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55节

    “是呀,灵国的灵平公主,知书达理的绝世美人,他也算是待我不薄了。等我大婚那日,你就可以尽情的玩闹了。”

    杨珏心里装着事,明明是那么高兴的事情却笑不出来,只能说:“哪能胡闹,这可是你大婚,我必定要好好为你打点着,你就放心的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如此说来,当真是要多谢你了。”

    即使依旧这般亲近的说着话,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已经各自有心事了。

    “既是患难朋友,何必言谢。”

    汪泽谧也轻抿了一口香茶:“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求你。”

    “朋友之间何必说求,你说出来,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求求张灵昭,放过汪染和顾晓凌,哪怕留下一条命放他们走也好。”

    杨珏压低了睫毛:“你可以自己求他的。”

    “我还知道何为局势,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你了。我也不能允诺你什么,只求你看在曾经患难与共相拥而眠的情分上,帮我这一次。”

    “你也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吧。”我就这样的傻子,可以轻易被一点的情意利用,哪怕别人就是另有居心的算计着我,我还是感恩戴德。

    “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好孩子?我当腻了不行吗?好孩子就活该被利用吗?

    杨珏轻晃这手中的茶杯:“你这般开口了,我若是不答应,未免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于情于理都该答应的。可是,不好意思,我办不到,也就不乱答应你了,免得最后让你白等一场。”

    “为何?”汪泽谧显得镇定多了,似乎并不意外。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做不到。”

    是你的能力做不到?还是你的心做不到?

    昨日杨珏从措嘉宫追着沐稳出来,汪泽谧怕杨珏在宫里迷路,也随后追了出来,可是,还未从墙角走出,就听见了杨珏追着沐稳解释,再然后,就是让人再也不能走出来的事情了。

    每一个字,汪泽谧都站在墙角后听得清清楚楚,再一将曾经的很多事情一联系,全都明白了。

    本来当时汪泽谧是想走出来安慰杨珏的,但是,又忍住了。

    无论自私还是不自私,都觉得,这是杨珏的痛,自己痛得,为何他痛不得。

    今日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故意来走这一趟,就是想看看杨珏的心已经变成何种样子了,若是杨珏还能一如往常一样帮忙,那么,一切自然过去。可是,没有想到杨珏真的变得如此狠绝,这是在报复别人还是在报复自己呢?

    汪泽谧起身:“既然如此,我也不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谧儿。你,你。你慢走。”杨珏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好自——保重。”为之。你走到如今这一步,以及将来,没有人救得了你,曾经的我,不知比你心高气傲多少。

    杨珏也只是轻轻说:“你也保重。”

    书政阁里,张灵昭看着从边关来的密报,越看眼神越冷。

    潘瑄辰站在前面说:“近来边关可是有些不安宁了,无论是炎国还是圣国,似乎都在暗潮汹涌,微臣觉得此事不容小视,想亲自走一趟。”

    “是该重视,让别人去吧,不用你亲自去。”张灵昭放下密报。

    “明日行刑恐生变故,章仑已经布好了人手,不会有人打扰行刑的。其实,您完全可以用以下犯上的罪名要了汪染的命,何苦只要他的双目,还要留着他的命呢?”潘瑄辰一向都很赞同张灵昭铲除这些异党的。

    张灵昭拿起了朱砂笔:“汪染只要不变傻了,他的谋略还是可以用的。”

    “他心中怨恨,只怕使诈,留不得呀。”

    “只要皇上还好好的,他就不敢使诈。杀了顾晓凌就是要让他明白,在本王面前,如果不服从,那么一切在乎的人都会消失。即使他天资聪颖又如何,只该恨他晚生了几年,否则,本王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

    确实,汪染即使智谋手段出身都不输张灵昭又如何,他比张灵昭晚生了七年,这七年,足够张灵昭将所有兵权架空,也足够张灵昭将很多有能力的异己排除,等到汪染长得羽翼丰满了,早就什么都不剩了,还能怎么对抗?

    生不逢时也是英雄的一大悲哀,这就是命数。

    不是人人都能像沐稳和轩辕境那般,生的如此凑巧和应时。

    “王爷英明。”

    “英明?只是天命如此安排,他若是恨,就恨天吧。”张灵昭低头开始批阅奏折,早已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张灵昭只等着看戏。

    麒王府中,午后,庭院里的积雪化了一些。

    张灵御用纱布将沐稳的眼睛缠好,怕被风尘伤了,扶着沐稳走到了屋前的小院里,出来走走心情也会好一些。

    “台阶,有五阶。一,二,三,四,五。”张灵御一向就是如此深沉又波澜不惊的人,即使这样的日子是如此无聊,在他的人生中,却已经是意外了。

    “你说,若是爷爷他们知道了,会如何。”

    作为一直引以为傲并且寄予众望的嫡子,若是真的再也好不了了,那么,整个沐家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不敢去想那些人会如何伤心欲绝,只怕是心疼得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也要沐稳好起来。

    张灵御轻轻开口:“等治好了再回去,我知道,你最舍不得他们伤心。”

    “一辈子治不好,那就不再回去了,我也懒得安慰别人。你就说我死了,他们还来得及再有沐家的孩子。我们回鬼谷去,等你机缘合适了,收你的弟子,完成你的传承使命。”

    “好。”张灵御说。“你小时候爱玩捉迷藏的,现在正好陪你玩。”

    “你忘了,我又不是小时候感受不到活物气息的小孩子了,眼睛看不到了也完全可以知道你在哪里,这游戏就是不公平的作弊,没意思了。”

    张灵御却说:“不如我们打个赌,我就在你三丈之内,可是你一定感受不到我的气息,你信吗?”

    “即使你内力深厚可以隐藏,但是,三丈之内,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试试就知道了。”张灵御说着就放开了沐稳,然后往一边退去。

    过了一会之后,沐稳开始静静的去找张灵御的气息,可是,竟然真的完全没有了?不可能,一定是意外,绝对不可能毫无气息的。

    此时此刻,张灵御就站在沐稳左手边两丈外的梅花下,目光深沉的看着沐稳。

    沐稳又左右试着走动了几下,想要找到张灵御的气息,但是,还是徒劳无功。他心里还是慌了,难道是自己的眼睛失明了就连感知都不行了吗?

    想着就要再往前迈几步。

    张灵御一下子过来扶住他:“不要找了,我在这。没关系,你找不到,我就让你找到。许久未听你弹琴了,今日就弹来静静心吧。”

    “已经许久没有碰了。”

    “所以才要练练,否则,你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琴音了。”

    “嗯。”沐稳知道张灵御话中有话。

    很快,一张古琴便摆在了沐稳面前,沐稳的双手放在琴弦上,摸清琴弦的位置。本来也就是可以闭眼弹奏的东西,现在看不见了也能弹奏。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了琴音。

    “不想弹。”沐稳的双手按在琴弦上,按的有些用力,掌心的肉都将琴弦陷进去了,好像要将自己的手掌用琴弦切断。

    张灵御冷寂凝重如暗渊深水的眼眸更是深沉的看着沐稳,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沐稳连一丝惊慌都没有,更别提哭闹和慌乱了。

    而且,想的却是家人那边如何安顿安抚,那是明知自己的眼睛不能复明了,早已做好了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五十章 棺木中的带血手帕

    就像老大夫说的,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心思就压抑得如此重,心火郁结得如此深。哪怕是能够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也不至于自己扛着。

    沐稳的手掌在琴弦上压得更是用力,被割破的掌心鲜血泌了出来,染红了琴弦,滴淌在精美的琴身上。

    又是无声,又是惊艳。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任性了吧。

    张灵御没有阻止沐稳,若是这样能够好受一些,那就让他任性吧。

    过了许久之后,张灵御将沐稳扶回了房里,然后帮沐稳清洗了手上的伤口,再上了药包扎好,又将沐稳抱回了床上。

    “休息一会吧。”

    “你要去哪?”

    “走开一会,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好。”

    张灵御回了书房,老大夫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有话要单独对老大夫说。

    沐稳自然睡不着的,可是眼上蒙着纱布,他即使睁眼也什么都看不到,还不如多想想后事该如何处理。暂且不说他已经没有了复明希望,即使他真的好好的,他又还剩多少时日呢?

    那些时日,够他将轩辕境扶上帝位吗?够他安排好沐家的一切事情吗?

    经此一事,他终究还是想了很多事情,该回去做完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沐稳听见了开门声,然后就是张灵御的脚步声,他依旧装作睡着,总不能说一直没有睡着吧。

    张灵御坐到了床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两个人各怀心事。

    到了晚上,睡前要帮沐稳再用羊奶洗一次眼睛,即使是徒劳,也绝不会放弃。

    张灵御将沐稳扶了起来:“大夫说,可以试试每晚睡前用羊血洗眼睛试试,或许会有转机,即使有点腥气,过一会就用清水帮你洗了。”

    “嗯。”

    腥气的血水沾在纱布上,温柔的擦在眼周围,然后又滴淌在清冷无神的清冷眼眸里。可是这血却并不是印象中的腥膻,不像是羊血。

    沐稳一下子按住了张灵御的手腕:“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那么警觉,早已熟知羊血和人血的味道,又怎么会认错。

    “没有。”张灵御只是淡淡的说。

    “我要摸你的手。”沐稳说着就去触碰张灵御的手掌和手腕,只要有一点的伤痕和包扎,就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同为天书传人之血,乃是天地灵血,用来当药水清洗眼睛,最合适不过。

    可是摸了一会,却没有一丝伤口,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

    张灵御说:“你想多了,这是雪山里的灵雪羊,血脉精奇,自然不像寻常羊血腥膻,否则又怎么会对你的眼睛有效。”

    终于清洗完了之后,又用清水洗净,然后才让沐稳躺下。

    张灵御为沐稳吹了灯,又关上了门,往回走去。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目光深沉的坐在软榻上,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又脱下罗袜。掀起了裤脚,修长白净的小腿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每日一酒杯血,或许会有转机。

    古典上记载,天书传人之血,天地灵血,洗涤世间万物污浊。

    白雪飞扬,凄迷了整个贡天城,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刑场上,那个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清瘦少年奄奄一息的被绑在刑架上,一双被冻得长满了冻疮的手上流淌着恶心的脓水。凌乱的发丝垂散着无比脏乱,被绑在刑架上也毫无知觉,该是昏死过去了。

    苍茫的白雪飘洒下来,落满了他残败的身躯。

    脚下架满了柴火,又浇了不少火油上去,只等着一声令下,焚烧的烈火就会将他吞噬殆尽,烧尽他所有的罪孽。

    刑场周围围满了百姓,都在指指点点,因为知道了这个人为师不尊,竟然伤风败德的勾引自己的弟子,将师长风德败尽,天地不容。

    刑场高台上,汪泽谧坐在正中,张灵昭坐在他旁边,然后是杨珏,各种高官权贵也尽数到场。毕竟,此番牵扯的人乃是墨国皇室的子嗣。

    潘瑄辰走上前来:“此人乃是皇家乐师,却伤风败俗,觊觎其弟子,并与之违背国令乱伦苟合。按照国令,施以火刑,焚其罪孽。而其弟子,乃是汪氏皇族子弟,年少无知,已悔改。皇上和政王大德,只焚其双目以示惩戒。”

    两个士兵押着被铁链锁着的汪染走了出来,汪染武功高强,若不是这样用铁链锁住他,只怕会白生许多事端。

    汪染一看见被绑在刑架上的顾晓凌,立刻拖着一身繁重的铁锁链朝顾晓凌奔去,看着眼前已经被折磨得如此凄惨的人,汪染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顾晓凌,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我,终究。毁了。你。”

    “毁了我的不是你,是张灵昭,他要置我于死地。”汪染回头对坐在高台上的张灵昭大声喊:“张灵昭!你当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汪氏皇族只要还有一个人,就会让你血债血偿!”

    张灵昭波澜不惊的看着汪染,只是轻轻开口:“行刑。”

    章仑请示:“不知是先行火刑还是?”

    “当然是先毁了他一只眼睛,让顾晓凌看看,然后又留着他一只眼睛,看着顾晓凌被烧死,最后,再把他剩着的那只眼睛也毁了。”张灵昭说的风轻云淡。

    啪!汪泽谧手中的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看向了汪泽谧,有的是不解,有的是看戏。

    汪泽谧起身:“朕手滑了,身体不适,想先回宫休息。”

    啪!张灵昭手中的茶杯也狠狠的砸在了汪泽谧的脚边!茶水溅了汪泽谧一身!

    张灵昭冷冷的看着汪泽谧说:“本王的手也滑了,身体也不适,但是,本王都要在此看完,皇上先走恐怕,不合适。”

    汪泽谧颤抖得咬着唇瓣,只能坐下,轻声说:“你会遭天谴的。”

    “本王只相信,人定胜天。”

    一旁的杨珏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依旧不为所动的喝着茶,他不信沐稳会不来,这样的事情,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沐稳一定会来。

    可惜,他怎么知道沐稳双目已毁。

    “珏儿倒是比我想的镇定,不害怕吗?”张灵昭看向身侧的杨珏。

    “烧的又不是我。”杨珏说。“虽然当今天下都很是禁令师徒之伦,可是,墨国怎会如此狠绝,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张灵昭目光看向远方:“墨国曾经有一位经天纬地的帝王,创造了墨国的盛世繁荣,后来却爱上了辅佐自己的帝师。起先,臣民们都拥戴不已,毕竟帝师也是德高望重的俊才。可是,最后,帝师离开了帝王,可以说是辜负背弃了帝王。帝王从此心性大改,开始暴虐残忍沉迷酒色,又下令墨国从此禁止师徒之伦,一旦违背就是火刑。因为帝王的残暴统治,墨国百姓怨声载道,一度山河飘摇。那位消失已久的帝师却忽然出现,进了宫去,亲手抱着帝王杀了帝王,一箭穿两心。长剑被帝师拔出,两人的鲜血溅在了宫殿上的白纱锦幔上,两人的魂魄纠缠于锦幔上。最后两人被安葬在西玛天山的地下长眠,永世不得超生回归天境,那白纱锦幔也被收放在禁宫里。”

    怪不得所有百姓都对这个那个顾忌,原来是山河之祸。

    杨珏忽然想到了曾经在滇国万滇圣池下的水晶宫中,张灵御从墨国的那副棺木里取出了一块手帕,那块手帕上就是带血。

    对了,那块手帕就是宫殿中的白纱锦幔,而上面的鲜血就是帝王与帝师的血。

    怪不得当初张灵御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将那手帕收了起来,其他国家的棺木里面都是贵重的王权珍品,唯有墨国的竟然是一块带血手帕,想来,那手帕当真是染上了墨国山河的血,也为墨国留下来永世的罪孽。

    杨珏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去,似乎是想找到那个出众的身影,即使明知希望不大,但是,就是忍不住想去寻找。

    怎么?怎么可能?那胜雪的白色身影!

    虽然戴着白纱斗笠,但是,绝不会错。

    是沐稳,他就戴着白纱斗笠站在人群里。可是,他身边的人,是一个身着素雅月色锦袍的少年,修长俊逸的身姿是一种高雅无双的气质。

    如同璞玉一般未经雕琢的姣好容颜上是一种翩然出尘的灵俊,一双如月华碎光的绝美眼眸里是一种灵雅翩然的冷清。

    微微勾起的娇柔唇瓣甚是勾人,又魅又浪。

    手中一把精工细致的白玉骨折扇轻轻摇晃,最是风雅无双。

    杨珏从未见过付诗郁,可是,一看见付诗郁他就知道,只有这样的人跟沐稳站在一起才是绝美画卷。

    不知为何,似乎是察觉到了高台上杨珏的视线,白纱斗笠微微上扬。隐藏在白纱斗笠后的目光好像也朝杨珏望去,就只为了与杨珏对视。

    杨珏急忙起身,要朝人群里走去。

    张灵昭一把抓住了杨珏:“你要干什么去?”

    “下去,确认一个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杨珏的目光还是朝人群中望去,生怕那个胜雪的白色身影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五十一章 薛洛酩

    不过人群中的那个胜雪白色身影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是知道了杨珏要下去找他,他就在那里等着。

    张灵昭顺着杨珏的目光望去,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胜雪的白色身影,不过,他并未停留目光,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付诗郁。随之目光一凛,他自然是知道付诗郁的,不过从未有交集。

    付诗郁似乎是察觉到了高台上的目光,他却并未抬头回应,而是侧头对身边的胜雪白色身影说:“你认识?”

    “算是认识。”淡漠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暖意。

    “我们似乎已经被注意了,我先走了。”付诗郁可不想惹麻烦上身。说完后就潇洒俊逸的走出了人群,消失在街角。

    杨珏抛开了张灵昭,往下面跑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跑向了那个胜雪的白色身影,然后,慢慢走到了他面前。轻轻抬手,就要去摘掉眼前人的白纱斗笠。

    那人却微微侧身避开:”何必掀开,过了那么久了,你也该明白我不是他。”

    “是呀,我知道的,只是每次第一眼还是会认错。”杨珏想赌一赌,即使明知是一输到底,还是想去赌。

    “本来可以将衣服换了的,不过,似乎就是故意想让你认错。”

    杨珏浅浅的勾了勾唇角:“上次我生病也是你在照顾我吧,至少该让我知道是你,还让我自作多情。以后,也不用了,只会是你了吧。谢谢。”

    “你又伤心了?”纤长白皙的手指抬起,轻轻抚上杨珏的脸颊。

    “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会了,不值得。”

    “我把你上次说的话当真了,可以吗?”纤长白皙的手指无比温柔。

    杨珏很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最后会明白,你告诉我的,不算。”

    江可慌忙的走过来:“王爷,您赶紧回去吧,政王正在找您呢。”

    高台上的张灵昭已经怒不可竭了,看着杨珏公然的和另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若不是顾忌着身份,他早就下来动手了。当然,他自然不会跟杨珏一样将眼前的白衣少年认作是沐稳,根本不在一个段位的气场。

    “回去吧。”少年说。

    “嗯。保重。”杨珏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身后白纱斗笠下,那深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瘦削的红色背影上。

    等杨珏终于回到的高台之上,却忽然刮起了凶猛的狂风,一时之间雪花狂舞,迷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赶紧蹲下身,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狂风吹走。

    章仑大喊:“看好犯人!不要乱!”

    这阵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大家就能睁开眼睛了。

    可是,明明绑在刑架上的顾晓凌却不见了。

    禁卫军一下子慌乱了,立刻要戒严搜查,肯定尚未走远。章仑急忙指挥着禁卫军展开动作,这么重要的犯人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那么军人的威严何在?

    从狂风一刮来,张灵昭就将杨珏护在了怀中,现在,他目光森冷的看着杨珏:“你认识那个人?”

    “算是认识吧,可是,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他是冲着邢犯来的,他跟邢犯一起消失了。而且,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用轻功将人带走,足可见轻功绝顶。虽然不知他将人带去哪里了,可是本王心里大概有数,你觉得本王应不应该追究?”虽然是问,可是也有几分威胁。

    杨珏看了张灵昭一眼:“本来就是杀不杀都无所谓的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你的头风也在医治,就当是为自己留点余地吧,何况,还有我在你身边呢。”

    张灵昭唇角一勾:“好,为了你最后这句话,我当是为了我们留点余地。”

    最后,终究还是帮他们了。

    “瑄辰,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汪染继续关在天牢。”张灵昭往回走去。

    “是。”潘瑄辰颔首。

    在杨珏走过汪泽谧时,汪泽谧轻声开口:“谢谢。”

    “没什么,只是尝一尝居高临下的施舍的滋味而已,还不错。”杨珏的唇角上扬着颇为讽刺的弧度。

    “何苦呢。”汪泽谧站在那里,浑身冷得打颤。

    “高兴。”杨珏不再多言,去追上张灵昭。

    麒王府,张灵御陪着沐稳在小院中廊下听雪,任由着小香炉里的清香飘散。

    乌澜走了进来:“王爷,灵国太子求见。”

    沐稳知道薛洛酩一定会来的,所以丝毫不惊讶依旧坐在廊下听着白雪飘落。他自然也知道薛洛酩不是来见张灵御的,而是来见自己的。

    张灵御看了沐稳一眼,然后说:“请他进来,一个人。”

    “是。”乌澜明白,沐稳眼下的情况,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苍茫白雪下,只见一个身着素白锦裘的俊逸少年信步走来,华贵又深敛的气质高雅迷人。修长的发丝被竖起,又随着寒风轻扬。

    清俊的容颜精致得毫无瑕疵,那一双凄美的眼眸仿佛雪山里深埋的冰石一样晶莹风华。没有弧度的唇角反复积压了几世的凄迷,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沐稳毫无神采的清冷茶色眼眸:“你?”

    “伤了眼睛,小事。”沐稳说的毫不在意。

    “这般不爱惜,浪费又辜负了那人的心意,真想杀了你。”

    “难道天天躲起来藏着就是爱惜吗?”

    薛洛酩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麒王可否让本宫与沂王单独说几句话?”

    “不让。”张灵御说的随意,却是分外的坚决。

    沐稳开口:“什么都不用说了,各自遵从自己的心就行了。”

    “好,我这次随身带着千年雪参,随后让人送来。虽不知有用无用,可是吃了终归没坏处,也不会让你更瞎。”薛洛酩说完就转身。“你不用在意,你自是一直辜负别人心意,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心意被你辜负,他死了,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你好自为之就是。”

    “我现在要进宫去见张灵昭,也顺便商量一下醺儿和墨王的婚事。你也,好自为之。”薛洛酩的背影很决绝。

    张灵御轻声开口:“累了吗。”

    “不累,就这么继续听着雪声吧。”

    “好。”

    张灵昭是早就接到了薛洛酩会来的密报,也知道薛洛酩会来。当初薛落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要跟张灵昭合作,与墨国联姻,然后,两国将来一切夹攻炎国。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张灵昭自然会仔细打算。

    只是,这联姻之事,既要身份贵重也要受控制,毕竟对方是一国公主,也不能辱没了对方。当初薛洛酩他们自然是想要与张灵昭联姻,可是张灵昭却一再推诿,他可不会在身边放一个随时要费心力提防的女人。

    那个时候张灵昭虽然是骗汪泽谧要为他立后,可是实际上也是考虑过了。只是那个时候张灵昭对汪泽谧还情谊深厚,自然是不会真的让汪泽谧立后的。

    所以,张灵昭才一直在那个时候给汪染退路,很明显,他是考虑用汪染来下这步棋。但是后来汪染犯了他的大忌,而汪泽谧又与他恩断情绝,他不需要再有任何的顾虑,汪泽谧就只是一个用来联姻的帝王,汪染只是一颗弃子。

    眼下已经昭告天下,灵国灵平公主即将与墨王大婚。

    薛落醺自然该打着商量婚事的名义来跟张灵昭商量一切大事了,这也是张灵昭最在意的。只要先联合别国铲除了炎国,那么,其余国家,一个都逃不掉。

    晚宴设在措嘉宫,只有四个人。

    汪泽谧,薛落醺,张灵昭,汪泽谧。

    张灵昭为薛洛酩倒了一杯酒:“太子一路远行,辛苦了,本王先敬太子一杯。”

    “政王客气,小妹在此叨扰,才是劳烦政王费心了,本宫该敬政王一杯才是。”

    “那就谁也别客气了,一起共饮此杯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巧妙的周旋着,然后一起饮下醇酒,又相视一笑。

    薛洛酩给汪泽谧到了一杯酒:“以后小妹就劳烦墨王照顾了,若是小妹有骄纵失礼之处,也请墨王多多担待,不要太过责难与她。”

    “太子放心,朕会善待公主的。”汪泽谧也陪着饮了一杯酒。

    “醺儿,以后要好好侍奉墨王,切不可再骄纵。”

    薛落醺双目含泪的点点头:“哥哥,醺儿明白。”

    张灵昭这才开口:“皇上,锦华殿里新来了一批古玩,听闻公主喜爱,不如皇上陪公主去赏玩一番。”

    “那朕就和公主先失陪了。”汪泽谧起身。

    薛落醺也起身行礼,然后跟着汪泽谧出去了。

    张灵昭唇角含笑的说:“其实本王一直不知太子怎么忽然有了兴趣与本王合作?本王与太子以前素无交情啊。”

    “是恍然大悟,沐稳曾经在九州盛会上一夜成名,如今又名响九国。看来,当初的小孩子现在都长得很快呀,他与轩辕境珠联璧合将来必定是一大祸害。斩草除根就要彻底,否则只会后患无穷。所以,本宫需要政王,政王也需要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明白何为君王之心

    纵然墨国现在强大,但是,要想跟炎国对敌,还是不能抗衡。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别国来狠狠打压炎国,再趁机斩草除根。

    “太子远见,不知太子有何计划?”张灵昭明白,当今天下能够跟他结盟的人没有几个。辰国被墨夷唯把持,是不会与他结盟的。蒙国新皇登基好大喜功又太年轻。疆国苏氏一族很是忌惮张家,也不会结盟。圣国虽然六皇子连泓漠独宠,可是也不是个善茬。滇国的文释轩那里,张灵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结果。

    所以,最后,能结盟的就是根基已稳,并且文武全才的灵国太子薛洛酩。

    “本宫心中已有谋划,只是眼下还差一步棋,派去的人正在炎国皇宫里行动,等那一步棋完成了,本宫才好意思在政王面前卖弄。不如就等大婚之后,本宫再与政王娓娓道来吧。今日,咱们不谈国事,就喝酒相交,如何?”

    张灵昭却轻轻摆手:“本王如今正在医治旧疾,不能陪太子畅饮了,所以,本王就以茶代酒奉陪到底,如何?”

    “情意在就行,那等政王来日身体安康,可一定要陪本宫补上这一席。”

    “自当赔罪。”

    两人有畅谈开来,毕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两个大人物,这些你来我往的觥筹交错都能做得宾主尽欢,就好像真的知己朋友一般,毫无间隙。

    正在巅雎宫看书的杨珏听了流风的话之后,却皱了眉。

    “王爷,听说政王和灵国太子很是投缘,两人在措嘉宫相谈甚欢呢。”流风帮杨珏捶着腿,温柔细腻的手指力道刚好。

    杨珏陷入了沉思,洛岳的事情可是历历在目。

    薛洛酩对杀死轩辕如的凶手的恨,不惜让薛落醺拉了那么多人陪葬,那么刻骨铭心的恨,绝不可能会被抹杀。在知道了张灵昭才是杀害轩辕如的真凶后,薛洛酩恐怕宁愿跟张灵昭同归于尽也要杀了张灵昭的。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而自己,很清楚实情。

    至于张灵昭,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吧。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杀死的轩辕如会对薛洛酩如此重要,也想不到自己有着一个如何恐怖的仇敌。

    杨珏唇角一勾:“本王忽然想起有一样东西落在皇上那里了,要去皇上那里取回来,伺候本王更衣。”

    “王爷,已经这么晚了,奴婢去帮您拿吧。”

    “只能本王亲自去拿的东西,都不用跟着。”杨珏心中有了一个更好玩的想法,他现在真的明白了。若是有资格高兴,那么就尽情的去做高兴的事情就好了,别人的生死荣辱与自己何干。

    薛洛酩喝了不少酒,眼下正被雪夜扶着要出宫。

    夜里下着大雪,雪夜扶着半醉的薛洛酩,身边两个小太监,一个提着宫灯,一个打着伞,恭敬的引路。

    看着苍白落下的白雪,薛洛酩觉得自己醉得更深了。灵国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白雪飞扬,每次白雪凄迷了梦境,醒来后都是眼泪千行,那个人走了这么久了,但是在梦境中却越来越清晰。

    “太子。”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蓦然回首,隔着雪幕看去。

    宫灯白雪里,那个身形修长俊秀的赤红锦裘少年一手撑着伞,一手抬着橘红宫灯,站在那里,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狂风将他赤红的锦裘拂动,瘦削修长的身姿在千里雪景里更显风姿卓然。

    褐色的修长发丝被红绸精巧的扎起,把他清雅脱俗的容颜衬托得淋漓尽致,却也被狂风吹得飞扬。

    一双清雅的紫色眼眸就像散落的星光一般璀璨高贵,可是又干净得像未经染指的圣洁雪山之巅的柔波,看得人心都化了。

    几月不见,这个孩子又长高了,越发出落得俊逸。

    薛洛酩的酒醒了一半:“江王。”

    “本王有话想单独跟太子说,不知太子可否赏脸到一边的暖阁一叙?”杨珏一步一步朝薛洛酩走来,清雅的紫色眼眸里多了几分深意。

    “求之不得。”薛洛酩记得上次欠了杨珏的情。

    雅致的暖阁里,两人在暖炉边坐下,摒退了所有的宫人。

    杨珏为薛洛酩倒上香茶:“本王跟太子还真是有缘,几月前才结识,不想今日又有缘相见。原就想着太子风华出众,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江王过奖了。缘分不假,本宫还记得,欠着江王一个恩情呢。”

    “太子就忘了那个恩情吧,那是有人故意给本王的,太子不必记着本王的情,本王也就不必记着那人的情,就算是太子对本王最大的恩谢了。”

    薛洛酩何等聪慧,只听杨珏这一番话就明白是在针对沐稳:“既然江王如此开口了,那么本宫自当遵从江王的意愿。偶然听政王提起,他现在正在医治旧疾,想来也是江王在此帮政王医治吧。”

    “只是在略尽绵力。本王想请太子猜猜,本王找太子意欲何为呢?”

    “本宫还真猜不到,不过,却觉得江王与上次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太子说说如何不一样了?”杨珏心里冷笑。

    “看来是少年长得快吧,亦或是本宫上次看走了眼。”薛洛酩自是没有言明,但是字里行间的语气也足够清楚了。一个人的心性眼神,像薛洛酩这样阅人无数的高人,很快就可以看得出来。

    杨珏不屑的勾了勾唇角:“那本宫就告诉太子好了,眼下太子以灵平公主与墨国联姻,名为要与张灵昭合作,其实就是想转移张灵昭的注意。实际上,太子可是另有图谋吧。至于为何张灵昭都没有看出来,而本王就看出来了呢?当然,太子的戏做得很真,没有丝毫破绽,可是,本王只是知道了一件张灵昭不知道的事情而已,若是,本王将轩辕如的事情和洛岳的事情告诉张灵昭,那么,只怕太子就出不了墨国了。”

    香茶散发着袅袅余香,萦绕在暖阁中。

    薛洛酩很平静的闭上了那一双凄美得仿佛雪山里深埋的冰石一样晶莹风华的眼眸:“江王可是要跟本宫谈条件?只管开口。”

    无论如何吗,确实不能让张灵昭知道,否则,一切尽毁。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落魄质子竟然会横插一杠的冒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看来,除了张灵昭之后,此人也留不得了。

    “谈条件?这么好的机会,本王是该图谋一点什么。可是,本王觉得,太子能给本王的,张灵昭都能给本王,而且,张灵昭能给本王的,太子不一定给得起。何况,只要张灵昭知道了洛岳的事情,那么,沐稳这个也知道实情的人是否也算参与其中呢?本王想试一试。”杨珏轻抿了一口香茶。

    薛洛酩睁开了眼眸:“沂王与本宫死了对江王有何好处?”

    “没好处,可是也没有坏处。”

    “幼稚,无知。”

    “闭嘴!你也拿本王当小孩子看吗?好吧,就算是小孩子又如何,照样能主宰你们的生死,照样能让你放下身段跟本王谈条件!”杨珏现在真的很讨厌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真的拿他当无知的傻子一样看。

    薛洛酩起身:“江王若想说,那就去说吧,政王确实能护着江王,但是,他能在炎国和灵国同时对玄国发兵时出手救玄国吗?江王你实在太幼稚无知了,别以为装着一副什么都握在手中的样子就坐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正的玩手段耍心机,你还连资格都没有!想去说就去说吧,赌上整个玄国去说。”

    一席话像一盆冷水将杨珏的所有火焰无情的浇灭,杨珏的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装腔作势在别人面前玩玩还可以,在薛洛酩这样从小就当质子,然后回国逐步拿下太子之位的人面前来说,连让他嬉戏的资格都没有。

    “你就不怕死吗?”杨珏咬着牙。

    薛洛酩冷冷一笑:“张灵昭想杀本宫还没那么容易,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江王是还不明白何为君王之心,在君王的面前,永远别太看得起自己,否则,断送的永远是自己。”

    说完后,薛洛酩就起身离开了,只留下杨珏一人愣在那里。

    看薛洛酩出来,雪夜急忙上去打伞。

    “殿下,看您有些高兴,是跟江王说了什么趣事吗?”雪夜说。

    “只是看一个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了一场罢了。”在薛洛酩眼中,那是何等幼稚的胡闹,但是,却也让他有了杀心。

    张灵昭早就在巅雎宫中等着杨珏了,看杨珏一脸不高兴的回到了巅雎宫,他就开口问:“怎么了?”

    “如果,现在有两国同时发兵攻打玄国,你会出兵去救吗?”

    “会,只是,救了之后玄国就是我的了。我不想骗你,就跟你说实话。”张灵昭觉得自己说的没有任何错。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者,你绝不会轻易的为了什么无足轻重的理由而耗费兵力国力,当然,如果有利可图,他自然不会放开。

    杨珏心里冷冷一笑,薛洛酩说的果真没有错。

    “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江王是还不明白何为君王之心。”

    “在君王的面前,永远别太看得起自己。”

    杨珏没有再说什么:“你过来躺着吧,我给你施针。”

    “好。”张灵昭去躺到了软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迷失雪山

    第5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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