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春 作者:山石先生

    第14节

    这年前就需要置备起的年货暂且不去说他,只因给那几位老大人准备的年礼就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什么金丝描边的书画,什么翡翠嵌玉的手杖,这样精美的年礼送出去才有那个面子。

    还有要给衙门里的人的上瘾,大伙儿们跟着您的头一个念头,能不能来点好处意思意思?公衙里的人最是现实不过,若无有得这般好处,嘚了您呐,我们可不给你卖命。那可是现实的很。

    徐秀自那日从许进处出来后,又是拜访过了他几次,关系不消说也是落得个更进一步,两人都没挑明,但徐秀还是明白,或许这里边有点关门弟子的味道。

    是以,对许进的年礼,那真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置备了送去的,必然要有那个层次在,可这层次上去了,价格也就网上走了,这一头的花费,怎么能都减不下来。

    在坐的众人,都是自己人,徐扬跟自己从小吃苦吃到大,绝对不会有二心,至于其他人。徐秀只好狠下心来,不去望他们的眼神,闭着眼睛道:“这年,咱们过的平淡一点,委屈你们了,日后宽裕了再给大伙儿补上。”

    老秀才没得所谓,他不过是孑然一身,潇洒自在,什么日子都是那样平淡,年不年的,无有多大关系。

    摸着胡子道:“许尚书,韩、正卿那边更为重要,我等这年过的寒酸一些也并无多大碍处。”又笑道:“可是峻嶒啊,你确定日后,你就能宽裕的起来吗?”

    老恩师你别说出来好不好……徐秀只好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这年头当个小官若不想去贪污,这日子必定过的艰难。如果这一世的父母还在,那该过好啊,徐秀如是想到。

    又欲哀叹自己孤独明个的徐秀突然想起这边还坐着一个张璁,立马顾不得哀叹了,他家不是很有钱吗。两只眼睛转在了他的身上,很是不怀好意,上下来回的打量,都让张璁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张璁抖了抖脑袋无奈的道:“东家有所不知,家中得来的银钱都被璁捐赠给了那些贫苦人家。还好衙门内还能有我一口饭吃,不然此时的骢,恐怕就要饿死在街头了呢。”

    徐秀拍了一把脑门,只能以抽经的面孔对着他,到底还是生不起气来,自己的身边都是这些个好人,怎么能生气,开心还来不及。

    老秀才抱着自己的紫砂茶壶揉揉搓搓,喝的津津有味,冷不丁来了句,“峻嶒,你还可以将为师的茶换的再差一点的,为师没意见。”

    “不行。”徐秀连忙摇头摆手,自从先前徐扬跟自己抱怨家里穷的叮当响,老秀才就主动提出喝次一点的茶,这让徐秀好一阵难过,老恩师就这么点爱好,作为学生都不能去给他满足,很是惭愧,这下怎么还能再差?再差就是茶叶碎了,不行的。

    又道:“秀情愿自己吃的再差一点,也不能亏了先生您。”

    老秀才笑的很慈祥,摸了摸他的脑袋,点点头,继续喝着自己的擦水。

    很是困扰的徐秀低声惭愧道:“对不起大家了,让你们跟着小子过这般的苦日子。”

    大家纷纷表示无妨的,更是让徐秀有一些害羞了。也不由想到,前世看的那么写他们怎么就大肆敛财探囊取物呢,官运又是那般的享通。可是阳光照进现实,徐秀自能吐槽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做到那般顺利。

    钱钱赚不到,官也当的云里雾里。

    我这个穿越者好命苦啊,徐秀如是想到。

    懒龙见他这般为银子头疼,不由拖着下班想到,自己或许可以以此作为由头,半夜再往他房间里跑跑?轻轻垂了一下手掌,这真是个好主意,盯着徐秀的嘴巴一阵瞧,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只好说古人的思维就是与后人不太相同,上门都还要寻着几个由头才好意思去呢。

    老秀才道:“峻嶒有心就好。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

    徐秀点点头,其他他也明白,所谓赚钱手段,若说不靠贪污,骑士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东西,那就是土地兼并而已,这对徐秀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同徐辉自考上举人,承认一名举人老爷的时候,整个小贞村以前没有入徐珏名下的田地后来通通都归了他们哥俩的名下,这是一个时代的惯例。如果他公开收田,肯定会有许多人送上他们自己家的田地投靠在他的名投下来逃避税收,自家变成徐秀的佃户,交纳低廉的租赋。

    是的,送人田地,还反过来当他佃户,所求的,不过是逃避官府更高的税收,和签订佃户协议后低廉的租赋,这一种投献的风气很是正常不过。这就是功名的力量。当然前提这些投献土地的人也会对你考察,看看你有无劣迹,是否年轻有前途。徐秀这样的,别看现在当了一个小官,可在普通人的眼里,照旧是个稀罕物。

    可续修一点也不想接受这样子的好处,这玩意儿其实对谁都不是一个好东西,于国来说,减少了朝廷的赋税,降低了中央的控制,造成权力收缩造成真空,一代又一代的朝代更替,不就是这个东西引起的吗。对投献的农民来说,契约有的是人会撕毁,摊上一个不靠谱的,,落得个财地两失也是个寻常事,可还是有那般人趋之若鹜。

    对收纳投献人土地的人来说,消磨了进取心,蛊惑了贪欲,欲念上了心头,这人必然就不正,为富不仁,负心总是读书人的事也就比比皆是,误了国,误了民,也误了自身。

    想了这般的多,具体落实在了徐秀自己的身上,不论您认为他是神经病也罢,还是真有那个悲天悯人的情怀作祟也好,那么落一个没钱,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吗。

    可徐秀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不过是一个孤独一生的命格,就是无钱,也并无多大的关系,在古代能享受的,他并不怎么稀罕,所要做的,不过是养活跟着他混日子的小伙伴而已,这点靠俸禄,讲究点过日子,也是能够做到的。

    老秀才所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也只能是一个无法实现的伪命题。

    徐秀突然间笑了起来,道:“过了今年,肯定就会好很多的,这并不是虚话,哈哈。”

    徐扬好奇的道:“年后老爷你那些好友,陆大人,魏大人他们都会来的,皆是您不得招待?那又是一笔花销呢。”

    呵呵一笑,徐秀得意的道:“陆兄上海土豪,江边那一大块凸出来的地方全部是他们家的,哪里还用得到我掏钱?吃他的,用他的,我这日子就好过咯。”

    徐扬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才不在乎陆子渊被坑呢,保不齐他还乐意呢。

    老秀才拍了拍手,道:“早听闻上海家,想不到峻嶒你与他有交啊。”

    那是,只有接触的深了,接触的久了,徐秀才知道他们家到底有多么的土豪,那是整个松江府都数得上号的号富人家呢。徐秀道:“陆兄,陶二他们家都挺有钱的,只有我是个穷小子。”

    张璁道:“看来明年就有好东西吃了。”

    这边天天是粗粮小菜,很久才能来一口肉吃吃,还只有一丁点儿,可是难坏了富家子的张璁。可这一双眼,怎么都变得和徐秀那样恬不知耻了……

    而还远在北京的陆深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还不知道他自身的命运究竟如何。

    这边的懒龙心中有些不爽,看他那一脸陆兄好威武,陆兄好霸气,陆兄好有钱的样子就莫名不爽,只可惜现在不好对他下手,不然定会让他老实的。

    连带着对那个素未蒙面的陆深陆子渊,也敌视了起来。

    开口道:“大人,我觉得赠送个徐大人韩大人的年礼,您自行制备一个比较好,市面上的物件终归缺乏了一点诚意,不是最适合的。”

    徐秀陡然被点醒,道:“对啊,我何不自己做些礼物送去,也好表明我一片心诚。”陆深的那幅铁画银钩的苏扇,不是让自己喜爱的很吗,一个道理。

    张璁不解的道:“东家会做些什么呢?”

    懒龙挑起了大拇指笑道:“大人的笛子做的很好。”他才不会告诉别人那把笛子已经被他放在了枕边,每夜入睡,都要抚摸上几把。被他是做了信物看待。

    徐秀摆手道:“不过是些小把戏,不值得一提的。”

    做笛子送人,刚才徐秀也有做考虑,但却很快就放弃了,若许大人喜好散曲也就罢了,可他并不感兴趣,那也就不太合适。

    老秀才道:“峻嶒你不如写一篇贺新年的赋,为师替你装裱起来,你那笔狂草虽还显生疏,却有新意。”

    徐秀对自己那笔狂草也有点自信,但还是道:“这合适吗?”如今拜金的风气很深,就算他不爱这样,也抵挡不过大势的进行。

    老秀才道:“这又如何使不得。若为师是徐大人,收了这年礼,必定会赞你有心。”

    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赞同,如此,这年礼算是能省下一大笔的费用了。

    徐秀在为年关的荷包发愁,走马村内的刘家祠堂却迎来了一位他们怎么想也都想不到的大人物。

    陆珩看着这个稍显破败的祠堂嘴含笑意的安慰道:“想必自刘节深思,你么家也是不好过的啊,这么多年了,辛苦你们了。宗老尤为不易。”

    众人都有一些紧张,只有刘家宗老还能保持着面色的镇定,回话道:“这都是命,有劳大老爷询问了。”也由不得他们不紧张,普通小老百姓哪里见过京城的府尹?对他们而言,就如同天神一般。

    陆珩道:“听说你们家同郭竣有仇恨。”

    听他这么一说,刘家人的心里瞬间被一种名叫仇恨的物质个填充了满满,你一眼,我一语,将事情同他说的清清楚楚,还以为徐大人请动了这位大老爷前来了解情况,都在心理佩服徐大人的本事。

    陆珩对下人随意的抬了抬脖子,那人就弯腰不起眼的跑了出去。

    留下的他继续听着乡民们的抱怨。

    这是,外头响起了一阵鼓掌的声音,有人边走边笑道:“诸位乡亲们好啊。”见得分明,那个一瘸一拐走路还呲咧着嘴的不是那个郭竣,又能是谁。

    他一出现,令刘家人瞬间怒目,更有年轻人想要冲上前去,被那些长辈所拦下。刘达走出来指着他怒道道:“你不是在江宁县坐监吗,难道?”刘达的心一阵揪痛,难道那个嘴上说的好听的徐大人也不过是一般的货色?

    郭竣朝陆珩行了礼才道:“不错,正如你心中所想那般。”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刘达死命的摇着脑袋,往后推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结果,徐秀当初的那句:“本官要是不管,还当个狗屁。”的话犹在耳畔,令他们升起了一线希望,怎么可以转眼就变化了。

    老实的刘达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刘家人一阵忙乱,将刘达他平躺在地上,陆珩这时背着双手转身过去,不在看这一场事情,此地不需要他再说话了,充当一面人肉背景足以。

    刘家宗老此时面黑的犹如过低,死死的注视着面前的三人,除了郭竣,其中一人宗老很是熟悉,是他那位非常疼爱的孙女刘兰。

    另一位年轻人面有戾气,啧声连连的道:“老头,脸板着给谁看?”

    就算仇人在前,宗老也不会轻易的失去了理智风度,听他这么说道,也不过是沉声回应,道:“不知这位公子是?”见其气势不凡,周围人也对他多有恭谨,由不得掌控一家一族命运的宗老不小心谨慎。

    那年轻人鼻子轻轻的一哼道:“你这老汉没有资格认得我。”

    压下族中不忿的吼声,宗老隐忍了下来,道:“就算您身份尊贵,老汉没有那个资格认识您,可是贵人您也不该如此的无力吧,敖汉偌大年纪,你都无有怜悯之心吗?”摸了一下下巴的胡须,花花白白。宗老虽然不见得有多大学问,但这阅历足以让他知道,这时候倚老卖老是最好的结果。

    郭竣凑过他的身子,低声耳语道:“小弟我来这边是了解又难过的,有劳公子您忍耐片刻,待此事完结,自然什么话都好说了。”

    这年轻男子轻哼了一下道:“给你面子。”随即换了一张脸一般,满脸堆笑,对宗老躬身施礼道:“真是失礼了,晚生给老丈赔罪。”

    态度转变,宗老才好受了一些,道:“不知郭乡绅今日来我刘家祠堂,有何贵干?”虽是对着郭竣说话,可这双眼睛却是含悲的看向了那个刘兰,其中意味,自是不需细解。

    郭竣拍了拍手,就见门外进来了两人,他俩抬着一个枣木箱子,以这箱子的做工来看,想必就不是寻常的物件,确实不知道里面是何物。

    宗老道:“这是何意?”

    郭竣的动作可能因为屁股上的伤显得有点滑稽,一脚踹上去里面慢慢的一箱子银钱就这么暴露在了刘家众人的面前,满室都是吸气的声音。

    刘家人哗然,都在那边窃窃私语,议论着郭竣的动机到底为何。他们活十辈子,就不见得能够见到这么多的银两。由此失态,也是自然。

    宗老的手杖死死的敲击着地面,一时气息未曾缓过来,连连咳嗽对着自己人道:“你们给老汉我安静下来。”

    见尊敬的宗老开口,大伙才算恢复了理性,可那眼神任然不自觉的飘向了这一箱子银钱。

    本想多看看这群乡巴佬失态表情的郭竣很是意犹未尽,但脸上也是挂起了笑容。

    压下咳嗽的宗老面色有了不自然的微红,看着郭竣道:“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郭竣这边最合适说话的,其实是刘兰,他刚想回头看他,这刘兰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走近了一步,开口道:“宗老爷爷,这银子是夫君赠予我们刘家的。”

    宗老摇头悲哀的神情,却又用坚定的语言与她说:“烂娃儿,你既然对他说得出夫君二字,就不再是我们刘家的女娃儿了。”

    刘兰近前来一步低声道:“宗老爷爷,孙女儿比谁都看得明这里面的问题。”嘴角苦涩在他耳边道:“认清现实。就好了。”

    郭竣道:“宗老,这里有五百里,足以你这刘家从此改换门庭的。”

    宗老的眼神一直跟在刘兰的身上,见他走到了后面隐藏起了神行,才深吸一口气道:“我们需要付出些什么?”无有白吃的午餐。

    郭竣让下人从门外提溜进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指着他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干的。与我无有任何干系,就这么简单。”

    此话一出,众人对他皆是怒目圆睁。而贾总却看着陆珩的背影,心中期盼着奇迹的出现,多么希望他,能够转过身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从脚到头顶,刘家宗老浑身都冒着寒意,如此颠倒黑白平空诬陷,若他还不能看得明白,拿着一把岁数不就等于是白活了。

    摇晃的手指指着郭竣艰难的道:“五百两,就能让我的兄弟复生吗,能让我的侄儿回来吗,这清白的苍天,怎么就能被你们给遮蔽了?真是欺人太甚。”

    身边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时那个年轻却道:“宗老,小子是成国公府的朱麟,您就自己考量吧。多余的话,呵呵,我也就不多说了。”

    宗老的双眼睁的很大,严重爬满了血丝,成国公家的公子爷应天府谁人不知?宗老望了望陆珩,看看了郭竣,指了指朱麟。从未有过的悲凉之意绝望之感由内而生。

    看着神龛上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喃喃自语,“我这个宗老当的不称职,竟然让仇人在祠堂内如此羞辱我等。理当跟他们玉石俱焚,可是可是……宗老不就是要为了族人品尝那份屈辱吗?好让他们生存下去吗……”

    呵…呵呵。哈哈…哈。宗老沙哑的嗓子笑的令人毛骨悚然,他推开了身边的搀扶,笑的老泪纵横。这事儿如果自己再敢说个不字,还有得活命之路吗?

    宗老心中犹如撕心裂肺般诘问着苍天,“老天爷,你怎么不睁眼的啊。”

    躺在地上的刘达此时悠悠转醒,很想挣扎的站了起来,宗老见着他伤心的道:“躺那休息。好好想想你找的那个张书生,那个徐父母。真是一个好父母官啊。”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紧张的脚步声,推开大门,见着满堂的刘家人,他哇的哭喊了出来,吼道:“刘节大哥家的嫂嫂,投河自尽,救不回来了啊。”

    “好哇,好哇。”宗老捂着胸口,只觉一阵绞痛。进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不想他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在小辈的面前哭出声来。这般的屈辱,这般的不忿,又能如何?此间悲痛,和认知。

    谁也不晓得那位刘王氏见到了郭竣三人进了祠堂后,似是在脑海中响起了绝命的乐章,她早已经记不清事物,分不清人的状态,或许感觉到了那强撑着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此洗冤无门,才会恨不能解脱吧?令人悲哉。

    刘王氏的归去,纵然让大家心中的怒火更甚,然而,却也浇灭了心头里最后的一份希望的灯火。躺在地上的满脸泪痕的刘达死命的咬着嘴唇,他是一直在和大伙儿说,徐大人断案分明,徐大人有机变的美名,徐大人一定会帮助我们主持公道的。

    到时候郭竣服刑,我们那位显得的大嫂一定会康复的。可是此情此景……什么都破灭了。希望不再,希望不再。

    刘家祠堂的气氛很是压抑,宗老的太阳穴不知什么时候凹陷了下去,整张脸布满了绝望的死气。他犹如枯木一般的身形站的倒还笔直。

    只听他道:“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的这么一个决定,已经不能再让刘家人升起那么一丝愤怒的情绪了,余下的,只剩下了麻木。

    宗老甩掉了手杖,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泥地,头轻轻的抵在了地上,呈现五体投地的样子。

    只听他平静的道:“恳请大老爷们给我们一条活路。给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他可以饱受屈辱,只为族人能够繁衍生息。代代不绝。

    郭竣笑了,不,或者说,郭竣这一方的人全部笑了。只不过他笑的最是得意,最是肆意妄为。这,就是权力,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太平天下,阴暗的那一面令人毛骨悚然的食人的现实。

    郭竣的笑充满了得意与张狂,他道:“看你们这么上道,银子,你们就收下。好好的,按我说的去做,子唷有你们的活路。”

    “咚咚咚。”宗老连着三下磕头。咬着后牙槽,浑身都在地上颤抖,此时此景,恐怕任何一位心有良知的人,都无妨忍受一位老人家如此的行为。

    从嗓子尖冒出的声音道:“谢谢大老爷。”

    “走。”

    一曲阴暗的悲歌,一场人间的悲剧。这种事情总是在看似黎明就要到来之时屡屡的上演,她是黑夜的主题曲,她是人间悲剧的赞美诗。

    光明来的,总是那般的迟。可是迟到并不代表她不会来,光明总要来的,当她到来之时,这些鬼蜮迷雾就会在顷刻之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让我们迎接光明,驱散这沉重的黑夜。驱散这心头的抑郁。

    ☆、第51章 三世冤好手段

    霜雪冰封金陵,沃野染上白衣。

    直射大地的阳光照在人间,反射起的光芒让这个世界在人们的心中变得是那般的光彩夺目。

    然而江宁县中徐秀此时的心情却一点不光明,犹如身处火焰山上一般的暴躁与愤怒。整个人都快气疯了。

    他指着典史道:“你竟然在我未知情的情况下私自放走了郭竣,你可知道什么叫放虎归山的道理?”这要再去收监,难度就变得更大了。徐秀恼怒的拍桌道:“你还隔了半天与我说。”

    那典史是个所谓的油吏,在江宁县几代都在衙门里当差,弯弯道道的最是清楚不过。面对主官的暴怒,无有什么紧张的感觉,流官不靠油吏,还能靠谁?俯着身子道:“府尹陆大人亲自前来,职下也没有办法啊。望大人谅解。”

    理解你,谁又能来理解我?徐秀如果不知道这事晚了半日自己才知道是个什么后果,也就愧对了他所谓机变的名头。如果有心操作,入了那个不知内情人的眼里,必然会被认为是和光同尘的人了。

    同他道:“晚了半日,你真是居心叵测。”

    也是明白,这典史无外乎是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这么做,讨好府尹算是站队,对自己晚了半日说也算是有了交代。真是油滑的家伙。

    张璁道:“我去一下走马村,了解情况。”徐秀这才回过神,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道:“有劳秉用。”

    老秀才疑惑的道:“按理说陆府尹提走郭竣很是不合符程文,如今有许大人做主,他这般做,难道不是授人以柄?”

    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典史,徐秀没好气的同他道:“陆府尹当时是怎么说的?”

    典史一板一眼的道:“府尹大人又怎会对晓得所的那般详细,之说了一句另有隐情。”

    彻底对他表示无话可说,不问就不说,不打就不走。有这样的下属,真是悲哀。

    老秀才道:“速让徐扬去一下许公韩公那里,言说此间情况。”

    这才是所谓老成谋国的话,徐秀不由暗自反思自己处理事情的经验还是不足。只顾忙着追究眼前的责任,却忘了信息的传递是刻不容缓的道理,当官的学问还有待磨练。

    徐扬应下声来立马就走,徐秀此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了,哪遇到过一件事搀和这么多人,这么多不同的层级的他,能力已经到顶了。

    家有一老,什么都好说。徐秀道:“府尹为什么会这样做?先生能帮我揣摩一下吗?”

    老秀才坐在那里喝茶何不延续,徐秀哼道:“张典史,你先回去。日后在与计较。”

    等他走后,老秀才忧心忡忡的道:“陆珩在东南素有才干。想来就能明白他不是无的放矢的随意举动,此间必有深意。先生觉得你可以先让懒龙去吧郭竣带回来,再去韩公那里好好盘算一番。”

    立场不同,就不代表徐秀可以小觑天下的英雄,就可以不把这些人的能力放在眼里。做到府尹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平凡无能庸庸碌碌之辈。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必然就可以得出必有谋算的看法。

    徐秀朝外面喊道:“懒龙。快过来。”这么久的接触下来,他早就知道这家伙的耳朵很是灵敏,吼一吼,也好不浪费时间差人去叫他。

    果然,徐秀说完没多久,懒龙就跑过来道:“大人什么吩咐?”

    “带人。与我把郭竣重新收监。”

    “是。”

    事已至此,徐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一弃官回家的节奏。只因若不能搞定刘家三世冤仇,与他所有的思维方式,行为准则,包括得以安身立命的三观都会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也就没有在这个官场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徐秀握住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关节都微微泛白。心下有一种对事物不可预知的恐惧感。

    老秀才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笑道:“峻嶒。脱离自身掌控的感觉是不好,但你也不用惧怕。鹤滩公的得意门生还能是个怕事的人吗?”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那一张不算好看的老脸,钱福好像与他在说话,就听他嚣张的道:“怕个甚,不过就是个干。”往事历历在目,徐秀好想先生。好想先生能够再吼一句小赤佬。

    认真道::“有先生与秉用,还有大家的帮助,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有此心就好。”老秀才心中也明白,自己或许没那个能力去教导他的学业,但是,这还处在少年心性与成人思维过度期间的徐秀的心态最是跌宕,自己也要加倍的看护好他,引导他走向正轨呢,这不也是作为老师一个重要的任务吗?

    这边的徐秀对陆珩的行为了解的不深还在挠头苦思当中,另一边的陆珩却不会给你们什么等事情搞明相处对策,再动手的回合制模式,一切都是平行,一切都是俱进。

    应天府的大堂气派宏大,堂官老爷的大案厚重非凡,充满了历史的沉淀,时光的变迁感。上方悬挂的金色字体秦镜高悬的大字让这里看似充满了浩然正气。

    坐在搞出的陆珩手摸着惊堂陡然一拍,道:“具犯人白飞,年一十七在甲民籍,对逼死刘节,殴打刘玉山一事可有疑议?”

    那个叫白飞的后生双手拢在袖子里,平静的道:“无有疑议。”

    落板画押,陆珩道:“昂唐安杰,待本官同韩、正卿对公接洽,与你无事。”后一句则是对郭竣所说。

    郭竣揉了揉屁股道:“有劳青天大人了,可这江宁县知县不分青红皂白的无故胡乱攀扯小民,请大人做主啊。小人被打的很是凄惨。”

    陆珩冷冷的看着他道:“江宁县不知内有隐情,足以说明他无有明断是非的能力,执掌一县之地,擅起冤枉官司本官自会与他计较,但却与你无关,休得再言,退下。”

    这番话自然别有用心,作为上风,直接否定了徐秀当家断案的能力,若被以此追究责任,他的官路算是被掐死了。

    ……

    青着眼睛的张璁很可笑,但面对的众人并没有人对他笑,平时受走马村待见的他一进入了村内便被之前整天围着他转悠的小朋友用石子招待。大人们则手拿着棍棒对他招呼,连句说话的工夫都不给他。可怜的张璁只好抱头逃避,心中的滋味一时十分复杂。

    张璁如此的不顺利也就预示着懒龙也不可能顺利。他去晚了一步,听他人道这郭竣已经被带去了应天府,塔克没能力去应天府要人,只好无奈打道回府。

    徐秀同情的瞅了一眼张璁道:“这就是说,你如今已经在走马村内成了他们的仇人?而郭竣也被应天府看管了起来?”

    张璁摸着肿胀的眼睛道:“真是……东家说的一点没错。”他才不会说刚才想说是废话来着。

    两手一排,靠着椅背,徐秀道:“那就等吧,我等没别的好像,就看许公、韩公那里何时有了说法。”

    懒龙目前的思维模式,全部围着徐秀,只要他不着急,那自身也就没了所谓。左右打量了一下,不见我来也那个家伙,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嘬了口茶,老秀才道:“徐扬去了这办事后,也未见回来,难道这里面有变故?”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未落,徐扬便从外面跑了进来,气息有些喘,徐秀拦下道:“把气顺匀了在说好了。”

    徐扬道:“许公韩公在大理寺等您。”

    沉默片刻,徐秀同众人道:“事不宜迟。”

    那边大理寺内,韩邦文不顾一大把年纪上蹿下跳,让人不由不觉得他的腿脚利索,不愧是早年带过兵打过仗的人。

    “真是岂有此理啊。”韩邦文怒气冲冲,他们已经收到了陆珩的公文才会晚见了徐扬,两厢一对比,心中自然是埋怨陆珩做事的狠辣。

    相比起愤怒的韩邦文,许进则平静了许多,拍了拍桌子道:“别在我面前晃悠,看的烦。”见他坐下才道:“陆珩搞额个替罪羊,并让刘家人改口,给仇人作证。”

    许进啧了一下。继续道:“真是好手段。”

    “这办事后,大人你还有心思夸他。”

    “无所谓夸不夸,他颠倒黑白,那我们就拨乱反正。”嘴上轻松,那不过是许进自身的习惯,任由天大的事也要死让自己从容面对。心里却是不轻松。

    傅海的事情被自己用蛮力压了下来,搞得他如今首尾难顾。那么作为回敬,郭竣的案子陆珩必然会有所行动,却没预料这力度这般大,其中若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争斗争斗,说破天去就攀扯两字,看谁“文章”作的秒而已。

    这里陆珩直接要否定徐秀,一旦他成功,徐秀断的案子自然就没了意义。

    韩邦文唏嘘道:“这一关不好过。”

    受不了他一惊一乍情绪上下乱窜的许进很是烦躁,道:“你烦不烦。我们保住峻嶒就是。”

    可怜刘十几岁的老头憋屈的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被我自己修坏了,拿去修后,数十g的资料,几百篇的论文,统统没有了。云盘也只保存了十分之一……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幸好我没存稿呢~qaq

    ☆、第52章 三世冤三两事

    待到徐秀过来之时,这两位其实已经有了应对陆珩的办法,就算有所不足,也是大致差不离。

    徐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张璁懒龙的情况,听了他们的话才道:“亏得陆府尹想的出这样子亏心的办法。”

    几人的对话围绕着刘家人进行,归根结底,只要刘家人回过头来到徐秀这边作证也就没了什么问题。

    许进道:“峻嶒,你先去了解刘家人为什么会如此,韩大人这边也会继续给你腾挪时间。时间不多,你尽快行动。”

    “这就去。”

    ……

    陆珩边却在进行着私密的对话,除了他以为,很显气派的厅堂还坐着南京刑部尚书潘蕃,也有六扇门的人旁坐。然而好像六扇门的几人似有不同意见,那位令我来也一枝梅头疼的通天的脸色很不好看。

    只见他匆匆拱了拱手就离开位置远去。

    陆珩眯着眼睛道:“通天捕头,似乎并不乐意。”

    潘蕃道:“陆大人你可以请求六扇门为你做事,同样六扇门也有权力不听从你的意见,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作为知晓六扇门事务的义务,对一切非知情人死守秘密是必须做到的以外,则还需要同六扇门共同进退配合他们的行动步调高度一致,除此以外,对其官场上面的代言人刑部尚书并不是下级的关系。

    该有斗争继续斗争,该有矛盾继续矛盾,并不是要听他的。孤儿刑部尚书虽然是统筹六扇门全局的人物,但奈何官场倾轧的残酷性,六扇门利益的策划人基本属于六位总督的手里。

    他自然做到了同六扇门步调的高度一致,就有了行使自己手中的权力,任何人六扇门内的人都有权力寻求他们的帮助,为自己谋私。只要提出可行性并且表明对六扇门有利益,什么事请都可以相商。

    手背抚了抚胡须,一把美髯的陆珩笑道:“官马官养队形不来说是一个最合适的手段,您,或者北京王尚书都是乐见其成的吧。”

    “这是自然。”正德二年快要过去了,北京这一年里换了四位刑部尚书,斗争不可谓不激烈,南京处于政治斗争的外围,所受的压力小很多。

    潘蕃自己也是知道,过了新春就是七十高龄,很难有机会去掉刑部尚书之前的南京两个字,所思不过是借此官马官养的办法能落一个六扇门候补总督的位子,如此,则后代子孙靠着这个名头,衣食自然无忧。

    陆珩道:“难道您就不想让那位吴鸿替你操持吗?他可是对这个东西最是熟悉不过了。”心中却恼恨许进将傅海落了一个下等,自己这位心腹将来却要话费更大的精力去拉扯上位了,真是麻烦。

    潘蕃虽说与那位许进年纪差不多大,但心里对他也是有点怵的,当下道:“徐大人亲自定下的章程,不是谁都可以无视的,更何况真正牵扯进这一个案子,与我们六扇门兵无有多大的好处,得不到实惠,反沾惹上因果。”

    陆珩摇头道:“潘大人,您糊涂啊,韩邦文非要置郭竣于死地,已经是挑衅了六扇门的脸面了。”

    低头不语,其实韩邦文能够知晓六扇门事物完全是潘蕃的私信作祟,完全是他看在多年的情谊。虽说他俩多有政见不和,各自防备,但从心理来说,不管怎么将,朋友这两个字,两人还是当得起的。并不是步调一致高度统一,什么都谈的来才能称朋友。

    如今这样的不开心,他也有点反思自己到底还是顾着人情。

    道:“接手南京六扇门,对我而言,六扇门的利益高于一切。只要你能让六扇门看到利益,配合你行动没有问题。通天作为提督捕头,他的意见固然重要,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明确的拒绝你,你暂且放宽了心吧。”

    举起手中的茶杯,陆珩轻轻对他敬了一杯。“美哉六扇门。”

    至于所谋何事,怕外人不足以知。

    这边离开大理寺的徐秀回衙稍作停留就前往了走马村。受到的待遇同张璁一般无二,不过他并不担心,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吸取着张璁的教训,他带了十几个人一起进村,都有点黑暗势力的意味在里面呢。

    越是靠近刘家住的地方,见到的人基本都缠着白布,徐秀的心里很不妙,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为你刘王氏。急忙打量那颗不远处的老槐树,预料之中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幡。

    一个快步拉近了躲闪不及的村名,徐秀问道:“刘王氏呢?”

    心中几下联系,若刘王氏这时候深思与郭竣必然脱不了干系。不然为何会这么巧?徐秀早就明白,若有巧合,先打个问号再说。

    那村民一把将他甩开,差点晃得他一个踉跄倒地。懒龙搀扶着他对村民怒目。

    徐秀拉住他道:“无妨。”回过头才对那村民道:“老乡,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很重要,拜托了。”

    “狗官,不用你来假慈悲。”这人后退了几步,拿起墙边的锄头对着他比划。徐秀手摸着额头对懒龙道:“得,我又被骂狗官了。”

    懒龙觉得自己这时明明应该同仇敌忾才是,却不知为何很显小。他当然知道徐秀当官很努力,可是努力的峻嶒却屡屡被人骂做狗官,真是命运的捉弄呢。

    “找宗老。”没办法,既然文他们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去找刘家的当家人。

    行过几步,来到刘家祖宅门口,首饰的很是平整,堆放着女性所用的衣衫,似乎准备焚烧。门外也站着些人,他们看上去上了些年纪,见着徐秀等人的到来并没有多大的激动,只不过是无视而已。

    可他们不说话没反应,顽童却是不管不顾,小孩子们手里拿着些石子就对这些衣着不错的人丢去,星星点点的石子砸在身上,疼是不疼,感觉却不好。

    一群大人对他们素手无策,徐秀大声道:“快些住手,我们找宗老有事。”没有半点停手的迹象,大人们也无有半点阻拦的动向。

    可又不能真正的对着小孩子出手,闷坏了众人。

    还是懒龙靠谱,一个闪身干净利落的收缴了他们的小木棍,随手一丢拍了拍手,潇洒的很。看向徐秀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却不知徐秀也在心下吐槽,若是个美男子来这一手也就罢了,必定会让自己惊艳,可你懒龙还是踏实一点的好,何必秀。

    若知,必定冤枉死和不服气的。

    徐秀走出来高声道:“宗老,江宁县徐秀来看望你。”也就是徐秀这官当得好脾气,换个别人,哪会那么给你面子。

    不大会功夫,步履艰难的宗老走了出来,周围人一反之前的冷落都是在那边嘘寒问暖的。宗老平静的看着许秀道:“必存败落,怕是容不下大人的贵体,请回吧。”

    徐秀诚恳的道:“宗老,本官对之后的事情发展并不了解,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郭竣也不是本官下令放人的,请你相信我。”

    “砰。”“砰。”“砰。”

    手杖连续敲击着地面,宗老面色微红,他道:“求你们这些当官的老爷们放我们一条活路,别再来找我们了。我们刘家人只想好好的种地,好好的当差,好好的养马。”

    说完回身离开,全然不顾徐秀在后面的叫声。

    “宗老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回屋一筹莫展。

    “大人请回吧。”

    徐秀笑道:“本官去给刘王氏上一炷香,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来拦我。”一见到主官抖擞了起来,衙役们的气势也跟着涨,鼻尖齐齐一哼,就在前头开道。

    所谓惹不起,躲得起,就算徐秀入了灵堂,刘家人刷刷的走的一干二净,都不愿意与他面对。心中一叹,面对满室的白色,肃然的灵堂,徐秀心道:“冤枉官司总会了解的,祝您来生投个好人家,幸福一辈子。”

    “走了。”既然不欢迎,再作强求只会适得其反,只有用铁一般的事实,用亲力亲为的实际行动,去表明。

    另一边陆珩则是上了大理寺的们,来不过是想要说服韩邦文移交官司,怎知又碰上了许进。这老爷子也不知怎的,自家吏部衙门不待,老爱在大理寺晃悠。

    见他在,算得陆珩小心谨慎,可是三两和之下还是被许进挤兑的哑口无言,腹诽他一介老头多管闲事,暗道:你再神气活现些日子吧,有你的结果。

    许进到:“这案子既然出在江宁,徐秀这个小娃娃也是第一个接受的,你这府尹上官搀和什么?既然有了疑问,那就接着他去审就是,也别和韩大人搞什么移交的事,打回重审。”

    落得没趣,陆珩扭头就走,临了台阶才轻声道:“许大人年事已高,还是不要搀和其中为好,省的有什么意外。”

    “走好不送。”许进来回晃悠着手,很是嫌弃的对他甩了甩。

    “告辞。”

    既然好言好语不听劝告,那就由不得我了。陆珩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忙的时间过了,这算昨天的。

    ☆、第53章 三世冤在一起

    案子发回江宁重审,这就是机会。

    事实就在那里,不是否认就可以换另一种说法。徐秀准备的很是充分,他要让这个事情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再也有没反转的余地。他要让郭竣死无有葬身之处。

    是夜。

    打更人的声音都已经远去,徐秀的屋内照旧亮着红烛。他手里翻着的是大明律,左手边搁着的是本朝案牍,所谓案牍,就是判例集。他想要从中找出合适的依据。

    夜晚寒气霜重,他的双手冻得有些微红,桌子下面虽说有一个火盆,却没有点上。一来碳的价格老贵,能省一点则省一点,二来徐扬将他的窗户用厚厚的毛纸糊的死死的,此时的煤炭加工工艺还未成熟,若是被毒死,乐子就大了。

    一边翻书,时不时的添上几笔,认真的人,总是那样的有味道,徐秀根本不知道,他的头上正盘坐着一个年轻人。这是这位年轻人的想法,一枝梅拖着腮微笑的看着下方的人那样的专注,心里也是甜甜的。

    寻着时间差不多了,一个翻身落在了他的对面,只有人影未有声音。虽说没有声响,但以防他受惊吓呼喊,这夜深人静的,一嗓子嚎出去,十里八街的人估计都能吵醒,顺手就将徐秀的嘴巴给捂住了。

    眨着眼睛笑道:“久违了。”

    心头微微一跳,随即平复如常。徐秀并没有多大的吃惊,这种事自打一枝梅的出现就已经注定,他迟早要来的,躲是躲不过去,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轻轻的拍了一下嘴上的爪子,徐秀哈了口气搓手道:“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似是心尖儿上的人儿邀请的魔力甚大,一枝梅闻言屁股马上就落在了座儿上,好奇道:“我本以为你会吃惊我什么时候上的梁。”

    徐秀摇头道:“这问题没有什么好问。至于吃惊与否,你觉得自上次过后,我还能吃惊的起吗?”想起了上次那疯狂的亲嘴,徐秀就有一点不自在,很是尴尬。若说亲嘴也还罢了,可悲的是大冷天还得拿个扇子遮挡住自己的嘴巴,以求让别人看不到红肿的嘴唇……

    换以前的徐秀绝对是对大冷天拿扇子这一行为十分反感,却无奈落在了自身身上。

    一枝梅握着他的手来来回回给他搓揉,徐秀尝试了一下,见收不回来也就随他去,一枝梅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早点上床休息,要是冻伤了,多让人心疼。”

    这语气听的徐秀心里一阵,怪异的感觉多的不得了,暗道:这话怎么和小情侣似得?

    徐秀是聪明人,聪明的一个特点就是吸取教训。上次那种逞口舌之能带来的后果历历在目,此时说什么也不会去作死的说些扫他兴的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是最好的,徐秀没有回话,只感受着他温暖的双手带给自己的安心。从手一直到心,再到全身,整个人都在他的温暖下变得暖和了起来。

    有点不习惯的道:“谢了。”

    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再放在了徐秀的嘴唇上轻轻点了点。笑得很开朗,让徐秀都受他的影响,笑了起来。听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句应该,道尽了满腔的爱意,这么明显的情意撞击在了徐秀的心田。使得他为这案子操碎了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扭动了一□子,徐秀使得自己坐的更舒服,才半眯着眼睛道:“你是个会照顾人的。”

    带着年少之人的得意劲,一枝梅纠正他道:“我只会对你这样,可惜你要抓我。”

    这话题不好再这么继续下去,徐秀强迫自己走出那个温柔美好的情绪当中,借着喝水的空隙道:“今日来,所为何事?”

    一枝梅愣了愣,看着自己双手有些遗憾,才道:“刘家人的情况我去了解清楚了。”

    原来靠着他的易容本事,很是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孩子们给搞定了,小孩子自然藏不住秘密,几番功夫,来龙去脉也就清楚了差不多,再在房梁上偷听些话儿,什么都明白了。

    听了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客观叙述,徐秀出气的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就连刘家人的悲惨境地一时也抛向了脑后,只因他从一枝梅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暴戾。

    徐秀认真的道:“你不能杀人。”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一枝梅笑道:“才不会,我不会杀人的。”

    徐秀不会看错,他一瞬间只觉的一枝梅变得很是危险,或许是内心觉得现在的一直没很不错,但沾染上了人命的人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接受。他就如同出淤泥的荷花那般的洁净,所做的事是他的侠盗,虽与世俗规则不容,但抛开立场,徐秀也是很喜欢他的做法。可一旦手里有了人命,这本质,就变了。

    平缓的语气,却铿锵有力,徐秀道:“一定不要。杀人者人恒杀之。”

    似乎感觉到他的在乎,一枝梅心头的戾气消散了不少,握住他的手吐了吐舌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徐秀反手一压,盖住了他的手否定道:“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一枝梅才不管你是不是有其他心思,还是什么恻隐之心,他只是觉得你是在关心我,这就足够,双手张开移向两旁,徐秀见他如此,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只道该来的总归要来,当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被亲就已经几成定局。

    预料中的亲吻没有落下,得来的却是一个暖暖的怀抱,徐秀的耳边传来了他好听的声音,“我想和你在一起。”

    原本打算睁开的双眼听得这句话,只好紧紧的闭上,若有了四目相对这事情就不好办,他才不想与他对视过后的尴尬。这就是告白了,徐秀给了自己这个答案,然而心头的答案却还难以得出。

    照理应该冷言冷语的好好打发他走开,而多次的接触,多次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密互动,始终让他难以真正的抉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啊。之前不也有了一瞬间想要尝试着喜欢他的冲动吗?

    心思流转迟迟不能开口。抱住他的一枝梅好像有了一些不安,身子微颤,显示着他的击掌,拥抱的双臂缓缓紧固了起来,带了一点鼻音的话语有点委屈的意味,直冲徐秀的心肺。

    “给我个依靠,给我个想念,给我个寂寞愁闷之时聊以期盼的对象,峻嶒,与我在一起,山盟海誓。”

    徐秀轻轻一笑,明亮的双眸直视着他,再无有半点躲避,笑道:“我还是会抓捕你归案,严惩不贷。”

    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剑刃刺向的了他的心,正当一枝梅绝望的难以为继之时,徐秀又一次的话语却把它拯救出了深渊。

    学着一枝梅的样子,眨眼道:“不过是把你抓回家而已。”

    现代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尝试一段感情的时候,往往容易下决心。徐秀心道,尝试一种不一样的感情,似乎也无多大关系,记得谁说的,长得好看的小男生,谁都会喜欢的。

    最为重要的,小嘴儿很甜……

    这不就来了吗?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54章 三世冤很踌躇

    带着依稀温存的浓浓情意,一枝梅很是不舍的离开了。

    屋外寒风阵阵,有情人的内心却如八月骄阳那般的火热,烈火腾腾。回头望了一下屋内,一枝梅紧握着双手,暗道:峻嶒,我定不负你。

    顺说徐秀同一枝梅的感情事,花去了些许笔墨,然而感情事物说是人世间最为复杂难以揣摩的东西也是不为过。自然也令人说不清,道不明。将来如何,未来怎样,谁也说不准确,也只好留作将来,且行且珍惜了。

    躺在床上,徐秀的脸上带有笑意,嘴角的弧度似是表明了此人的心情。可是美好的东西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残酷的现实,大明理学流行于世,虽男风小唱深得那些个文人骚客们的喜爱,倒还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公婆的局面。

    思及现实,徐秀无奈的深呼了一口气,将被子蒙在头上。似是这样,就能带来些许的安全感。这时候南风刮的很厉害,同性之间的爱情蔚然成风,这些人也不会藏着掖着,绝大多数人都会得意洋洋的现给别人看,以期得来他人羡慕的目光。只道这是个情意绵绵的佳话。

    大明也就落了一个男风“尽显”的名头,五千年男风,在此达到顶峰。

    而倾心之人也会接连不断的写那个款款情话,寄托相思的情份,收到的人也会自豪的同他人分享。好比徐秀身边就有了那个现成的例子,道万镗兄写给陶骥的情话,就被陶二一点不漏的全部倒了出来。自他去了关中,万镗不好寻他,只好三日一封,五日一信的送去心意。

    “春风几度吹愁人,思盼美玉泪沾襟。”、“不见天人路遥两千里,只待默默无言暗呼名。”凡此种种,酸的徐秀牙齿都怕要倒了几颗,比之可爱兄赠送的永春老醋的劲头还要大。

    于是乎,听陆兄所说,万镗老兄貌似都已经瘦了一大圈,真可谓为伊消得人憔悴,真可谓为卿痴狂的痴人。

    若是先前,也就罢了。算上上辈子,数十年不曾萌动的心意看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会写些调侃的话已做谈资,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不料自己这边出现了一个一枝梅,如此几次三番的表情,令人面红耳赤的轻薄,再读这种书信,心头的滋味也就有了大大的不同。

    徐秀望着上方的木梁,暗道: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这猪跑啊。

    书信往来,这是时代的特色,依靠极为发达的道路交通,书信的便捷程度大大超乎了后人的想象,如今的文人不仅仅用它来同远方的亲人友人表达想念之情,更用它来行那个“文以载道”的事业。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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