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40节
“你胡说八道！你以为这样妖言惑众就能活命吗？灵雾，杀了他！省得他信口雌黄，这些话绝对不能让延沂听到。”杨珏立刻下令。
可是，一回头，只见，沐稳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营帐帘布那里。
站在后面的清墨低声说：“士兵说抓住了奸细，沂王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白绸祭幡
沐稳没有看杨珏一眼，径直往跪在地上的那个奸细那里走去：“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奸细看着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心底莫名的有了一丝寒意，但是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说：“我家主人让我给沂王带句话，问问沂王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人生命危急甚至死去的时候，自己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等着，不能陪在他身边，不能去救他，只能在最后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埋葬的坟墓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何感觉？”
“掌嘴。”沐稳清冷的开口。
啪！清墨一巴掌狠狠的甩下来！奸细一下子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倒在地上！
“你的主人没资格问本王这个问题，你，更没有。”
奸细狂笑起来：“轩辕境的尸体，现在恐怕被挂在洛岳城里了，我死而无憾！”
说完后，奸细吞下了藏在牙缝里的□□，自尽。
清墨冲上去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奸细立刻就七窍流血的倒在了地上，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给沐稳带那句话的。
夏一帆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不过他还是开口了：“你去外面看看吧。”
这种语气太过沉重，对于夏一帆来说，大概是第一次。
沐稳往外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夏一帆要让他看的东西。
已经洪水退去的整个洛岳城里挂满了白色的祭幡，那么大的阵仗，是皇家才能用的仪仗。
在洛岳城里，只有轩辕境一个皇嗣，除了他，不会有人敢用那么大的祭礼。
即使隔得那么远，几千支白绸的祭幡高高的飘荡在被水围困的洛岳城里，格外的凄凉和冰冷。
整个阴沉的天空沉重得似乎快要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跟着跑出来的杨珏心里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开口说：“延沂，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是敌人故意的，故意要让我们以为太子已经不在了，你千万不要相信，不可能的。”
站在身边的沈灵雾却暗中拉了他一把，示意让他不要说了。
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与狡辩只会更加多余，城里可是有轩辕境的那么多兵力，何况还有宋梓犀，若是死的不是轩辕境，又怎么可能挂出那么大仪仗的祭幡。
沐稳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早在那天他视察的时候，他就带领一众官员亲自测量和重复的演算估计出了这次的水量，绝对不可能那么高，那么凶猛的洪水完全超出了他演算测估的数字。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有人暗中搞鬼。
他跟轩辕境也早就约定好了，不管哪一方有变，就立刻放出白色的烟火为信号，可是，那么大的洪水冲进城，城里却压根没有一点信号。
这是只有他和轩辕境知道的约定，除非，轩辕境出事了，否则，不会连一个信号都没有。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山下还是洪水围困，根本无法进城，还是只能等。
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等着！
不能陪在他身边！
不能去救他！
只能在最后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埋葬的坟墓的时候！
心里究竟是何感觉？
沐稳轻轻转身，一句话都没有说，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所有人又在山上继续等，这一等就是三天，山下的洪水依旧没有退尽，根本无法下去。
这一天的午后，却见一艘大船往他们这边的山脚下驶来。
一般的小船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水流中航行的，可是这样大小适中的船只却刚好合适。大家欢呼雀跃，都以为是朝廷派人来接他们了。
不过，夏一帆知道，不是。
船只在山脚下停靠，过了一会就见一个清俊的少年上山来，他径直走到了这边的营地。似乎是对眼前所见的感到惊奇，不过眼神里更多的是嘲讽。
士兵们拦住他，他也不急。
“我家主人派我来接沂王回城，还请通报一声。”
因为沐稳在营帐中早就听见外面的话了，所以他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他从营帐中走出，清冷的看了少年一眼。
“走吧。”手中的琅嬛剑被他紧紧握着，他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清俊少年颔首：“我叫雪夜，沂王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告诉我。”说着就往前面带路。
杨珏急忙冲过来，轻轻摇着头：“延沂，不要去。”
沐稳没有回到杨珏，也没有看杨珏一眼，绕过杨珏就往山下走去。
清墨紧跟上去。
夏一帆走过来将手放在了杨珏的肩上，然后安慰似的看了杨珏一眼：“拦不住的，过了那么久了，很多事情他想的很清楚，他该怎么做，他一定会去做。”
“太危险了。”
“没有人是安全的，现在他走了，这里也是危险的。”
杨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沐稳的背影一点一点在山间走远。他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次沐稳离开的背影，每一次，似乎都不一样。
可是，不管哪一次，那个背影都是那样的决绝，可是又那么坚定，永远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在哪里，自己该如何去走那些路。
旁人，跟不上他的脚步，也走不了他的路。
洛岳城里还在积着不少水退不出去，可以淹到人的膝盖，所以到了城门口之后，又变成小船来接，沐稳一行人乘着小船在城里前行。
城里完全见不到士兵，只要三三两两的百姓出来趟着水，也不知是要去哪里。
满城的白绸祭幡随风飘荡着。
雪夜似乎是看出了沐稳的心事，就开口说：“我家主人拿了那些官员的家眷名册，然后将所有家眷都控制在手里，那些官员即使还有抱着希望的，在家人性命被威胁的情况下也只能造反了。原来守城的一万驻军全部包围了府尹府，轩辕境早就中毒了，被我家主人困在里面。”
“宋梓犀得知官员造反带兵包围府尹府之后，他立即带兵要围剿反贼，可是那些官员拿轩辕境的性命威胁，宋梓犀不仅不敢轻举妄动，还被迫让所有将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宋梓犀的那些人全部被我家主人关在了城中的高塔里，洪水来的时候才能幸免。”
“不过那些包围的反贼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众官员和一万士兵全都被洪水冲得尸骨无存。”
这一切，都是那个面具人故意的。
可是，他没有理由故意救宋梓犀手下的那些士兵，他这样做不是将自己困死在里面吗？
来到府尹府的高楼前，雪夜说只能让沐稳一个人上去。
沐稳没有多问，一个人就往里面走去。雪夜甚至没有说不能让沐稳带剑，难道就那么有自信沐稳不会做什么让大家都后悔的事情。
终于来到的高楼的顶层，整个楼层里挂满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帐，到处都是清香冥烛的味道，甚至隔着纱帐还能看见燃烧冥纸的火光。
一步步往里走去，拨开层层的白纱。
只见一个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人跪在里面，头上还戴着白孝，不停的将冥纸放进面前的陶盆中燃烧。明灭的火光映照在他苍白的面具上，有一种诡异的凄凉。
“你来了。”面具少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开口问。
“任何的仇恨都不该加诸在无辜百姓的身上，做了那么多，让自己背负那么多，不值得。”沐稳走到面具少年身后。
“在你沐稳的眼里，任何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吧，当然，我说的是你自己对别人，而且，任何人对你的付出你都觉得理所当然吧。”
沐稳清冷的看着这寂静的近乎是灵堂的地方：“从没有这样觉得。”
“可是，你却是这样做的。”
“子弘在哪里。”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真的在意吗？沐稳，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如果那个时候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当时我就该把你掐死。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都无法否认，有太多的人为了你而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哪怕是生命。在那么多的人里，又有几个是被你记在心上的，你何德何能让那么多人为你付出那么多？在你的眼里，那些人都是活该，你不在意没关系，可是，也有很多在意着那些人的人，你让那些人何去何从呢？”又是一张冥纸燃尽，火光在面具上消散。
“所以呢。”
面具少年似乎是有些凄凉的笑笑：“所以呢？你竟然还问得出这样的话！你究竟是有多不在意别人的心意，能如何呢？我如果稍微狠心一点，就该杀了你，可是，那个人为了让你活下来，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都要护你周全，我不能糟蹋他的心意，否则，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你说的是谁。”
“果然，你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终究，你身上背负的更多。只是，你这样无心之人，谈何背负？”面具少年站了起来，然后指了指那边层层纱幔的背后。“不能糟蹋他的心意，但是，可以让你感同身受。”
沐稳往那边走去，掀开层层纱帐。
一副华贵的黑色棺木摆在中央，周围被白色的菊花包围着。沐稳一步一步走过去，只见，轩辕境安详的躺在被白色菊花包围的黑色棺木中，没有一点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纵剑第一式密云不雨
整座还浸在水中的洛岳城格外的凄冷，几千只白绸祭幡被狂风吹得乱舞，似乎是在哭嚎！是在悲愤！是在痛不欲生！
一面祭幡被狂风吹得坠落下来，在空中无力的飘舞了一下之后，终归还是沉寂在水面上。
冰冷的水打湿了白绸的祭幡，很快就浸染了整面祭幡，白绸的祭幡慢慢沉入水中，在水面上散开一圈平静的涟漪。
风从窗口涌进来，层层纱帐被吹得飘荡起来。
沐稳清冷的看着毫无气息躺在棺木中的轩辕境，他墨色的发丝被梳理整齐，垂落的修长发丝散在胸前，修长白皙的手指交叠的放在腹前，俊秀的脸颊上原本白净的皮肤太过苍白，就如同外面的那些白绸祭幡一样。他的睡颜很安详，从来没有这么安详过，就仿佛在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我摆好酒等你回来把酒言欢。
延沂伤成那样了，学生还要什么气度。
沂王殿下也千岁！
不过呢，哪怕是□□，你能亲手喂我，我也吃。
福气我要一半就够了，另一半给你，这样我们的福气就一样了。做兄弟也就是如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将来世事变幻无常，即便是我为君王你为臣，我依旧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永远有今日的感情。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无论我们各自的身边留下了亦或是走了多少人，我们还能这样坐在彼此面前，谈心饮酒，好吗？
我给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天下和安乐的江山。
如果你想要，即使过程中我再怎么闹，我最后一定会给的。
因为是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因为是彼此而结局。
因为天下间，只有你的假话比真话好听。
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着，那些时光还近在眼前，那个人却已经冰冷的躺在了自己面前。
沐稳当然知道轩辕境一定会死，但是，自己只有十年的命了，一定会走在他前面，至少，可以在死前，为他做很多事情。
没想到他却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且，既不是死在江山王座上，也不是死在硝烟战场上，只是死在这样一个卑鄙小人的手里。
命运浮沉，却是如此讽刺！
沐稳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清冷的看着轩辕境安详的容颜。
没有人可以猜出他此刻的情绪和想法。
他们两个从未出娘胎便相识，只因为轩辕境早生，大家就都希望沐稳是一个女孩，那么，尘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天作之合的存在。
如果，他是她，那么他们绝不会多在意现在身边的很多人，有些感情，总是在那么不经意之间就潜藏在各自的心中。
‘因为天下间，只有你的假话比真话好听。’
沐稳轻轻的闭上了清冷的双眸。
面具少年走过来：“先前送来的雪玉簪上有毒，否则我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制服他，他走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苦。只是，他让我放过那些他带来的将士的命，我答应了，他当得起这个太子的身份。”
沐稳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轩辕境苍白的容颜，好冰冷。
再也没有他邪魅轻佻的笑颜，再也没有他张扬的气魄，再也没有他这个人。
沐稳回过头来看着面具少年，眼神中是森冷的杀意：“我也会让你走的没有痛苦的。”
声落剑出鞘！
锋利的琅嬛剑伴着狠戾精准的招数一下子就逼到了面具少年的面前，面具少年急忙避开，可是，他明显跟不上沐稳的速度。沐稳的剑气还是在他的面具上震开了一条裂痕！
刚刚闪避开，却又是一剑刺来。
沐稳学的是鬼谷派的纵横剑法中的纵剑，以快著称，同时又狠戾霸道！
面具少年急忙从腰上抽出软剑来抵挡，铛！两剑相交！
衣袖翻飞，眼花缭乱的招式你来我往毫不退让！
这面具少年也是个高手，极为难缠。
沐稳身形一转轻功跃起，手中锋利的琅嬛剑凌空劈下，彷如夜空中一道迅疾的闪电，让人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击中！
面具少年急忙举剑相迎，可是沐稳的招式太过狠戾，他即使奋力去接，可是举剑的手臂还是被琅嬛剑给划破了！
鲜血一下子就喷洒出来！
几滴微小的血珠溅在沐稳清冷白皙的脸颊上！
腥红的鲜血洒在沐稳白皙精致的清冷容颜上，美得触目惊心！可是，又是这般的恐怖，他仿佛白色的修罗一般，一个眼神足以用鲜血洗刷一切！
面具少年来不及顾伤口，举起软剑也向沐稳攻去，他要趁着沐稳以为他手上的这片刻松懈而出击，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沐稳不见到他死，是不会松懈的。
沐稳一个潇洒的凌空旋转，在面具少年都还冲过来的时候，身形一转。
手中的琅嬛剑被舞得犹如阴沉广袤的天空一般压下来，近乎要将面具少年给压得喘不过起来，只能疲于应付，生怕一个破绽就会被沐稳给杀死。
可是，沐稳手腕一使巧劲，琅嬛剑在电光火石间便一下子刺进了面具少年的胸口。
面具少年难以置信的慢慢低下头，看着那□□自己胸口的剑，怔怔的问：“鬼谷派的纵横剑法？果然厉害！”
“纵剑第一式，密云不雨。”沐稳狠绝的一下子抽出了琅嬛剑。
本来这纵横剑法一般是不允许在别人面前展示的，如果展示，肯定就是要将对方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面具少年一下子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胸口的鲜血不住的涌出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看着沐稳：“若是当年你就那么厉害该多好，那么他就不会死了吧。”
对于沐稳来说，即使是将他杀一万次也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沐稳走回棺木边，慢慢探身下去，然后将轩辕境冰冷的身体温柔的横抱起来，静静的看着怀中人安详苍白的容颜，轻轻开口：“子弘，我们走。”
面具少年捂住自己正在往外流血的伤口，挣扎着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死人。”沐稳抱着轩辕境往外走去。
“你说那些百姓无辜，子章又死的何其无辜啊？”面具少年几乎是失声痛哭。
沐稳停住了脚步。
子章。轩辕如的小字。
看到沐稳停住了脚步，面具少年缓缓的开口说：“子章死的时候也才十七岁，我打听到的消息说，他就是死在你的怀里吧。那年夏天，我刚刚收到了子章寄给我的书信，我还正准备给他回信，可是，潜伏在炎国的暗卫却用信鹰连夜传回消息说，大皇子轩辕如为解救被困的皇室宗亲，而惨遭刺客毒手，当场死亡。”
沐稳将轩辕境轻轻的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走到面具少年身边：“你说的人就是他？”
“我从五岁开始就到炎国皇宫里当质子，人质的生活是怎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过我不在意那些，毕竟，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该承受的。我也从来不觉得拿那些所谓的经历可以当做多值得同情的和放纵的东西。可是，子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也清楚，他总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即便只是一个受人欺凌的质子，他也完全是真心的对待着。他说的，江山王权的过错不该用几个孩子来交换承担。”
“他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每一点我都记在心上，即使后来我可以回去，也都是他在帮忙。他说，他等着我手握江山之后与他一较高下，不过，万一我输给了他，他不会要我的孩子做人质，他要我将江山放心交到他手上，让我留在他身边当一辈子人质。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我想要等到他说的那一天，我甚至很多次都梦见过他说的情景。”冰凉的泪水从面具下滴淌出来，砸在地上，积攒出一小堆水花。
“可是，就在我觉得自己离那天越走越近的时候，他却永远的离开了。沐稳，你告诉我，究竟真的是刺客杀了他？还是，炎国王权里有谁容不得他？轩辕境还是你？”
他查了很多年，却是一点都查不出来。
说到底，他就是因为找不到真正该杀的人，所以，才要赔上那么多无辜百姓的生命，来让所有人陪他痛。
这种近乎病态的心情就像是在说，轩辕如得不到的东西，所有得到的人都该去陪葬！而因为轩辕如是死在沐稳怀里，也就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在了沐稳身上。
“你连真相都没有查清，就这样滥杀无辜？”
“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就会告诉我吗？”面具少年问的很凄凉，他何尝不明白，若是他正大光明的去问真相，那么，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恐怕就会连尸骨都不剩了。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那个人，可是，是他自己的遗言要保护那个人。”
一切在此沉寂，那么多年的执着和报复，最后，竟然是那个人自己想要保护杀死自己的凶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面具少年凄凉的笑着说：“为什么？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那个人是他的亲兄弟。”
“是谁？是轩辕境吗？”
沐稳清冷的说：“轩辕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轩辕如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一向很敬重他的吗？为什么是他？”
“轩辕霖想杀的是轩辕栗，他是无辜枉死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面具少年近乎颤抖的问。
四年前，才十一岁的沐稳跟随着一众皇家亲眷去城外的猎场狩猎，本来是所有皇嗣皇亲都要去，可是十七岁的大皇子轩辕如因为忙着赈灾的事情而病倒了，就没去。而二皇子轩辕霖也是不久前遇刺，受了伤还在府中休养，也不能去了。
去的路上，还是四皇子的轩辕境就骑马与沐稳并肩走着：“这一次，我一定赢你，输了的话，帮我做一个月功课。”
五皇子轩辕栗也策马笑着走过来说：“四哥，我看你还是别夸海口了，免得到时候输了，还要自己给延沂做一个月的功课。”
六皇子轩辕璐也是在一旁笑着：“五哥这话可说得不对，哪有不向着自家兄弟说话的，即使不雪中送炭也不能雪上加霜啊。”
沐稳一向很少插嘴他们兄弟之间的对话，别看他现在学成归来，一个个好像都变得跟他感情有多好似的，其实，说到底，那些人还是那些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嘴脸和言语，内里都是一样的。
一脸清冷的沐稳直接策马往一边跑开，不再理会他们几个。
轩辕璐有些嘟嘴的说：“延沂哥哥总是这样呢，不爱跟我们说话，我们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让他生气了？”一向最小的轩辕璐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小的，那么撒娇任性都该是自己才可以做的。
轩辕栗有些不屑的轻扬唇角：“他从小不就那样吗，你们谁见过他的笑脸？更别说他现在那么厉害了，肯定早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五弟，身为皇嗣却背后嚼人舌根，不觉得有失身份吗？”轩辕境冷冷的说完之后就策马去找跑到一边的沐稳。
轩辕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的问：“五哥，我总觉得四哥不像以前的四哥了，小时候他都只宠着我的，他也会叫上我们一起不跟延沂哥哥玩的，他那个时候还总是跟延沂哥哥打架，我们都还帮他呢，他现在怎么老是跟延沂哥哥在一起？”
“你还小，不懂。”轩辕栗恨恨的将头扭向一边。
追上沐稳的轩辕境张扬着他邪魅的笑容：“延沂？生气了？我们哪句话又说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猎场那边的山上有很多莓果，我去摘给你好不好？”
“你不觉得假的恶心吗。”
“你说什么？我没有啊，我都是说真的。”
“不是说你。”
轩辕境知道跟自己没关系，马上笑逐颜开：“你不用管他们，也不用跟他们说话，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们，你只要跟我说话就行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一定帮你做好。”
“谁教你的。”沐稳依旧清冷的让人难以亲近。
“什么谁教我的，都是我自己想说的话啊！你一走就是五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知道吗？当时母后说你走了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我就觉得肯定你故意开玩笑的，可是后来知道你是真的走了，很多事情，很多感觉都说不出来了。后来先生给我上的功课里，我知道了很多道理，也明白自己做错了多少。有些事情，有些人，是用错方法了，彻底的错了。”
“比如。”
轩辕境立刻就为难了：“不要说了吧，你应该明白的，原先本来就不是那样的，只是后来才那样的，延沂，延沂，我家表弟。”
其实轩辕境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过这对于沐同菱和沐家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两个孩子终于走的近了，这才是一家人。
陵川城中，高烧刚刚退了的大皇子轩辕如躺在床上，已经怀孕的大皇妃伺候着喝药。
“这些伺候的事情你就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你都怀孕了，该好好休养才是。”轩辕如俊秀温润的容颜总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大皇妃却温婉的笑笑：“夫君为国事操劳，妾身一个女子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夫君不嫌弃妾身笨手笨脚的就好。这药有些苦，等会喝完药，妾身就拿蜜饯过来给夫君换口。来，再喝一口。”
“你如此贤惠，能娶到你，是为夫一辈子的福气。”
“夫君这话当真是羞煞妾身了，炎国那么多好的女子仰慕夫君，可是夫君却愿意垂青妾身，那才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轩辕如温和的笑笑：“女孩吧，跟你一样好看，等延沂长大了，就许给他。”
“夫君可是一直将沐公子当亲弟弟疼爱呢。”
“都是自家兄弟，都当弟弟一样疼爱，可是，那孩子性子有些冷。”
“还是小孩子嘛，又是那样的出生，毕竟性子里是该有些不一样的。那就但愿如夫君所言，生个标志的女儿，然后许给他，不过，该取个什么名字？”
轩辕如含笑点点头：“名字？还真要好好想想，反正还早，就让为夫慢慢想吧，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好好取一个的。”
“夫君，有一件事情妾身还未告诉你，前两日你发着高烧，就没敢告诉你。”
“何事？”
大皇妃开口说：“二弟遇刺了，受了伤，现在正在府中休养着。”
“你怎么不早说，严重吗？”
“妾身差人去看过了，说是有些严重，御医也说，恐怕半个月都不能下床了。这孩子也命苦，母妃死的早，性子却倔强着，只会一个人咬牙挺着。妾身身怀有孕不方便，不然是该好好去探视的。”
轩辕如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你该早些告诉我的，他从小就什么都自己咬牙挺着，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没当好。眼下他遇刺，身体上受点伤只要无碍就好，可是心里一定是害怕的，立刻备轿。”
“是，妾身这就去吩咐。”
陵川城外的一个荒弃小村寨里，渐渐沉下的夕阳逐渐带走了人世的最后一丝明亮，初升的明月盘踞在空中。
一间普通的农舍房屋里，一盏明灭的烛光散发着微弱的光。
一个冷峻森寒的声音说：“如果本王是你的话，就该把他们全都杀了，不是吗。”
另一个低沉一些的声音说：“我只想杀轩辕栗。”
“就因为是他的母妃将你的母妃逼得投井自尽？”
“我是在跟你谈条件，不是在跟你闲话家常。”
“哈哈哈……还是小孩子啊，好，谈条件，你故意装作被刺杀受伤，现在最好还是回府中休养吧，万一被人知道你不在的话，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啊。”
“只希望你遵守诺言，这是他们回城的路线。”一封密函被放在破旧的桌案上，然后就听见‘吱呀’的开门声。
陵川城内，大皇子轩辕如的轿子已经停在了二皇子府门前。
跟随着管家往轩辕霖的住处去，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不让任何人去靠进。但是这轩辕如是轩辕霖的大哥，举国上下皆敬佩其品性仁德，这管家自然也是恭敬的带轩辕如进去。
来到住处，除了几个守卫的士兵之外，只有暗卫溪墨守在门前。
溪墨急忙走上前来单膝跪地：“大皇子万安！”
“平身，二弟他的伤势如何？”
“御医说刚开始这几日是会有些疼的，要等着熬过这几日。所以二皇子早早的服了安神药睡了，眼下恐怕是正睡得香。既然大皇子来了，那么属下就进去把二皇子叫醒吧。”溪墨的心里明明在颤抖，可是面上却是平静的请示着。
轩辕如俊秀温润的面容上掠过一层担忧的神色：“不要吵他，让他睡吧，我在前厅等着就是，等他醒了你过来告诉我。”
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脚步一个不稳。
溪墨急忙上来扶住轩辕如：“大皇子，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刚刚退了烧，还有一点不舒服，不碍事，送我去前厅吧。”
溪墨的心一紧，这个大皇子永远让人会心疼，他就只会对别人好，却从来不在意自己。多少次，为了照顾下面的这一群弟弟，他一点都顾不上自己。偏偏，他都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在皇室中，一般这样的人都会蠢得让人利用和嘲讽，可是，这样一个出众的人，就是无法让别人对不起他。
想到这里，溪墨的心里也揪紧了，这个哥哥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正要策划着杀了自己的另一个弟弟，而自己还在这里担心他。
轩辕霖以从暗道回到房中就听溪墨说了事情，他急忙整理了一番，然后躺在床上，让溪墨去前厅请轩辕如过来。
轩辕如一看见轩辕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心里就一紧：“以后可不要任性了，还是要随时让护卫和暗卫都跟在身边，不然真出一点事情可怎么办。”
语气里满是关怀和心疼。
“哥，我以后会小心的。你也病着，还等着半天，就该叫醒我的。”
“你个贪睡的小懒虫，还好意思说呢，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也就是你最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贪睡了？来，让哥看看伤口。”
轩辕霖急忙说：“不要了，那伤口怪可怕的，哥不要看了。”
他当时确实是想做真伤口的，可是他怕不方便行事，就还是没有故意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雨欲来手足残
“行，不看就不看，你好好休息，等过两日再过来看你。对了，你嫂子本来是早就想过来看你的，可是她怀着孕不方便来，她也很担心你，等你伤好了，就过来一趟，让她好放心。”
“哥，我觉得好奇怪啊，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有小侄子了，那是哥的孩子，想想就觉得很好玩，到时候会有一个跟哥长得很像的小人，太有意思了。”
轩辕如俊秀温润的脸上也满是笑意：“是呀，我们霖儿也要快点长大，到时候也给霖儿娶个漂亮的媳妇，那么哥也就有小侄子了。”
“哥，我还小呢，才十五呢。”
“不小了，明年就行冠礼了，到时候肯定要帮你娶一门好亲事的。你放心，你嫂子可认识不少大家闺秀，肯定有你中意的。”
轩辕霖忽然问：“有长得跟倾儿一样的吗？”
“哦？你喜欢倾儿那样的？倾儿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才九岁，以后长成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好了，大哥知道你一向跟境儿和倾儿走得近，以后就让你嫂子帮你留意着。时辰也不早了，你继续休息吧。”
“哥，你路上小心，帮我向嫂子问好。”
“嗯。”轩辕如帮轩辕霖盖好被子才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溪墨送轩辕如出门之后才回来，他回到房里看着正坐在床上怔怔发呆的轩辕霖。
“溪墨，你猜，要是等大哥知道轩辕栗死了，他该有多伤心？”
“那都是墨国刺客的错，大皇子只会记住五皇子的仇，然后为五皇子报仇。”
“对，所以，绝对不能出一点错。”轩辕霖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郊外猎场，明月当空。
沐稳一个人坐在猎场里的一棵大树上，静静的看着天边的明月。他的心里还在想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那个时候轩辕如为何要那样做，有些事情，他懂他知道，却想不明白。
轩辕境在猎场里找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沐稳，他站在树下喊：“延沂，你躲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
说完也轻功一跃，来到树上，慢慢走到沐稳身边坐下。
“你在想什么呢？刚才在下面就看见你想的出神。”说着掏出了怀中的一包牛肉干，大方的递给沐稳。
沐稳并不开口回答他，依旧目光清冷的看着天边的明月。
“我跟你说，我刚才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好像是墨国有什么大动作，父皇正在跟一众大臣商议呢。我听外公说，炎国跟墨国的边境上有墨国的军队开始进攻，恐怕要出大乱子。”
沐稳依旧没有回应，他还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个时候，只见轩辕境身边的一个奶娘慌忙的跑了过来：“你们两个小祖宗在这里呢，还不赶快回去，出事了。”
两人轻功一跃，来到树下。
果然，墨国的边境上有了动作，大批军队竟然夜袭。轩辕策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不过这大晚上的就不方便让所有后妃以及皇亲跟着一起走了，那就留下一些军队保护，等天亮后再回城。
至于主要军队和朝臣自然是要和轩辕策连夜回城。
大皇子轩辕如没来，二皇子轩辕霖也没来，三皇子轩辕然几个月前送到滇国去了，眼下这里最大的皇子就是四皇子轩辕境了。
“境儿，延沂，这里留下五千士兵护卫，供你们两个调遣，境儿为主，延沂为副，明日一早启程，切记，一定要走事先商定好的那条路。”轩辕策下令。
“儿臣遵旨！”
“臣侄遵旨！”
对于轩辕境和沐稳的本事，轩辕策心里清楚得很，这里交给他们两个是不会有事的，况且从这里回宫，走上两个时辰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沐唐走之前悄悄跟沐稳说：“最好是重新走一条路。”
“为何。”
“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几个皇子越长越大，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就怕有的人会忍不住开始动手。”
“我师叔说过，轩辕皇室这一辈不会跟其余皇室一样为了帝位而血染江山，只要过了一个劫，那么便就相安无事。”
沐唐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天书传人之血和七窍玲珑心固然强大，可是命数本来就是变幻莫测的，任何一个小的改动，都有可能影响全局。别小看任何一个人，也别大意任何一件事，我对境儿虽说从小就教育了不少，可是，人嘛，在没有看见血淋淋的事实之前，都不会明白什么叫生存的。”
“我知道了。”
“万事小心。”
“嗯。”
半夜里，沐稳来到轩辕境的营帐里。
已经睡下的轩辕境完全是被沐稳给摇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解的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要干什么？”
“明日改一条路走。”清冷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意味，更像是命令。
“为什么？那条定好的路才是最安全的，走其他的路要多绕很多路的，而且，父皇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一定按照原先的路走，肯定在路上安排了人马。再说，知道路线的人不多，没有改的必要，怎么？还是你在怀疑谁？”
“听我的就行。”
轩辕境却不高兴了：“你大半夜的心血来潮就要改线路，我还非要听你的？延沂，我才是主好不好，你只是副，该走哪条路我自己会决定。”
一听轩辕境这么说，沐稳转身就走。
反正凭他的武功，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要护自己一个人的周全是绰绰有余的，死的其他人又不是他的兄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结果这么一闹，轩辕境也是气得睡不着了，在心里把沐稳骂了个遍。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也是根本不看对方一眼，还是按照原先的路走。
凌川城里，正在用早膳的轩辕如听暗卫雨墨说了墨国的事情和昨夜一众人回城的事情，他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还是我带兵去接应他们一下吧，两个小孩子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大皇妃却说：“你啊，别总把他们当孩子，延沂现在武功可比你还厉害。”
“武功厉害是一回事，可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等用完早膳之后，雨墨却有些急的走了进来：“大皇子，不好了，一直照顾二皇子伤势的刘御医竟然被杀了，一家老小全被灭门。”
“怎么会这样？”
“刘御医是宫中的老御医了，一向恪尽本分，不至于与人结仇至此，想来，是他沾染上了什么不该沾染的事情。”
轩辕如俊秀温润的脸上也浮上一层阴影：“一向恪尽本分？刚好负责二弟的伤势？不行，立刻跟我去二弟府上。”
此刻的轩辕霖也是一头雾水，他是用刘御医的家人威胁刘御医，让刘御医说了假话，他是想等这件事过后杀刘御医灭口，可是不是现在。他现在还需要刘御医，万一他的伤势被暴露，那么接下来的很多事情他就会有很多麻烦。
正在他一头雾水的事情，轩辕如却来了。
轩辕如确实是他们兄弟几个当中最聪明的人，任何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走进来之后直接就对着躺在床上的轩辕霖说：“你的伤势我还是不放心，让我好好帮你看看。”
轩辕霖眼神一暗，随即就说：“哥，我说实话，我没受伤。”
“那你为何要说谎？还要杀人？即使你杀人，你杀的那么明目张胆干什么？”语气是又急又气。
“我没杀他，在哥的眼里我是那么笨的人吗？即使杀，我不会杀的那么明目张胆的。我都还在想是谁杀他的？”
轩辕如这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那你为何要说谎说自己受伤了？是不想去打猎才故意装受伤的？”
“嗯。”轩辕霖急忙顺着话说。
“你啊，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孩子气，还让我那么担心，行，你没事就好，以后至少该跟大哥把话说清楚，省得让我瞎着急。”
“嗯。”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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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你胡说八道！你以为这样妖言惑众就能活命吗？灵雾，杀了他！省得他信口雌黄，这些话绝对不能让延沂听到。”杨珏立刻下令。
可是，一回头，只见，沐稳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营帐帘布那里。
站在后面的清墨低声说：“士兵说抓住了奸细，沂王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白绸祭幡
沐稳没有看杨珏一眼，径直往跪在地上的那个奸细那里走去：“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奸细看着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心底莫名的有了一丝寒意，但是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说：“我家主人让我给沂王带句话，问问沂王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人生命危急甚至死去的时候，自己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等着，不能陪在他身边，不能去救他，只能在最后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埋葬的坟墓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何感觉？”
“掌嘴。”沐稳清冷的开口。
啪！清墨一巴掌狠狠的甩下来！奸细一下子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倒在地上！
“你的主人没资格问本王这个问题，你，更没有。”
奸细狂笑起来：“轩辕境的尸体，现在恐怕被挂在洛岳城里了，我死而无憾！”
说完后，奸细吞下了藏在牙缝里的□□，自尽。
清墨冲上去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奸细立刻就七窍流血的倒在了地上，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给沐稳带那句话的。
夏一帆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不过他还是开口了：“你去外面看看吧。”
这种语气太过沉重，对于夏一帆来说，大概是第一次。
沐稳往外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夏一帆要让他看的东西。
已经洪水退去的整个洛岳城里挂满了白色的祭幡，那么大的阵仗，是皇家才能用的仪仗。
在洛岳城里，只有轩辕境一个皇嗣，除了他，不会有人敢用那么大的祭礼。
即使隔得那么远，几千支白绸的祭幡高高的飘荡在被水围困的洛岳城里，格外的凄凉和冰冷。
整个阴沉的天空沉重得似乎快要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跟着跑出来的杨珏心里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开口说：“延沂，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是敌人故意的，故意要让我们以为太子已经不在了，你千万不要相信，不可能的。”
站在身边的沈灵雾却暗中拉了他一把，示意让他不要说了。
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与狡辩只会更加多余，城里可是有轩辕境的那么多兵力，何况还有宋梓犀，若是死的不是轩辕境，又怎么可能挂出那么大仪仗的祭幡。
沐稳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早在那天他视察的时候，他就带领一众官员亲自测量和重复的演算估计出了这次的水量，绝对不可能那么高，那么凶猛的洪水完全超出了他演算测估的数字。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有人暗中搞鬼。
他跟轩辕境也早就约定好了，不管哪一方有变，就立刻放出白色的烟火为信号，可是，那么大的洪水冲进城，城里却压根没有一点信号。
这是只有他和轩辕境知道的约定，除非，轩辕境出事了，否则，不会连一个信号都没有。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山下还是洪水围困，根本无法进城，还是只能等。
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等着！
不能陪在他身边！
不能去救他！
只能在最后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埋葬的坟墓的时候！
心里究竟是何感觉？
沐稳轻轻转身，一句话都没有说，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所有人又在山上继续等，这一等就是三天，山下的洪水依旧没有退尽，根本无法下去。
这一天的午后，却见一艘大船往他们这边的山脚下驶来。
一般的小船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水流中航行的，可是这样大小适中的船只却刚好合适。大家欢呼雀跃，都以为是朝廷派人来接他们了。
不过，夏一帆知道，不是。
船只在山脚下停靠，过了一会就见一个清俊的少年上山来，他径直走到了这边的营地。似乎是对眼前所见的感到惊奇，不过眼神里更多的是嘲讽。
士兵们拦住他，他也不急。
“我家主人派我来接沂王回城，还请通报一声。”
因为沐稳在营帐中早就听见外面的话了，所以他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他从营帐中走出，清冷的看了少年一眼。
“走吧。”手中的琅嬛剑被他紧紧握着，他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清俊少年颔首：“我叫雪夜，沂王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告诉我。”说着就往前面带路。
杨珏急忙冲过来，轻轻摇着头：“延沂，不要去。”
沐稳没有回到杨珏，也没有看杨珏一眼，绕过杨珏就往山下走去。
清墨紧跟上去。
夏一帆走过来将手放在了杨珏的肩上，然后安慰似的看了杨珏一眼：“拦不住的，过了那么久了，很多事情他想的很清楚，他该怎么做，他一定会去做。”
“太危险了。”
“没有人是安全的，现在他走了，这里也是危险的。”
杨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沐稳的背影一点一点在山间走远。他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次沐稳离开的背影，每一次，似乎都不一样。
可是，不管哪一次，那个背影都是那样的决绝，可是又那么坚定，永远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在哪里，自己该如何去走那些路。
旁人，跟不上他的脚步，也走不了他的路。
洛岳城里还在积着不少水退不出去，可以淹到人的膝盖，所以到了城门口之后，又变成小船来接，沐稳一行人乘着小船在城里前行。
城里完全见不到士兵，只要三三两两的百姓出来趟着水，也不知是要去哪里。
满城的白绸祭幡随风飘荡着。
雪夜似乎是看出了沐稳的心事，就开口说：“我家主人拿了那些官员的家眷名册，然后将所有家眷都控制在手里，那些官员即使还有抱着希望的，在家人性命被威胁的情况下也只能造反了。原来守城的一万驻军全部包围了府尹府，轩辕境早就中毒了，被我家主人困在里面。”
“宋梓犀得知官员造反带兵包围府尹府之后，他立即带兵要围剿反贼，可是那些官员拿轩辕境的性命威胁，宋梓犀不仅不敢轻举妄动，还被迫让所有将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宋梓犀的那些人全部被我家主人关在了城中的高塔里，洪水来的时候才能幸免。”
“不过那些包围的反贼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众官员和一万士兵全都被洪水冲得尸骨无存。”
这一切，都是那个面具人故意的。
可是，他没有理由故意救宋梓犀手下的那些士兵，他这样做不是将自己困死在里面吗？
来到府尹府的高楼前，雪夜说只能让沐稳一个人上去。
沐稳没有多问，一个人就往里面走去。雪夜甚至没有说不能让沐稳带剑，难道就那么有自信沐稳不会做什么让大家都后悔的事情。
终于来到的高楼的顶层，整个楼层里挂满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帐，到处都是清香冥烛的味道，甚至隔着纱帐还能看见燃烧冥纸的火光。
一步步往里走去，拨开层层的白纱。
只见一个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人跪在里面，头上还戴着白孝，不停的将冥纸放进面前的陶盆中燃烧。明灭的火光映照在他苍白的面具上，有一种诡异的凄凉。
“你来了。”面具少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开口问。
“任何的仇恨都不该加诸在无辜百姓的身上，做了那么多，让自己背负那么多，不值得。”沐稳走到面具少年身后。
“在你沐稳的眼里，任何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吧，当然，我说的是你自己对别人，而且，任何人对你的付出你都觉得理所当然吧。”
沐稳清冷的看着这寂静的近乎是灵堂的地方：“从没有这样觉得。”
“可是，你却是这样做的。”
“子弘在哪里。”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真的在意吗？沐稳，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如果那个时候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当时我就该把你掐死。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都无法否认，有太多的人为了你而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哪怕是生命。在那么多的人里，又有几个是被你记在心上的，你何德何能让那么多人为你付出那么多？在你的眼里，那些人都是活该，你不在意没关系，可是，也有很多在意着那些人的人，你让那些人何去何从呢？”又是一张冥纸燃尽，火光在面具上消散。
“所以呢。”
面具少年似乎是有些凄凉的笑笑：“所以呢？你竟然还问得出这样的话！你究竟是有多不在意别人的心意，能如何呢？我如果稍微狠心一点，就该杀了你，可是，那个人为了让你活下来，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都要护你周全，我不能糟蹋他的心意，否则，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你说的是谁。”
“果然，你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终究，你身上背负的更多。只是，你这样无心之人，谈何背负？”面具少年站了起来，然后指了指那边层层纱幔的背后。“不能糟蹋他的心意，但是，可以让你感同身受。”
沐稳往那边走去，掀开层层纱帐。
一副华贵的黑色棺木摆在中央，周围被白色的菊花包围着。沐稳一步一步走过去，只见，轩辕境安详的躺在被白色菊花包围的黑色棺木中，没有一点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纵剑第一式密云不雨
整座还浸在水中的洛岳城格外的凄冷，几千只白绸祭幡被狂风吹得乱舞，似乎是在哭嚎！是在悲愤！是在痛不欲生！
一面祭幡被狂风吹得坠落下来，在空中无力的飘舞了一下之后，终归还是沉寂在水面上。
冰冷的水打湿了白绸的祭幡，很快就浸染了整面祭幡，白绸的祭幡慢慢沉入水中，在水面上散开一圈平静的涟漪。
风从窗口涌进来，层层纱帐被吹得飘荡起来。
沐稳清冷的看着毫无气息躺在棺木中的轩辕境，他墨色的发丝被梳理整齐，垂落的修长发丝散在胸前，修长白皙的手指交叠的放在腹前，俊秀的脸颊上原本白净的皮肤太过苍白，就如同外面的那些白绸祭幡一样。他的睡颜很安详，从来没有这么安详过，就仿佛在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我摆好酒等你回来把酒言欢。
延沂伤成那样了，学生还要什么气度。
沂王殿下也千岁！
不过呢，哪怕是□□，你能亲手喂我，我也吃。
福气我要一半就够了，另一半给你，这样我们的福气就一样了。做兄弟也就是如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将来世事变幻无常，即便是我为君王你为臣，我依旧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永远有今日的感情。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无论我们各自的身边留下了亦或是走了多少人，我们还能这样坐在彼此面前，谈心饮酒，好吗？
我给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天下和安乐的江山。
如果你想要，即使过程中我再怎么闹，我最后一定会给的。
因为是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因为是彼此而结局。
因为天下间，只有你的假话比真话好听。
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着，那些时光还近在眼前，那个人却已经冰冷的躺在了自己面前。
沐稳当然知道轩辕境一定会死，但是，自己只有十年的命了，一定会走在他前面，至少，可以在死前，为他做很多事情。
没想到他却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且，既不是死在江山王座上，也不是死在硝烟战场上，只是死在这样一个卑鄙小人的手里。
命运浮沉，却是如此讽刺！
沐稳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清冷的看着轩辕境安详的容颜。
没有人可以猜出他此刻的情绪和想法。
他们两个从未出娘胎便相识，只因为轩辕境早生，大家就都希望沐稳是一个女孩，那么，尘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天作之合的存在。
如果，他是她，那么他们绝不会多在意现在身边的很多人，有些感情，总是在那么不经意之间就潜藏在各自的心中。
‘因为天下间，只有你的假话比真话好听。’
沐稳轻轻的闭上了清冷的双眸。
面具少年走过来：“先前送来的雪玉簪上有毒，否则我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制服他，他走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苦。只是，他让我放过那些他带来的将士的命，我答应了，他当得起这个太子的身份。”
沐稳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轩辕境苍白的容颜，好冰冷。
再也没有他邪魅轻佻的笑颜，再也没有他张扬的气魄，再也没有他这个人。
沐稳回过头来看着面具少年，眼神中是森冷的杀意：“我也会让你走的没有痛苦的。”
声落剑出鞘！
锋利的琅嬛剑伴着狠戾精准的招数一下子就逼到了面具少年的面前，面具少年急忙避开，可是，他明显跟不上沐稳的速度。沐稳的剑气还是在他的面具上震开了一条裂痕！
刚刚闪避开，却又是一剑刺来。
沐稳学的是鬼谷派的纵横剑法中的纵剑，以快著称，同时又狠戾霸道！
面具少年急忙从腰上抽出软剑来抵挡，铛！两剑相交！
衣袖翻飞，眼花缭乱的招式你来我往毫不退让！
这面具少年也是个高手，极为难缠。
沐稳身形一转轻功跃起，手中锋利的琅嬛剑凌空劈下，彷如夜空中一道迅疾的闪电，让人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击中！
面具少年急忙举剑相迎，可是沐稳的招式太过狠戾，他即使奋力去接，可是举剑的手臂还是被琅嬛剑给划破了！
鲜血一下子就喷洒出来！
几滴微小的血珠溅在沐稳清冷白皙的脸颊上！
腥红的鲜血洒在沐稳白皙精致的清冷容颜上，美得触目惊心！可是，又是这般的恐怖，他仿佛白色的修罗一般，一个眼神足以用鲜血洗刷一切！
面具少年来不及顾伤口，举起软剑也向沐稳攻去，他要趁着沐稳以为他手上的这片刻松懈而出击，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沐稳不见到他死，是不会松懈的。
沐稳一个潇洒的凌空旋转，在面具少年都还冲过来的时候，身形一转。
手中的琅嬛剑被舞得犹如阴沉广袤的天空一般压下来，近乎要将面具少年给压得喘不过起来，只能疲于应付，生怕一个破绽就会被沐稳给杀死。
可是，沐稳手腕一使巧劲，琅嬛剑在电光火石间便一下子刺进了面具少年的胸口。
面具少年难以置信的慢慢低下头，看着那□□自己胸口的剑，怔怔的问：“鬼谷派的纵横剑法？果然厉害！”
“纵剑第一式，密云不雨。”沐稳狠绝的一下子抽出了琅嬛剑。
本来这纵横剑法一般是不允许在别人面前展示的，如果展示，肯定就是要将对方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面具少年一下子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胸口的鲜血不住的涌出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看着沐稳：“若是当年你就那么厉害该多好，那么他就不会死了吧。”
对于沐稳来说，即使是将他杀一万次也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沐稳走回棺木边，慢慢探身下去，然后将轩辕境冰冷的身体温柔的横抱起来，静静的看着怀中人安详苍白的容颜，轻轻开口：“子弘，我们走。”
面具少年捂住自己正在往外流血的伤口，挣扎着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死人。”沐稳抱着轩辕境往外走去。
“你说那些百姓无辜，子章又死的何其无辜啊？”面具少年几乎是失声痛哭。
沐稳停住了脚步。
子章。轩辕如的小字。
看到沐稳停住了脚步，面具少年缓缓的开口说：“子章死的时候也才十七岁，我打听到的消息说，他就是死在你的怀里吧。那年夏天，我刚刚收到了子章寄给我的书信，我还正准备给他回信，可是，潜伏在炎国的暗卫却用信鹰连夜传回消息说，大皇子轩辕如为解救被困的皇室宗亲，而惨遭刺客毒手，当场死亡。”
沐稳将轩辕境轻轻的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走到面具少年身边：“你说的人就是他？”
“我从五岁开始就到炎国皇宫里当质子，人质的生活是怎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过我不在意那些，毕竟，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该承受的。我也从来不觉得拿那些所谓的经历可以当做多值得同情的和放纵的东西。可是，子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也清楚，他总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即便只是一个受人欺凌的质子，他也完全是真心的对待着。他说的，江山王权的过错不该用几个孩子来交换承担。”
“他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每一点我都记在心上，即使后来我可以回去，也都是他在帮忙。他说，他等着我手握江山之后与他一较高下，不过，万一我输给了他，他不会要我的孩子做人质，他要我将江山放心交到他手上，让我留在他身边当一辈子人质。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我想要等到他说的那一天，我甚至很多次都梦见过他说的情景。”冰凉的泪水从面具下滴淌出来，砸在地上，积攒出一小堆水花。
“可是，就在我觉得自己离那天越走越近的时候，他却永远的离开了。沐稳，你告诉我，究竟真的是刺客杀了他？还是，炎国王权里有谁容不得他？轩辕境还是你？”
他查了很多年，却是一点都查不出来。
说到底，他就是因为找不到真正该杀的人，所以，才要赔上那么多无辜百姓的生命，来让所有人陪他痛。
这种近乎病态的心情就像是在说，轩辕如得不到的东西，所有得到的人都该去陪葬！而因为轩辕如是死在沐稳怀里，也就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在了沐稳身上。
“你连真相都没有查清，就这样滥杀无辜？”
“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就会告诉我吗？”面具少年问的很凄凉，他何尝不明白，若是他正大光明的去问真相，那么，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恐怕就会连尸骨都不剩了。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那个人，可是，是他自己的遗言要保护那个人。”
一切在此沉寂，那么多年的执着和报复，最后，竟然是那个人自己想要保护杀死自己的凶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面具少年凄凉的笑着说：“为什么？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那个人是他的亲兄弟。”
“是谁？是轩辕境吗？”
沐稳清冷的说：“轩辕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轩辕如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一向很敬重他的吗？为什么是他？”
“轩辕霖想杀的是轩辕栗，他是无辜枉死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面具少年近乎颤抖的问。
四年前，才十一岁的沐稳跟随着一众皇家亲眷去城外的猎场狩猎，本来是所有皇嗣皇亲都要去，可是十七岁的大皇子轩辕如因为忙着赈灾的事情而病倒了，就没去。而二皇子轩辕霖也是不久前遇刺，受了伤还在府中休养，也不能去了。
去的路上，还是四皇子的轩辕境就骑马与沐稳并肩走着：“这一次，我一定赢你，输了的话，帮我做一个月功课。”
五皇子轩辕栗也策马笑着走过来说：“四哥，我看你还是别夸海口了，免得到时候输了，还要自己给延沂做一个月的功课。”
六皇子轩辕璐也是在一旁笑着：“五哥这话可说得不对，哪有不向着自家兄弟说话的，即使不雪中送炭也不能雪上加霜啊。”
沐稳一向很少插嘴他们兄弟之间的对话，别看他现在学成归来，一个个好像都变得跟他感情有多好似的，其实，说到底，那些人还是那些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嘴脸和言语，内里都是一样的。
一脸清冷的沐稳直接策马往一边跑开，不再理会他们几个。
轩辕璐有些嘟嘴的说：“延沂哥哥总是这样呢，不爱跟我们说话，我们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让他生气了？”一向最小的轩辕璐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小的，那么撒娇任性都该是自己才可以做的。
轩辕栗有些不屑的轻扬唇角：“他从小不就那样吗，你们谁见过他的笑脸？更别说他现在那么厉害了，肯定早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五弟，身为皇嗣却背后嚼人舌根，不觉得有失身份吗？”轩辕境冷冷的说完之后就策马去找跑到一边的沐稳。
轩辕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的问：“五哥，我总觉得四哥不像以前的四哥了，小时候他都只宠着我的，他也会叫上我们一起不跟延沂哥哥玩的，他那个时候还总是跟延沂哥哥打架，我们都还帮他呢，他现在怎么老是跟延沂哥哥在一起？”
“你还小，不懂。”轩辕栗恨恨的将头扭向一边。
追上沐稳的轩辕境张扬着他邪魅的笑容：“延沂？生气了？我们哪句话又说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猎场那边的山上有很多莓果，我去摘给你好不好？”
“你不觉得假的恶心吗。”
“你说什么？我没有啊，我都是说真的。”
“不是说你。”
轩辕境知道跟自己没关系，马上笑逐颜开：“你不用管他们，也不用跟他们说话，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们，你只要跟我说话就行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一定帮你做好。”
“谁教你的。”沐稳依旧清冷的让人难以亲近。
“什么谁教我的，都是我自己想说的话啊！你一走就是五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知道吗？当时母后说你走了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我就觉得肯定你故意开玩笑的，可是后来知道你是真的走了，很多事情，很多感觉都说不出来了。后来先生给我上的功课里，我知道了很多道理，也明白自己做错了多少。有些事情，有些人，是用错方法了，彻底的错了。”
“比如。”
轩辕境立刻就为难了：“不要说了吧，你应该明白的，原先本来就不是那样的，只是后来才那样的，延沂，延沂，我家表弟。”
其实轩辕境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过这对于沐同菱和沐家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两个孩子终于走的近了，这才是一家人。
陵川城中，高烧刚刚退了的大皇子轩辕如躺在床上，已经怀孕的大皇妃伺候着喝药。
“这些伺候的事情你就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你都怀孕了，该好好休养才是。”轩辕如俊秀温润的容颜总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大皇妃却温婉的笑笑：“夫君为国事操劳，妾身一个女子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夫君不嫌弃妾身笨手笨脚的就好。这药有些苦，等会喝完药，妾身就拿蜜饯过来给夫君换口。来，再喝一口。”
“你如此贤惠，能娶到你，是为夫一辈子的福气。”
“夫君这话当真是羞煞妾身了，炎国那么多好的女子仰慕夫君，可是夫君却愿意垂青妾身，那才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轩辕如温和的笑笑：“女孩吧，跟你一样好看，等延沂长大了，就许给他。”
“夫君可是一直将沐公子当亲弟弟疼爱呢。”
“都是自家兄弟，都当弟弟一样疼爱，可是，那孩子性子有些冷。”
“还是小孩子嘛，又是那样的出生，毕竟性子里是该有些不一样的。那就但愿如夫君所言，生个标志的女儿，然后许给他，不过，该取个什么名字？”
轩辕如含笑点点头：“名字？还真要好好想想，反正还早，就让为夫慢慢想吧，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好好取一个的。”
“夫君，有一件事情妾身还未告诉你，前两日你发着高烧，就没敢告诉你。”
“何事？”
大皇妃开口说：“二弟遇刺了，受了伤，现在正在府中休养着。”
“你怎么不早说，严重吗？”
“妾身差人去看过了，说是有些严重，御医也说，恐怕半个月都不能下床了。这孩子也命苦，母妃死的早，性子却倔强着，只会一个人咬牙挺着。妾身身怀有孕不方便，不然是该好好去探视的。”
轩辕如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你该早些告诉我的，他从小就什么都自己咬牙挺着，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没当好。眼下他遇刺，身体上受点伤只要无碍就好，可是心里一定是害怕的，立刻备轿。”
“是，妾身这就去吩咐。”
陵川城外的一个荒弃小村寨里，渐渐沉下的夕阳逐渐带走了人世的最后一丝明亮，初升的明月盘踞在空中。
一间普通的农舍房屋里，一盏明灭的烛光散发着微弱的光。
一个冷峻森寒的声音说：“如果本王是你的话，就该把他们全都杀了，不是吗。”
另一个低沉一些的声音说：“我只想杀轩辕栗。”
“就因为是他的母妃将你的母妃逼得投井自尽？”
“我是在跟你谈条件，不是在跟你闲话家常。”
“哈哈哈……还是小孩子啊，好，谈条件，你故意装作被刺杀受伤，现在最好还是回府中休养吧，万一被人知道你不在的话，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啊。”
“只希望你遵守诺言，这是他们回城的路线。”一封密函被放在破旧的桌案上，然后就听见‘吱呀’的开门声。
陵川城内，大皇子轩辕如的轿子已经停在了二皇子府门前。
跟随着管家往轩辕霖的住处去，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不让任何人去靠进。但是这轩辕如是轩辕霖的大哥，举国上下皆敬佩其品性仁德，这管家自然也是恭敬的带轩辕如进去。
来到住处，除了几个守卫的士兵之外，只有暗卫溪墨守在门前。
溪墨急忙走上前来单膝跪地：“大皇子万安！”
“平身，二弟他的伤势如何？”
“御医说刚开始这几日是会有些疼的，要等着熬过这几日。所以二皇子早早的服了安神药睡了，眼下恐怕是正睡得香。既然大皇子来了，那么属下就进去把二皇子叫醒吧。”溪墨的心里明明在颤抖，可是面上却是平静的请示着。
轩辕如俊秀温润的面容上掠过一层担忧的神色：“不要吵他，让他睡吧，我在前厅等着就是，等他醒了你过来告诉我。”
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脚步一个不稳。
溪墨急忙上来扶住轩辕如：“大皇子，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刚刚退了烧，还有一点不舒服，不碍事，送我去前厅吧。”
溪墨的心一紧，这个大皇子永远让人会心疼，他就只会对别人好，却从来不在意自己。多少次，为了照顾下面的这一群弟弟，他一点都顾不上自己。偏偏，他都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在皇室中，一般这样的人都会蠢得让人利用和嘲讽，可是，这样一个出众的人，就是无法让别人对不起他。
想到这里，溪墨的心里也揪紧了，这个哥哥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正要策划着杀了自己的另一个弟弟，而自己还在这里担心他。
轩辕霖以从暗道回到房中就听溪墨说了事情，他急忙整理了一番，然后躺在床上，让溪墨去前厅请轩辕如过来。
轩辕如一看见轩辕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心里就一紧：“以后可不要任性了，还是要随时让护卫和暗卫都跟在身边，不然真出一点事情可怎么办。”
语气里满是关怀和心疼。
“哥，我以后会小心的。你也病着，还等着半天，就该叫醒我的。”
“你个贪睡的小懒虫，还好意思说呢，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也就是你最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贪睡了？来，让哥看看伤口。”
轩辕霖急忙说：“不要了，那伤口怪可怕的，哥不要看了。”
他当时确实是想做真伤口的，可是他怕不方便行事，就还是没有故意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雨欲来手足残
“行，不看就不看，你好好休息，等过两日再过来看你。对了，你嫂子本来是早就想过来看你的，可是她怀着孕不方便来，她也很担心你，等你伤好了，就过来一趟，让她好放心。”
“哥，我觉得好奇怪啊，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有小侄子了，那是哥的孩子，想想就觉得很好玩，到时候会有一个跟哥长得很像的小人，太有意思了。”
轩辕如俊秀温润的脸上也满是笑意：“是呀，我们霖儿也要快点长大，到时候也给霖儿娶个漂亮的媳妇，那么哥也就有小侄子了。”
“哥，我还小呢，才十五呢。”
“不小了，明年就行冠礼了，到时候肯定要帮你娶一门好亲事的。你放心，你嫂子可认识不少大家闺秀，肯定有你中意的。”
轩辕霖忽然问：“有长得跟倾儿一样的吗？”
“哦？你喜欢倾儿那样的？倾儿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才九岁，以后长成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好了，大哥知道你一向跟境儿和倾儿走得近，以后就让你嫂子帮你留意着。时辰也不早了，你继续休息吧。”
“哥，你路上小心，帮我向嫂子问好。”
“嗯。”轩辕如帮轩辕霖盖好被子才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溪墨送轩辕如出门之后才回来，他回到房里看着正坐在床上怔怔发呆的轩辕霖。
“溪墨，你猜，要是等大哥知道轩辕栗死了，他该有多伤心？”
“那都是墨国刺客的错，大皇子只会记住五皇子的仇，然后为五皇子报仇。”
“对，所以，绝对不能出一点错。”轩辕霖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郊外猎场，明月当空。
沐稳一个人坐在猎场里的一棵大树上，静静的看着天边的明月。他的心里还在想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那个时候轩辕如为何要那样做，有些事情，他懂他知道，却想不明白。
轩辕境在猎场里找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沐稳，他站在树下喊：“延沂，你躲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
说完也轻功一跃，来到树上，慢慢走到沐稳身边坐下。
“你在想什么呢？刚才在下面就看见你想的出神。”说着掏出了怀中的一包牛肉干，大方的递给沐稳。
沐稳并不开口回答他，依旧目光清冷的看着天边的明月。
“我跟你说，我刚才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好像是墨国有什么大动作，父皇正在跟一众大臣商议呢。我听外公说，炎国跟墨国的边境上有墨国的军队开始进攻，恐怕要出大乱子。”
沐稳依旧没有回应，他还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个时候，只见轩辕境身边的一个奶娘慌忙的跑了过来：“你们两个小祖宗在这里呢，还不赶快回去，出事了。”
两人轻功一跃，来到树下。
果然，墨国的边境上有了动作，大批军队竟然夜袭。轩辕策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不过这大晚上的就不方便让所有后妃以及皇亲跟着一起走了，那就留下一些军队保护，等天亮后再回城。
至于主要军队和朝臣自然是要和轩辕策连夜回城。
大皇子轩辕如没来，二皇子轩辕霖也没来，三皇子轩辕然几个月前送到滇国去了，眼下这里最大的皇子就是四皇子轩辕境了。
“境儿，延沂，这里留下五千士兵护卫，供你们两个调遣，境儿为主，延沂为副，明日一早启程，切记，一定要走事先商定好的那条路。”轩辕策下令。
“儿臣遵旨！”
“臣侄遵旨！”
对于轩辕境和沐稳的本事，轩辕策心里清楚得很，这里交给他们两个是不会有事的，况且从这里回宫，走上两个时辰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沐唐走之前悄悄跟沐稳说：“最好是重新走一条路。”
“为何。”
“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几个皇子越长越大，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就怕有的人会忍不住开始动手。”
“我师叔说过，轩辕皇室这一辈不会跟其余皇室一样为了帝位而血染江山，只要过了一个劫，那么便就相安无事。”
沐唐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天书传人之血和七窍玲珑心固然强大，可是命数本来就是变幻莫测的，任何一个小的改动，都有可能影响全局。别小看任何一个人，也别大意任何一件事，我对境儿虽说从小就教育了不少，可是，人嘛，在没有看见血淋淋的事实之前，都不会明白什么叫生存的。”
“我知道了。”
“万事小心。”
“嗯。”
半夜里，沐稳来到轩辕境的营帐里。
已经睡下的轩辕境完全是被沐稳给摇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解的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要干什么？”
“明日改一条路走。”清冷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意味，更像是命令。
“为什么？那条定好的路才是最安全的，走其他的路要多绕很多路的，而且，父皇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一定按照原先的路走，肯定在路上安排了人马。再说，知道路线的人不多，没有改的必要，怎么？还是你在怀疑谁？”
“听我的就行。”
轩辕境却不高兴了：“你大半夜的心血来潮就要改线路，我还非要听你的？延沂，我才是主好不好，你只是副，该走哪条路我自己会决定。”
一听轩辕境这么说，沐稳转身就走。
反正凭他的武功，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要护自己一个人的周全是绰绰有余的，死的其他人又不是他的兄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结果这么一闹，轩辕境也是气得睡不着了，在心里把沐稳骂了个遍。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也是根本不看对方一眼，还是按照原先的路走。
凌川城里，正在用早膳的轩辕如听暗卫雨墨说了墨国的事情和昨夜一众人回城的事情，他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还是我带兵去接应他们一下吧，两个小孩子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大皇妃却说：“你啊，别总把他们当孩子，延沂现在武功可比你还厉害。”
“武功厉害是一回事，可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等用完早膳之后，雨墨却有些急的走了进来：“大皇子，不好了，一直照顾二皇子伤势的刘御医竟然被杀了，一家老小全被灭门。”
“怎么会这样？”
“刘御医是宫中的老御医了，一向恪尽本分，不至于与人结仇至此，想来，是他沾染上了什么不该沾染的事情。”
轩辕如俊秀温润的脸上也浮上一层阴影：“一向恪尽本分？刚好负责二弟的伤势？不行，立刻跟我去二弟府上。”
此刻的轩辕霖也是一头雾水，他是用刘御医的家人威胁刘御医，让刘御医说了假话，他是想等这件事过后杀刘御医灭口，可是不是现在。他现在还需要刘御医，万一他的伤势被暴露，那么接下来的很多事情他就会有很多麻烦。
正在他一头雾水的事情，轩辕如却来了。
轩辕如确实是他们兄弟几个当中最聪明的人，任何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走进来之后直接就对着躺在床上的轩辕霖说：“你的伤势我还是不放心，让我好好帮你看看。”
轩辕霖眼神一暗，随即就说：“哥，我说实话，我没受伤。”
“那你为何要说谎？还要杀人？即使你杀人，你杀的那么明目张胆干什么？”语气是又急又气。
“我没杀他，在哥的眼里我是那么笨的人吗？即使杀，我不会杀的那么明目张胆的。我都还在想是谁杀他的？”
轩辕如这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那你为何要说谎说自己受伤了？是不想去打猎才故意装受伤的？”
“嗯。”轩辕霖急忙顺着话说。
“你啊，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孩子气，还让我那么担心，行，你没事就好，以后至少该跟大哥把话说清楚，省得让我瞎着急。”
“嗯。”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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