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诡行 作者:玄清墨影

    第21节

    可惜上天终究是没给两人这个机会,没过多久,青松的身体突然开始发光,青绿色的光点从青松的身体上散发出来。随着光点的增多,青松的身体渐渐变淡,

    白岩潇伸手想要捕捉这些四散逃逸的光点,可是这些光点并没有形体,直接就穿过白岩潇的掌心,飘散而去。

    白岩潇不禁站起身来,想要更多地挽留那些光点,可是最终也还是一无所获。

    空秋蹲在一边围观了整个过程,终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好心地提醒道,“妖族没那么容易神魂俱灭的,可惜他之前损了修为,恐怕要再次化形需要不少时间。”

    白岩潇闻言一震,忙转头看向空秋,“你是说他……还活着?!”

    空秋翻了个白眼,不过那双虎目做这个表情还真有点骇人。“从来就没有人说他死了吧。就像……也没人和他说你死了。”

    沈颢本来见证了白岩潇和青松两人错过的这一幕心里还有点闷,突然听到空秋这句话,不免瞪大眼睛,抽了抽嘴角,这么一说,还真是一场乌龙不成?那在这里哀悼的自己算是白难过了么……

    “那他怎么化作光点不见了?”沈颢本来还有些庆幸,突然想到眼下的情况,再次有些不确定空秋的话,追问道。

    “妖族最多被打回原形,光是折损修文还达不到魂飞魄散的地步,不过他原形是松木,这会儿应该是回归本体,修生养息去了。”空秋好笑地看了一眼还处于震惊状态下的白岩潇,再次提醒道。

    “多谢提醒。”白岩潇想起第一次穿过迷宫之巷来到这里时的那座山,空秋的本体应该就是在那里吧。“上一次他等了我百年,这一世换我等他,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他一定会有再化形的一日。”

    沈颢刚想说要不要陪他一起去那座山,空秋就率先抢过话头,“这里的事情也算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祝你好运。”

    白岩潇却并没觉得几人此时要离开有什么不对,“此次还是多谢各位相助,不然……我可能永远都看不明白。希望将来还有相见之日。”

    沈颢摸了摸自己的袖袋,翻出之前紫丹道长给的见面礼——青冥灯,递给白岩潇,“听说这个东西对于鬼族和妖族的修行都有好处,希望能早日与你们再见。”

    白岩潇虽然修文不深,但是也算是一个鬼修了,自然感觉出了青冥灯的不简单,慎重地接过,“多谢。”

    沈颢想了想之前若笙提到过的,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罗刹好像也在找这个东西,你小心一些,如果真的不幸遇到了,给他就是,保护好自己比较要紧。”

    白岩潇也不是没脑子的武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最终也只是稍作告别,墨幽就再次打开了迷宫之巷,带着众人离去。

    脚踏八卦步,穿过迷宫之巷,眼前再次出现了暝曜客栈的朱漆大门,柚子早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我就估摸着你们该回来了,快进来吧。”柚子对着众人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沈颢,确认他没有受伤便转身往门内走去。

    “我饿了,我要吃小鱼干,我要一整盘的小鱼干,还要红烧鱼块、糖醋鱼、酸菜鱼、麻辣鱼……”空秋早在迷宫之巷里就变回了小白猫的模样,这会儿正张牙舞爪地点菜。

    “好好好,我去给你做。”柚子好笑地点头应答,“对了,沈颢,你去一趟公子那里吧,今天来了位客人,还是个熟人,我刚开始都没认出来,和以前反差太大了。”

    “是谁?”沈颢奇怪地皱起眉,自己的熟人……又是客栈的客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成了。”几人正好走到了正厅外,柚子直接推开门,笑着说道。

    沈颢奇怪柚子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迈入大厅之中。

    只见正厅的椅子上,一个身穿白底蓝色云纹道袍的道长正在喝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站在他的身侧,正在玩着一个好看的拨浪鼓。

    沈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对方的打扮实在是太熟悉了,可是刚刚分开……

    听闻开门的声音,白岩潇抬头看向走进来的沈颢和墨幽,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茶杯,“沈颢道友,墨幽前辈,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么多年道友的修为还是毫无精进啊。”

    沈颢本来的激动心情全部打乱了,忍不住嘴角抽搐,“对我而言,只是刚刚和你分开而已。”

    白岩潇笑而不语,只是故作高深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对了,这个……”沈颢越看越熟悉,不禁仔细打量起白岩潇身边的小女孩,“这是青松?!”

    听到沈颢叫自己,青松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哥哥叫我?”

    “……”沈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白岩潇不是故意的吧,真的不是故意的吧。

    白岩潇倒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沈颢的猜测,“女装果然很可爱吧。”

    沈颢嘴角抽搐得厉害,“你这样不太好吧……”

    “咳咳。”白岩潇突然表情变回严肃,“来客栈之前,我在路上被一只夜叉鬼袭击,青冥灯被对方夺走了。”

    沈颢不禁也严肃起来,“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们没事,你之前说过会有人来抢夺,所以我直接就让对方拿走了,没怎么冲突。”白岩潇顺手摸了摸青松的脑袋,看了这个动作无论是哪一世他都做的很熟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卷到此结束,接下来是第六卷——关于黑白无常的故事,希望能看到你们的爪印。

    ☆、曼陀之泪无常来访

    七月半鬼门开。

    刚刚过了响午,客栈的众人就被招了回来。因为这日正是中元节,鬼门洞开,怕几人身上的灵气伤害到弱小的魂魄,打乱因果。

    下午的时候,几人就有点无所事事了,虽然是难得的假期,但是不能出门也就无聊了。

    工作狂墨幽依旧宅在书房里,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假期和休息的说法。而沈颢这个徒弟自然是要跟着师父修行的,哪轮得到他偷懒。

    无聊的凰焱拐走了柚子,去聊一些女生的话题了,连玄暝身边都只留下了一个人偶伺候着。

    而空秋则正好趴在正厅前的大树上打瞌睡,对他而言,没有什么能够比晒着太阳睡午觉更幸福的事情了。

    “哟,什么风把两位无常大人吹来了?”听到脚步声,正趴在树上睡懒觉的空秋眯起一双猫瞳看向树下走过的两人。

    “怎么?我们不能来了不成?每个月我们冥界可是没少付给你们房租呢。”范无救微仰头看向树上的白色毛球,挑眉说道。

    “哼,付房租的又不是你们,而且这银子也不是收入我的腰包。”空秋伸直爪子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

    “所以我们今日也不是来找你的啊。”范无救耸耸肩。

    空秋被噎住了,瞬间一跃而起,对着范无救龇牙,仿佛在考虑哪里下口咬比较好。

    谢必安好笑地弯了弯嘴角,扯了扯范无救的衣袖,拱手行礼,笑着说道,“今日正值中元节,吾等鬼差放假一日,故而过来叨唠一二,望莫怪。”

    “说人话!”空秋朝天翻了个白眼,连毛都炸不起来了。

    “我们过来蹭饭,有意见啊?”范无救快速伸手捂住谢必安的嘴巴,避免他继续吊书袋。顺便对着空秋勾唇一笑,开口说道。

    “当然没意见,记得付费就行了。”玄暝坐起身,对着窗外的两人笑着说道。窗户正对着空秋趴着的大树,想来他刚才也已经看了一出好戏。

    “自然。”谢必安想来早就有准备,直接点头应许道,恭敬地将一个锦袋递给站在一侧的人偶。

    “如此甚好,请进。正好尝尝这次新到的茶叶。”玄暝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将落在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笑得一脸奸商样。

    晚餐时分,花厅中。

    “住手!这是小爷的糖醋鱼!!不准碰!!!”筷子拦住了另一双筷子,却没挡住对方的另一只手。

    “啧啧,柚子的手艺真好,这糖醋鱼外脆里嫩。”捏着鱼肉的手指直接放在了舌尖上,连手指上沾染的汤汁都没有放过。

    “放手!!!”筷子被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空秋在和范无救抢鱼肉的过程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没想到传闻少年轻狂的黑无常范无救还能被贴上无赖的标签。空秋直接变回小白猫的样子,窜上桌子,叼起仅剩的鱼尾巴就从花厅里窜了出去,估计是要躲到哪棵树上去吃。

    沈颢全程围观了这一幕,忍不住嘴角抽搐,这样把空秋欺负到炸毛真的好么……

    “凰焱,无常大人今天怎么来了?”沈颢小声地问坐在旁边的凰焱。他没记错的话,上次柚子可是开口留都没能留下两位无常,两人直接就借口逃了。

    凰焱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快速地挑了点碎鱼肉拌着汤汁放到自己碗里,才满意地舔了舔筷子,“有求于客栈呗,这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亏得他这么一闹,柚子做的糖醋鱼可是一绝,不过平日空秋连汤汁都不会分给我们。”

    沈颢了然地点了点头,可能又有什么需要客栈出手的恶灵或者游魂之类的吧,至于凰焱的最后一句话,他就暂时当做没听见吧。

    可是沈颢转念一想,好像又有点不对,这段时间也没少和冥界打交道,明明每次两人都是说完案子就走,一刻都不留的。

    虽然不太想得通,但是沈颢也不是那么好奇心重的人,便也没多留意,吃过饭就随着墨幽回书房了,今天的修行任务还没有完成。

    眼见着众人放下碗筷一个个离去,最后只剩下了谢必安、范无救和玄暝三人,柚子也被凰焱顺手拉走了。

    “今日有些事须得与大人商量一二,无救,尔且去院中稍待片刻。”谢必安看向坐在首位的玄暝,“不知大人可否让几壶好酒,也莫得失了这难得美景。”

    虽然有些不满谢必安要避开自己的行为,但是范无救也不便多说,也许两人讨论的是冥府的秘事,自己不能知道的事情。

    范无救面色不变,随着人偶就往院子里去了,看到桌子上准备好的几壶女儿红,刚才的不满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

    这边,谢必安随着玄暝绕过屏风,回到正厅,在软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玄暝懒懒地躺回窗边的软榻上,看了一眼随着人偶往院子里去的范无救,“他不会起疑吗?”

    “顾不得了。时至今日,时日无多,汝亦知晓无救他向来不肯离我半步。”谢必安无奈地说道,端起小几上的茶盏,皱眉喝了一口。

    “又到时间了?也是,这一次已经比以往都长久了。”玄暝瞥了一眼谢必安手中的茶杯,抬了抬眼睑,又往毯子里缩了缩。

    “正是,故而这几日必定前往忘川取得曼珠之泪。”谢必安抬头看向玄暝,欲言又止,“轮回之时便在三日之后,一旦入了轮回池,再见便是数年之久。”

    “你想让我在你去取曼珠之泪的时候拦住他?”玄暝嗤笑一声,冷声说道,“你知道他对你有多依恋,我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况且这曼珠之泪最后还不是用在他身上,又何必瞒着他?”

    “一日便可,不,几个时辰便可。”谢必安垂下头。

    “就算我帮你拦住他,你也让他成功的记起了过去,可是他很快就要进入轮回,必然会在奈何桥上喝下孟婆汤,再次忘记这一切,你又何必这么做呢。”玄暝抱住怀里的暖手炉,懒懒地说道,眼眸低垂,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了一般。

    “吾不过妄图见他一面,如此足以。”谢必安的声音减轻,仿佛再响一些就会惊扰了什么一样。

    “你就能肯定他想要记起来?这些记忆对他而言说不定只有痛苦,而你则要再经历一次与他的离别。这样他痛苦,你也痛苦的过程,何必呢?”玄暝闭起眼睛,仰头靠在软榻上。

    “天道罚其堕入轮回生生世世。如若夫如是,恐再入魔道,毁汝当年一番善意。”谢必安浅笑着再次抿了一口茶。

    “这已经是第六世了吧。”

    “嗯,不过第六世而已。”谢必安眉眼间露出一抹疲惫之色,想来这世世轮回也让他很痛苦。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么这个案子客栈就接下了,报酬和之前几次一样。不过只有世间最感人的故事才能让曼珠落泪,我需要想一想,明日让人随你一起前往忘川。你今晚就住在客房里吧。”玄暝示意不知何时出现的柚子将窗户关上,往毯子里缩了缩,呼吸逐渐平稳。

    “在下先行告辞。”谢必安将杯中的茶水喝尽,起身离开,时间还早,也许还可以陪范无救喝几杯,转头看了一眼沐浴在月光之中的玄暝,“大人,汝实则善也。”

    待柚子将房门关上,玄暝才再次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一片黑暗,“我可不想做什么好人,只想做一个奸商。”

    柚子将房间内的烛台点亮,暖色的光瞬间填充整个空间,将黑暗驱逐到了角落里。听到玄暝的话,笑着开口,“公子就算是奸商,也是这世间最好的奸商。”

    “这话可不像是夸奖啊,柚子。”玄暝瞥了柚子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说公子根本不适合做奸商嘛。”柚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小几上,便于玄暝随手拿到。

    “原来在柚子的眼里,我一直都做着亏本买卖啊。”玄暝笑着伸手点了点柚子的额头。

    “难道不是吗?不然怎么会付不出工资呢。”柚子吐了吐舌头,却没有躲开玄暝的手,任由对方落在自己的头顶,揉乱了自己的发髻。

    “我这是担心他们乱花钱,而且客栈里包吃包住,他们也没有其他可以开销的了。”玄暝继续破坏柚子整齐的发髻,任由细碎的发丝炸开来。

    “嗯,我会将公子的意思传达给他们的。”柚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我真的怕他们造反。”玄暝忙摆了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卷的故事终于开始了,点击和留言都有些惨淡啊……

    ☆、曼珠之泪冥界委托

    次日一早,柚子便敲开了沈颢的房门。

    沈颢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不过只是把它们越变越乱而已。从蜀山派回来以后,墨幽居然以以后任务可能还会有需要为理由不让他把头发剪掉,那之后他的发型一直不太乐观。

    沈颢缓慢转头看了一眼还未全亮的天色,又缓慢转过来迷茫着一张脸看向面前的柚子,“柚子,有事吗?这个点?”

    柚子笑着歪了歪头,好心地踮起脚尖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嗯,公子有任务要交给你,跟我来吧。”

    沈颢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稍微清醒了一些,披上外衣便随柚子去见那个压榨劳动力的无良奸商。

    刚推门而入就听到玄暝不怀好意的声音。“老谢,你给我的银子付你们两人的伙食费确实刚刚好,不过无救今晚喝了我五坛子上好的女儿红,这价格可不低呢。”

    “奸商,你有完没完!连朋友的银子都赚,如果你去我冥界的府邸,别说五坛子,十坛、二十坛我都请得起!”范无救拍着桌子说道。

    “无救。”谢必安想将人拉到一边坐下,可是似乎效果不是很明显。

    “连凤皇来我这里喝茶都要自带茶叶,吃了茶点都要付账,何况是你区区鬼差?”玄暝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睨了两人一眼,“不会是你连这点银子都付不起吧?”

    “你!”范无救被玄暝这么一激,距离掀桌子也不远了。

    “无救,这银子吾代汝出了便是。”谢必安随手将另一只锦袋放在了玄暝手边的小台子上。

    “原来确实是出不起啊,啧啧啧,真可惜,连五坛子酒都喝不起,还妄言说要请我喝十坛、二十坛。”玄暝的字典里显然没有“见好就收”四个字。

    “你!!!”范无救说着就要掀桌子,还好被谢必安及时按在了椅子上。一看桌子上的茶具就可以想象如果掀翻了得赔多少银子。

    “我怎么了?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和你非亲非故。”玄暝笑着眯起了一双桃花眼,想要欺负客栈的人,也要看看自己这个主人同不同意。

    沈颢收汇了正准备伸进去的脚,无奈扶额,不久前范无救才把空秋折腾到炸毛,这会儿就被玄暝气得不轻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颢,进来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正好早些出发,我还要再睡会儿。”玄暝看了一眼躲在门外阴影里的沈颢,笑着挥手招呼。

    沈颢听到自己的名字,无奈地在柚子同情的目光里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正厅,顶着范无救快冒火的目光,开口问道,“老板,这次是什么任务,为什么不等天亮了再说?”

    “因为这次的客人是谢必安,中元节快结束了,两人很快就要回冥界,你正好顺路跟过去。”玄暝笑眯眯地说道。

    “呃,这次的案子需要去冥界解决?”沈颢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中不解,冥界还有什么是无常解决不了的,再说不是还有判官、阎王和冥王吗?如果连冥王都解决不了,那自己去有什么用?

    “私事而已,不便麻烦几位上司。”谢必安似乎看出了沈颢的疑惑,开口解释道,顺便更用力地把范无救按在了椅子上。

    “柚子,小焱呢?不是说这次案子她和小颢一起去吗?人呢?”玄暝看向从身后冒出来的柚子,伸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她昨晚看到我给黑无常大人拿酒,说自己嘴馋就索要了几坛,这会儿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了。”柚子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人事不省?她可是凤凰,这得喝了多少酒啊?”玄暝一下子也懵了,连敲着扶手的手都停了下来。

    “大概几十坛吧,也不多,我刚才去看过了,存货还有的。”柚子故作无辜地说道。

    “那可是近百年的女儿红啊!扣工资!必须扣工资!”玄暝一拍扶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里面好像还有几坛一百多年的。”柚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而且凰焱的工资早就被你扣到一百年之后了。”

    玄暝闻言一阵心疼,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无奈扶额,“老谢,你也听到了,小焱还醉得人事不省,而且我也还有些账需要和小焱算一算,他们暂时不能跟你去冥界。我保证,今天之内,会让他们自己过去找你的。”

    “呃,无妨,吾二人先告辞了。”谢必安听完两人的对话,差点崩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胡乱垂首拱了拱手,便连拖带拽地带着范无救离开了。

    两人出了门,还能听到范无救的大嗓门,“别拉我,玄暝你这个奸商,我要和你决斗!”

    玄暝全当听不见,单手托腮,懒懒地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还要睡觉,便讪讪地再次放下。

    玄暝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沈颢,“小颢,时候还早,你也回去再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让小焱去叫你。”

    沈颢嘴角抽了抽,稍作告辞就离开了正厅。顺手带上门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玄暝把自己叫来到底是做什么呢,除了说这次案子由自己和凰焱负责以外,完全没有说任何有关案子的东西。

    刚绕过拐角就看到凰焱迎面而来,沈颢诧异地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困得出现幻觉了。如果刚才自己没有真的睡着的话,柚子和玄暝两人可是多次强调凰焱现在醉得人事不省啊。

    “沈颢,你这个点不睡觉在乱晃什么?”凰焱倒是主动叫住了沈颢,奇怪地问道。

    “刚才老板找我交代案子。”沈颢回答道,走进一闻,凰焱身上根本就没有一点儿酒味,“你不是醉得人事不省了吗?怎么……”

    “人事不省?我根本就没喝酒啊。”凰焱皱了皱眉,便明白了,“老板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你且去休息吧,出发的时候我来找你。”

    沈颢确实困得不行了,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挥了挥手就一头钻回了自己的卧室。

    等沈颢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是被窗外的阳光照醒的,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目。

    他的手掌覆盖在眼睛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揉了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身。举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此时睁开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你醒了啊,那我们出发吧。”凰焱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沈颢正伸到一半的懒腰卡在了半空中,差点扭到腰,他僵硬地转过头,果然看到凰焱正坐在桌子边慢悠悠地喝水,这会儿正笑眯眯地打量自己。

    “不错嘛,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身无二两肉的类型,没想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凰焱满足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喝水。

    “咳咳咳,凰焱,你怎么进来了?!”沈颢感觉自己的眉毛开始跳舞了,咬牙切齿地问道,他该庆幸自己回来的时候太困了,所以根本没脱衣服吗。

    “看你窗户开着,又没醒,我就进来等了呗。免得在外面等被老板看到说我无所事事。”凰焱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沈颢想了一会儿,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忙改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违礼数。”

    凰焱奇怪地看了沈颢一眼,“这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吧,我又不是人。”

    “呃……总之这样不好。”沈颢突然无言以对,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这么说道。

    “好了好了,下次我在书房等行了吧。快起来,我们出发了。如果又是那个案子的话,时间比较紧,我们需要快点过去。”凰焱白皙的手指穿梭在红色的发间,绕着把玩。

    沈颢看凰焱完全没有要站起身的意思,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就可以了。”

    “你们人类真麻烦。”凰焱瞥了抱着被子的沈颢一眼,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才站起身翻窗而出。

    沈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门,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终于明白刚才凰焱为什么要提到自己“窗户开着”了。无奈地掀被下床,将身上睡皱的外衣脱下,打开衣柜翻找衣服。

    “哟哟,刚才没看仔细,这会儿细看还是挺有料的嘛。”凰焱的声音又“恰到好处”地在背后响了起来。

    沈颢僵硬地转头,果然看到凰焱正趴在窗框上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满意地点点头。

    “凰焱,这样真的不好……”沈颢无奈扶额,快速披上衣服。

    “有什么不好吗?既然穿好了,我们出发吧。”凰焱顺手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带你去忘川看好东西哦。”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祝愿考生们考试顺利!

    ☆、曼珠之泪忘川之行

    沈颢跟着凰焱一起走出大门,习惯性地顺着平日出门的路往前走了几步。

    “小颢,你这是还没睡醒吗?”凰焱站在原地双手环臂看着沈颢的动作,挑了挑眉,好笑地说道。

    “啊?”沈颢才反应过来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冥界,转过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跟着姐姐,冥界的路可比这里热闹多了。别等会儿被艳鬼勾了魂魄去,墨大哥会杀了我的。”凰焱说着伸手在空中画出符文,一束幽冥火从她的指尖窜出,直接在虚空中烧出了一个洞口来。

    “冥界有自己的结界,主要是怕有生人误入,阳气冲撞了魂魄。”凰焱说着率先钻了进去。

    看着洞口还没有完全熄灭的幽冥火,沈颢咽了咽口水,撕开一张“癸水符”护住自身也跟了进去。

    “久候多时,事不迟疑,请两位随我来。”

    闭眼睁眼,沈颢刚刚适应了冥界有些昏暗的环境,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谢必安的声音。

    那人一身耀眼的白衣站在昏暗的光线里,背景是远处的树影,黑色的轮廓如同巨兽在墨色里张牙舞爪。

    “小黑人呢?”凰焱看了看他的身后,果然没有看见那个总是与他焦不离孟的身影。

    “一壶百年花雕,足以。”衣服的颜色太过显眼,反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凰焱把玩着垂在耳侧的卷发,并未多言,只是勾起唇角,错身与谢必安擦肩而过,沿着花间小路往前走去。“老谢,这次老板没有准备灵珠,我也没有什么故事,你准备好了吗?”

    “公子已然接洽此事,为何……”

    “哼,老板能帮你六次,却帮不了你六十次、六百次,所谓的生生世世又何止六十次、六百次,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凰焱突然转身,戳着谢必安的胸口咬牙切齿地低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谢必安有些理亏地偏开头。

    “哼,呆子。”

    沈颢坠在两人身后,听着前面传来的只言片语,尤有些不明白这次的委托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沿途的光线渐渐亮起,虽然比不上阳界,但确实是能看清些周围的景色了。

    本以为是黑色的花在光线下渐渐显出原本的颜色,血红的色泽在夜色里舒展开身躯,向着天际挣扎,却挣脱不开脚下土地的那份禁锢。

    “这是曼珠沙华,黄泉路上,忘川河畔,唯一开着的花。我们要去找的曼珠,就是掌管这里的花妖。”凰焱不知何时后退了几步,走在了沈颢身前一步的位置,偏头解释道。

    沈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都市传说里总是少不了这种花,以前也在南疆一带看到过,只是阳光下的彼岸花总归是和这鬼界的相去甚远。

    突然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抚过脚下的花海,花瓣在风中舞动、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汇成了一句话,响在众人耳边,“你又来了?这次带来了怎样的故事?”

    “曼珠,别装神弄鬼的,快出来!”凰焱翻了个白眼,直接喊道。她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一阵浓郁的酒香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开来。

    “嗯~好酒!”一阵带着花香的风突然从身侧穿过。

    等沈颢回过神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小丫头抱着凰焱的大腿,一双暗红色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凰焱举高的酒壶。

    “你知道我这次是为什么来的,等会儿记得放水。”凰焱低头看着恨不得顺着自己的身体爬上来的小丫头,食指轻点对方额头,将人稍微推开了一些。

    “嗯嗯嗯!快给我!好香啊,这次一定有五十年,不,七十年!”小丫头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盯着凰焱手中的酒壶。

    凰焱将酒壶递给小丫头。只见对方一把抢过酒壶抱紧,用脸轻轻蹭了蹭壶壁,小心地放在鼻翼下嗅了嗅,一副嘴馋得不得了又舍不得喝的样子。

    凰焱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这就是曼珠,喜欢喝酒。”

    “别乱说,我可是很挑的,不好喝的酒我才不喜欢!而且,我最最喜欢的是听故事!”小丫头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几人。

    凰焱转头看向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开口的谢必安,“你想好了吗?我的故事早就给你了,小颢只是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类,你就别指望他有能够打动曼珠的故事了。”

    “何须多想,此曼珠之泪,吾志在必得。”谢必安喉头微动,眼眸低垂。

    “呵,那不知道白无常大人是准备了一个怎样的故事给我听呢?”曼珠抱着酒壶凑到谢必安身前,仰头看着他的脸,笑眯眯地问道,“我可不是曼陀那个小鬼,动不动就哭鼻子。”

    “吾还未曾寻思。”谢必安抬起衣袖,掩住口鼻,低咳几声。

    “既然没有故事,我就回去睡觉了,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曼珠眯起眼打了个哈欠,抱着酒壶就转身准备往花海深处走去。

    “且慢,时日无多,望行个方便。”

    “可是你根本没有准备故事啊,我在这里等,你也说不出来吧。其实我真的蛮好奇你的故事的,说不定我可以勉为其难掉一滴眼泪。”曼珠单手叉着腰,无奈地看着谢必安耸了耸肩。

    “却邪早已度过忘川。”谢必安抿了抿本就苍白的唇。

    “凰焱,我们这次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还要说故事?”沈颢终于被好奇心折磨地不行了,扯了扯凰焱的手臂,低声请教。

    “孟婆汤总听说过的吧?那是可以洗去记忆的汤药,每一个走过奈何桥的人都要喝。”凰焱略带感慨地低声说道。

    “嗯。”沈颢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可是这和这次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些记忆并不会真的消失,它们化作了一朵朵的曼珠沙华被种在忘川河畔。所以曼珠之泪可以唤醒灵魂过去的记忆,和孟婆汤刚好相反。”凰焱一口气说完,就继续去留意谢必安和曼珠的谈话了。

    “所以白无常的意思是他的故事曼珠早就看过了?”沈颢听到凰焱的解释总算明白了谢必安的意思。

    “非也非也,这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故事也会有不同的版本哦。”曼珠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插嘴道。

    “那并非何令人落泪之故去。”谢必安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不说出来,怎么确定曼珠不会被感动呢?”凰焱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懒懒地说道。

    “白无常大人就是属河蚌的,说个故事都推推阻阻,一点都不干脆!反正没有感人的故事,我是绝对不会掉眼泪的,等不及的可不是我。”曼珠小口地啜着怀中的酒。

    “汝等如此,且听便是……”

    “等一下!白无常大人请用白话文说,不然听不懂不算数的!”就在谢必安准备开口的时候,曼珠突然大声打断,提出自己不是要求的要求。

    “呃……”谢必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吾……呃,我和却邪也算是将门之后,却邪就是范无救,五百年前,他是我的亲弟弟,同为谢家本家嫡子。”谢必安缓缓开口,周围只又风拂过花海留下的沙沙声。

    “谢家家训: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曰杀杀杀!”谢必安自嘲一笑,谁能想到自己最后会成为一个该杀之人呢。

    “谢家弟子自幼便要学习七杀剑诀,谢家弟子的剑从来都只杀该杀之人。”

    “可是只有却邪是不一样的。十二岁的时候他突然放弃了习剑,而是选择了一把霸刀作为兵器。我也问过他原因,可是他总是岔开这个话题。我那时也只是隐隐觉得那把刀不太对劲。”

    “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重,连却邪的气息都有些变了。我不确定这些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能一次次提醒他,手中刀只能杀可杀之人,他也一次次笑着和我保证。”

    “我以为他不会骗我的,所以第一次看到他双手染血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谢必安垂下眼敛,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抹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

    ☆、曼珠之泪战火初起

    “不忠之人曰可杀!”手腕轻点,绕出一朵剑花,横剑身前。

    “不孝之人曰可杀!”左手剑指抚过剑脊,抽剑后撤疾刺而出。

    “不仁之人曰可杀!”身形一动,借着腰力半转身,手腕顺势一拧,抽剑而回,剑势却并未因此收敛。

    “不义之人曰可杀!”双手一错,长剑在胸前划出半圆的弧线,却有一瞬胸前大开。

    “不礼不智不信人,曰杀杀杀!”收剑而回,立于胸前,左手剑指压住剑身,剑身的震动顺着指尖传来……

    “啪啪啪。”谢必安收剑之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掌声,心中一栗,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

    “好剑法!这就是谢家的七杀剑诀?”来人一边拍着手一边绕到谢必安面前,笑着问道。

    谢必安收剑入鞘,单膝跪地,颔首垂眸,“属下见过魔君!拙劣剑法让魔君见笑了。”

    红衣一扬,来人微微抬手,“起来吧。”

    “谢过魔君。”谢必安站起身,却依旧垂着头,右手放在剑柄上,脊背隐隐紧绷。

    “无需如此紧张,卿乃本座之左臂右膀,本座岂会自毁城墙。”魔君嘴角含笑,“有卿在侧,神界覆灭指日可待。”

    “属下预祝魔君马到功成。”谢必安拱手行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可惜那群神族龟缩于神界,待本座搅乱六界,便不信他们还能坐得住!”魔君右手虚握,瞬间捏紧,唇角上扬。

    搅乱六界?谢必安心中一震,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人界的军队竟然妄想阻拦本座的步伐,明日替本座好好招待他们。”层层叠叠的红衣铺散在魔君的脚下,却纤尘不染。

    “遵旨。”谢必安紧闭起双眼,谢家是将门,明日……是否逃不过刀剑相向?

    “好好做,本座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莫忘了我们的约定,也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魔君凑近几步,邪笑着提醒,也不等谢必安的回答,直接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看着远去的红衣背影,谢必安站在原地,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仿佛要将手中的一切捏碎。

    突然长剑出鞘,快速舞起,虎虎生风!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曰杀杀杀!”

    次日。冲天的魔气蒙蔽日月,战场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数万士兵手握长枪立于战场两侧,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将军,已经准备就绪了。”传令兵小跑到谢必安身边,低声说道。

    谢必安点了点头,长嘘一口气,将腰间悬挂的面具附在脸上。墨色的面具将容貌覆盖,也盖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谢必安提起桌上的长剑,起身走出营帐,站在山坡上眺望远处的旌旗。红旗上翻滚的“谢”字是那么刺目。

    谢必安抿了抿唇,“击鼓——”父亲,孩儿不孝……

    “杀——”

    血色一点点染上了脚下的黄土,血腥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金革之声在耳畔响起。

    谢必安看着眼前的战况,手握长剑,思绪却开始飘远……

    他抬起手抚上脸上的面具,指尖划过粗糙的纹路,三年前自己借口出门历练离开谢家,随着魔君征战。此日也不知谢家是谁人带兵列阵,也不知父亲是否会认出面具下的脸。

    此日如若出兵,便注定背负上不忠的罪名,如若……那么便是不信。呵呵,当日立下约定之时怎会预料到今日的进退维谷。

    翻身上马,拔剑而出,“随我……出战!”策马冲入战局,长剑挥刺,看着血色一点点在剑上绽放,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在眼前倒下,心中突然有些麻木,也许这不过是大梦一场……

    谢必安麻木地重复着挥刺的动作,“手中长剑只杀可杀之人。”“那战场上呢,哪些又是可杀之人,哪些不是?”“各为其主,于你而言便是不义,曰可杀!”幼时和父亲的对话在耳畔清晰地想起。

    手中挥出的长剑突然被拦住,因为反作用力虎口一震,却也足够谢必安回过神来。

    “七杀剑诀?你从哪里学来的!”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和三年前相比,鬓角多了不少白发。

    谢必安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确定脸上的面具是否还在,却生生将手上的动作止住,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剑。

    怕对方听出自己的声音,谢必安故意压低了声线,“什么七杀剑诀?听都没听过。”

    “必安?你是必安?”即使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对方还是一下子就判断出了谢必安的身份,“等等,你……是魔兵的将领?”

    “我确实是魔将,但是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必安。我是魔族,第一次来人界。”谢必安抿了抿唇,只是面具将这一切遮挡,对面的人看不见。

    “看来是老夫认错了人。”对面之人拔剑出鞘,抬手指向谢必安,“想要指染我人界土地,必先踏着我谢家军的尸体过去!”

    谢必安掩下心中痛楚,同样握紧了手中之剑,“来战!”以父亲的性格,此战,注定不死不休……

    “不忠之人曰可杀!”对方先发制人,长剑直刺而来,却如同奔雷之势,让人有洪水猛兽正迎面而来的错觉。

    谢必安侧身避其锋芒,长剑化作一叶扁舟,于洪水浪涛中随水而动。

    “不孝之人曰可杀!”对方剑势一变,毫无预兆地滑向一侧,却正瞄准了谢必安的右肩,如若谢必安躲闪,恐怕也逃不过被刺上一剑的命运。

    谢必安也发现了剑势中的变化,长剑在对方剑身上一次,将其偏开了寸许,却在右手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殷红的血液从中流出,染上了他墨色的战甲。

    “这么容易的一招都躲不过,看来这三年你并未好好习武啊。”错身而过的瞬间,对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谢必安心中苦笑,看来父亲是认定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战场之上那人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不仁之人曰可杀!”对方回剑再刺,剑快速点出,化作点点剑痕,却让人一时分不清哪一处才是真的。

    谢必安认出这是七杀剑诀中的一招,自己使出来不过同时化出七把剑而已,没想到父亲手中竟会变成如此万剑归宗的景象。

    谢必安心下一紧,眼看着剑影已经到了面前,而自己却根本分不出虚实。一咬牙,翻身从马上滚落,就地一滚,却恰好躲过了这招。只是战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马头被长剑斩断,飞了出去。

    “虽然狼狈了些,但也算反应不满。看来出门三年,你是真的把我教你的东西忘光了!”对方坐在马背上俯看谢必安,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义之人曰可杀!”谢必安怎么说也还是有些热血的少年郎,被父亲如此嫌弃,握紧手中长剑主动跃起,直刺向对方心口。

    “啪!”对方直接用剑将谢必安的长剑挑开,“没速度,没力度,我就是这么教你习武的?!丢人现眼!”

    谢必安抿了抿唇,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突然欺身而上,从父亲的侧面穿过。瞬间转移到了父亲的背后,长剑回刺,却最终停在了对方背心的位置,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不礼不智不信人,曰杀杀杀!”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有两下子!”父亲顿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谢必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一只手穿透父亲的胸口,穿胸而过。血色的花在眼前绽放,一瞬间天地失了色彩,只剩下这抹红色,那么刺目。

    谢必安愣愣地伸手接住倒下的父亲,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红衣落在眼前,“莫忘了卿如今已是魔族。本座可不希望失了卿这左臂右膀。”

    谢必安看着血从父亲胸口的血洞中不断涌出,温热的……落在自己黑色的战甲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看着眼前呆愣的谢必安,魔君突然勾起了唇角,很好,如今这唯一的牵绊也斩断了,等自己将他那个弟弟收复,便是自己攻上神界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曼珠之泪各为其主

    谢必安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指尖却只触摸到冰冷的面具。眼眶干涩得生疼,鼻翼间萦绕的都是血腥气息,再一次觉得这种气息是那么可怕,那么让自己无法挣脱。

    他还记得三年前,目睹却邪杀人的时候也是如此,满目的血色,血腥气刺鼻得厉害。那个少年郎双手染血,站在血迹斑驳的院子里,转身担心地看向自己。

    而自己做了什么?谢必安闭上眼,仔细想了想,似乎自己那时故作镇定地走了进去,拉起那个少年的手,对他说,“却邪,我们回家。”

    如果没有后来的后续,也许自己就这么装作毫无所知,就这样把一切看见的忘记。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自己和却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直到那日出门,被魔君拦在了一条小巷里。

    魔君一袭红衣在暗色的巷道里,邪笑着看向自己,“谢必安,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谢必安本来准备转身的脚步一顿,抬头打量眼前这人,“你在说什么?”

    “呵呵,你真的不明白本座在说什么吗?”魔君抬起手将遮住眼睛的长发撩起,直直看向谢必安。

    “你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本座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魔君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谢必安的面前,“和本座做个交易吧,本座可以帮你解决你的苦恼。”

    “什么交易?”谢必安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让自己心动了,自己此刻最苦恼的不就是却邪吗。

    “成为本座麾下将领,替本座征战。本座知晓你的身份,也知晓你有这个能力。”魔君顿了一下,“作为交易,本座可以拔除你弟弟身上的魔性。”

    “魔性?那是什么东西?”谢必安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汇有些在意。

    “他手中的那把刀是把魔刀,他控制不住,自然就被刀中的魔性控制了。很快,就会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物。所以,你……可要尽快做出决定呢。”魔君说完也不等谢必安的回答,直接一甩衣袖消失在了原地。

    后来,还是对于却邪的担心占了上风。谢必安知道自己在和魔鬼做交易,这场交易中会付出什么无从预计。可是有些事情不是理智可以做主的。哪怕与六界为敌,他也早已没有退路。

    可是……怀抱着父亲的尸体,谢必安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这一次是父亲,下一次会不会就是却邪……

    “将军?”身侧的魔兵握着枪将谢必安团团围住,他们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他们不明白谢必安是怎么了。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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