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吃尽结巴亏 作者:萧咒

    第11节

    “啊呀,嘉嘉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程老爷子扶着自己的腰板,扑过来看元嘉。

    元嘉搂住他年迈的身体,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硬是没放声哭出来。

    任凭程老爷子怎么询问,元嘉打死不开口坦白,他的故作无事让程老爷子叹息:“嘉嘉,你到底跟立舟咋了?你们这样子爷爷心里不放心啊!”

    元嘉抹去眼泪还逞强地笑笑:“爷爷你该去了,不然、不然他们要等你了。”

    程老爷子竖起眉毛道:“你这孩子别想忽悠爷爷,今天这事我不弄清楚,我还就不去了!”

    元嘉为难地低下头,喃喃道:“你不会想知道的……爷爷……”

    “啥?”程老爷子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了什么啊,嘉嘉?”

    元嘉把他推出门外,佯装赶他出门,实则是不想再让他追问下去。程老爷子行动缓慢,快走几步倒把自己给吓着了。“爷爷,您先去喝小酒好吗?”元嘉不由分说送他下楼,“到后边儿小心点。”

    程老爷子回头看他慌慌张张上楼的样子,露出一个哀愁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处置。

    元嘉在窗口望了望窗外,发现保时捷和法拉利都不见了,唯有那辆崭新的大奔停在路旁,像似未等到主人宠幸。拨了程立舟的手机,没响两下就被挂断,元嘉心情复杂地再拨了一个,又被挂掉。他知道程立舟生他气了,他想道歉,可程立舟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无论有何苦衷,自己在程父程母面前退缩,定然是伤透了程立舟的心,自己一时的胆小犯下了大错,想要挽回实在是太难了。因为程立舟并不是一个容易消火的人。他的沉默注定了他的内敛和隐忍。

    这一天元嘉浑浑噩噩地煮了点稀饭,灌下就躺床上睡了,他没心思钻研他的外文书,撰写他的辛辣专栏,所有的一切都让他魂不守舍地想到程立舟那里去。

    从下午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多才醒,这个时候程老爷子已经回房睡了,元嘉爬起来稀里糊涂地去厨房倒水喝,刚喝一口,忽然想起程立舟不在,手一松,被子砸在了脚背上,玻璃杯不仅摔个粉碎,而且还在元嘉的脚背上砸出了一块乌青,淤血积在乌青里,像个黑洞。元嘉掐着流理台默默地咬牙忍了会儿痛,才蹲下来捡玻璃渣子。他以为捡得差不多了,脚一挪,又踩到了一块尖的,一下子扎进了肉里,血流了出来,蹭到了地板上,触目惊心。他自叹祸不单行,一瘸一拐地回房间,拔出了玻璃渣,拿创可贴胡乱地贴了下,然后拿起手机又回厨房把流血的那块拍了下来,发在朋友圈,写道:“打碎了一个杯子,踩到了脚心里。”

    没过一分钟,下面都是自己曾经教过雅思的孩子留言关心,以及夏泽的“你几岁啊这样也伤得到自己”。元嘉捧着手机等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程立舟的留言。他哪怕点个赞,也比什么都没有好。

    元嘉仰躺在床上,感觉脚底还在流血,可他不在乎。他觉得自己也是痴傻,竟然妄图用装可怜来赢回程立舟的关心。呵,这种小姑娘的把戏,自己居然都用上了,太不要脸了。

    他挺想再哭一场,但一想到自己如此懦弱,他就痛恨极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游移不定,说勇往直前的是他,说害怕世人指指点点的也是他。程立舟却不是这样,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不会再改。

    元嘉觉得自己太傻逼了,这样的他,程立舟可能不会再喜欢了。他让他失望透了。

    而正当他越想越绝望的时候,夏泽的电话及时地打了过来。

    元嘉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夏泽倒是风风火火道:“怎么回事?你脚没事吧?”

    “……没事。”元嘉恍惚道,“你大惊小怪什么……”

    “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和程立舟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元嘉很惊讶。

    夏泽得意道:“还有我不知道的?我告诉你,程立舟现在就在顾威家里,他还说他要留宿。我就纳闷了,你居然把他逼到了家门外,你干了什么?”

    元嘉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去顾威那里,,难道他和郁秀文吵翻了?

    “我……我今天……”元嘉难以启齿,但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夏泽。

    夏泽闻言,沉默了好久,忽然道:“说真的,我觉得你活该啊,真的,活该。”

    连夏泽都这么说……元嘉闷闷道:“谢谢你的批评,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活该。”

    夏泽听见他如此消沉的语气,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他都不介意出柜,你介意个屁!再说了,他爸妈其实都知道了,你还否认个什么劲儿啊!”

    “可爷爷——”

    “你确定你们爷爷不知道?嗯?”夏泽逼问道,“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你们两个都在他隔壁滚了那么久床单,他为什么不可能知道?”

    元嘉一时间还真的无法反驳,可程老爷子知道的话,他应该早就怒发冲冠地骂了啊,“不会吧……爷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啊……”

    夏泽冷笑:“你说你,胆子这么小当什么同性恋!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敢追求,还顾着别人的感受呢!程立舟今天来顾威家脸色可难看了,我还纳闷他怎么一个人出来,等到我看见你的朋友圈,知道你脚流血了,我还好心告诉了他,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完全忽略了夏泽为什么在顾威家这个重要的信息点,元嘉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小心翼翼地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啊,”夏泽卖关子拖着长调,“他说啊……哦。”

    “啊?”

    “哦。”夏泽强调,“他就哦了一下,你满意了吧?他可连眉头都没皱啊,好冷的心啊。”

    元嘉的心蓦地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好冷的心啊……

    ☆、肆伍

    元嘉的脚背过了一晚积了一大块淤血,黑乎乎地覆盖在白皙的脚背上,跟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脚底的小伤口过一晚愈合了,只是轻轻一触地就钻心的疼。第二天周日,元嘉完全是瘸着脚在家里挪着走动度过的。程老爷子心疼地嗔怪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整得跟个伤残病人一样,而且程立舟不在,都没人扶他一把。

    元嘉一听到程立舟的名字,神色就黯淡下去,勉强扯起的嘴角也往下挂了。他一整天恍恍惚惚的,该做饭时忘记做,该洗衣时忘了洗,程老爷子岁数大,不然早就帮他干完所有事了。元嘉推说自己身体不太好,老爷子还过来捂捂他的额头,看他发烧没。

    作为一个难得发朋友圈动态的人,元嘉昨天发的动态回复人数空前,关心者有之,调侃者有之,翻来翻去,就是没找见程立舟已阅的痕迹。他的电话打不通,发短信又不理睬,元嘉后来打顾威电话,结果是夏泽接起来,骂他坏好事又挂了。看来全天下就自己最无所事事了。元嘉朝着自己受伤的脚背又咔嚓一张,发到朋友圈,写道:“果然很痛。”

    脚痛,心更痛。

    夏泽骂他的那几句还萦绕在耳,元嘉明白自己必须去向程立舟认错,道歉,请他原谅自己的怯懦。自己不是那种倔强到不肯低头的人,只是要看对象是谁了。如果是程立舟,那他心甘情愿承认自己的不对,谁叫他,爱他呢。

    周一上班的时候元嘉两只脚一高一低跟踩高跷似的走进办公室,他表情不太好看,几个不太熟悉的同事还稍微关心两句怎么了。元嘉摇摇头,笑得脸都僵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带伤上班。好意揣测说他工作认真,恶意揣测说他故意博同情。反正哪种都不是他想听到的,所以元嘉尽量走得平稳些,尽量不像个瘸子。

    他刚来,事情不算多,再加上自己各国语言熟练,很多翻译都做得比别人快、准,空闲的时间也就多。他利用这些空闲时间在办公区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端着那只漂亮的咖啡杯,喝了好几杯咖啡。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闲得发慌,看他一直守在各部门流通人员最多的咖啡室。其实他是在等人,等那个生他气的人。元嘉喝了三四杯咖啡,还和几个女职员打探了程立舟的消息,那个叫小莉的说程立舟今天来得很早,一直在办公室处理事务,根本没出来过。元嘉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遇见他。小莉又道:“程经理的助理都帮他端了好几杯咖啡了,喝这么多,莫非精神不太好?哎呀,我好心疼程经理啊!”

    元嘉听她大肆表达爱慕之情,心里酸溜溜的,转念一想,自己跟她也半斤八两,难兄难弟。没多久咖啡喝多的报应就来了,元嘉尿急,但奈何脚走不快,奔到卫生间差点飚尿啊。他尿完,觉得脚又热又痛,可能是袜子裹得太紧捂烂了伤口。他挑了个坑位,坐在马桶盖上,把自己的鞋脱了袜子扯了,一看,果然脚底愈合的伤口烂开了,发白的腐肉都卷了起来。早上没找到创可贴就是这种后果……元嘉悔不当初,但脚又痛得不能往皮鞋里塞,真是进退两难。

    正当他倒吸凉气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有人撒尿的水声。元嘉脑子一昏,喊了声:“哥们,你有创可贴嘛?”

    然后外头没了一点声音,元嘉喊完就暗骂自己蠢了,麻烦不认识的人要欠人情,那会更加麻烦的。于是他又喊道:“没事了没事了……哥们你继续……”

    元嘉苦恼地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正当他伤脚挂在另一条腿的大腿上伤脑筋时,隔间的门被推开了。他本来就没锁,所以一抬头就看见了外面站着的人。

    元嘉这个样子不三不四,算是有些难看,站在外面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元嘉惊诧地都快说不出话来,“阿舟……你……”

    程立舟哪里知道上个厕所也能遇见他,眼神不自觉地瞟到了元嘉的脚上,看见这只丑得不能再丑的脚,他明显地皱了皱眉头,露出莫测的眼神。

    元嘉见他看着自己的脚,顿时有种狼狈的感觉,匆忙地把袜子赶紧套上,只不过袜子勒到了淤血和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程立舟看他遮遮掩掩,眉头又是拧紧几分,最终挤出四个字:“你该请假。”

    元嘉没理会这句话,从马桶盖上站起来,扶着门框道:“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程立舟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走了,连给元嘉追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元嘉知道他现在不乐意看见自己,但也不用这样冷酷无情吧。虽然……好吧,是自己先伤了人家,也不怪他对自己翻脸。

    元嘉硬撑着走出了卫生间回到了办公室,他问同事要了创可贴,偷偷摸摸地在桌子下贴上。同事当然问他干什么,他就说蹭破了点皮。到了中午,元嘉去食堂吃饭,看见程立舟的助理过来打了两份饭,然后走了。他知道又没戏了。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饭卡,想起这是顾威的卡啊,自己的卡下班可以去领了。于是元嘉吸着气慢吞吞地走去顾威办公室。

    顾威也几乎不怎么下去吃饭,听见秘书说元嘉要见他,他放下正在切割的牛排,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水,笑了。

    “让他进来。”

    “是,顾总。”

    元嘉走进来,看见顾威在吃饭,愣了愣,“顾总,打扰你了。”

    顾威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他:“找我什么事?听说你的脚伤了?”

    元嘉如实道:“我来还你的饭卡,谢谢。还有,我的脚确实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顾威把桌上的药水推过去,道:“这个药水你拿去涂一涂,效果立竿见影。”

    “这是……?”元嘉不明白顾威为何对他这么好,“顾总你怎么对我……?”

    “等等,我先澄清一点,不是我关心你,我是受人之托,这药水不是我买的。”顾威又露出玩味的笑容。

    看他这个样子,元嘉心里似乎露出一丝雀跃,受人之托,那一定是程立舟了!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夏泽说——看你伤得这么厉害,不放心。”顾威拖了个长调子,卖关子道,“所以让我把这药水转交给你。你看看,我家宝贝对你多好,让我忍不住吃醋了。”

    元嘉捏着药水瓶,刚刚欢喜的表情又僵住了,“原来是……夏泽啊……呵呵,那替我,谢谢他。”

    所以说不要自作多情,有时候只能伤到自己罢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元嘉去财务处领了自己的饭卡,往里头充了点钱,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程立舟拎着公文包往外走,元嘉忍不住大喊:“阿舟!”

    程立舟的脚步一顿,回首看了他一眼。

    元嘉赶紧一瘸一拐地奔过去,他在程立舟面前从来不掩饰什么,“阿舟,你下班了?”

    程立舟看他摇来晃去的可怜样,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阿舟,我们聊聊,好吗?”元嘉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那种低三下四的表情他都做不出来,只能低头掩饰自己的羞耻,“前天,是我的错,我承认因为害怕被爷爷知道我们的事,所以我否认了。我不想爷爷受刺激,不想,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程立舟听他说完,半晌,才道:“我的感受呢?”

    顾及爷爷的感受,顾及郁秀文的感受,那他的感受就不重要了?不需要顾及了?程立舟有许多不满想发泄出来,但他又做不到对着元嘉咆哮,因为他舍不得,不想看见元嘉委屈兮兮地瞅着他,那双带水的眼睛可怜地映出自己愤怒的嘴脸。

    元嘉被他这么一问,愣了,悔恨道:“是我考虑不周,我当时太慌了,什么都没仔细想,对不起阿舟,是我的错。”

    他越是这样委屈地道歉,程立舟越是压抑,他感觉元嘉都不像他自己了,他为了这件事已经快要崩溃了。

    “元嘉,”程立舟放轻了语气,似乎不愿意责怪他,“我想你可能没想清楚。”

    “什么?”元嘉茫然地看他。

    “或许,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们的关系,也并非要继续下去不可。”

    看到程立舟的嘴巴一开一合,那些熟悉的字拼凑成的话语怎么就这么陌生这么冰寒呢……元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明所以地问:“你、你在说什么啊,阿舟?什么叫“没有那么喜欢”,什么叫‘并非要继续’,你在说什么?”

    程立舟看他愈发迷惘的表情,更是落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血液随着真相渐渐冷却,他终究是狠不下心,但他终究是不想耽误元嘉,“你可能不是真的喜欢我,元嘉。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们……到此为止……吧?

    元嘉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东西,他以为自己是耳鸣了,出现幻觉了,直到程立舟摘下了手上的戒指,塞回了他的手中,他才发现——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再见,元嘉。”

    程立舟转过身,背影挺拔潇洒,消失在了一片夏光之中。

    元嘉的脚疼得站不住,啪地一下,瘫坐在了地上,戒指滚到了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东西是个灵感活儿……没灵感半个字都憋不出来,抱歉我没有日更,实习太忙,抱歉!

    ☆、肆陆

    那天晚上元嘉整夜没有睡着,反反复复想着程立舟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越想越痛,越痛越想,到后半夜,心麻了,脑袋也混沌了,两只眼似乎没有眼睑,根本闭不上。

    他鳏鳏地睁了一整夜,黑眼圈重得跟熊猫一样,面无血色,极其惨淡。他早上坐起来,望着一边的床铺发愣了好久,心想是不是这个位子再也不会有人睡了。他不是个笨蛋,当然知道程立舟是什么意思,但他根本没想到程立舟会这样想。

    自己的胆小和顾虑最终伤害到了程立舟的心,让他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爱他,使得他决定离开。元嘉扯住自己的头发,拼命想该怎么样才能挽回程立舟的心,怎么样才能解释明白自己并不是不爱他,他想弥补由于自己愚蠢而犯下的错。

    而无论发多少解释道歉的短信,程立舟也从不回应,不知道他是看了不回还是压根没看。元嘉打不通他的电话,改发微信。庆幸程立舟没把他拉黑,于是他把那天的心情老老实实地写给他,试图解释清楚。

    自然,程立舟还是没有回应。元嘉不免有些丧气,只好打电话给夏泽,问他程立舟的情况。

    夏泽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吵架,就道:“情人都要哄的,你不知道么?程立舟虽然是个大老爷们,但他也有小心眼儿的地方,你得软下姿态,轻声细语地哄着,讨好他,他气消了就好了。”

    元嘉心想自己好话说尽,也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但程立舟一句“并非要继续”一下子把他堵回来了。他能左右自己的感情,但左右不了程立舟的感觉。

    “我已经低声下气向他道歉解释了,可他……他觉得我爱得并没有那么深,所以才会退怯。”元嘉懊恼地捂着脑袋,感觉脑仁疼得不行,洗了把冷水脸,两只黑眼圈更加明显。

    夏泽在电话那头呵呵冷笑:“现在吃的苦都是当初你脑子进的水啊!你这种人过得太舒坦,上天降下个程立舟好好来惩罚你了。”

    “我哪里舒坦……你……”元嘉知道这几年自己生活平静,但也并非没有烦恼,怎么能叫舒坦呢?自从程立舟回国,他的生活就开始跌宕起伏。

    夏泽挂电话前最后说了句:“赶紧把你家那位从顾威这儿领走吧。”

    元嘉到了沃科,手心里紧攥着那枚戒指,鼓足勇气奔向程立舟的办公室,结果被他的助理拦下。

    “不好意思,程经理在办公。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他,你跟他说一下,元嘉找他。”

    助理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匆匆,还真以为有事,就进去通报了一声。

    程立舟正在改策划,听见元嘉的名字,怔了一下,“不见。”

    助理只好退出来跟元嘉说:“程经理很忙,现在没空。”

    “你说了我的名字吗?”元嘉追问。

    “说了啊。”

    “那他……没反应?”

    “没有。”

    助理的回答才真的让元嘉心碎,程立舟居然无动于衷,他真的一下子就放下了两个人的感情?元嘉根本不相信,明明两个人前几天还拥有了一辆共同财产,现在怎么能说分就分呢?

    那辆大奔停在楼下,挂着临时牌照,元嘉不会开车,空有车钥匙。想起程立舟放下钥匙走人的那个场景,元嘉就惶惶不安,这种撇清的感觉真是十分的不好。

    结果这一整天元嘉没有任何机会见到程立舟,当然他大可去求顾威,程立舟不可能不卖顾威面子。但就算这样做,程立舟就能回心转意吗?自己的心意,他真的会看到吗?

    傍晚五点半,公司的人都走光了,程立舟拎着公文包,面色冷漠地走到地下停车场,他按了开锁,刚想打开车门,就看见黑色的车窗上倒映出了一个人影。

    他转身,看见两米开外站着的元嘉。

    他没有说话,元嘉也静静地看着他,两个人的视线相对,程立舟只停顿了一秒就移开了,转回身拉开车门欲坐进去。

    “等等!”元嘉大喝一声,他没想到程立舟走得如此干脆。

    程立舟略微迟疑的动作并不妨碍他流畅地坐进法拉利中,元嘉扑过来着急地敲打他的车窗,大喊:“阿舟!阿舟你不要不理我!听我说两句好不好?好不好?”

    看他可怜兮兮地扒着车门,程立舟降下窗,抬眼看他,“什么事?”

    元嘉撅着眉,一双哀愁的眼睛直盯着程立舟,道:“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都爱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相信呢?阿舟,错过的十年是因为我懦弱,可既然现在你回到了我身边,我就不想再把你放走了。”

    程立舟听着他的动情告白,垂下眼帘,启动了车子,“我知道了。”

    “你知道?那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元嘉一时欣喜,问道。

    程立舟握着方向盘,食指略有所思地敲了两下,道:“我现在……不太想。”

    一瞬间,元嘉的脸色就垮了,顿时苍白了起来,他天真地以为程立舟下一句会是“我愿意”,哪知……

    “为什么不太想?什么叫……不太想?”听上去好像是自己在强迫他一样,而他是勉为其难地在考虑这件事。

    程立舟看他一眼,又迅速直视前方,“我知道你不想和爷爷出柜,这是为爷爷好,但如果有一天爷爷发现了,你会怎么样?”

    “我……我……”元嘉一时无措,“要看爷爷什么反应啊。”

    “他坚决反对呢?”

    “我会试着让他谅解,真的,我会。”元嘉焦急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程立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要我们分开呢?”

    元嘉摇摇头:“我不会和你分开的,阿舟。”

    程立舟此时抬眼,锐利地看向元嘉仓皇的脸,“我和爷爷,你选一个。”

    “什么……”

    元嘉愣了,这个问题和妈妈跟女友同时落水有的一拼,他对程立舟的爱是真的,但他对爷爷的孝敬之心也是真的,难道两者真的不能同得?必须选一个?

    “我能不能都选……”元嘉哭丧着脸,“阿舟,那也是你的爷爷,这种选择太残酷了吧?如果爷爷真的不同意,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不管啊。”

    而事实是,假如程老爷子真的不同意他们俩,很可能把他们俩赶出去,再也不想看见他们。元嘉自然是希望通过软化政策赢得程老爷子的认同。但话又说回来,程老爷子死都不同意,两个人又要怎么办?一想到程老爷子八十高龄,到死都生着他们的气,那该有多难过?

    元嘉脸上犹豫的神色让程立舟心寒万分,他升起窗,不顾元嘉的追逐,径自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外头的天已经半黑,本来应该载着某个人,一起欢喜地追着暮色回家,一起做晚饭,一起饭后散步,一起相拥睡觉……而这些,统统被某些大山压住了。

    元嘉呆立在原地,摊开自己的手心,看见紧握在掌中的戒指已经把掌纹压出了一个圆圈,泛着红色。还没轮上戒指出马,程立舟就走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性格有问题,遇到某些难题就开始摇摆不定。程立舟显然是个果决的人,跟他当年出国一样,说走就走,雷厉风行。

    所以说这是因为性格不合导致的分手?

    想到这里,元嘉苦涩地笑笑,那之前两个月算什么?不能说明他和程立舟是合拍的吗?出柜这件事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呵呵……

    元嘉把戒指揣回口袋,拖着伤口发炎的脚一步一步往外走,他拦了辆出租车,到了酒吧一条街,拐进一家隐秘的gay吧,一个人坐下来点了一杯马蒂尼,独酌起来。

    这种清吧还是搭讪居多,元嘉好久没来这种场所了,来了好几个男人和他搭话,他就把戒指亮出来晃晃,那些人知道他有主,没趣地走开了。

    喝一杯哪够解忧愁?元嘉一连点了好几杯,喝得头昏眼花,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只能麻烦夏泽来接他了。于是点开联系人摁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

    “睡了吗……唔,来接接我行吗……”元嘉头枕在吧台上,冲着电话嚷嚷,“我在‘遇见’呢,快、快来啊……”

    说着他戳了戳挂断,心安理得地闭起眼,等夏泽来接。

    他等了很久,眼睛迷迷糊糊睁开,发现酒吧里没几个人,为什么夏泽还不来?是不是嫌他麻烦?或者说已经和顾威滚床单去了?重色轻友……

    唔……有色可重也是好的……

    元嘉越想越不甘,又戳开手机,“阿舟”两个字重影了,但他还是勇敢地点了下去——

    嘟嘟嘟——

    “……”电话通了。

    元嘉看见电话通了,也不管那头说没说话,就嚷嚷:“阿舟……阿舟你肯接我电话了……呜呜……”

    他口齿不清,有点智商的都知道他喝醉了。

    “你在哪里?”

    那头终于问出一句话,元嘉激动得都要哭了,“我在……呜呜我在……我在哪里啊……”他一激动居然忘了地点。

    于是绞尽脑汁,左顾右盼,元嘉才想起来自己在“遇见”,“我在‘遇见’……阿舟……阿舟……”他连喊了几声,低头一看,电话早就挂断了。

    他呆愣了好久,忽的把脸埋进了双臂里,悄无声息地哭了,然而没多久他就睡过去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行色匆匆,看见吧台上的元嘉,忽然眼睛一亮,快走朝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肆柒

    元嘉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酒醒,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头昏脑涨的,脚也肿得发疼,元嘉爬起来,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卧室,床边橘色的小台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衬得四周温暖舒适。

    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手机上全是夏泽的未接电话,有十几个。元嘉吓了一跳,刚想回拨,卧室门开了,一个男人悄悄地往里探了探头。

    “咦,你醒了?”

    元嘉循声望去,一时怔住了,“韩宇飞?”

    门外的人一开始是怕惊醒元嘉,所以偷偷摸摸地开了条缝探看,如今见他醒了,就光明正大开门进来了。

    “是我,你打电话给我的,所以我把你接到我家了。”韩宇飞关切地看着他,“你酒喝得太多了,睡到现在,感觉怎么样,元嘉?”

    元嘉有些凌乱,他以为自己打给的是夏泽,没想到拨错电话了,虽然他不是很想见到韩宇飞,但人家毕竟帮了自己,“谢谢啊,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我喝醉了可能有点……发酒疯。”

    曾经程立舟说过自己喝醉了会哭,但是元嘉总是毫无印象,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当着韩宇飞的面哭,有的话那真是太丢脸了。

    韩宇飞顿了顿,才道:“没有啊……你睡得很死。”

    “哦,这样啊,呃……谢谢啊。”元嘉握着手机想站起来,但是脚心一阵刺痛,整个人往旁边摔去,“啊——”

    韩宇飞眼疾手快立马一把把他抱住,搂在怀里,“小心!”

    元嘉酒后无力,脚上的伤肯定更加严重了,他尴尬地扶着韩宇飞的肩把自己撑起来,受伤的脚轻踮在地板上,两个人近距离面对面,“我……脚不小心伤了,可能有些发炎。”

    韩宇飞惊诧道:“你有伤还喝酒啊!这么不注意自己!”

    他的责问才让元嘉想起这个点,“忘了,不好意思。”

    韩宇飞扶他坐下,抬起他的脚,径自脱下了他的袜子,这才看见他的脚底已经是紫红色的了,被玻璃渣割破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而且有越来越烂的趋势,还散发着一股腐肉臭味。韩宇飞惊呆了,他没想到元嘉伤得这么厉害。

    “你怎么没有包扎一下?没有涂药啊?”

    元嘉默默地低着头,他这两天为了程立舟的事茶不思饭不想,对这个伤口更是不理不睬,夏泽给的药他还没涂,扔在了办公室里。

    韩宇飞见他不语,脸色有些凝重,质问道:“你是不是和他发生了什么?你不开心。”

    没想到韩宇飞一下子揭穿了,元嘉想起前不久还“秀恩爱买对戒”来着,这么快就分手了,真是有些尴尬,但作为一个不擅撒谎的人,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刚刚分手了。”

    “分手”二字从嘴里说出来谈何容易,元嘉心头一阵撕裂,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韩宇飞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虽然听到这种消息我该高兴,但看见你那么难受,我也高兴不起来。”

    元嘉还以为他在刻意幽默,苦笑一声:“别逗趣我了,我现在自己都没回过神来,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分开……我……唉……”

    韩宇飞没有刨根问底,他站起来帮元嘉准备了洗漱用品,让他进去洗个澡,然后自己再去厨房煮点粥,让元嘉填个肚子。元嘉谢过他,把手机拿到卫生间,洗之前拨给了夏泽。夏泽一接到他的电话,劈头盖脸冲他一顿中英夹杂的骂,然后又问他到底为何失踪一天一夜。

    元嘉说了前因后果,夏泽倒吸一口冷气,叫道:“所以你现在还在备胎家里???”

    “什么备胎啊……”

    “这还不叫备胎??他痴情,他等待,他默默地守候,你俩终于分手了,他乘虚而入!”夏泽字字珠玑,显然他可能已经知道程立舟和他分手的事情了。

    元嘉伤脑筋道:“我是打错电话了,好吗?本来应该是打给你的啊。”

    “我哪有接到啊!”夏泽一口否认。

    呃?那……第二个电话他打给谁的?元嘉糊涂了,开免提趁机翻了翻通讯录,然后惊呆了。

    “喂,干嘛不说话?你怎么还没离开他家?”

    元嘉只好道:“我、我在他家洗个澡再走,身上太臭了。”

    “还洗澡!!!!fuck!!”夏泽咆哮声震破天花板。

    元嘉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发生什么的,我早就拒绝过了,五年前,五年后,我都拒绝过了。我这辈子可能不会……算了,我先洗了,拜拜。”

    夏泽还没骂够,元嘉就挂了电话。

    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刻骨铭心的爱情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元嘉默默地脱下衣服洗了个澡,出来后韩宇飞的粥也好了,他谢过后坐下来喝起来,粥很烫,他喝得很慢。韩宇飞走到他身边蹲下,抬起他的脚,道:“我帮你涂点药包扎一下。”

    “我自己来好了……别……”

    韩宇飞不予理会,尽心尽力地帮他涂上清凉的消炎药膏,还拿纱布一圈一圈帮元嘉缠上,他这么细致温柔,元嘉心情复杂,“谢谢。”

    韩宇飞拿着药膏站起来,真挚地看着他:“你已经跟我说了不下七八遍的谢谢,我知道你觉得我另有所图,但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朋友关心一下你,难道不可以吗?”

    他这样说元嘉也只好默许了,无论韩宇飞怎么想,他至少没有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元嘉也不好跟个刺猬一样,碰都碰不得。

    他脚一瘸一拐地出了韩宇飞家门,坚持不要韩宇飞送,自己打了个车,回去老爷子那儿。自己一宿没回去,程老爷子肯定着急了,于是他就打了个电话先解释一下。

    “喂,爷爷?”

    “唉哟,嘉嘉你总算是打电话回来喽!爷爷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爷爷,昨晚喝了点酒,在朋友家睡了,忘记打电话了,对不起。”

    “在朋友家就好,就好,爷爷担心你呀。”程老爷子连声叹气,“你不在,立舟倒是回来了,几天没见,咋觉得我大孙子瘦了呢!”

    程立舟回家了?元嘉心里咯噔一下,“爷爷,阿舟现在在家?”

    “是呀,在看电视呢,爷爷要回屋睡了,你啥时候回来呀?”

    “我……我还要十分钟吧,爷爷那你休息吧。”

    “哎,好,那我就挂了。”

    元嘉翘着脚,一跳一跳艰难地爬到了门口,他在楼下看见了法拉利,还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程立舟回来了,他回来……是想和好的吗?

    姑且,让元嘉美好地想一下。

    钥匙打开门,元嘉看见客厅灯火通明,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笔挺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

    “我……回来了。”元嘉对着他说。

    这时程立舟才缓缓转过来看他,幽深的目光直盯着他看。

    元嘉被他看得发憷,道:“阿舟,你在等我吗?”

    程立舟冷言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我在朋友家。”元嘉莫名心虚,“我打了你电话,但是你好像没理我,所以我就……就借住在了朋友家。”

    程立舟问道:“那个大学同学?”

    “嗯……是他。”元嘉点点头。

    程立舟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脚上,元嘉换了拖鞋,脚上的纱布一目了然。

    “你的脚。”

    “我的脚?”元嘉低头看了看,虚晃地踮着地上,“有点发炎,朋友帮我包了一下。”

    他摇摇晃晃站不稳,却又不敢坐到程立舟旁边,这副委屈又倔强的小样子让程立舟烦躁,他一下子站起来,把元嘉推到沙发上,让他坐好。

    “明天请假,不用去公司了。”

    元嘉见他话语冷硬,但却透着关切的意味,有一些些泛起涟漪,“哦,好。”

    程立舟看了看他,转身往卧室走,元嘉喊住他:“那个,你要睡觉去了?”

    程立舟没理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元嘉觉得他这是默认了和好,不然他干嘛一言不发回卧室了?肯定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板着脸。

    坐在沙发上暗自开心的元嘉按捺不住失而复得的心情,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早点跟进去睡比较好,这样还可以联络一下感情。程立舟这个人,什么话都闷在心里,高兴也不说,不高兴也不说。元嘉很习惯了,所以他认定这是程立舟的害羞。

    于是他一瘸一拐走过去打开了卧室门,然后就看见程立舟站在床前,床铺上叠好了他的所有衣服,几套西服也拎了出来,整齐地交叠在一起。

    “你这是……”元嘉呆住了。

    程立舟看他一眼,手里动作没停,“我出去住了。”

    “出去住?你……”元嘉的话哽在喉咙口,“为什么……”

    程立舟自顾自收拾,冷冷淡淡道:“我搬出去,你和爷爷好好住。我会抽空回来看他。”

    元嘉心中的猜想来了个惊天大逆转,这道雷劈得他四分五裂,头昏眼花,他根本没有想到,程立舟会选择搬出去!

    “可是你的房子还在装修啊……”元嘉着急道。

    “快好了。”

    “那爷爷那里——”

    “说我长期出差。”

    “那——”元嘉颤着嗓子,问出了最难以启齿的一句话,“那我呢?”

    程立舟终于停下了动作,用漆黑的双眸看着他。

    元嘉委屈地站在门口,眼里蓄着泪水,“你真的要走?连一次机会都不再给我,是吗?”

    程立舟沉默良久,才道:“或许我们该分开冷静一下。”

    “然后就真的分开,是不是?”元嘉难过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那种从不回头的人,即使后悔也不会回头的人。我们分开了,就是真的分开了,是不是?”

    程立舟被他的话弄得一时没了声儿,站了一会儿,又默默地回身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他把东西直接抱在手里,不多,就是元嘉给他买的几套休闲服和几打西服。他走过元嘉身边,笔直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才发现没有手开门。

    “我帮你开门。”

    元嘉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跷着脚低着头打开了大门。他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地勇敢,敢亲自打开大门,送走自己最爱的人。

    程立舟盯着他满脸泪痕的脸,抱着衣服的手抽搐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抽动,但他还是克制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

    元嘉目送他走下楼,走入无尽的黑暗,然后消失在视线当中。

    这一刻元嘉真的想好好夸夸自己,真厉害呀,元嘉同志,你没有跪下求他留下,真的好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想打程立舟一拳……

    ☆、肆捌

    元嘉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一个礼拜,对于他的无故旷工行为,顾威竟不闻不问。

    程老爷子接受了程立舟出差的这个借口,还嘱咐元嘉打电话叫他注意安全。元嘉过上了每天瘸着脚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年生活。以前他砍价如痴,凡是他买过的菜摊子,老板老板娘都认得他。现在他没了砍价的兴致,摊主倒主动给他便宜。世界上真是有这种奇怪的事情。

    夏泽每天都会打电话来关心他,说关心是好听,实则是来火上浇油以及诉苦抱怨。程立舟住在了顾威家,这导致夏泽和顾威无法旁若无人地干苟且勾当。元嘉就静静地听他大吐苦水,也不多话,在夏泽的只言片语中,他小心翼翼地拼凑出一个不需要元嘉的程立舟的模样。

    想来程立舟没有元嘉的悉心照顾,活得也不错。顾家有保姆有佣人,根本不愁服侍。元嘉把手机换了边耳朵,继续敷衍着夏泽的胡言乱语。他就知道下场会是这样,做不了情人,连朋友都没得做。当初夏泽的怂恿让他吃够了雄心豹子胆,元嘉自己也是凭着搏一搏的心态奋勇告白。这种感觉好像是把青春期的冲动和潇洒整整往后挪了十年,二十八了,才做出了这种“青春无悔”的事情来。

    少一个人其实没什么,一个人睡其实也没什么,糟糕的是走到每个角落都有和程立舟的回忆,越是失落,越是想起。最后想得无法呼吸,蹲在地上,抱着头只想哭。

    元嘉把夏泽送的那瓶药水落在了办公室,他也不想过去拿,于是就在附近的药房里买了一瓶,自己每天洗干净脚涂一涂。人不折腾了,脚上的伤果然好得很快。从一开始的腐烂到愈合,一天天看着新肉长出来,淡粉色的,元嘉想所有的伤都应该会随着时间愈合吧?

    一个礼拜之后他出关了,脚伤好了,只不过脚背上的淤血仍在,他也不是露脚狂魔,所以也不在乎。回到沃科上班,办公室的同事纷纷围上来关心。

    “哇塞,你闷声不吭消失一个礼拜居然还能来上班!”

    “呃,怎么了?”元嘉莫名其妙。

    “我们这里无故旷工一天,顾总就要炒你鱿鱼的好吧?你说你和顾总……啥关系?”

    面对同事们八卦的目光,元嘉无奈地笑笑,摇摇头,不打算作答。同事们讨了个没趣也就散了。桌上的药水瓶都落灰了,元嘉拿起来用纸巾擦干净,打算重新还给夏泽。接下来他又好好地打扫了一遍自己办公桌及其附近的地面,轻微洁癖严重发作。

    一个上午元嘉都没出去瞎转悠,他不想遇见程立舟,因为他知道程立舟肯定不想看见他。

    直到中午,他拿着饭卡下楼去食堂吃饭,沃科的食堂最近又推出了不少新菜品,公告牌上写了一串,元嘉不禁感慨这里的员工好幸福。他挑了两荤一素一汤,找了位子坐下开吃。咖啡室里聊八卦的几个女职员看见他就自然而然围坐过来,她们对元嘉的印象很好,这个新人长得好,能说会道还不招人讨厌。

    “你们不知道啊,最近我们组简直乌云密布,加班加到猝死。”其中一个女a抱怨。

    女b道:“我知道,我知道,程经理最近脾气不好,策划的要求更加苛刻了,那谁不是还被弄哭了吗?”

    “又不是程经理骂哭的!”小莉维护心上人颜面,“他做的差,程经理让他重新改改,才五遍而已啊,他就委屈死了,一个人跑到厕所哭。好多人都被吓着了!”

    元嘉默默地吃着饭,听他们嘴碎地聊各种办公室八卦。而这些八卦几乎三句不离程立舟,五句不离顾威,谁叫他们是顶头boss外加风云人物呢。

    “啊,是程经理诶!”小莉忽然憋着声音尖叫,“我好久没有看见他下楼吃饭了啊啊啊!”

    “小花痴,你安静点!不怕被程经理发现哦?”

    元嘉抬眼,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风般快速穿过人群,走到了打饭窗口,抬起手指没有犹豫地点了几个菜,然后刷卡付钱。

    夹在众人中偷偷用眼睛瞄他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元嘉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惦记他,但心情若是自己能控制,还能叫心情么?两个人从此不再会有太多的交集,那这样默默地站在远处看一看他,应该不犯法吧?

    “啊啊怎么会这样!”小莉气恼地说。

    元嘉看了一眼小莉,又抬头去看窗口那儿,就见打饭的阿姨把几个餐盒装在塑料袋里,从窗口递出来交给程立舟,然后程立舟提着就昂首阔步地走了。

    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他走过元嘉他们那桌时,所有女职员都屏息着不敢放肆喘气。元嘉僵硬着背,想埋头躲开两个人的正面接触,但他发现——程立舟压根没往旁边看。

    然后虚握着的筷子吧嗒掉进了饭盆里,元嘉忙不迭低头拿起来,沾了一手的饭粒。

    “唉,我家程经理还是这么酷帅……”

    “哇小莉你好不要脸啊,哈哈!”

    元嘉笑不出来。

    傍晚下班时夏泽打电话来说要请元嘉吃接风宴,庆祝他脚伤痊愈,重新上班。对于这种随便找个借口就想胡吃海喝的行为元嘉不置可否。他看见那瓶药水,就一块儿带了下去。夏泽的陆虎停在路边,他人靠在车门上冲元嘉吹口哨。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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