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好淡定 作者:古玉闻香

    第2节

    十三在房中搜了半天,找到一柄粗大的喜剪和十几根钢针,在手中掂了掂。他又挑选几样看起来无害,分量却够沉重的物品,摆在房间各处。

    失去武功,只能在敌人猝不及防之时先发制人。叶裴青无论想在房间哪一处对他行凶,他也能随手捡起一样东西,直劈他的脑袋。

    将卧房里间的门闭好,十三举着蜡烛研究所有的家具和桌椅。检查了很久,他找到两根略松的长钉,用喜剪硬拉出来收好,放置在床的缝隙之中。

    这些长钉足有五寸,插入脖子就能使人毙命。叶裴青若敢在床上对他动手动脚,这里就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不是他不“听话”,但他已经习惯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他痛恨那种受人所制、不能翻身的感觉。

    床边藏了长钉、桌下装好钢针、衣柜里一把喜剪、房间里到处安置好了可以击碎人头颅的重物。

    经过十三一晚的忙碌,这新婚洞房总算布置得像模像样了。

    第4章 (捉虫)大闹洞房

    叶裴青来到喜筵,被宾客和至交好友轮番灌酒,不必细说。过不多时,几个猪友喝得尽兴,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架着他回到新房中。

    世子成婚,大家本来应该收敛,可是穆国公的部下多是武将粗人,叶裴青尽管性格细密,却也从小练武,一直不拘小节。此刻众人都有些醉意,兴致一来,便吵着要闹洞房。

    十三已经在里间躺下,门外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吵嚷:“夫人快快起身,我们把新郎官送回来了!”

    又有人醉叫道:“男人没回来睡什么觉!”

    十三的紧抿着嘴唇,他最忍受不了被人一口一个“夫人”“你的男人”地唤,却不得不同叶裴青周旋。

    门被敲得哗啦哗啦响。

    “夫人,开门!”

    “孤枕难眠,我们把给你暖床的送回来了!”

    十三反倒冷静下来,慢慢披上一件单衣下床。他将房门打开,用平静的目光扫过门前的每一个人,也不说话。来人有五六个,大约都在二十岁左右,本来正在借酒装疯、嬉皮笑脸,此刻却如同在炙热的天气里被挨个撒了一身雪,安静了下来。

    不是个弱质书生么,为什么会有种压迫感?

    其中一个已经喝醉,晕乎乎叫道:“怎么了?有刺客?!”

    叶裴青沉着脸把众人拨开,看了十三一眼皱眉道:“都出去,不许闹。”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想起自己是来闹洞房的,顿时一乐,兴致又起,连忙七手八脚地抬着他来到里间,不由分说将他扔在床上,又过来拉扯十三。

    “夫人不好意思什么?”

    “闹一下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来来来,夫人的驯夫术使出来给我们看看!”

    自从昭义帝背弃祖宗规矩立男后之后,天国嫁娶男妻的风俗已经有五六百年,大家习以为常。洞房之夜无大小,国公世子平素又和他们交好,只要不出人命,怎么闹这对新人也无所谓。

    十三虽然气势惊人,奈何武力不足,立刻被这些人拉着丢上床,与叶裴青面对面坐在一起。他沉着脸想挣脱,却被人摁着肩膀压下脑袋,与叶裴青额头相抵。

    “世子上啊,振夫纲!”

    “亲啊!”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众人看他们没有亲密动作,急得火烧火燎,恨不得把世子拨开,亲身上阵演示。

    两人的呼吸交错,脸上肌肤相贴,让十三恨得牙根发麻,差一点背过气去。他把脸向旁边一歪,原本想抽离,却措手不及地刷过叶裴青的嘴唇。

    他们的身体俱是一抖,怒意在心中节节攀升,同时将对方推开。

    叶裴青抹了抹嘴唇,虽然不发一言,心中也恼怒万分。两人不再掩饰真正情绪,望着对方的目光尽是不善。

    瞬间之后,叶裴青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怀疑逐渐加深。

    ……梅郁性情温和静谧?

    几个闹洞房的却十分兴奋:“扒下两人的衣服,开始闹!”

    天国风俗,成亲当夜,若娶的是女子,新郎官要被脱得只剩一条裤子,让夫人在身上咬十口,意思是从今往后的一生要为你做牛做马了,先咬上十口泄愤。

    这只不过是个噱头,目的也是让新人身体接触。新媳妇自然不会较真,通常被人逼着在新郎官身上羞答答咬上十口之后,气氛也就差不多了,可以入洞房了。成婚之前二人还不熟,新婚当夜却要做最亲密的事情,许多新人适应不了,而闹洞房的意义也在于此。

    然而若娶的是男妻,闹洞房的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新人被逼着做出种种露骨举动,难以赘述。

    叶裴青被几个人压着胳膊大腿,不由分说被人将大红婚服拉扯下来,上衣散开,下身只剩一条亵裤,脸色发白地被人架着单膝跪在十三面前。

    十三也被人压着肩膀,披着的外衣被拉到一旁,同叶裴青半裸着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几个人拼命撮合他们,这两人却无动于衷,反而挣扎抗拒。

    其中一个急起来:“什么玩意儿!今夜不看世子洞房我还不走了!”

    说着就要把叶裴青的衣服全都扒了。

    其他人也七手八脚的帮忙。

    “世子不好意思什么?洞房花烛夜,人生极乐啊!”

    “夫人给世子吹箫怎么样?”

    “来来来!夫人别不好意思,这吹箫是夫人要学的第一件事。今晚一定要学好!”

    十三的头被压向叶裴青的胯下,二人都恼怒之极。叶裴青心想这人如此反感,真要让他给自己吹箫了,只怕自己的东西这辈子也不用再使了。他不顾十三的挣扎,一把将他困住抱起,把正在呐喊助威的几人踢开,叫道:“都给我出去!本世子要洞房了!”

    话音未落,腹部便被胳膊肘狠狠一顶,顿时吃痛。叶裴青气得面色铁青,这梅郁看起来弱不经风,出招倒狠,也颇懂得人体的弱点。他拨开十三的胳膊肘,强制性地将他半压在床上,一字一字威胁道:“不许打我。”

    十三的手腕被钳制住,挣扎不开,却垂着头不发一言。

    众人不明所以,看到十三将头埋在叶裴青胸前,叶裴青又雄风大振,以为二人的火候差不多,挤眉弄眼道:“走走走,别打搅世子和夫人休息!”

    “世子大战三天别歇着啊!”

    “别累着夫人啊!”

    啰嗦了半天,几个人才意犹未尽地推搡着出门。门一关,叶裴青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十三突然将头猛地一扬,叶裴青猝不及防,下巴顿时受了重创,牙齿硬生生合在一起,将舌头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唇舌间一阵咸味泛开,叶裴青阴沉着脸把十三松开,嘴角已经流下了鲜血。

    他此刻真的被十三气疯了。自己怎么说也是这病秧子名正言顺的丈夫,论家世、品貌、能力,自己有哪一样委屈了他?这种要同归于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十三在挣扎中似乎也受了伤,默不作声地垂头抹着嘴角的血丝,脸色泛白,呼吸不顺。他的手指划过床角,手中不着痕迹地握了一根长钉,目不转睛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这人若还要扑过来,今晚势必要鱼死网破。

    叶裴青缄默着整理衣服,从床上轻轻跃下,撂下一句狠话出了门:“本来不想上你,现在上定了。你等着瞧。”

    舌头伤得不轻,一碰到牙齿就痛,叶裴青有点吐字不清。

    刚迈出里间,身后的门被“砰”得一声关上,又从里面上了锁。

    叶裴青也眯着眼睛,合衣躺在外间的小床上。

    他原本就对梅郁没意思,也没兴趣同他过一生。既然这场政治婚姻无法避免,他便不打算碰他,将来同他和平分手。但如今看来,梅郁的性格竟然与预料中的大相径庭。

    叶裴青自认是个爱惜生命的人,绝不愿意自寻死路,也不会强加与人,但是到了这样的田地,谁都落不下风来。

    床铺又硬又冷,叶裴青摸着嘴角的血痕,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新婚之夜被夫人打得流血,又被赶出房间睡觉的男人,他只怕是天国第一个。

    第5章 (捉虫)惹不起也躲不起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残破的星。

    门边传来悉索的声音,十三缓缓睁开双目,慢悠悠地向门口看了一眼。昨夜十分霸气地摔门又冷笑之后,他的力气用尽,终于眼前一黑晕在床上,四脚朝天直睡到清晨。

    手中还紧握着一枚长钉不放。

    “开门。”门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听出来心情非常不好。

    十三有点吃力地坐起来,慢慢打理自己的衣服,却不答话。

    “下人要来服侍梳洗了,你想让他们看笑话?还是想让我把门踢开?”声音仍旧慢悠悠的,却带了些威胁。

    十三默然地看看门口,终于道:“……世子稍等。”

    他从小练武,学习暗器、剧毒、陷阱、机关,通晓天文地理、熟悉各地风土人情,连各国贵族家的大小规矩都粗懂,却从来不曾学过如何放下身段、委曲求全地同一个男人周旋。

    他也根本不屑于放下身段。

    昨夜将叶裴青得罪了彻底,十三明白今后在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只怕眼前就有吃不了的亏。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整治自己?

    叶裴青站在门口,只着单薄的亵衣,冷冷地看着十三。两人对峙半天却不肯说一句话,叶裴青终于冷漠道:“你昨夜好本事。”

    十三低着头说:“不敢。”

    叶裴青说:“嘴上说不敢,打起人来倒毫不含糊。学过武?”

    “不曾。”

    看气力的确不像练过,只不过招式实在不错。难道是凑巧而已?

    叶裴青阴沉着脸:“昨夜之事你若敢传出半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府里会怎么对付你。”

    十三点了点头。

    昨夜他让叶裴青这么没面子,若传出去的话,叶裴青被人笑话不说,自己也要被家法伺候。一进门就要受家法,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叶裴青慢慢踱进房间里,环视一周,又掂量了一下茶几上摆着的玉麒麟,突然一笑说:“这东西似乎不应该摆在这里。你重新布置过了?”

    昨夜醉酒,没有特意防备梅郁,今天才发觉房间有些不一样。

    几件摆设布置得有些意思。

    十三低着头说:“按照家里的摆设布置的。世子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换回来。”

    叶裴青把玉麒麟放下:“你喜欢这么摆就这么摆放吧。”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梅郁。

    十三被他看得有点心乱,不动声色地为给叶裴青倒了一杯水,双手奉上:“昨夜冲撞了世子,并非有意。请世子见谅。”

    叶裴青笑着接过茶杯:“你初来乍到,昨夜被那几个莽人惊吓,情绪难以控制,此事暂且揭过。今夜再圆房不迟。”

    一听说要“圆房”,十三垂下头咬了咬牙说:“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世子可否应允?”

    “说。”

    十三:“我夜间气喘难耐,怕惹世子不快。短时间内只怕圆不得房。”

    叶裴青笑着说:“身体不好,却也不需要你出力。若整日拿身体不好当借口,我也不用娶老婆了,买个菩萨供着好了。”

    十三又说:“世子爷不如看看我带来的那四个丫环?随便哪一个先收在房中,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服侍世子爷。”

    叶裴青就没见过这么着急为丈夫纳妾的,心中冷笑。

    他叶裴青是什么人,喜欢哪个,什么时候纳妾,也要别人多管闲事?

    他也不见得想圆房,但这事也要自己说了算!

    他喝了一口水,笑吟吟地站起来,脸色忽然一沉: “你倒是贤惠,自己还没沾雨露,就想着为你男人塞丫环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以雷霆之势向十三伸出手。十三虽然反应得够快,挡格的速度却有些迟缓。他躲避不及,手臂上一痛,当即被叶裴青拉着胳膊拖到床边。

    身体被猛地一推,十三被扔在床上。

    叶裴青的脸色冰冷无情,十三心中暗叫不妙。他刚要挣扎站起,双腕却一阵被扭断般的疼痛,被人钳制在背后。

    “嗤拉”一声,胸前的衣服被撕了一大片,露出光裸的胸膛。

    十三的膝盖立时朝叶裴青的胯下踢过去,他的招式虽然流畅,速度和气力却不足,叶裴青腹部着道,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双腿随即压上。

    十三的身体被叶裴青紧紧锁着,如同泰山压顶,要动不行。

    他咬牙盯着叶裴青,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当真有些心惊。

    昨夜得手是因为叶裴青醉酒没防备,现在这人清醒又有戒心,自己岂能轻易脱身?

    该怎么度过这一关?

    叶裴青还在笑:“还要我纳妾么?”

    十三知道叶裴青已经恼了,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只好哑着嗓子说:“不纳妾了。”

    身下的人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叶裴青知道他身体不好,再这么吓他只怕他要晕过去,终于将他放开,笑着说:“梅郁,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当好人家的老婆。连吃醋都不会,你只怕还有好些要学。”

    十三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心中憋得难受,却丝毫不动声色。

    叶裴青又轻描淡写地说:“你把裤子脱下来。”

    十三差点噎住,心想这叶裴青不知又要怎么整治他,警惕地望着他,暗中盘算。

    叶裴青就喜欢看十三与他对抗的样子,故意说一半话吓他,笑着说:“昨夜闹洞房那么大的动静,若是今早什么痕迹也没有,下人们会说什么?去弄出点东西来。”

    十三怎么想得到叶裴青说的是这个?他一想也是。要是什么痕迹也没有,整理床铺的必然当成笑话说,要么编排叶裴青不行,雷声大雨点小,要么编排他管不了自己的夫人。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叶裴青毕竟还要顾及自己的面子。

    他低着头反驳说:“世子金身玉体,味道想必也与我这凡夫俗子的不一样。还是世子亲自上阵好。”

    叶裴青说:“胡说八道。”

    两人对峙了半天,以猜拳定胜负,十三终究输了。他把叶裴青请出外间,自己留在房中释放了一次。他本就身体虚弱,刚才又受了惊吓,好不容易弄出来之后,嘶声喘息着差点晕倒在床上。

    练武的事情,刻不容缓。梅郁这身体的虚弱有些蹊跷,但是若早日打通经脉刻苦练习,应该会慢慢强健。

    叶裴青进屋看了看他的“作品”,笑着说了一声“份量不足”,又说:“你先出去,在外间等我。”

    十三不想再与他多话,披着衣服走去外间,顺手把门关好。

    不知过了多久,叶裴青低头走了出来。

    叶裴青感受着十三沉静的气息,莫名地有种熟悉的安心感,却不是他所认识的梅郁。一个月前重生后,事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唯独梅郁的性情变化太大,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上一世成婚后,梅郁似乎一直有心事,郁郁寡欢,毫无欢乐。两人的身体都不算太好,一个病情加重,一个伤势加重;一个睁开眼睛了,另外一个又晕过去,昏昏沉沉的,连同时清醒着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而且,过门不到一个月,梅郁便死了。

    失足坠湖而死。

    梅郁死得可怜,也适应不了穆国府的生活。重生之后,叶裴青决定与他划清界线。

    天国男妻的地位超然,自己只要不碰他,两人分开之后也不会有深仇大恨,梅郁可以继续他的人生,叶裴青也可以去寻找自己的恩人。

    他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展开,却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的梅郁,竟然如此不同。

    难道上一世只是他装出来的样子?现在的梅郁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叶裴青有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

    天色放亮,四个妇人敲门鱼贯而入,各自端着脸盆毛巾等物,收拾房间,服侍二人梳洗,不到半个时辰便打理完毕。

    一个妇人笑道:“老太太昨天半夜就睡不着,今早一直在唠叨着问世子怎么样了。池夫人和云溪姑娘要来请世子,老太太又说新婚燕尔,叫世子多睡点,不必打搅。”

    叶裴青问道:“老太太昨天身体如何?”

    妇人面上露出有些悲伤的神色:“昨夜又咳出来几口血,把池夫人和云溪姑娘担心得……”

    叶裴青拿布擦了擦脸:“先不用饭了,先去向老太太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写的就是攻重生。他上一辈子被十三救过,所以醒来的时候以为又被十三救了。问清楚是哪一年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重生了。十三在攻的上一辈子并没有换魂,一直是个刺客。

    第6章 我只希望孙子娶个好老婆

    叶裴青的的祖父出身于没落的世族,却天生好武。他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一身浴血保得先帝的性命,断了一条腿,却也封了穆国公。

    祖母荆氏是武将之女,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随夫出征,先帝夸奖“巾帼英雄”。

    叶裴青的父亲叶正勤则是仰仗祖宗庇荫、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天道宠儿。

    他少时也曾跟随父亲上过战场,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却隐没在父亲的光环下,有惊无险,不曾经过大风大浪。

    尽管如此,先帝临终时,还是将掌握京城兵权的上将军一职给了他。

    过了十年,老穆国公过世了,叶正勤世袭爵位,官职却没有卸下。

    如今皇帝身体不好,太子、皇后、云妃和朝中各大势力蠢蠢欲动,穆国公手握兵权,他要偏向哪一方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朝中人人都在急,却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同穆国公拉关系,唯恐落下结党营私的罪名。

    穆国公自己也没弄明白皇帝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太子十八岁,亲生母亲吴皇后十年前就死了,宫里没人帮他说好话,全仗着娘家的势力才能活到如今。

    当今的齐皇后是原来的丽妃,生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这些年来她为让这儿子成为储君操碎了心,却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至于云妃,作为这几年来皇帝宠极一时的妃子,她自然没能让人失望,天天抱着五岁大的儿子在皇帝跟前转悠,皇帝笑称他“性情与寡人有几分相似”。

    皇帝喜欢哪个儿子倒是十分明显,但最终继位的是哪个却难说。

    朝廷里最紧张的就是太子、皇后和云妃的亲戚们。别人还可以挑主子,他们倒是完全没得选,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这些,对于叶裴青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少他前一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世重生,叶裴青却已经明白了。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家破人亡,为什么会锒铛入狱,全都早就在暗中酝酿着,只等时机一到,便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看看自己生病的祖母。

    荆老夫人的房间里站了一大堆丫环婆子,穆国府家眷里重要的人物全都济济一堂。因十三和叶裴青都是男的,众人只吃吃地笑,并不多话,也并不敢十分亲近。

    十三心想这倒也方便了,一一见过族中的长辈,客套一番。

    虽然有新人进府,却也同时出了人命。众人都不敢穿得太新鲜,脸上只着淡妆。一个妇人穿了一身朴素的深蓝,款款大方,样貌端庄,叫人一看难忘。

    十三认得,这穿着朴素之人,便是府里掌管中馈的池夫人。

    且说这池夫人是个侧夫人,为什么能掌握穆国府的中馈?

    原来这叶裴青的生母是皇室宗女,死后穆国公为表敬重,一直没有再娶正室。但是就算没了嫡夫人,这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总要有人管吧?池夫人在这嫡夫人过世时便负责丧事,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才能。她为穆国公孕有一子,父亲池之寓这些年来的官又越做越大,池夫人与有荣焉,穆国公也慢慢有了升她为正室的念头。

    接下来,以池夫人为首,众人将十三的相貌从头到尾恭维了一番,只不过他是男人,众人也不敢说得太过,最后却又扯到赶快生孩子身上。

    十三实在不明白他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怎么生孩子?从哪里生,胃里生么?

    叶裴青仍然在笑着,十三却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

    终于,荆老夫人笑着说:“抱孙子倒是不急,他们刚在一起,不急着纳妾。我就想裴青能过上舒坦日子。”

    池夫人一看老太太乏了,忙说:“昨日那件事还没处理,老太太先同孙媳妇说话,我们先去了。”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众人连忙纷纷退下散了。

    房中只剩下几个贴身服侍的丫环,荆老夫人笑着朝十三招了招手:“过来。”

    老太太今年六十几,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几个月来竟然开始偶尔吐血。

    太医私下告诉穆国公,老太太只怕胃里得了病,时日不久了。

    府里乌烟瘴气,祖母心疼叶裴青。她最想看到的,是有个对他知疼着热,还能在各方面帮得了他的贤内助。

    终于,叶裴青的老婆进门了。

    荆老夫人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着梅郁:“昨天喜宴上看不清楚,让我好好瞧瞧。”

    十三第一次被老人这么拉着从头到尾地瞧,只好直直地站着。

    她上下打量了半天,嘴角带笑:“这梅尚书家的二公子真是眉清目秀。”

    十三只好说:“老太太过奖。”

    荆老夫人爱不释手地摸着,似乎有无限怀念:“裴青的爷爷和你的爷爷当年最是要好,早就想结亲。结果两边都只生儿子,不生女儿,最后就说笑着,没女儿嫁儿子一样,就把你给嫁过来了,想不到竟然是个天姿国色——真是姻缘天定。”

    十三郁闷地说不出话来。

    荆老夫人对身边的丫环玉溪说:“去把那一个红木盒子拿过来。”

    云溪笑着说:“老太太念叨了好久了,这礼物是专门为夫人准备的,谁都不让碰。”

    红木盒子拿来一看,里面却是一柄匕首,刀鞘镶满宝石,价值连城。

    荆老夫人笑着说:“你是新人,本来不应当送你这种有杀气的东西,但咱们是武将世家,你又是个男的,这柄匕首不过是拿着玩的,不必有那么多忌讳。今后裴青若欺负你,你大可拿这匕首吓唬他。”

    叶裴青尴尬地笑着:“老太太要疼孙媳妇也不用欺负孙子。梅郁最是温柔体贴识大体,我俩如胶似漆。老太太就放心吧。”

    十三在心中冷笑。

    这叶裴青倒是孝顺,为了不让祖母操心,什么谎话也说。

    荆老夫人却喜欢地不得了:“那就好。那就好。新人刚到府里,什么也不熟悉,你可多花点时间陪他,别冷落了他。”

    说着她又握住了十三的手,低声嘱咐着:“我看你这孩子挺好,话虽不多,却老老实实的。裴青今后就托付给你了,好好帮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十三只好点了点头。

    荆老夫人又转头向叶裴青说:“云瑞怎么样了?还是不肯招?”

    叶裴青低声劝道:“老太太别担心,我正在想办法。这云瑞房中有那么多赃物,她又什么也不肯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得想办法给她解开心结,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荆老夫人默然了一下,又说:“听说隋丫头悬梁自尽了?”

    叶裴青笑着说:“今年的确不太顺,老太太不必挂心这许多。我已经在彻查此事,过几日再带着梅郁去寺里上香求平安。”

    荆老夫人说:“别人我倒还不会挂念,只不过这云瑞是我的贴身丫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就不相信她会偷东西。你可千万查清楚。”

    叶裴青点着头:“是。老太太别担心。”

    荆老夫人垂头笑着:“人老了就是想得多。常听说年纪大了若还死皮赖脸地活着,身边的人就会遭罪。我这……”

    叶裴青连忙打断她,又使了个眼色让梅郁劝。

    十三连忙同叶裴青劝了半天,说了好些私房话,老太太这才眼圈不红了。

    荆老夫人疲倦地半躺在床上说:“去吧,去拜见你的家翁。我也乏了,要休息了。”

    叶裴青和十三请了安出门,两人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十三本来就不想同叶裴青多话,现在知道他心事不少,更加不想烦他。

    来到穆国公处请安敬茶,穆国公刚死了侧夫人,同梅郁倒没什么话说,只问:“你可还想做官?”

    十三不知怎么回答,不着痕迹看了叶裴青一眼,却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十三说:“任凭国公定夺。”

    穆国公沉吟了一下:“让我看看朝中有什么空缺,再让裴青知道。”

    叶裴青说:“多谢父亲。”

    十三心想:怪不得有些人抢破了头也要做贵族的男妻,想不到有这许多好处。可惜他是一介刺客,当官的瘾一点没有,白白浪费了这好机会。

    回到院子里已是下午,叶裴青撂下一句“我要出门办事,晚上才回来”,也即刻走了,只留下十三在房中。

    十三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待着,胡乱吃了一点午饭之后,便紧缩房门,对外只说身体不适,按照自己以前学过的武功心法,开始尝试打通经脉。

    他想要逃出去,想要活命,就一定要练好功夫。

    夜已二更,叶裴青和叶林拐弯抹角地来到城中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小屋十分杂乱,叶裴青一开门便尘土飞扬。远处什么也听不见,细听却听到隐隐约约的闷喊声。

    叶裴青好整以暇地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叶林将柴房门一关,打开角落里一个不断扭动的麻袋,露出一个人来。

    那里面正是一个老尼姑,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光溜溜的头在月色下发亮。她看样子四五十岁,脸上的肉哆嗦苍白,双目大睁像见了鬼一样,尖着嗓子嚎叫,嘴巴里却塞了一块破布,发出闷闷的吼声。

    终于,老尼姑越喊越无力,知道叫也没人来救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叶林又让她哭一会儿,笑着说:“这两天把师太留在这里,是有几件事要问。师太可愿意赐教一二?”

    老尼姑连忙拨浪鼓一样的点头。

    叶林说:“那我现在把师太嘴里的布取出来,师太可别吵闹。大家都是良善人,我平常连宰只兔子也要哭一阵,最是不喜杀人的,师太莫要逼我。”

    老尼姑哭也不敢出声,只哽咽着点头,泪流满面。

    口中的破布取出来,老尼姑果然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惊恐地看着叶林。

    叶林按照叶裴青所教,笑着说:“师太受惊了。这次就是想问问隋夫人的事。请师太把关于她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老尼姑的身体如同筛子般发起抖来。

    第7章 (捉虫)师太都不问我有什么病

    老尼姑说:“隋夫人经常在庵里上香,我知道她是穆国府的侧夫人,有心巴结,便认识了,常留她在庵里吃斋。隋夫人长得貌美啊,她一来庵里,所有人有盯着她看。没想到半年前,有一位小施主便看上她了,非要我想个办法搭桥。我是个出家人,一心向佛,哪敢做这种事?结果那小施主日日软磨硬泡,说若得不到隋夫人便要死了。我推辞不过,心想这种事也要两个人都愿意才好,便向隋夫人试探了一下。想不到隋夫人贪图那小施主长得俊俏,半推半就地竟然愿意。所以隋夫人每次来上香,都是同那小施主……厮混。”

    叶林心中中早已经沸了锅,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师太倒真是慈悲,菩萨必定欢喜你给人当媒人,将个佛门净地弄得污秽不堪。”

    老尼姑顿时低了头,又哭着说:“都怪我一时糊涂啊,望爷饶我一命!”

    叶裴青在角落里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姘头叫什么名字?”

    老尼姑为难道:“这个……我不知道啊……”

    叶裴青又说:“隋夫人虽然不见得是贞节烈女,却也不会如此不堪。你有事情隐瞒。”

    老尼姑抬了头,义正言辞地叫喊道:“句句属实啊爷,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叶裴青一声冷笑:“叶林。”

    叶林取出一把匕首,慢悠悠地在月光下晃着。那匕首闪着寒光贴到老尼姑鼻子上,叶林温柔又难过的声音在小屋里响起:“师太你知道么?我有病……”

    老尼姑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叶林的声音痛苦,手中的力道加重:“师太都不问我有什么病……”

    老尼姑慌得大叫:“爷有什么病!”

    叶林一副要哭的样子:“师太……我最讨厌人家骗我。上一次也是有个小孩说谎话骗我,我一生气,就把他的鼻子割了,根本控制不住。师太你知道么?那个小孩才九岁,鼻子被我割了之后,两个窟窿一直淌血啊,我着急地想把他的鼻子重新安上去,但是我怎么放回去,那鼻子还是一直掉下来……”

    说着说着那刀刃已经开始架在老尼姑的鼻梁上往下压。

    老尼姑恐惧地歇斯底里:“爷放过我!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叶林声音凄然:“师太……咱们一开始说什么来着?说好的不大声叫呢?我留下你的鼻子,你又不想要命了?”

    老尼姑泪如雨下,对叶林怕到了极点,放低了声音哽咽着:“爷……真的,我什么都说!都说!”

    叶林仍往下压着匕首,老尼姑的鼻梁上已经见了血:“果真什么都说?没谎话了?”

    “没谎话了!”

    叶林将匕首收起,又笑着说:“师太,咱们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不就好了?我最不喜欢折磨人,也不喜欢杀人,师太何必要我难做?”

    老尼姑满脸被泪水和鼻涕掩盖,呜呜哭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师太说吧。我听着呢。”

    “……老尼再也不敢在爷面前耍花样了。”

    原来这小施主姓纪名伟,是个富家子弟,长得十分俊俏。他不知从何处见到了隋夫人后念念不忘,便几次三番来到庵中求这老尼姑帮忙搭桥,还送了老尼姑不少财物。老尼姑见钱眼开,一股脑地答应下来。两人细细商议之后,觉得难以勾搭,便将纪伟给她的迷药掺在斋饭里让隋夫人吃了,强做了她一次。

    隋夫人醒来之后十分恼怒,哭哭啼啼地要报官。没想到那纪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当即就软语温存地安慰她,又细细解释若是报了官,穆国府岂能容下她?那隋夫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纪伟看她不敢声张,又将她哄到床上,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隋夫人只有二十岁左右,穆国公虽然对她宠爱,但是平时也有众多妻妾,年纪也大,长相和床上的功夫都大不如纪伟,她的心中自然喜爱纪伟多了些,几番云雨之后竟然罢不了手,便这么偷偷摸摸地交往了一段时间。

    老尼姑说:“没想到这纪伟近来忽然消失,再也不在庵中出现。隋夫人几次打发人来问,我都只能回复没人。她心中焦急,几次问我怎么找他,我说老尼也不知道啊,就这么撂下了,我也没再管。”

    叶林说:“这纪伟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尼姑说:“只知道家里是京城富户,不知做什么买卖。”

    叶林又笑着说:“那纪伟的床上功夫果真好?”

    老尼姑忙说:“好啊!”

    说完却又恍然大悟,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老尼……猜的……猜的!”

    叶裴青手中一粒石子打向老尼姑的头颅,登时将她打晕了。他说:“将这老尼姑送回庵中,叫她对今夜的事情只字不提。将来我们若要问她什么,她随传随到,不得推辞。”

    叶林笑着将老尼姑塞进麻袋里:“这老淫婆活着也没用,送官府又辱没我穆国府名声,倒也真难处置。”

    叶裴青不语。

    叶林说:“这老尼姑做得如此顺手,这些年不知已经做下这等藏污纳垢之事,只怕知道不少秘密,以后还有用处。世子放心,我叫她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叶裴青说:“加紧打听这纪伟的下落。”

    “是。”

    却说叶林将这老尼姑送回尼姑庵之后,让她亲手写下自己做下的淫秽之事,却只字不提穆国府和隋夫人,还让她签字画押。老尼姑的把柄从此捏在叶林手中,对叶林为首是瞻,再不敢轻举妄动。此是后话。

    叶裴青回到穆国府,慢悠悠的吃了晚饭再踱回自己的院子里。刚到门口,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地撞到叶裴青的身上。

    叶裴青将她扶住,就着院门挂着的灯光一看,却是梅郁一个陪嫁的丫环,画着淡妆,一头珠翠,俊俏的脸上满是羞涩。

    叶裴青笑着将她扶正,不说话。

    丫环低着头说了一句“奴婢冲撞世子”,又红着脸跑了。

    叶裴青来到院中,赵姨和另外一个孙婆子正坐在葡萄架下聊天,一看到叶裴青回来,连忙站起来行礼。

    叶裴青说:“夫人在里面?”

    赵姨忙说:“夫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世子稍等,我去把夫人叫醒。”

    叶裴青连忙叫住她:“不必。夫人连日劳累,我去给他盖盖被子。”

    赵姨一听,心中顿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是……”

    叶裴青又把赵姨叫到一旁,轻声说:“刚才从这里跑出去的那个丫环叫什么名字?”

    赵姨的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世子第一天就看上了陪嫁丫环,这也实在不妙。她却不敢怠慢:“叫做红翠。世子莫非有意思?我去禀告夫人——”

    叶裴青笑着说:“我自己去和他说。”

    “是。”

    来到房间,里间的门却锁着,叶裴青拍门叫了半天,十三才从里面开了门,恭敬地说“不知世子归来,有失远迎,抱歉”云云。叶裴青知道他对自己就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倒也不愠不恼。

    叶裴青笑着说:“天色不早,昨夜夫人没有陪我,今夜应该圆房了吧。”

    十三脸色一冷咬了咬牙,就要把门关起来睡觉,却被叶裴青一手拉住。

    叶裴青笑着说:“晚上陪着男人睡觉是份内之事,怕什么羞?”

    当即就将他抱起来往床上扔。

    十三大怒,本来想不动声色地同叶裴青周旋,混乱之中却被他生生撕下一件衣服。他知道再不反抗不行了,便随手举起一个琉璃球往叶裴青的脑袋上扔过去。叶裴青差一点躲不过,往后跃了好几步才将那琉璃球抱在怀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须知这叶裴青最喜欢挑战,若是十三柔柔顺顺的,他倒觉得没意思,偏这人一副不屈服的模样,反叫他觉得欲罢不能。

    十三被叶裴青玩得顺不过气,哆哆嗦嗦扔出了好几样东西后,终于力气不支倒在床上,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长钉。

    叶裴青看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模样,笑着为他盖上被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吧?”

    十三没好气地说:“什么事?”

    叶裴青笑着说:“我奶娘的儿子至今没老婆,前几天来跟我求好姻缘。我身边哪有适合的丫环?就一直拖着。今天我看你的丫环红翠不错,不如送给我,让我赏了他?”

    十三冷冰冰地说:“看上了,你自己要不是更好?”

    叶裴青笑着说:“夫人还没上,哪轮得到那些丫环?你当我不懂规矩?”

    十三憋气说:“我倒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

    叶裴青又正色说:“你现在便听说了。你若把红翠赏给他,我就三天不来骚扰你。”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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