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幼驯染 作者:九十七郎

    第9节

    补课结束自然是要好好放一假的,宫茗有两天假期,一天回了家在爹妈怀里好好的撒娇,另外一天自然是滚到陈景枫那个还没有住够一年的大窝。

    难得的今天周末,陈景枫轮休,并不用值班,加上许久未曾下厨招待宫茗,于是两人在家中宅了一整天之后,就到附近的菜市场大扫荡去了。

    买了一些七七八八宫茗爱吃的零食回来,陈景枫提着食材到厨房处理。

    新家的厨房因着很少用,再加上宫茗时不时清扫,几乎可以说是干净得纤尘不染。

    陈经理将长发扎起,穿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带着塑料手套,将肉放在砧板上切成沫。宫茗站在一旁的水池洗菜,哗啦啦的水流声伴着菜刀撞击砧板“剁剁剁”的声音,充斥在宽阔的厨房内。

    陈景枫的头发没有全部束起,有一缕从鬓角垂落,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的晃过眼睛蹭着面颊。她觉着十分的痒,一面剁着要做菜馅的肉,一面抬了肩膀,时不时的蹭着面颊,试图将那缕发拨开。眉头轻皱,瞧着甚是难耐与苦恼。

    忽然,一阵微凉的触感从面颊上传来,原本专注的剁着肉的陈景枫,猛的一惊,身体后撤些许,转眸的一瞬间将视线牢牢的盯在身旁的人身上。目光犀利,宛若能在人的心头上剜上一刀。

    从没有想过对方反应会这么大的宫茗,站在她身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伸出去的手指还停在陈景枫的眼前,白皙粉嫩的指尖蒙着一层柔和的水,那样的颜色脆弱得如同主人脸上的表情。宫茗张了张嘴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只是……只是看到你老是不舒服的蹭着,想帮你把头发挽上去而已。”

    陈景枫心下一跳,望着宫茗的目光柔和起来,心底叹了一声,放松了表情略显抱歉的说道,“我吓着你了?”她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直让人以为方才是自己欺负了她,心底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有点……”宫茗将手收回到身侧,握成了拳头。咬着唇,似乎心有余悸。

    陈景枫叹了一口气,抬手就想去揉她的脑袋,可手刚伸出来一点,就发现自己还戴着手套拿着刀,不得已,就又把手收了回去,望着宫茗的脸轻叹一声,“谁让你没声没息就跑到我旁边来的,我也差不多被你吓到了。”

    “以后要做什么,先招呼我一声,最近工作忙,有点不太容易分心,时常会被吓到。”见她脸色还是很不好,陈景枫又笑着补了这么一句。

    宫茗勉强笑笑,“是嘛。”

    “嗯。”陈景枫笑看着她,目光仍旧柔和。

    宫茗垂了眼眸,低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你也是好意。那么现在,我可以请你帮我把头发挽上去了吗?”说着,陈景枫微微低了头,身体前倾到宫茗的身前,笑意温和。

    她的笑容和幼时一般,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宫茗抿抿唇,将心底翻涌而起的委屈和慌乱压下,伸手,将陈景枫那缕飘出来的长发勾到了耳后。她的目光认真而专注,仿佛在做着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的神情落在了陈景枫的眼里,沉在心底,仿佛在一片软绵的沙地上猜到一枚贝壳,生疼的感觉从脚底漫上心间,浑身都不舒服了。

    厨房里的气氛有点小尴尬,宫茗不再说话,洗完菜之后,她就坐在旁边的餐桌旁,一手支撑在餐桌上托着下巴,一手搭在另一手的手臂上,双眼望着陈景枫的身影,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

    她好似在看着陈景枫,又好像在看着别的地方,明显的魂不守舍。这样的状态,在陈景枫喊了她两声都没应的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看着这个自己唤了许多声,才仿佛如同在梦中惊醒的女孩,陈景枫无奈了。她看着宫茗那满是迷茫的眼神,温声细语道,“宫茗,可以吃饭了,能把碗筷取出来吗?”

    宫茗应了一声,陈景枫就见她回了神,朝着橱柜走去。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个时候,她望着宫茗的眼神有多么的复杂。

    饭桌上,陈景枫给宫茗夹着菜,难得一见的,宫茗只是埋头吃饭,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叽叽歪歪。

    倒是,陈景枫,瞧着她情绪不高,就逗着她说话。她给宫茗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端着自己的碗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轻声问道,“你们现在补课的话,周六周日也要上课吗?”

    宫茗点点头,应道,“嗯,不过周日只用上半天。”

    “这样啊,那岂不是只有半日休?”陈景枫捧着碗,轻皱了眉头,“那么月尾呢,会放假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但估计正常的话应该每个月都有两天假期。”虽然很是心不在焉,但陈景枫的问话,宫茗还是鼓足了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这么忙,果然上了高三就很辛苦。”说着,就夹了一块肉放在宫茗碗里,“你以后不要再给我过来打扫卫生了。”

    “……”宫茗一惊,拿着筷子的手,就抖了一下,夹在上面的肉随即落在了桌面上。“为什么?”提高了音量,宫茗惊慌了问。待察觉自己反应大了一点,宫茗才悻悻的收回了筷子,绷着脸抿紧了唇。

    陈景枫抬眸,看着她略微无奈的说道,“哪有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本来就不应该让你做的。更何况你学习那么累,还要被我当童工用,我会良心不安的。”

    “可是……可是我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不干活怎么样都不好吧……”

    “以前不也是,我又让你做什么了?学习为重,什么都先别说。”她看了宫茗一眼,语气坚决得让人不容置疑。

    “那以后呢……”

    “哪有什么以后。宫茗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陈景枫看着她,目光温柔,“要是休息日里觉得累了,就到我这边来休息一下,如果我不上班,就给你做好吃的。”

    “哦。”宫茗楞楞得应下了,心里也略微安定了下来。

    陈景枫见她很安静心下也放松了起来,慢慢的吃着饭。过了好一会,宫茗才捧着碗,咬着筷子,望着满桌她喜欢的饭菜,唤了一声,“陈景枫……”

    “嗯?”陈景枫没有抬头,认真的吃饭。

    宫茗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咬着筷子,略微苦恼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陈景枫抬头,看着那张渐渐长开,眉眼之间带着少女青涩的脸,目光深沉。她就这么看着宫茗,认真的让人只觉得她在心底作了一幅画,将你的容貌一点一滴的刻了下去。宫茗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眸,慢慢的,在那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倒影,很小很小,却满满的占了整个瞳孔。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也没多久,她听到耳畔传来陈景枫低沉的叹息,她听得她说,“哪有,宫茗一直都很棒。”

    头顶的发被人盖住,轻柔的揉了揉,陈景枫的温声细语也随之飘了过来,“别想太多了,好好吃饭。”

    别想太多了……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宫茗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又有些迷茫了。

    ☆、第39章 别怕我会陪着你

    【三十九章】

    宫茗的迷茫与不安持续了很久,虽然在学校还是与平时无异,可是一想到陈景枫对她的态度,心底的恐慌就止不住的蔓延。情绪恍惚到极致的时候,还会在物理课上无意识的在练习册上画下对方的简笔画像,或者是誊下一句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逢时,日日与君好。

    这是她内心的映照,她们之间隔了那么多年,岁月是人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或许,爱情会成为她们的桥梁不是吗?可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她不得不去想,如果陈景枫爱不上她会怎么办?可光是想想就不能接受,宫茗只能逼着自己摇头,拼命的甩掉心头不好的念头,将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

    不要去想,不能去想,至少现在,她还不想那么快去面对所谓的结果。

    就这样,时光如沙漏一般从指缝中缓缓滑走,转眼,一个月又将过去了。

    晚上十点半,这座城市浸在了灯红酒绿的喧嚣中。沐浴着黑夜里的霓虹灯光,陈景枫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将脑袋埋进领口,双手插兜,快速的朝着自己家楼下走去。

    从中午开始几乎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在八点多的时候停住了,可陈景枫将要回到家的时候天空又飘起雨来。黑夜里,寒凉的风裹着冰冷的雨打在脸上,很不舒服的感觉,逼着她不得不走快一点。

    总算是进了电梯,快速的摁了电梯的楼层之后,陈景枫伸手拍掉了沾在衣服上的雨水,双手插兜的靠在电梯扶手上,望着电梯摁键发呆。

    今天仍旧是很忙,早晨查了房,下午只做了一个手术,但是持续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接近九点半后才会下班。下班之后她回办公室,却没想到会有人在里面等着自己。

    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身上还带着刚毕业的学生气。陈景枫是认得她的,因为今天查房的时候她还见过这个女人。

    是她名下负责的病人的家属,亲属关系是父女。这女人的父亲一个星期前住进了医院,患的是左股根部皮下包块,属恶性肿瘤。

    但凡来医院的病人一听有癌变的可能,都会很担忧人财两空,各种忌病讳医。所以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那个病人闹着要回家,不想治了。她和另外一个医师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又跟她女儿说明了情况,反反复复的说,手术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术后恢复,担心会有复发的可能。

    总之,嘴皮子都磨破了,这病人才在家属的劝告下同意动手术,动手术的时间就是三天后。

    那时陈景枫见那女人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只以为是她父亲又出了什么问题。她刚做完一场大手术,虽然身体相当疲乏,但还是耐着性子关切的问,“有事吗?”

    那女人在她面前说了一通感谢地话语,至于是什么,陈景枫也听的不太清楚,但是,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红包,陈景枫看着办公桌面上的红包,瞬间精神了。

    她知道这里有收红包的习惯,但她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病人给的红包,故而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是第一次,她也没有假清高的拒绝,因为收下红包就表示你会好好救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之前有师兄提醒过她,说是之前有新来的医生不肯收病人家属的红包,然后那家属就觉着是不是家里的病人没得救了,是不是医生不愿意救治了,各种闹,各种戳着医生说庸医明明这里救不了还要耽误病情之类的。总之,就是一件挺奇葩的事情,所以陈景枫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先收下红包,打算手术之后,把红包还回去。

    业内收红包成为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或许是因为有人带了不好的开头,就这么延续了下去。没办法,医生工作又忙,工资低得不能忍,其实大部分医生收红包是既乐意而又纠结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包能够给出去,已经成为了病人能够治好的一个标志了。住进医院的病人,非医学生,大多都没有关于医疗的专业知识。一得病,就开始着急,担心自己的病情如何如何,但对于这方面一无所知的他们,生了重病无疑是瞎子走路,或者是在黑夜里摸瞎,害怕和恐慌是必然的。

    这个时候,病人态度着急和不好也能体谅一点。只要生过病的人都知道,生病是多么痛苦难受的一件事。大家都深有体会,也就彼此体谅多了一点。

    这个时候,医生的存在就是必要的了。他们就是这条路上的引路人和指明灯,牵着不安的病人前行,一一给她们治疗。医生说什么,病人就听什么,信什么。但是,如果疗效快,就会夸这个医生好,如果疗效不见效,就会开始烦躁,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说医生骗钱。尤其是遇到疑难杂症,各种换方式治疗时,显得尤为突出。

    这些病人不得不相信医生,可因为生命把握在别人手里又不得不去怀疑,当真是把人类的矛盾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到这里,陈景枫就想到了导师曾经说过的比喻,说,在天朝,做医生和做婊子没区别,都是被人上了还不能委屈的角色。但是医生不是婊子,医生手里握得是人命,就算是再委屈再辛苦再累,你都马虎不得。

    别人把命交在你手里,这是对你的信任,就算是不信任,手里握着人命,你也应该保持认真,尊重的态度。

    尊重生命,是一个医生应该有的职业道德。

    陈景枫不晓得是不是每一个医生都会认真的履行那四个字,毕竟每一个群体都会有蛀虫。哪行哪业都有为名为利丢掉职业操守的人。

    但是她觉着,自己是必须要做到的。故而,她一直都在很认真的工作。

    想着最近新闻里曝光的越来越多的医患纠纷,和之前医院里一有事就压着不给曝光的态度,以及那些媒体不分青红皂白的书写,陈景枫很是叹了一口气。琢磨着今年是不是要写一个关于如何改善医患关系的论文了。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了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没过一会,电梯就升到了家门口。陈景枫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了几圈,伸手推开了厚重的门。

    一丝光亮从门的缝隙里透了出来,顿时让她提起了一颗心。她皱起眉头,将手放在口袋里,摁亮手机屏幕,准备随时拨打110。一手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子里,顺手拿起门边的铁架子,朝着屋内走去。

    心里思索了好几个对策,陈景枫想着自己一人掰倒歹徒的可能性,眉头深锁。穿着鞋子走向客厅,因着鞋子沾了水,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小心翼翼的走到客厅,待看到摆在玻璃茶几上的练习册和课本时,陈景枫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铁架子,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茶几前,果真看到了那个穿着粉红色吊带睡衣,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的女孩。

    是宫茗。

    她窝在沙发里,长发散下,盖住了半张脸。松垮的睡衣从肩头滑落,露出了被发丝挡住一点的圆润光滑的肩头。

    陈景枫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平视着宫茗的睡颜。也许是因为课业太沉重的缘故,宫茗的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陈景枫就这么看着她,心底泛起了丝丝疼意。

    明明都已经那么累了,还要在这里等她,这孩子得是有多倔强。

    她这么想着,又想起了宫茗小时候的模样,不由得自嘲一笑。宫茗有多倔强,她这个看着对方长大的人,还不知道吗?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陈景枫站起身来,弯下腰,一手探到宫茗的脖子下面,一手勾住了她的腿弯,腰部稍微用力,馥郁的芳香就落了满怀。

    兴许是察觉到了陈景枫的动静,小小的人儿被惊醒了。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清醒。

    陈景枫没有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只咬着牙抱着宫茗走去。说实在的,宫茗算不上沉,而陈景枫又经常锻炼,要公主抱她还真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可是,抱起一个熟睡的人跟抱着一个清醒的人,察觉到的重量完全是不一样的好嘛。咬着牙撑到了门边,陈景枫腾出手拧开门把,一脚踹开了房门将宫茗抱了进去。

    幸好宫茗是怕黑的,整个房间的所有灯全部都打开了,陈景枫这才不用继续腾出手去开门。

    正走向床边的时候,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小脑袋忽然亲昵的蹭了蹭陈景枫的肩膀,伸手勾住了陈景枫的脖颈。很亲密的动作,让陈景枫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已经清醒。她浑身一僵,但很快就从容的说道,“我吵醒你了?”

    宫茗在她的怀里摇摇头,紧接着,软软糯糯的声音传进了耳畔,“陈景枫,你回家啦,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很是甜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只让人听着,也觉得困上了几分。陈景枫点头,走到床边,将她轻柔的放在了床上,低笑道,“这是我家,怎么可能不回来。”

    她伸手,探到了宫茗的额头,拨开了那些乱发,望着她的睡眼朦胧,伸手扯过一旁的被子,温声细语,“以后过来累了就直接睡,不要等我了。万一在客厅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嗯。”宫茗点点头,白皙的小脸藏在发里显得十分的乖巧。

    陈景枫柔着目光,抚摸着她的面颊道,“那我去洗澡了,你继续睡觉,晚安。”

    她起身,需要转身便走。可宫茗的手从被窝里伸出,牢牢的握住了她。温热的掌心覆盖着带着凉意的手背。陈景枫回头,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孩,咬着唇瓣,目光带着哀求。陈景枫将目光落在了她嫣红的唇瓣上,心一动,想到了两个月前那个充满星光的晚上,从自己唇上传来的触觉。

    凉凉的,软软的,感觉是被果冻碰触了一样。登时,心里好像被猫挠了一样。急忙的甩开少女的手,陈景枫转身,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压着声音道,“不要害怕,我今晚会陪着你。”

    原本还为着陈景枫的动作一瞬间垂了目光的少女,听到这句话之后止不住扬了眉。她抬头,想找寻陈景枫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看到的却是她走向门口的背影。

    ☆、第40章 没有田螺姑娘

    【第四十章】

    淅沥沥的水从花洒散落到肩头时,打湿了头发的陈景枫才恍惚想起明天是国庆节。难怪……宫茗今天会过来。又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应承下来的话,陈景枫皱紧了眉头。罢了罢了,也就今天这一回,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么想着,把毛巾往脸上一甩,擦干脸上的水珠,这才把头发包起来,朝着浴缸走去。

    洗了澡之后,陈景枫直接朝房间里走。她今天虽然没吃晚饭,但此刻已经觉着没必要了。因为身体十分困乏,而自己又饿过头了,此刻除了好好睡个觉,别无他想。

    将头发弄干,陈景枫伸手熄掉了房间里的灯,摸黑钻进了被窝里。掀开单薄的空调被躺在了宫茗身侧,干燥温暖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喟叹了一声,放松了身体躺在柔软的床上,困意翻涌而上。合起的眼皮沉重的闭着根本掀不开,没一会,疲乏至极的人陷入了沉睡之中。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一个温暖的身躯撞入了自己怀里。下意识的,陈景枫侧身躺着,伸手,将柔软的身子揽进了自己怀抱。熟悉的香味飘散在鼻尖,一如让人沉醉的迷药一般,更催的人睡得越发昏沉了。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倒是难得的超过了生物钟。陈景枫看着床头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扫了一眼床上,发现睡在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已经起来了吧。掌心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窝,顶着一头乱发下了床。

    混沌的打着哈欠拖拉着拖鞋走到浴室去洗漱,将头发梳好,随手扎了个马尾,陈景枫就打算换上衣服到外面溜达一圈吃了早饭再去上班。

    谁知刚走到客厅,玄关的门便开了。听得动静,她扭头一看,却见宫茗拎着一堆吃的站在门边,一手拎着吃的,另一手扯着钥匙,很是费力的模样。

    陈景枫瞧着她咬着牙一副很是拼命的模样,不由得将腿往她那边拐了两步,喊了一句,“宫茗?”

    宫茗正将钥匙拔出来,一边用脚勾着门往身后踹,一边扭头去看陈景枫,见着她就笑,“你起来啦。”大门碰的一声关上,她在玄关换了鞋子,举着手里的东西给陈景枫看,“我去买了早餐,刷牙洗脸了没,没有就快点,可以吃早饭了。”

    陈景枫抱着手臂看她那副略微有些小狼狈的模样,莫名的感到愉悦。“你起那么早,就是为了买早餐?”

    “嘿嘿,其实是睡饱了。我买了好多东西呢,水晶虾饺,包子,还有豆浆和油条。”宫茗走到她跟前,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摊开,仰头冲着陈景枫说道,“诺,都是买给你的,我请客,随便吃。”

    “……”陈景枫看着她好一会,才坐了下来,解开食物的包装,道了一声,“谢谢。”

    宫茗只是望着她轻快的笑,并未作答。

    早餐吃了一半,因着对面的宫茗总是盯着她瞧,陈景枫也不大吃得下去了。随意吃了七分饱,喝了一碗豆腐花,陈景枫看着摊在前面的残骸,漫不经心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么……”宫茗抿唇,略微苦恼的说道,“今天国庆很多人,现在走是来不及了,只好等下午两三点或者晚上回去了,这个时候应该会不堵车。”

    陈景枫闻言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说罢,双手啪的一声打在膝盖上,站起身来,“好了,我也要出去上班了,你在家里一个人玩,到时间坐车回家。如果不想坐公车,床头那里我放有点钱,你可以打的回去。”

    边说着,边朝着房间走去。她说完之后,想了一会还是有些不放心,扭头对着宫茗又道,“记住,路上小心,如果做出租车记得拍车牌号,发给我或者你哥。还有……”说着,她皱起眉头盯着宫茗,“不许再帮我打扫卫生,乖乖待在家,什么家务活都不许动。”

    “……”宫茗抬头望着她,眼睛亮亮的,没有说话。

    陈景枫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上次怎么跟你说来着,你学习忙,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个月我值班,每个星期天回到家里都是被打扫过的?这世界上没有田螺姑娘,除了你我想不到会是谁做的事。”

    “我……”

    “宫茗,你是不是已经开始不想听我的话了?”她盯着欲言又止的少女,板着脸,目光如炬。

    “不是……我只是……”宫茗开口,着急的想要辩解什么,却被陈景枫挥手打断。

    她说,“只是什么?没有只是。宫茗,你要是还听我话,就乖乖照我说的做,安静的学习,在休息的时间休息,我没有什么是需要你帮我做的,你也不需要帮我做些什么。”

    “所以,宫茗,听我的话好嘛,不要再操心你不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她说着最后一句话,语气已然是无奈至极。失落的少女坐在沙发上,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半晌,陈景枫看到她轻轻的点头,气息微弱的应了一句,“嗯。”

    陈景枫看着她的失落,莫名的惆怅翻涌而起,最终,也只是动了动唇瓣,迈着长腿转身进了房间。

    她们之间,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划了一道鸿沟,仿若天堑无涯。

    自从那之后,宫茗在家宅了很多天,假期结束后,开始发疯了一样扑在了学习上面。不要去想,不要去听,不能放纵,也找不到委屈的理由,她只能逼着自己将心思投在了学习上面。

    转眼,秋叶落尽,寒冬来临。

    入了十二月中旬后,一场寒流袭击了这个城市。因着寒流,每天感冒发烧的人来的很多,在这个快节奏的国家,发个烧自然是不会等身体免疫机制运行或者配合药物治愈的,大多都是来医院问医生吊个青霉素以求快点好。于是,最近医院的急诊科和输液室都忙的不可开交。

    陈景枫再次见到宫茗的时候,是在医院。

    陈景枫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输液室门口的长椅上,身上穿着厚厚的大衣,头发散开,低着头。身旁还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陪着,陈景枫想那应该是她的同学。

    她走过去,身姿挺拔的站在宫茗面前,俯视着对方,开口道,“宫茗。”

    听到她的声音,宫茗抬头,目光柔弱。

    兴许是高烧的缘故,宫茗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原本清澈的目光也有些迷茫。陈景枫瞧着她这呆呆楞楞的模样,伸出手,探到宫茗的额头,随即皱了眉。

    好烫,这是温凉的掌心传来的触感。

    “多少度?”

    “39°5。”宫茗没有开口,倒是一旁陪着她的女孩接了话。陈景枫扭头,这才把目光正式落在这个长相精致,皮肤白皙像个洋娃娃的女孩身上,带着探寻。

    陪着宫茗来医院的参洛,看着这个自出现之后就一脸严肃的冷清女人,眼神有些好奇。这个女人,打一出现目光就全部倾注在宫茗身上,对她这个站在一旁的大活人好似一副没看见的模样,但是和记忆中一面之缘一般的淡漠冷清。

    参洛见她问话,想着宫茗已经困倦到不想回答的情况,也就从善如流的接了过去。这个时候,陈景枫才像是注意到她一般,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基于礼貌,她还是做了自我介绍,“姐姐好,我是宫茗的朋友,参洛。”

    参洛,陈景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便将宫茗口中的冰山小美人对上了好嘛。小美人倒是真的,冰山瞧着不像。陈景枫点点头,道,“谢谢你今天陪她过来,已经取药了对吧?”

    “嗯,说是风寒引起的发烧,拿了药,在这里等着输液。”参洛点头,将方才医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陈景枫见着输液室里那么多人,宫茗又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便继续问,“那输液的药物呢,你放进去了?”

    “嗯。”参洛点头,这么应道。

    陈景枫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对着参洛说道,“这里排队太长了,我去把要输液的药液取回来,带她回去帮她输,你可以在这里替我再陪她一会吗?”

    已经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陈景枫想着自己今天已经没有手术,便果断的做了这个决定。

    参洛点点头,便看着陈景枫转身进了输液室。不晓得她在里面跟护士小姐说了什么,总之,不一会儿就把药液取了回来。

    又跑到取药窗口问了个袋子,陈景枫将东西提到手上,走回了宫茗的身前。她弯腰,伸手拨开了宫茗的头发,掌心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宫茗,我现在带你回家打针,能站起来走吗?”

    宫茗点点头,从干燥的唇瓣应了一声嗯。说着,一手撑着椅背,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

    陈景枫见她这般摇摇欲坠的样子,赶忙上前,将手从她肋下经过,把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她架着宫茗,目光落在了一旁亭亭玉立的参洛身上,“参洛同学,我现在带她回家,老师那边……”

    “她今天请了病假,可以明天回去,如果还不行,我会帮她跟老师请假。”参洛噙着笑,细声细气的应着陈景枫的话。

    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还真是省了不少心。陈景枫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把药给我吧。”

    “嗯。”参洛应着,将药物递给了陈景枫。

    陈景枫瞧着这纤细的女孩,有些不放心,“那你一个人回学校可以吗?知道回去的路吗?从这里坐32路就能够直接到你们学校。”

    参洛点头,含着笑应道,“知道的,姐姐好好照顾宫茗,宫茗拜拜。”

    窝在陈景枫怀里的宫茗压根不想回话,只有气无力的抬起手,全是回应。参洛看着窝在一起的两个人,弯了眼眸,望着宫茗又道,“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养病,不要再大半夜起来复习了,身体重要。”

    陈景枫听到这句话,轻皱了下眉头,将怀里的女孩搂的更紧了一些。

    参洛又笑了,说着,跟在这两人后面出了医院。

    ☆、第41章 说好的表白呢

    【四十一章】

    陈景枫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才接到宫树的电话。说是宫茗发烧来了医院,他腾不开身,就拜托陈景枫好好照顾妹妹。陈景枫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宫树就放心的挂了手机。打小陈景枫对宫茗的事就十分上心,甚至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像个亲人,宫树把妹妹交给她自然是十分安心的。

    挂断电话后,陈景枫捏着手机,想了想,便给宫茗打了电话。没人接,于是根据宫树说的大概时间推算了一下宫茗的位置,便朝着急诊科那边走。

    果然,遇到了宫茗,并把她接回家。

    难得今天不用加班,按时下班的陈景枫自然是有很多时间去照顾宫茗。将人扛到了床上,陈景枫把衣架子搬过来,又用衣架挂起吊瓶,安置好了建议的输液场所,便赶紧的取了棉签酒精过来。把宫茗身上的衣服剥掉,哄着昏昏沉沉的病人躺在床上,陈景枫从被窝里抓出宫茗的手,用酒精帮她消了毒。

    将吊瓶的输液管扎好,陈景枫调节了一下速度,弹掉针孔里的空气。便一手摁在宫茗白皙的手背上,一手拿着婴儿用的针头,扎进了宫茗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里。

    固定好针管,陈景枫坐在了床边,看着床上闭目的少女,伸手拨开她散乱的额发,低声道,“茗儿,手不要乱动,我现在去买菜做饭,要是不舒服你就喊我知道嘛?”

    宫茗难耐的偏了脑袋,闭着眼睛没有回话。陈景枫摸着她的面颊,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准备好晚饭之后,霓虹灯已经点燃了整座城市。因着宫茗是在病中,陈景枫做了清淡的米粥还配着其他的小菜,端到了碗里。

    输液的针头已经拔掉了,只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青黑色的针孔。陈景枫端着东西放在一旁的矮柜上,扶着宫茗坐了起来。

    刚输了液,宫茗的精神看起来比一开始好了一点。陈景枫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确定烧退了一点,也就放下心来。她看着宫茗苍白的小脸,柔声道,“能自己喝粥吗?”

    宫茗点点头,很是乖巧。

    陈景枫见状,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我喂你吧。”说着,抬起一旁的瓷碗,提起白瓷小勺舀了一勺慢慢的小米粥,递到唇边吹凉,放到了宫茗的唇上,“张嘴,啊~”

    小嘴微张,陈景枫见状把粥慢慢给她送了进去。

    一勺一勺的喂着这个生病的孩子,陈景枫惯来就是这么的温柔软心肠。

    一边喂着她吃东西,陈景枫一边说道,“等会去洗个澡,衣服先穿我的,明天早上不要太早起来,明天的课也请了,等下午我下班之后再送你过去。”

    “你明天好好休息,别担心学习的事了,知道了吗?”

    “嗯。”宫茗点点头,干燥的唇瓣沾着水润的米粒,总算是有了点光泽。

    “对了,你有参洛的手机号吗?把手机号给我一下,等会我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帮你递请假条吧。”

    “好。”

    两人只说了这寥寥数语,便安静的吃着东西。喂着宫茗吃了药之后,陈景枫便将一次性内裤以及自己的长袖睡衣取出来,帮宫茗放在浴室里。又帮她放了热水,这才把人扶到浴室里,让她自己洗澡。

    趁着宫茗洗澡的时候,陈景枫问了宫茗要手机,给参洛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怎么的,拜托完人家之后,陈景枫颇有些不放心的将参洛的号码记在了自己的手机了,又用自己手机给她打了一次。

    这一次陈景枫告诉参洛,说宫茗下次再发烧,就直接打电话找她。这样,就不需要在医院等很久了。参洛自然是一口气应承了的。

    学校的事情打点好之后,陈景枫给宫家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说是宫茗烧退了,又让宫树给宫茗班主任打电话请假,有了双重保证才放心下来。两人在电话里说了几句,陈景枫听得宫树说现在高三真辛苦之类的云云,跟着应了几声,就断了电话。

    将应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之后,陈景枫就开始帮宫茗洗衣服,好让宫茗明天能够穿到学校。

    晾干衣服,等着烘干后,陈景枫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宫茗在浴室里呆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心下紧张了起来,赶忙跑到浴室门口,重重的敲了几声,“茗儿……茗儿……你洗好了没有,洗好了就快点穿衣服出来,不然会着凉的。”

    “茗儿……茗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哐哐的敲着门,显得很紧张。

    背对着浴室门口坐在浴缸里的宫茗听得身后的动静,抿紧了唇。眼泪漫过面颊,落在了唇角上,宫茗开口,应了一声,“嗯,我就出来了。”颤抖的声音在极力的维持着平稳,开口的一瞬间,她终于尝到了嘴角苦涩的味道。

    抬手,宫茗用手掌拼命的抹掉又湿了面颊的眼泪,哗啦的从水中站起,用毛巾抹掉了泪痕,这才取过一旁的衣物,穿在身上。

    宽大的睡衣松松垮垮的裹住了清瘦的身躯,宫茗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长发散开,面色苍白,双眼通红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才慢慢转身,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看着从浴室的蒸腾水汽中安全走出来的少女,就连陈景枫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提起的一颗心是如何的落回了原地。她望着少女长到腰的青丝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再一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跑进浴室,取了一条干净的浴巾盖在了少女的头上,牵着她来到床边帮她擦着发,口中念念叨叨的道,“茗儿,你还发着烧,头发这么披着你会着凉的,以后不要这样子就出来了,来,你先拿着毛巾,我去找吹风筒帮你把头发吹干。”

    说着,就把手里的浴巾放在宫茗手里,到一旁拿了吹风筒过来。

    干热的风拂过头皮,耳边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宫茗握紧了拳头,低头咬紧了唇。

    吹了好一会,头发总算是快干了,陈景枫这才收了手,将东西收拾好。虽然开着空调,可是冬天的房间仍旧很冷,宫茗裸露在外的手背很快就凉了。

    陈景枫将她哄进被窝里,坐在床边帮她掖着被子,将宫茗用厚厚的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伸手,握着宫茗冰凉的小手塞进被窝里,“我今晚睡在隔壁,如果有事就叫我,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起来就会好一点了。晚安。”

    她摸了摸宫茗的额头,说着站了起来。

    可她的动作没有那么顺利,因为起来的一刻,衣角被人拽住。陈景枫看着她从被窝里伸出来的嫩白小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外套,目露疑惑。

    “为什么?”床上躺着的小小女孩,咬紧了唇瓣,用那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的望着她。

    陈景枫不明所以,顺势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宫茗跑出来的小手,“怎么了?”

    冰凉的手掌被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着,宫茗撑起身子,从被窝里缓缓的坐了起来,她的一手被陈景枫握着,另一手用力的抓紧了被子。苍白的面颊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的羸弱,她望着陈景枫,潋滟的眼眸有些倔强的色彩,“为什么?”再一次的,宫茗盯着陈景枫发问。

    陈景枫松了手,轻轻的压在她的手背上,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靠在床头,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睡衣,很宽松,裹在肩头甚至能在领口处窥探到精致的锁骨。此刻宫茗直直的望着她,长长的发丝落在两颊上,更显得那张稚嫩的脸越发的清丽。

    真是长大了啊。陈景枫这么想。

    看着那张日渐美丽的里,陈景枫只觉得自己好似看着一朵鲜嫩的花骨朵徐徐开放。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两个月没这么仔细的看着宫茗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宫茗眼底含着的情绪。叹息挂在唇边,却始终没有飘逸出去,“宫茗,你想问什么?”

    “呵,我想问什么?”她嗤笑了一声,盯着陈景枫满眼的嘲讽。陈景枫不知道这目光给的是谁,只知道被这么看着,心底好像被扎了一根针一般,入骨的疼。

    “呐,其实你是知道的吧,你很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宫茗垂了目光,语气甚为平淡的说道,“你总跟我说宫茗我不需要你,不让我帮你,不让我接触你,只是为了让我离开你对不对?”

    陈景枫压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从你发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慢慢的远离,等我忘了之后再重新接近我,还一直努力试图遮盖着你其实已经发现的事实,呐,对吧?”宫茗抽了一下鼻子,染上了哭腔。

    “原来这就是你处理感情的方式,避而不见?”她抬眸,看着陈景枫仍旧没有变化的脸,红了眼眶。

    陈景枫阖了眼眸,压下吼间哽咽的感觉,叹了一句,“宫茗你累了,该睡觉了。”

    “我没累,我的大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语速也变得十分的快,“如果一开始你就告诉我,我们不可能,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拙劣的表演说我们要跟以前一样。陈景枫,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永远装作不知道,继续这么彼此冷落。”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永远把我当成一个妹妹,然后否认掉我所有的感情!”

    她提高了音量,望着陈景枫眼神哀切,温热的泪淌在脸上已经开始冰凉,她隔着一层水雾,仍旧把陈景枫惯来面无表情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我告诉你,陈景枫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姐姐的喜欢,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这半年来你所做的选择。”她提高了音量,像只愤怒的小狼发出垂死挣扎的哀嚎。

    “你跟我说啊,陈景枫,说你根本不会喜欢上我,根本不会爱我,说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一把甩开陈景枫的手,宫茗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伸手拽着陈景枫的衣领,凑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说啊,拒绝我啊,不要这么拐着弯说不可能,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衣领被人拽着勒紧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陈景枫颤抖的伸出手,盖在宫茗的手上,用修长有力的食指将宫茗的手指掰开,低沉冷静的嗓音传到宫茗的耳朵里,她听得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人这么说道,“放手吧,宫茗,手指这么用力的握紧,掰开的时候会很疼的。”

    “我办不到。”抓着陈景枫的手更加的用力,她把对方提到自己面前,温热的泪淌下,压抑的哭腔完全爆发,“放开,你就会走了。一开始就不可能的对嘛,陈景枫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对嘛……”她拽着陈景枫,哭的浑身颤抖。

    温热的泪滴在自己的面上,陈景枫握着宫茗的手放开,叹了一口气,“是。”

    “为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对方大声的质问道,“被拒绝也总得有个理由吧,是因为我年纪太小不够成熟,还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很没用,可我会努力的啊,我一直在很努力的长大啊,为什么你看不到?”

    “我看到了啊,可看到了有什么用?年龄能代表什么,我从来不觉得你不够成熟,也不觉得你不够好。”她伸手,捧住宫茗的脸,抹掉了她肆意的眼泪,“宫茗从来都不是你不够好,换做是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可我不能,喜欢我,你会受伤的。”

    “宫茗,我不想伤害你。”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能不了解你嘛,可是,你并不了解我,跟我在一起,你注定会被我伤害的。更何况,宫茗,我对你没感觉,你希望我跟你在一起,就算我不喜欢你你愿意吗?”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答应的。”

    陈景枫抹掉她的眼泪,低声的说道,“你这么努力的对我,可我没法喜欢你,就这么跟你在一起,这对你很不公平。宫茗,这件事情我没法纵容你,否则就是害了你。”

    “所以,宫茗,我只能让你戒掉我,离我远一点,这样你就会慢慢好受一点。”

    她知道,如果对宫茗一开始就很明确的拒绝的话,按照她的性格,她绝对会越挫越勇,在这个点上死磕下去。可如果照着之前慢慢疏远,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的宫茗就会在反复思考中磨掉对自己的感觉,就算以后坦白,也不会在之后留下很深的痕迹。

    不就是少年时代的一次喜欢么,很快就会忘记了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么?

    这样,就算是很久很久之后宫茗牵着伴侣的手想起年上往事来,也不会怨恨自己。毕竟,是宫茗自己在岁月的流逝里放弃了对她的喜欢,不是吗?

    真狡猾啊。

    她想,这就是成年人所谓的深思熟虑。

    “可你已经伤害了。”宫茗揪着她的衣领,嗤笑了一声,“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我的暗恋结束了吗?”

    “嗯。”

    “初恋也不会有了是嘛?”

    “你的初恋还在,宫茗。”

    “你不会喜欢我对嘛,现在。”

    “是。”

    “还真诚实。”她讽刺的说道。

    察觉到揪着自己的双手开始放松,陈景枫抬手,将宫茗的手拿开,握着她的手轻声叹息,“宫茗,你该睡觉了。”

    宫茗颓然的坐在被子上,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她的双手被陈景枫握着,面颊偏向一边,喃喃的问道,“陈景枫,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当然,我们从未变过。”陈景枫点头,哄着她,“睡吧茗儿。醒来就没事了。”

    “陈景枫最疼的就是宫茗,对吧?”宫茗扭头,含泪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陈景枫点头,“是,我最疼的就是你。”

    “这是你说的。”

    “这是我说的。”

    陈景枫看着宫茗,却不妨她将手从自己的掌中抽掉,抬手搂住了自己的腰,“那要抱抱。”

    “……”陈景枫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无奈的摇头,伸手揽住了她。

    背脊处一个大力传来,搂着宫茗的陈景枫刚想轻拍对方的背脊安抚这怀里人,却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对面人的怀抱中。

    怀里的孩子跪坐起来起来,她惊讶的抬眸,温热的感觉就覆盖在了唇上。陈景枫瞪大了眼睛,看着宫茗近在咫尺的面庞,下意识的就要推开她。可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被人死命的按住,将自己送到了宫茗的口中。灵活的小舌钻进了口腔中,带着淡淡的药味挑拨着自己的舌尖。

    宫茗闭上了眼,笨拙的挑逗着怀里的女人,带着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气势,死死的搂住怀里的人,力道大的好像要把她揉碎了。

    陈景枫只觉得自己被一只狡猾的美女蛇缠住了,明明是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就推到的身躯,却能够死死的缠在自己的身上,怎么推都推不动。

    宫茗的吻太笨拙,却能把陈景枫吻得透不过气。到最后,陈景枫实在是受不了被一个初次者这么搂着强吻,不由自主的抬手,搂紧了宫茗的腰身,一点一点带着她慢慢的吻。

    吻到最后,竟然反攻回去,缠着宫茗的舌尖一遍一遍的来回舔舐。只把还在风寒中的宫茗,又吻得涨红脸。

    宫茗的初吻发生在一个不算寒冷的冬天,对象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地点是暗恋对象的床上,彼时她刚因为高烧输了液,口腔里充满药物苦涩的味道。

    总之,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是她记得那一天,那个人搂着她的腰传来的温度,记得那一天,她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就算是冰凉的夹克衫冷硬的包裹着她的身躯,却也能感受到从胸膛传来的温度。

    她想,在那个时候,她摸到了陈景枫的心跳。不急不慢,透过手掌安心的传到了自己的心跳,将自己翻滚的悸动都安抚了下来。

    安心而又眷恋。

    ☆、第42章 爱不到又怎样

    【四十二章】

    宫茗躺在陈景枫身下,嘴角还挂着一缕银丝,细细的喘着气。像是盛着水的眼眸深处,好似藏着无穷的火焰。她望着不知何时压在她上方的人,还有些害羞的神情里隐藏着期待。

    心跳很快,仿佛在等着什么回答一般,她伸手,扣紧了陈景枫撑在她身旁的手臂,有些羞涩的开口,“你……”

    还未曾出口的期待,在下一秒就被那个人亲手打的支离破碎。陈景枫望着她,低低的开口,“我教的怎么样?如果你想学,我不介意教你的人是我。”

    宫茗眼底的热情一瞬间冷却了。脸上的羞涩僵了一秒,瞬间变成了面无表情。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一直很温柔的人,说起伤人的话来,会是这么狠。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亲吻,到后来会变为这么温柔而残忍。她伸手,用力的推开了身上的陈景枫,抬手狠狠地抹掉了唇上的痕迹,道,“我要睡觉了,你可以走了吗?”

    陈景枫抽身,站在床边,点点头,“嗯,晚安。”

    “晚安。”从粉嫩的双唇里吐出来的话语,毫无起伏。宫茗躺进被窝里,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陈景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伸手,拍掉了床头灯,转身出了房门。渐远的脚步声带走了房间里最后的一点光明,门锁咔嚓合起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夜里,也关住了她离开之后的声音。

    黑夜里,宫茗抬起右手,盖在了眼上。汹涌的泪水贴着手上的肌肤淌在脸上,无声无息,一如她还没有开始就被终止的爱恋。

    几乎是睁眼到天亮,早晨起来时,陈景枫吃了早餐,又冲了两杯速溶咖啡,这才精神奕奕的跑去上班。今天没有手术,需要的只是查房,和参加一个重症病人的病情讨论会。忙到中午,是难得的准时下班。

    因着担忧宫茗的病情,陈景枫一下班就往家里赶。早上起来的时候宫茗还在睡着,她曾偷偷的开了她房间的门,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好一会,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可谁知,回到家的时候,却不见了人影。

    房间里空荡荡,被褥全部都被叠好,茶几上她出门时放的早餐,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昨日里在这里留下的痕迹都被抹去,仿佛根本不曾来过一般。

    陈景枫提着两人份的午餐,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下陷一点,正如她此刻宛若被挖开一点的心。

    静坐了一会,她开始意识到,宫茗可能已经回学校了。只好打开包装好的盒饭,一个人吃了起来。

    她只吃了自己的那一份,宫茗的那一份被她放在冰箱里打算等今晚回来继续吃。用了午餐后,也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临走去医院时,她想着给宫茗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回到学校。

    铃声响完,却是没有接。

    陈景枫轻蹙眉头,一边朝着医院走,一边摁下了手机拨号键,又给宫茗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接。

    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宫茗都没接。陈景枫心下有些不安,又想着大概是吃饭的点,在吃着饭,把手机落下了,也就稍稍定了下心。发了一条短信给宫茗,让她见信回复,便把手机静音扔在办公室了。

    下午要做一个小手术,时间不长,也就两个小时。陈景枫做完之后,脱了手套摘了口罩,便朝办公室走去。

    匆忙的走到桌面,点亮手机屏幕,下午四点多,没有短信进来,宫茗仍旧没有回复她。陈景枫站在办公桌旁想了好一会,唇角抿紧,黑了手机,随手扔在了桌面上,转身出门继续工作了。

    忙完事情之后,已经五点半,下班时间也早就到了。陈景枫去办公室取东西,打开手机,仍旧是没有信息进来。心底累积的烦躁翻涌而上。

    她不敢确定宫茗是不是真的看到短信了,但是一连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人接的情况来看,宫茗是真的不想搭理她。生气也好不想面对也好,她觉着宫茗应该是开始抗拒她了。想到这一点,开始莫名的烦躁。

    她希望宫茗能够放下对她的感情,但如果宫茗就此讨厌她或者是恨她,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不放弃的,陈景枫一边往家走,一边又连续的打了好多个电话给宫茗,然而都是没有回应。

    想了想,她决定给参洛打一个电话,至少,要确定宫茗是不是安全的。参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昨晚留了一个心眼,记了宫茗同学的电话号码,不然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穿过十字路口,就听到了手机那一头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喂?”

    “是参洛嘛,我是宫茗的姐姐,她今天中午之前离开家,有到学校了吗?我发了好多个她的电话都没接……”她的声音里透着急切,难得的说了一大串的话。

    参洛从这些着急的话语里整理了一下要点,软声细语的说道,“参洛下午没来上课,不过如果到学校的话,现在应该会是在寝室的。姐姐你先别着急,我正在回寝室,看看她在不在,一会再给你回电话好嘛?”

    “嗯,拜托了。”

    “没事,拜拜。”

    “拜拜。”说着,就走到自己楼下的电梯口,陈景枫皱着眉挂了电话,跟着下班人流挤进了电梯。听到参洛这么说,倒是一时间像是找到了什么寄托一般,满心希望宫茗会在寝室里。

    如果不在……如果不在……

    柔软的手指陷入掌心,细微的指甲戳着肉,却丝毫没有疼的感觉。她淹没在人群里,陷入了不知名的慌乱。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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