子一深——“天下有谁不信服”。是啊,崔浩现在已经官至司徒,位列三公,是人臣之极,已经不能再高了。再高要高到哪里去呢……魏帝摆摆手,笑道,“朕虽然相信崔司徒,但奈何天下百姓不信,如今已是众怒难犯了呀。”

    “皇上,微臣听说,高平公李顺素来与崔大人不和,如今高平公入狱,又是因为崔大人上书,皇上您采纳司徒大人意见出兵伐北凉,才发现了高平公的阴谋,想必是高平公的人对崔大人怀恨在心,才使了这些阴谋诡计,求皇上明察!”

    魏帝眼睛一眯,“国师对高平公一案,有什么见解?”

    “高平公通敌叛国,是死罪,当诛九族!”

    “哼,”魏帝意味不明地一笑,“诛他九族,崔大人只怕也难逃此列。”

    楚离故作噎了一下,声音低了低,“但皇上念在高平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应该不至于诛九族吧?”

    魏帝意味深长地看看她,“此事容后再议。国师此来,就是为了崇玄署一案?”

    “正是!”楚离道,“寇天师于微臣有恩,微臣乡野出身,别的不知道,但知恩图报是师父一向谆谆教导的,何况崇玄署纯属唯恐天下不乱的造谣,此事着实可恨!”又道,“微臣生平最恨别有用心的僧众迷惑百姓,求皇上明鉴!”

    这点楚离没有作假,魏帝对此也深信不疑。他道,“国师的话,朕听见了。待天师道场上,望国师为百姓明智,国师可愿?”

    “微臣万死不辞!”楚离深深作揖。

    离开皇宫时,楚离低了低头,唇角露出了然的笑意。师姐说的没错,任何一个皇帝最忌惮的都是“功高震主”。她现在只是给皇帝埋下了一颗种子,只需要再等待成熟的时机,这棵种子就会发芽生长。又顺便埋下了一个引子,现在她对高平公一案越是严厉,等到五日后为高平公求情时就越能够引起皇帝的猜疑。

    而所有的猜疑都会指向一个终点——当今盛宠的司徒大人崔浩。

    ☆、第81章 祈求

    楚离在打着崔浩的主意,崔浩却把目光落在了赫连霂身上。应该说,一切和赫连皇后有关系的,都不会逃出司徒大人的眼睛。崔大人初见赫连霂的时候就有些惊讶,无他,不过因为深爱一人时再见到与深爱之人相近之人,难免多出几分亲近的心思。崔司徒在见到赫连霂第一眼的时候,就大为惊奇。她再熟悉不过赫连樱了,她爱着这个女人,便对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极为上心,因此崔浩对赫连霂与赫连樱极为相似的通身气度甚至那刀疤之下的相貌,都觉得心惊。

    可到底赫连霂和赫连樱是什么关系,崔大人却是一点也不敢乱想。

    崔浩紧紧跟在赫连皇后身边,见她薄唇紧抿,神色又喜又忧,崔大人自己一颗心也就跟着赫连皇后的表情七上八下。眼见着就要回到宫中去,崔浩终于忍不住了,“皇后娘娘,您切记不能过于忧思啊!”

    赫连皇后顿住脚步,忽然问,“你对……南朝太子妃熟悉吗?”

    “并不熟悉。”崔浩垂眸,暗自仔细观察着赫连皇后的神色。

    赫连皇后走了两步,又停下,“那你见过她的模样吗?”竟有几分急切,“她……她长什么模样?她过得好吗?”说完又自语道,“一定不好。怎么可能过得好……崔司徒,她长什么模样?”

    崔浩还从未见过赫连皇后如此情绪外露,似是按捺不住的担忧和欣喜,崔浩心中惊疑,“见过,不看脸上那疤痕的话,相貌也不差。”

    “疤痕?脸上?!”赫连皇后紧张地抓住崔浩的手,“她脸怎么了?怎么会有疤痕?一个女儿家……”说着竟有几分哽咽。

    崔浩越发怀疑起来,不过当下心疼的情绪更多些,她连忙安抚赫连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太子妃虽然容颜有损,但也是人中龙凤。何况国师待她情深意重,爱若珍宝——”

    没等崔浩说完,赫连皇后皱了眉,“国师?那小国师不过就是她师妹而已,她们……”赫连皇后神色一凛,“她们怎么回事?”

    崔浩动动唇,有些难以启齿。

    赫连皇后观其神色,心里一咯噔,“莫非……”

    “正如娘娘所想。”

    赫连皇后哑然,良久才道,“她……不是南朝太子妃吗?”

    崔浩道,“微臣也不知其中曲折。只是太子妃称病留在国师府,依微臣之见,不过是为了国师罢了。”

    赫连皇后一震,咬牙道,“可是,这个小国师,早晚是要死的,不是吗?”

    崔浩面色惊惶,“娘娘不可妄议!”

    “太子妃呢?她身子可还好?”赫连皇后闭上了眼睛,“你号她脉搏,可有什么病症?”

    “说来也是奇怪,”崔浩道,“乍看之下,以为太子妃和娘娘的病症是一路,只不过号她脉搏时才发现,太子妃实在病入膏肓,只怕命不久矣。她脉象虚平,似是无恙,实则根底已伤,元气大损,而且体内有淤寒不散,远不止先天不足,实乃不治之症。”

    赫连皇后身子一晃,“不治?”

    崔浩连忙紧张的扶住她,艰难道,“微臣……无能为力。不久前曾听闻国师的师姐有些病症,微臣乍听之下,以为可用她来做药引,为娘娘治病。今日一观,太子妃之症,只怕任谁也无力回天。”

    赫连皇后默然听罢,忽然望着崔浩的眼睛,“如果……以我为药引,为她驱寒呢?”

    崔浩震惊,“娘娘在说什么!娘娘千金之躯,岂可——”

    “你就告诉我,行还是不行。”赫连皇后声音不容置疑。

    崔浩张张嘴,垂了眸子,“不行。太子妃的病症非药石可为,如果微臣所料没错的话,她应当是天生玉人,体质特殊,本就阴寒,不知为何体内还偏有另一股酷寒遍侵五脏六腑,这种玉人百年难得一见,玉人体质自化阴寒,若非如此特殊,只怕她早就因那寒气命丧九泉了。娘娘您虽然与她病症相似,但您只是不足之症,先天虚寒,她却已是极致。用她或可治愈您,用您做药引则无异于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赫连皇后神色哀戚,却又怒道,“她一定是早早就把红心菩提送给了那小国师,不然何以至此!”

    崔浩不解。

    赫连皇后颓然道,“那红心菩提乃是我遍寻千山跪求七日才从不世出的隐士高人处求来,千年只得此一粒,五行属火,最宜她养身。若是戴在身上这么些年,就算不能根治,也至少能温养身子,何以至今日!千叮咛万嘱咐,菩提不可离身,她竟然送与他人!”又哽咽道,“怪我不曾告诉她利害,她还太小……”

    听着这些话,崔浩震惊不已。

    “崔大人!”赫连皇后忽然跪在崔浩面前,吓得崔浩连忙跟着跪下去,“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赫连皇后道,“崔浩,我一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但这次,我求你,救救霂儿。”

    “……”崔浩嘴唇颤抖,声音艰涩,“她……她是你……什么人……”

    “我女儿。”赫连皇后哑声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崔浩,求你,救救她。”

    崔浩这一辈子的震惊都用在了这一刻。原来,嫁给魏帝这么多年无所出的赫连皇后,竟然有一个女儿!

    赫连皇后道,“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已经……没想到,她还活着。”

    崔浩艰难地发出声音,“她知道你……吗?”

    “我不知道。”赫连皇后茫然摇头,“兴许记得,兴许不记得。”

    崔浩强自稳住心神,半扶半抱强行拉起赫连皇后,“无论如何,娘娘您先起来。”

    “崔浩……”赫连皇后哀求之色让崔浩心中不忍。

    “也许,也许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什么?”

    “她与你病症相似,病根相同,大约只要不妄动情绪,能清修也许可以保命。”

    ☆、第82章 回府

    楚离刚刚回府,就一头扎进了寇天师的书房,都没有看到一旁等她许久的赫连霂。

    赫连霂轻叹一声,心下黯然,过去敲了敲书房的门,楚离头都没抬,“我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无甚情绪的一句话就将赫连霂挡在了门外。

    赫连霂怔怔地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和楚离之间明明那么近,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她头一次有些怨恨楚离的无心。赫连霂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半天许是她站得久了,楚离终于抬头看她,“师姐,你有什么事?”语气甚是淡漠。

    “没事,有些饿,想吃东西。”

    “让厨房去做。”楚离有些不耐烦。

    赫连霂脸色一沉,径自走到她身边,“可我要吃你做的。”

    楚离皱眉,“我?可我现在……”她抿抿唇,叹气道,“师姐,现在正是生死关头,再过几天就是立秋了,我若不趁着这几天翻翻崇玄署的卷宗,到时候拿什么说话?”便有几分不悦,“师姐,你别趁这会儿闹好吗?”

    赫连霂紧紧绞着自己衣袖,有些压不住的怒气,“楚离!”

    “怎么?又要拿太子妃的身份压我?”楚离皱眉,神色不耐,“是,太子妃,我去给您做饭!”

    她开始收拾卷宗,赫连霂气的一把推开她,“不用!”

    楚离没防她动手,倚在案桌旁怔怔的看着赫连霂甩袖而去。她顿了顿,愈发觉得赫连霂无理取闹。这会儿确实是时间紧急啊,哪还有空陪她!楚离咬咬唇,也不去管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暗下来。门外又有人敲门,楚离声音发冷,“谁!”

    下人战战兢兢地进来,“这是太子妃要小的送来的。”

    楚离接过一看,这不就是崇玄署这么些年的案件和关键人物么?她自己整理了这大半天,还没个头绪,谁知道赫连霂就送了来。楚离心里一咯噔,难道白天赫连霂来找她根本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来给卷宗的?

    赫连霂在她府上这么些日子,楚离也不怎么陪她。除非赫连霂一定要找她,否则楚离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太管赫连霂做什么。她们真正安安静静待在一起的只有就寝时候,所以……楚离心上一紧,所以白天赫连霂没缠着她的时候,就一直在整理这些崇玄署的案卷吗?

    原来,赫连霂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楚离一时羞愧难当,尤其是想到自己白天那样对她,便更觉得脑子发懵。她仅剩的半颗心脏,也一阵阵收缩,让楚离脸色煞白,握着卷宗问,“太子妃呢?”

    “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

    “午时就出去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楚离大怒。

    下人吓得跪倒在地,“小的敲了几次门,国师您都没有反应。”

    楚离压着怒气,“谁跟着她?”

    “没……没人……”下人结巴起来。

    楚离顿时脸色阴沉,“没人跟着?就让她一个出去的?”

    下人连连叩首,“……太子妃不……不让人跟着……”

    “糊涂!”楚离大急,“不让你们跟着,你们不会悄悄跟着?”她斥了一句,赶紧往外走,“可知道往哪个方向去的?”

    顺着下人指的方向,楚离一路走一路问,待月色阑珊时,才找到临河一家酒馆,一眼望去,那个正在倚栏饮酒的人不正是赫连霂!她终于松了口气,可还没容她走到跟前呢,就看见赫连霂对面坐了一个男人,那人——竟是吴王拓跋余!

    楚离皱皱眉,缓了神色走上前去,赫连霂一看见是她,似笑非笑道,“国师大人忙完了?”

    楚离心中有愧,走到她身边,“师姐……”

    赫连霂装作没听见,只对吴王说,“王爷,本宫不胜酒力,既然国师来了,本宫就不作陪了。”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楚离连忙扶住她,却被赫连霂一把推开,“不劳国师费心。”

    吴王道,“不如本王送太子妃回去。”

    楚离看一眼吴王,“怎敢劳王爷大驾!再说王爷的身份也不合适,王爷放心,交给微臣好了。”她对吴王很是忌惮,一直惦念着当初被追杀的事情。

    吴王不置可否,楚离也不理他,径自跟在赫连霂身后,看她跌跌撞撞的,楚离几次上前去扶,都被赫连霂拂开。

    原也是憋屈的久了。眼见着赫连霂要摔倒,楚离再顾不得,一把将人捞起,赫连霂挣扎了下,没挣开,就醉眼微醺的望着楚离喃喃,“我以为我能忍受的……”可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原来承受不了来自楚离的应付和敷衍,更承受不了楚离的疏远。明明近在咫尺,却还不如当初天各一方。

    “忍受什么?”楚离不是很明白。

    赫连霂苦笑一声,不予作答。她醉的厉害。

    楚离无法,见她实在走不好路,只好把她抱回府中。待将她放在床榻上,刚想吩咐人烧热水为她沐浴时,赫连霂却拉住了她的衣袖,楚离回头看她,竟然见赫连霂泪眼朦胧,委委屈屈地说,“你还我的离儿……”

    楚离就觉得被她这句话撞了心头。发怔地望着赫连霂半天,楚离脑袋发懵的疼。她柔了声音,“我先去让人给你烧热水。”

    “你还我离儿……”赫连霂就这么一句话,紧紧攥着楚离衣袖,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就是不松手。

    楚离见挣不脱,只好扬声道,“来人!”吩咐人将热水注满浴桶,她帮赫连霂宽衣解带。这会儿赫连霂倒是乖巧,只不肯松手,右手仍旧牢牢揪着楚离衣袖。楚离哄了半天,“我帮你把衣裳脱了,先松手?”

    赫连霂犹豫了下,摇摇头。那衣裳便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楚离不知如何是好。眨眼的功夫,便见赫连霂手一抬,衣衫尽落,然而转眼她又攥紧了楚离衣袖。

    像个任性的孩子。

    楚离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得任由她攥着,把她抱入浴桶中,伺候她沐浴。

    赫连霂眼睛都不眨地望着她,乖巧的不像话。

    楚离给她擦着身子,水滴落在赫连霂身上,却好像落在了楚离心上。楚离不知道是赫连霂的眼睛看得自己心里发烫,还是这雾腾腾的热气让人心慌意乱,她感受着掌心下滑腻的肌肤,渐渐地不敢再碰。

    莫名的觉得口干舌燥,心跳的让楚离有些喘不过气来。

    赫连霂闭上了眼睛,倚在浴桶上。但右手一直没松开,也亏了楚离这身宽袖长袍袖子宽大,这会儿已经被水打湿大半,她也不管。

    ☆、第83章 夫人

    这人儿似乎睡着了。

    楚离慢慢地趴在浴桶前望着她,脑子里有很多一闪而过的画面。她记得每件事,可而今对那些事情都没甚兴趣。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楚离明明毫无感觉,然而却还是望着赫连霂痴了。

    水渐渐有些温凉,楚离伸手抱她出来,将她放在床榻上时,盯着她鲜艳欲滴的双唇,竟忍不住低下头去,以唇相覆。

    霎时间那温软让楚离心上炸开了花。

    很香。那是赫连霂独有的女儿香,让人嗅着便心醉神迷。

    一时间,楚离竟有些离不开她的唇。

    忽而,就被赫连霂双臂缠上脖子。楚离一惊,却见赫连霂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喃喃道,“离儿……”她稍一用力,楚离就倒在了她身上。

    好似一切都发生过千百遍,楚离驾轻熟路,自然而然地爱抚亲吻她。

    赫连霂绷紧身子紧紧抱住楚离的时候,楚离便觉得自己心里要涨开似的。混混沌沌的楚离完全忘记眼前这个人是什么师姐,或者南朝太子妃。只知道怀里的女人让人恨不能为她而死。

    赫连霂酒醉未醒,又一番折腾,这会儿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楚离撑起身子俯视她,却发现赫连霂眼角未干的泪痕。她顿了顿,指尖触摸上去,又放入口中尝了尝,那咸涩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却让楚离一下清醒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楚离神色复杂,不由得捂住心脏。体内的刈鹿刀蠢蠢欲动,被吞噬的幽精和力魂开始挣扎。楚离连忙定神打坐,观照自身。这会儿当真看到自己身体里藏着一把大凶之器,刀身泛红光,隐隐约约缠着两束清辉,给楚离的震撼是相当大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不是真正的刈鹿刀,或者确切地说,她那次祭出来的根本就不能说是刈鹿刀,而是刀魂。刀或已毁,但此等神兵利器虽器毁但魂在,只是没有寄身之所,所以才被强行收入那混沌之术里。楚离情急之下杀意太强,她本身又足够澄澈,便触动了刈鹿刀刀魂,祭出了人家却又掌控不了人家,结果反被刀魂所噬。

    然而,她降服不了刀魂,刀魂也不能完全控制她。所以就以她为宿主,各自为政。可只有这一具身子,她和刀魂两厢角力,早晚必有一输一赢,到最后她和刀魂必然融为一体,只不知那时是刀魂为主,还是她融了刀魂。

    身旁还躺着昏睡的赫连霂,房间里也渐渐溢出奇香,楚离体内的刀魂愈发蠢蠢欲动。刈鹿刀吞噬了她半颗心脏,除非让刈鹿刀为她所用化为半心,否则,只怕另外一半心也保不住。

    楚离明显感受到刈鹿刀凶戾之气,强硬霸道之极,她只能奋力自保,完全无法与之抗衡。为防万一,楚离手指相切,掐出结界来,笼罩住整个房间。无形中却也保住了赫连霂。

    但楚离没料到的是,她和刈鹿刀博弈之时,那被刀魂吸附的幽精便挣扎着想回归本位。楚离有所感,竟在争斗中能与幽精融为一体,便神识健全。此时才心中痛悔,心疼地不知该拿赫连霂如何是好。可幽精被刀魂控制着,根本无力挣脱,楚离自己又力有不逮争不过,很快便撑不住败退下来,不敢再去招惹那霸戾的刈鹿刀刀魂。

    她虚脱地昏倒在赫连霂身上。

    翌日,赫连霂酒后醒来,身子极为不适。一睁眼便看见楚离面无血色,额上细细密密全是汗珠。赫连霂吓了一跳,“离儿!”连忙抱住楚离,探她额头,却发现楚离浑身发烫,像是发烧。只是面色却不见红,苍白如纸。看起来也不像发烧的症状。

    赫连霂连忙给她号脉,见她气血浮动,奇经八脉都四处乱窜,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她急急起来想去找大夫,没想到刚到门口却发现自己推不开房门,再用力时竟被一股力量给弹了回来。赫连霂一惊,“结界?”

    她大急,楚离竟然设下了结界,她出不去!

    赫连霂和楚离主修的不一样,赫连霂重技,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她有所研究,但楚离重术,全是些自身修为。所以过往她们相斗,比技,赫连霂赢;比术,自然是楚离赢。她可以用技困住楚离,楚离也可以用术困住赫连霂。两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就麻烦了,赫连霂冲不破楚离的结界,就像楚离也解不开她的阵法。小打小闹时,赫连霂不会跟楚离来真的,楚离多半是能破解的。但要来真的,楚离对赫连霂也是无计可施。

    楚离在床上直冒冷汗。

    赫连霂用自己的修为试探了下,发现不过螳臂当车,全是无用功。她的术修太弱了,何况楚离又有混沌术加持,别说赫连霂,就是崔浩来了,只怕也无可奈何。

    “师姐……”床上传来楚离虚弱的声音,赫连霂连忙过去抱起她,“离儿,我在,你快把结界撤了!”

    楚离拒绝,“三天……三天,我记得。”

    “三天你还有命吗!”赫连霂急的声音都变形了。

    楚离握住她的手,自觉很用力,其实根本一点力道都没有,“对不起……”

    赫连霂一怔,顿时眼眶一热,“乖,你撤了结界,我去找人。”

    楚离勉强一笑,“找谁呢?除了……师父。”

    “我带你去找师父。”

    “找不到的。”楚离虚弱地说,“他把混沌术都给了我,又说缘分已尽,你去哪里找他……别白费力气,好好待着。”她目光闪动,喉咙里发出声音,“楚夫人……”即便如此虚弱,眼睛里竟有一闪而过的调皮。

    赫连霂一震,“你……说什么?”

    楚离亲吻她的手,“夫人……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赫连霂的眼泪刷得落下来,“离儿……”

    楚离抬手,想给她擦眼泪,可根本抬不起来,眼神便苦涩起来,“我惹你伤心了……”

    “不怪你,离儿……”赫连霂抱紧她,“只要你好好的,我都不怪你。”

    楚离贴在她耳边,“等我好了,大约又要惹人厌,夫人,我对你不住。我控制不了那刈鹿刀……”

    “不惹人厌,离儿,我知道。可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的,”赫连霂亲吻她的唇,“夫人。我以后都不怪你,不使性子,你要好起来。”

    楚离唇间尝到了眼泪的滋味。她轻叹一声,“这辈子,你为我流了多少泪。若有来生,我也用一辈子的泪还你吧。”

    “谁要你的眼泪,”赫连霂又哭又笑,“若有来生,你要好好的。你要来找我,或者等我去找你。开开心心的等着我。”

    楚离笑笑,“好,开开心心地找你。我们都不要眼泪,好夫人,不要再哭了,我那一半心脏都快被你哭碎了……”

    她声音渐弱,说着话就在赫连霂怀中昏了过去。

    ☆、第84章 立秋

    整整三天,两人没有离开房间,也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拓跋焘派人宣旨请国师入宫,内侍到国师府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国师,拓跋焘变了脸色,亲自前往。国师府的人战战兢兢,只说也不知道国师去了哪里。

    魏帝便下令搜府,结果搜到太子妃的房间时,谁都进不去。

    僵持半天,魏帝命人找来了崔浩。崔浩一看,难以置信地试探着上前,“这是……结界?!”

    魏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崔浩神情复杂的行礼解释,“启禀皇上,这可以算作一种法术,只有修为极高之人才有此能力。迄今为止,微臣只见过师父寇天师有此异能,但师父是在半百之年才初有所得,花甲之年才真正习得。如果……如果这个结界是国师所设,那……”崔浩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国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这也太……”

    听完这番话,魏帝也震惊极了,沉吟许久问国师府的下人,“国师在没在里面?”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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