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63节
百官都惊得只差下巴掉在地上了。
沐唐和沐同悼也是神色一僵，但是还是震惊的站在那里等着轩辕境的下文。百官那边可是都炸了锅了，都做好了一副要以命劝谏的样子。
坐在下面的夏一帆脸上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轩辕境又继续说：“本宫的舅舅又有孩子了，本宫特意让夏御医前去诊治了一番，夏御医可以断言，绝对是女孩。本宫的正妃之位，为这个孩子留着，今日在此宣布，就是想将沐家的这个喜事跟大家说一说。”
“可是，本宫刚才看大家怎么都一副很不对劲的样子啊？所谓何事啊？”轩辕境邪魅的眉眼一挑，故意问大家。
沐稳在轩辕境耳边轻声说：“你何时也这般爱玩笑了？”
“玩不玩笑大家心里明白就行。”轩辕境忽然语气沉重的说，过了一下才又继续轻快的说“怎么？不好笑？”
“不好笑。”清冷的声线在这夜色中更是凄美。
说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所有人又开始觥筹交错的相谈了，有去给那三个小将军敬酒的，有去给沐家道喜的，有来跟轩辕境道喜的，一派祥和。
倒是温采宁拿了酒过来找沐稳。
“咱们两个喝吧，他们太能闹了。”温采宁将酒杯放到沐稳手里，然后给沐稳倒酒，从沐稳去墨国开始，到现在，还是小半年了。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沐稳一开口就是公事。
温采宁说：“大概苏郢真的是利用了你，他现在事情已经办完办好了吧，疆国那边传回消息，苏砚已经被平安的放了出来。至于真正的实情如何，被苏郢瞒得密不透风，只能等来日你亲自问他了。”
“没有问的必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人是锱铢必较的，但是，苏郢在棋局上帮过你。可以说，若不是苏郢事先给你演示了墨夷唯棋局的路数，你也不一定会赢。所以，你只当是两清了，可是，不仅仅只是因为如此吧。”温采宁淡淡的说。
沐稳顿了一下才说：“我与他的事情，我想日后再说。”
“既然你早有打算，我也就不多言了。我更想问的是，你怎么要有妹妹了？我认识的沐稳可不是会因为一双眼睛就轻言放弃的人啊。”
或许在所有人心中，都觉得沐稳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心中已经开始放弃很多东西了，就让沐家重新有孩子，这样来继承沐家。
其实从墨国这一次，沐稳确实是放弃了，不过他放弃的不是瞎眼的自己，而是九年零三个月以后的自己。
像这样的宴席，即便躲不过，沐稳也是到中途就悄无声息的走了。可是今日这个宴席对轩辕境来说意义不同，沐稳也就一直在那里坐着，温采宁就在那里陪着，说一说国事，又说几句家常。
轩辕境和宋梓犀他们三个都被轮番敬酒，给灌得七荤八素的。就好像沐稳当初封王的时候一样，即便已经脚步轻浮了还要继续陪着。
暮云归被扶出去吐了一次之后又被扶了回来，下人也不敢再把他扶回酒局中了，就把他扶到了沐稳的身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沐稳这个沂王心性凉薄又不喜欢喧闹，如今眼睛又瞎了，谁敢来他面前闹？
“延沂！延！沂。师，弟。我，我来找你了。”暮云归醉得眼神迷离，连说话都说不连贯了，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沐稳身边的椅子上。
温采宁急忙起身说：“我去给他端碗醒酒汤吧，那帮人也太不知分寸了。”
暮云归的酒量不在沐稳之下，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就醉了，而且怎么会醉得这么狼狈？在沐稳的记忆中，暮云归很少会醉成这样。
沐稳静了一会才清冷的开口：“等你把酒醒了，我们去见师傅。”
“师傅？对！是，是要去见师傅！”暮云归慢慢的睁开迷离的醉眼，然后双手扶上了沐稳的肩膀，双眼通红的说：“延沂。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有多痛！你是我最爱的师弟啊！从小到大，我哪里舍得让你受一点伤痛？”
“带兵，带兵的事情原本是我的，是我的啊！即使你要去，我，我也不该就任由你去，我该和你一起去的！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啊！”
听到这里，沐稳终于明白了。
原来暮云归一直在自责，可是当初在疆场上哪里有时间来让他愧疚和自责，也只能一直压抑在心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便借着这场酒宴来将自己灌醉，然后说出心里的话。
沐稳只能拉住了暮云归的手，清冷的开口：“实情你是知道的，是命数，怨不得任何人。师叔早就说过我生性偏执，越是执着什么也就会毁在什么上，此番倒是应验了，你不用责怪自己。即使你也去了，也不会有所改变。”
“我，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怪自己，我，我从小护着长大的小师弟啊，怎么就这么瞎了？”
“为什么？为什么？当真是天妒的话，就报应在我身上啊！我不怕！我不怕！”暮云归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他的眼眶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觥筹交错的欢庆之声将他的声音掩埋，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这一边的事情。
沐稳将暮云归抱进了怀里：“若是想哭就哭吧，天命残酷而已。”
几个官员朝他们两个这边看来，都不解的看着。
轩辕境也看见了，就说：“暮将军醉得厉害了，他们师兄弟在一起说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倒像是沂王才是暮将军的师兄呢！来，我们继续喝！”
一众官员又是笑成一片，都在打趣的说他们师兄弟情谊深厚。
暮云归在沐稳的怀中落下了眼泪，沙哑着声音说：“我从小就是帮亲不帮理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不管是对是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帮你的。”
“很多东西我根本不屑要，你需要我活成什么样子，我就活成什么样子，可是，我现在却发现，按照你给我安排的命运而活，我什么就帮不了你。延沂，我后悔了，我不想听你的话了，可以吗？”
沐稳点点头：“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我以为我为你安排的是为你好，其实不是你想要的话，就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们以前发过誓的，不问不疑，只要对方的坚持，我们一定相随。”
“嗯，延沂，我们走吧，我想去见师傅了。”暮云归擦干了眼泪离开了沐稳的怀抱，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就起身来扶沐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若是要争以前就争了
两人跟轩辕境说了之后便离开了，朝圣贤书院走去。
本来轩辕境的冠礼宴席古君弋和秦倾画作为师长是该来的，但是古君弋自从沐稳瞎了之后一下子脾气古怪了不少，圣贤书院也不上课了，他每天闭门不出，也不去看沐稳。轩辕境派下人去请了几次，他今天也不来。
而秦倾画自然是顾虑着古君弋，也没有来，不过他倒是往江王府跑得勤。
圣贤书院，古君弋一人坐在房中，面前打开了一个大木箱子，里面放着好多东西，好多陈旧的木剑，还有好多已经破烂却被缝补过的小衣服，这些小衣服只有两个颜色，就是沐稳最喜欢的白色和暮云归最喜欢的水蓝色。
这些陈旧的木剑，都是沐稳和暮云归在鬼谷时用过的，三三两两的被古君弋给捡回来收着，好多断了的和丢了的也就没有捡回来了。
而这些衣服，也是沐稳和暮云归曾经穿过的衣服，刚开始的就缝缝补补，后来长大了不能穿了，古君弋也洗干净了缝补好收着。
箱子中，还有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两个破旧的竹筒小风铃。
古君弋双手颤抖的拿出那两个破旧的小风铃，这是沐稳和暮云归亲手做的，是送给他这个师傅的。他一直都好好的收着，总是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看一下。
如今看着这两个小风铃，古君弋心痛得快要碎掉，他精心栽培的弟子如今双目失明，他心里恨得好痛。那么骄傲的孩子，从小就只能让人仰望，他千般呵护万般宠爱，只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多感受一些普通孩子的欢乐，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延沂，云归，若是可以再回到在鬼谷时的时日，该有多好。我们师徒三人在一起，每天看你们练剑，教你们读书识礼，每日笑笑闹闹，时光就那么过了。”
“师傅这一辈子从来没怕过什么，可是现在却开始怕了，延沂的眼睛看不见了，以后一辈子该受多少罪啊。云归呢？还不知会如何？”
“师傅看着你们痛，比你们更痛啊。”
“什么人？”古君弋一下子警觉的看着屋外，他已经察觉到外面有人了。
暮云归扶着沐稳推开了门：“师傅，是我们两个。”
古君弋一下子惊喜的站了起来：“云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行军赶回来吗？”
“本来是该在回来的路上的，但是我跟柳言旭念及此次是子弘的冠礼，两人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刚才已经去东宫的宴席上拜见过子弘了，我跟延沂就想着来看看师傅。”暮云归将沐稳扶进来坐到了椅子上。
“你们该没有好好吃东西吧，为师去给你们两个做点吃的，你们等着。”
“被师傅这么一说，还真的饿了。我来给师傅你打个下手吧，延沂，你想吃什么？”从以前开始，暮云归就一直是古君弋的小帮手，沐稳就坐在一边看书。
沐稳清冷的开口：“都好。”
其实，千帆过境，自己落到如今下场，身边伤心的人那么多，自己的心里也变化了很多。就更加明白一些事情来之不易，尤其是一回首，发现曾经的人还在身边陪着，那份安心与宁静才最难能可贵。
古君弋急忙说：“帮什么帮，你就坐着就行了，马上就好了。”
说完之后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暮云归只能无奈的一笑：“师傅啊！延沂，你知道知道师傅在看什么吗？”
“什么。”
“他以前把我们两个的衣服和木剑捡回来的时候，你就说他多此一举，可是，现在看着大木箱里，都是我们两个的小衣服，我心里也挺伤感的。从你五岁开始到你十岁，全都在这里收着。我的更多一些，从三岁到十二岁。”
“后来到了炎国之后师傅也就不再收着了，他说他也不能帮我们收一辈子，就停在鬼谷那个时候就够了。还有那些木剑，我总会在上面刻一个归字，而你，总会刻一个沂字。”暮云归也拿起了一把木剑。
沐稳开口：“我想摸一摸。”
“好。”暮云归将两把木剑拿过来放在沐稳的手里。
触碰着曾经的木剑，一幕幕回忆也似潮水般涌来。
从出生到现在，那么多的生死绝境，那么多的荣华万丈，可是，若是心中最美好的时候，就是在鬼谷的时候吧。
不一会，古君弋就端了三碗阳春面和几样精致的配菜进来。有一碗里面的肉丝都切的整齐，又没有放葱花和辣椒，还搅拌好了，这就是给沐稳的。
师徒三人坐在桌边开始吃起了面。
“延沂，要不要吃一点配菜，张嘴，师傅喂你。”
沐稳清冷的开口:“我都多大了。”
“再大也是我徒弟，你小时候我又不是没喂过，你被罚抄书籍的时候还有其他惩罚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嫌弃啊。”
“其实啊，师傅就想跟你说，你爷爷和你父亲都事情多，可是为师就是闲人一个，等将来你不用来上课了，这圣贤书院也就不用继续开课了。”
“我呢，就跟着你和云归好了，你们谁有事情，我就去哪儿待着。然后再过几年，就帮你们带带孩子，这样也挺好的。”
“或许你们会觉得师傅怎么这么没出息，明明是鬼谷派的弟子就与一个风烛残年的废物无异！可是，为师从以前就看得开了，若是要争，以前就争了，何苦等到今日。一切不过是繁华云烟，都不及这样的安乐日子。”
暮云归笑笑：“师傅怎么会这样想，若不是师傅自己经天纬地，又岂能教好我和延沂，我和延沂如今的一切，还不及您的分毫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何来的对与错。倒是我可是私心的希望着师傅就围着我们两个转呢，求都求不来。以后云归必定更加勤勉，然后好好奉养师傅。”
古君弋却摆摆手：“为师可不求你们多富贵显赫，只求你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护好自己，万事，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先。”
“师傅，放心，您的意思我和延沂都懂，绝不会再让师傅担心。”
“你能这样说，为师就放心多了。明日书院就要开课了，你今晚就在书院住下，明日也见见那些你以往的学生们。自从前线不断的传回战报，他们可是日日都想听你们的事情。你此番战功显赫，必定是要大受封赏的，为师只求皇上赏赐你的府邸能够跟圣贤书院近一些。”
沐稳心知，古君弋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只要他一开口，再怎么说，轩辕策是他亲姑父，还能连这么小的事情都不答应吗。
反正也是小事，到时候跟轩辕境说一声，让轩辕境来成人之美就好了。说到底就是沐稳压根不喜欢跟轩辕策开口，连自己的至亲家人沐稳都甚少开口，更别说这个既要重用他又要防着他的姑父了。
师徒三人吃完东西之后就坐在一起说话，其实都是听暮云归说说当初拿下墨国三城的事情，虽是惊险，但是还好三个先锋都是能人，靠着三人的齐心合力才得以险胜。
经过这一仗，宋梓犀更是名扬天下，而柳言旭开始在天下崭露头角，至于暮云归，则从江湖上侠名，逐渐变成了疆场的将名。
或许杨珏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像柳言旭那种禽兽不如的坏蛋为什么带兵打仗却那么厉害！简直是老天爷不睁眼。这就是杨珏还差得远的，就如当初那篇写‘才’的文章，他字字珠玑把沐稳的反驳得一无是处，可是，看得不透的始终是他。
‘有德无才是为俊才，有才无德是为废才，德才兼备是为国才’。
用君王的立场来看，杨珏的父皇杨之陵就是‘俊才’，体恤百姓，康乐治国，处处仁心仁德，但是实际上只让国家越发积贫积弱。十足的‘有德无才是为俊才’。
墨国的张灵昭就是‘废才’，他凶狠暴戾，心狠手辣，把持朝政，谋朝篡位，但是，他又雄才大略，铁腕肃骨，凭一己之力将墨国变成强国。典型的‘有才无德是为废才’。
而圣国的君王连边，真可谓是古往今来的奇人一个，他出身尊贵又少年扬名天下，文才武功均傲视天下。登基之后内施仁政，改革修法，勤政爱民，勤俭克己。文能提笔写文章，武能策马安天下。对外却分毫不让，让其余八国都忌惮着。
最难得的是连边痴心专情，他后宫只有三个妃嫔，唯一的挚爱乃是滇国尊贵的嫡亲公主文婉儿，文释轩的亲姑姑。而连边的儿子，只要一提起来，恐怕天下无人不知。六皇子，四公子之一的连泓漠；五皇子，沐稳的结拜大哥，文婉儿的儿子，连泓柯。
放眼天下，也只有连边当得起‘德才兼备是为国才’。
而柳言旭很明显就是张灵昭那一类的，他虽然玩世不恭又心狠手辣，但是他有足够的手段和本事。这才是当初沐稳顾忌着他的唯一理由。
永远不要凭一个人的品性去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即使是坏人，他也要有足够坏的资本才能坏的让人发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五章 比黑脸唱得更好的黑脸
东宫这边，一众喝醉的官员也开始打道回府了。
柳蔺之心中极为高兴，与柳言旭坐在同一顶车帐中，一路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他与沐同悼是少年同窗，柳家一直不及沐家，他也从不在乎，虽然他自身也是处处比不上沐同悼，可是还是跟沐同悼算半个朋友。
以前一直看着沐家风光，他心中说没有想法是假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更是比不上沐稳了，还想着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不想此次的墨国一战，先是跟着轩辕境拿下三城，后来又跟着沐稳在桑吉城围攻战中大获全胜，真是一战成名荣耀无比。而且眼下沐稳瞎了，以后即使再有本事也只能留在朝中了，那么外面的天下，柳家自然该扬眉吐气。
“言旭啊，你娘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还不知多高兴呢。”
“孩儿也很想爹和娘，这次在墨国得到了不少上好的狐裘，孩儿都带回来给爹和娘，以后，孩儿还要去为柳家得到更多的荣耀。”
柳蔺之笑得眉眼都弯了：“你呀，就会说好听话哄你爹开心吧！”
“孩儿说的是真的，您都不知道孩儿这次在战场上有多兴奋，那才是孩儿真正的想要的。而且，在战场上看一个人真的会不一样。孩儿以前只觉得沂王和太子是武功不错的聪明人而已，其实并无多少想法，但是此次在战场上跟他们并肩作战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在以前的柳言旭看来，沐稳不过是会耍小心机的绣花枕头，而轩辕境也是依仗沐家和出身才被立为太子，即使两人的武功都不错，可是说实话，真的不屑一顾。但是此次在战场上，看着轩辕境一身盔甲挥舞着□□英勇杀敌，而沐稳即便双目已瞎还是出谋划策又亲临战场，在城下一箭射杀了敌军将领。
血染战场的风采，金戈铁马的豪情，让人不得不钦佩。
在很多时候，换一个境遇来看人，绝对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患难中的相知，更是难能可贵，也更能让人看清很多人很多事。
“你呀，早就该这样了，别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多跟有识之士相交才是正事。想必经过此番一战，沂王与太子也会高看你。”
“那是自然，您又不是没看到今晚太子对我们的盛情。眼下炎国真正傲视天下的帅才只有秦风，将来若是太子有称雄之心，单单一个秦风自然是不够的。而第二个人只会在我们三个中来选，只要成为了第二个人，一定会得到足以跟秦家抗衡的兵权，而且也会成为太子的心腹。”
柳蔺之笑笑：“这一趟出去你可真长进了不少，看来你是对于这么帅位志在必得了，爹就等着看你的本事。”
“爹放心，孩儿一定会让柳家名扬天下。”柳言旭的眼中满是精光。
因为事先让下人回府去通报了，所以等他们到府门口的时候，一众人都侯在府门口了。柳夫人一身红裙张扬的跑了过来，脸上都笑得快出褶子了。
柳言旭跳下车来：“娘！”
“哎哟！我的旭儿可总算回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为娘可担心死了！来，给娘看看，长高了那么多啊！”柳夫人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娘，我好得很！都是小伤而已，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别在外面站着了，赶快进去吧，孩儿可累得不行了。”柳言旭笑着说。
“行行行，让你们给少爷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旭儿，娘早就让他们把你的屋子给收拾好了，热水也给你备下了，早些休息。等过几日，你可要跟娘好好说说你在外面的事情。”
柳言旭只能无奈的说：“那是当然，我不跟娘说还能跟谁说。”
侧头，只见凤绯陌扶着身娇体弱的林梓然站在一边，一直低着头不敢出一声气。想来也是，一直都是仗着柳蔺之的几分顾念才得以在府中生活，以前还能靠着沐稳来傲几分。如今柳言旭军功在身，也让柳家荣耀无比，无论是柳蔺之还是沐稳都要顾忌着柳言旭了，凤绯陌可不要更低眉顺眼吗。
“娘，那些下人伺候的一点都不好。孩儿今日累得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很久没有跟二弟相见了，不如就让二弟来帮帮我吧。”
柳夫人立刻变了脸色对林梓然说：“妹妹，旭儿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得以让柳家如今荣耀。你们也是柳家的人，如今不会连旭儿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吧。”
林梓然急忙将柔弱的目光投向柳蔺之，但是眼下谁都要捧着柳言旭，就连柳蔺之也只能对林梓然摇摇头。
看到自己的娘亲为难，凤绯陌急忙说：“大哥那么劳累，我自然该照顾大哥。”
“二弟可真懂事，所以大哥在战场上还时时顾念着二弟呢，就想着回来与二弟好好的闲话家常叙叙前尘往事，走吧。”柳言旭说的意味深长，他可不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他这次，要连杨珏一起收拾。
回到房内，柳言旭也不看凤绯陌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的脱光了衣衫就进了浴桶里，然后舒服的躺在里面，悠闲的闭上了眼睛。
“你做梦都没有想到吧，现在心里又恨又怕吧。”
“没什么好怕的，你不过就是仗着太子和沂王才能侥幸立功，若是没有他们的统帅，你只怕会惨败。你现在得志一时，将来只怕会是灭门大祸。”
柳言旭笑笑：“这才像你会说的话，你从来也就没有好好看过谁，你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我侥幸？那是你没有上战场，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愚蠢的话来。”
“我懒得跟你计较，其实，你心里是疑问大过恐惧吧，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该一无是处然后死无葬身之地。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尘世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我这样的，自私自利又有着自己的阴暗，可是又有着自己的本事存活。”
“你以为沐稳就是好人？你以为轩辕境就是好人？他们的阴暗你是看不到的，他们不对你动手，只是因为你连让他们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也就只配让我动手了，懂吗？”
虽然每一句话都是用来嘲讽凤绯陌的，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
世上的人谁都能唱白脸，同时又谁都能唱黑脸，只看你是先看到他的白脸还是黑脸。至于有些名声在外却一直唱白脸的人，只能说明是你太幼稚和卑微，连看到他们黑脸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尘世中，所谓的黑脸和白脸，也不过是各凭本事，而那些能一直将白脸唱到天下尽知的人，不过是比黑脸唱得更好的黑脸而已。
凤绯陌又开口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只是跟随了一些能把黑脸唱成白脸厉害人物之后，就觉得有些事情原来可以这样来做？你想知道太子在军营是怎么不动神色的把杨珏给收拾得魂飞魄散又喊不出冤屈吗？”柳言旭只要想起轩辕境对杨珏做的事情，心中都不禁钦佩轩辕境，怎么能做得那么好玩又残忍。
“他把赤巠怎么了？沂王不是在吗？”凤绯陌还是担心杨珏。
“是啊，你想的是沂王会护着杨珏，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杨珏是什么东西啊，太子是何种人物啊。别人，任何人动杨珏，沂王都能出头和反击，但是，唯有太子不可能。也算是太子不屑多计较什么，也只是提点一下杨珏，否则，你觉得即使太子把杨珏杀了，沂王就会有什么反应吗？”
说到底，杨珏不过是一个敌国质子，也就如那次沐稳亲口对杨珏说的‘同窗’，除此之外，还能算什么。
而轩辕境，是沐稳的亲表哥，是沐稳的知己，是沐稳一心要扶上帝位的君王。
其实，拿杨珏来跟轩辕境比，本来也就是最大的错误，根本没有办法比，不在一个段位的东西，能比吗？这种感觉就好像拿沐稳的一件衣服和沐稳的手足比，岂不是可笑。
柳言旭又说：“你有兴趣的话自己去问杨珏好了，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精彩，血淋淋的滑腻腻的，还有那种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面。你回去吧。”
什么？这就让凤绯陌回去了？
“怎么？不想走！我跟你说，我现在真的是学会了不少东西，有些事情，换一种方式来做，有趣的可不止一点点。所以说啊，跟他们那些人玩，很多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柳言旭的笑意越发浓。
凤绯陌不再逗留，急忙的出去了。
等他回到牧月居的时候，就听见林梓然又在里面轻咳，他急忙走进去。
“娘！你怎么了？”
林梓然看见凤绯陌回来，笑笑说：“没事，咳咳，都是旧疾了，只是今日出去吹了风才有些难受。陌儿，你受委屈了吧。”
“娘，陌儿好得很，哪里受委屈了。娘，你放心，陌儿将来一定比他做得更出色，陌儿绝不会让娘一直受委屈的。”凤绯陌心里更是心疼自己病弱的亲娘。
林梓然抚摸着凤绯陌的头：“好，娘就等着我们陌儿出人头地。
就是在这一刻，凤绯陌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傲视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同桌的你好吵
清晨的晨光熹微，圣贤书院里的樱花开得缤纷。
杨珏早早的来到书院学堂里，当然是来帮沐稳整理书桌了，他想着自己和沐稳那么久没有回来上课，书本和书桌都要清理一下。现在沐稳又看不见，可不要把沐稳那身胜雪的白衫给弄脏了。
显然杨珏是自作多情了，哪里用人来清理，古君弋可是每日都会坐到沐稳的位置上翻翻沐稳功课和书本，或者坐在沐稳的位置上批改其他学生的功课，怎么可能会落灰。而且，比起杨珏来说，古君弋更要熟悉沐稳的习惯，也知道该把沐稳哪些书放在哪里。
无事的杨珏就只能先把带来的糕点送去给秦倾画和古君弋，然后就回到学堂里开始背书。他当初或许确实是因为心中苦闷，也是故意要做给沐稳看，所以很是发奋努力。
现在一切过了，他却不想再半途而废，经过这一次他更是明白，沐稳只会越走越远，若是在将来跟不上沐稳的脚步，出了圣贤书院，他们就连同窗都不算了，可能再无交集。
学生慢慢的来齐了，然后才看见沐稳被暮云归扶着进来坐下。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都不敢相信沐稳竟然真的这样瞎了。心中虽然好奇，也只敢静静的望着，既不敢出声议论也不敢上前来。
倒是素螺一看见暮云归就笑得温柔欣喜，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她早就扑上来了。暮云归也看见了素螺，只能对素螺轻轻摇摇头，示意让素螺安静下来。
这一下素螺总算是静下来了，要不是顾忌着男女身份，他昨晚就冲来找暮云归了。只是她觉得暮云归刚回来必定事情众多，她就安心的等暮云归把事情处理完再说，反正如今回来了，以后多的是时间。
古君弋走了进来看了大家一眼，随即说：“为师想了很久，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一个人坐，难免分心，倒不如两人坐在一起，即为同桌，也可以随时请教解惑。为师也不安排大家，就各自找自己的同桌吧。”
此言一出，杨珏眼疾手快的跳了起来。
二话不说就把桌子拖去抵着沐稳的桌子，然后抬着椅子就坐到了沐稳的身边。他不得不在心里大笑三声，轩辕境刚好去上早朝没来，又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让给别人。
古君弋看着杨珏一气呵成的动作，心里不得不感叹下手够快啊，这小子跟在滇国的时候可真是大变样了。想当初在滇国的军营里别别扭扭还瞻前顾后的，现在倒是一马当先眼疾手快。
这在杨珏看来的大便宜，在沐稳看来却有些别扭，这明显是古君弋觉得沐稳眼睛瞎了之后行事不方便，才故意这么安排的。结果杨珏还这么高兴的跑了过来，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大家也都没有多在意，而是赶快去找自己的同桌。
素螺也是不甘落后的搬去找凤绯陌了，她可不想跟轩辕倾做同桌。
而轩辕倾完全是波澜不惊，倒也是，杨珏跟沐稳坐在一起了，那么她也就等着轩辕境午后来，他们兄妹两个坐一起就好了。
杨珏眉开眼笑：“延沂，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肚子饿了或者想去如厕都可以叫我，我扶你去，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本来沐稳还觉得想让杨珏挪开的，但是一听杨珏这么说，他就更想让杨珏挪开了，虽然都是好意，但是这话被这么说出来，总觉得不对劲。
不过，上课的时候，杨珏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又不敢开口问。
终于等到下课了，杨珏看沐稳还是静静的坐在旁边，他就开口问：“延沂，你上课的时候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啊？”
因为沐稳的眼睛上蒙着纱布，所以当然不知道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你猜。”沐稳清冷的开口。
“我想你是醒着吧，不可能一直睡着吧。”
“猜错了。”
杨珏心里一惊：“你不会一直在睡觉吧？不过，可真是好机会啊，你警觉性高又睡眠浅，先生一叫你你也可以醒，即使真的睡着也无碍。以前你不听课的时候还可以自己看很多书，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应该很无聊吧。”
“不无聊。”
“啊？不过也对，像你这么无聊的人，要找比你还无聊的事情确实很难。”杨珏笑得高兴，像现在这样更好。沐稳就在身侧，随时可以说话。
沐稳现在没有办法给杨珏冷眼了，他只能清冷的开口：“你上课太吵。”
如果一个人坐在你旁边，不管先生说什么他都要兴奋的跟着说，那喜悦激动的样子就好像八辈子没有上过学一样，不管先生提什么问题他都要活跃的回答，错了又继续说，就好像不回答他就会死一样。
以前座位之间有距离，即使杨珏再吵，沐稳都能不管，但是现在就在耳边，想无视都不行。
“可是不跟着先生说的话怎么学得会？”杨珏说得委屈。
“你拿嘴学啊。”沐稳清冷的声线多了几分戏谑。
杨珏更是无辜的说：“我记性不好，脑子也跟不上，要是不跟着说，恐怕一会就要想其他事情去了，就会全部忘了。我会小声一点的，你要是还嫌声音大，就告诉我，我真的不会吵你的。”
接下来杨珏果然安静了不少，即使跟着说或者回答问题都只敢对口型，都不敢出声音了。他是真的觉得沐稳现在都看不见了，他不想再让沐稳难受。
中午下学，素螺就急忙把暮云归给拉了出去。
素螺走在大街上双目含笑的说：“暮将军现在可是大人物了，难得赏脸出来陪小女子逛街，想吃什么，小女子请客。”
“随便吧。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说着就抬手去捏了捏素螺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
“要不？去水榭别馆，我亲自动手做给你吃。”
暮云归急忙摆手：“算了吧，我难得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可别被你给毒死了。”
上次七夕，就是素螺把暮云归给带去水榭别馆，非要一展厨艺，结果差点把院中的小厨房给炸了。素螺自己弄到一身黑灰不说，做出来的黑漆漆的菜才当真是与□□无异啊。
“我就是做菜不行嘛，而且，我以后可以慢慢学的。”素螺的俏脸上浮上了一抹失落的神色，她一个堂堂公主，确实是纡尊降贵的在讨好暮云归了，但是就是做不好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
暮云归笑笑：“不会做菜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会做，我会做就行。既然你不想在外面吃，我们就去水榭别馆，我亲自动手做给你吃，行了吧？”
“真的？”素螺一下子就双眼放光，他其实从开始在圣贤书院读书就故意留在里面蹭吃的，只是后来暮云归去了军营之后她就没有机会了。
“你高兴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素螺却是笑颜如花：“堂堂的将军给我这个小女子做吃的，我可真是好福分。暮将军，你等着，小女子一定会学好厨艺，有朝一日让你甘拜下风。”
“好啊，我就等着素螺姑娘厨艺有成的那一天。”
两人来到水榭别馆之后，暮云归就去小厨房里给素螺做吃的。素螺自然不会走开，就把云楷和小洛都叫过来帮忙，几个人就在小厨房里忙开了。
小洛笑着说：“暮公子，不对，是暮将军，暮将军啊可真是绝世的好男人，能文能武，长相俊美，心灵手巧，温和近人，气质卓然。奴婢今早在小厨房外看见好几株樱花都没开呢，结果暮将军一来，刚才出去一瞧，竟然全都开了。足见暮将军不止是人见人爱，连花见都花开啊！”
“就小洛嘴甜，等会再给你做点甜食，你可要当心不要被腻着了。”暮云归也是调笑的说，他确实对大家都很亲近。
云楷也说：“小洛这是要把暮将军给夸得上天了，不过小洛说的也是实话，像暮将军这样的美男俊才呀，就该好好的配一个佳人。”
“咱们家公主可不就是佳人吗？”
素螺的一张俏脸胀得通红，一向话多的她此刻却是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只是摘着手里的菜，好像要把手里的菜都给弄得烂了。
暮云归也是笑笑，俊逸出尘的脸美的仿佛谪仙一般，秀丽的眉眼精致迷人：“公主才是举世无双的佳人，这世间多少男子都配不上。公主心地善良又灵巧可爱，不知比俗世里的女子强过多少倍。”
小洛借机说：“那不如暮将军配公主吧。”
“你个死丫头，尽胡说。”素螺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但是满面的笑容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只怕是我想配，公主也未必肯下嫁吧。”暮云归故意说。
“谁说我不嫁的！”素螺急得一声叫了出来，这才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更是一下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连这么不知羞耻的话都说得出口啊，真是羞死人了。
想到这里，素螺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七章 粉身碎骨难报师恩
满心懊悔的素螺跑到了水榭别馆中的湖心亭中，看着四面的水波更是心中懊悔，刚才怎么会嘴一快就说了出来，以后可怎么见人。
正在苦恼，却被人从后面蒙住了眼睛。
暮云归轻声在她身后说：“姑娘这是想不开要跳湖吗？那么不如别跳了，就当是我已经将姑娘救起来了。然后，姑娘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报答呢？”
素螺一下子转过身来嘟着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正行，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得出口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鬼谷派的，一个个看上去正人君子，其实私底下仗着聪明就只会欺负人。”
“是呀，我们就是爱欺负人，不过，我们只欺负我们想欺负的人。素螺，你可愿让我欺负一辈子？”暮云归说着就将素螺搂进了怀里。
“要是你也让我欺负一辈子，我就让你欺负一辈子。”素螺温柔的闭上了眼睛，安静的感受着暮云归怀抱的温暖。
暮云归又说：“你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你要下嫁的。”
“是啊，我就是笨啊，就是笨才会下嫁的！不过我不在乎，身份地位于我来说就是一张白纸，我若是在乎，如今，我早已是轩辕境的太子妃。”
“云归，我相信缘分的。曾经，给我算命的人说红衣贵人才是我命里的姻缘，还把杨珏的方位都给我指出来了。我当时也就是觉得好玩，就想去看看，结果，杨珏那个死样子你也知道的，我除非眼睛瞎了，否则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但是，在万滇圣池边的军营里，我看见你第一眼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听着你说话的声音，后来又跟着你一起上山，你的一点一滴作为，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你。”
暮云归还是笑笑：“看来倒是你眼力好了，我当初可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你，即使后来注意到了，也只当做小妹妹看，哪里能想到如今。”
“所以你也是笨啊，你那个师弟就不一样，他敏锐着呢，。只要见一个人超过一刻钟，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对方的心意和心性，然后加以利用，你以后可别被他给骗了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哪里能，再说，把我买给谁，卖给你吗？”
素螺急忙说：“我是在跟你说正事，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笨蛋吗，只是，心机这种东西，一旦拿来谋划身边亲近的人，那么失去的绝对比得到的要多，何必呢。有些信任，是旁人永远不会懂的。素螺，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延沂是我的师弟。”
“我也没有说他坏话啊，只是提醒你而已，我也很喜欢小沐稳的。我们私奔吧，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
暮云归摇摇头：“我要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你提心吊胆，也不是真的为了让你下嫁。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光明正大的去滇国求婚，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在身边，你懂吗？”
“我懂，我只是开玩笑的，我到时候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暮云归是我的男人。”
飞花轻舞，岁月静好。
午后，轩辕策将宋梓犀，柳言旭，暮云归他们三个给召进了宫里。
说了许久的话之后，轩辕策倒是开口提：“言旭和梓犀都有府邸住着，云归你可不能再住在书院和军营里了，传了出去倒是被别人说朕苛待功臣了。”
“卑职不敢，为皇上尽忠乃是本分，云归不敢居功。”
“你自是不会说什么，朕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与境儿和延沂都是竹马之交，你的心性朕又岂能不知。不过，该赏就要赏，赏罚有度，这才能规矩嘛。沂王府和东宫隔得近，不如也将你安排在那边？”轩辕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就是在千方百计的给轩辕境拉拢人才。
暮云归一下子跪在地上：“多谢皇上美意，可是，卑职只想让皇上给卑职寻一处离书院近的地方便可。”
“为何？”
“皇上，云归从小便在战乱中失去至亲家人，从此跟随师傅，师傅待云归比亲生儿子更好。云归小时候心性未开，师傅扶着云归学步，教云归穿衣说话，又传授云归学识武功，那么多恩情，云归此生不敢忘怀。”
“云归少时顽劣，总是把衣服弄脏和弄破，师傅长长在青灯下帮云归缝补好，哪怕后来云归长大了，师傅也一直收着那些衣服。无论云归到何方去，师傅总是为云归担忧，可以说将半生都耗在了云归身上。”
“云归此生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其恩情，如今虽然得到皇上赏赐，也不敢忘记师恩，只想距离师傅近一些，可以时刻去照料亲近师傅，望皇上恩准！”言毕，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轩辕策都不由得心生感慨，此心此意，难能可贵啊。
“先起来，你这一席话说得朕都为之心酸啊，让朕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当年老太傅也总是时时眷顾着朕。朕的功课做不好被父皇责罚时，老太傅就将馒头藏在袖中带来给朕，还站在书房外帮朕望着风。”
“后来朕才刚刚登基不久，老太傅却病故了，他临死前对朕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他很高兴能在死前看到朕成为君王。”说到此处，轩辕策也是喉中哽咽。
暮云归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师傅虽然还年轻，但是命数无常，谁能知道将来如何。云归只想尽心力来报答师傅，只要能够有机会多多陪伴师傅，云归可以不要其余的赏赐。”
“胡说八道！如此孝义，哪能少了赏赐，不止不能少，朕还要多给。若是境儿也能有你这般孝义，朕不知该有多欣慰。”
“太子心中自然也是尊敬敬仰皇上的，但是，太子天资过人自是事务繁忙，难以时常在皇上身边尽孝。古言，自小忠孝难两全，太子对皇上越是忠，也就难以尽孝了。”暮云归温和的声线让人听来分外安心。
轩辕策笑笑：“你就只会说好听话，不过也对，盼着孩子成才，就不能将孩子绑在身边。你们都回去吧，明日早朝上正式宣旨册封。”
“谢皇上！”三个人一起跪在地上。
他们三人倒是在这次战场上练出了不少默契，这就是武将跟文官的不同了，武将都是惺惺相惜，毕竟在战场是兄弟就是自己的命。而文官，多是文人相轻，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还一个个心高气傲，就好像沐稳和墨夷唯。
就在三个人往外走着的时候，一阵哭声传来。
只见轩辕映一张小脸哭得乱七八糟，逃命似的往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嘴大张的哭着，嘴里不停的喊着：“表叔！表叔！表叔！……”
后面追着一大群宫女和太监，都急着想来抱轩辕映，又不敢跑得太急，生怕把轩辕映给逼得跑得更快而摔倒。
别看宋梓犀一个不通文墨的精壮男人，他平生最见不得小孩子和女人掉眼泪，一看见，他就心软得跟化成水一样了。就急忙跑过去一把将轩辕映抱了起来，随即愤怒的说：“你们是怎么照顾世子的？一个个不想要脑袋了吗？”
一众宫人都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轩辕映却哭得更厉害了：“我，我，我听见他们，他们说，说表叔，瞎了，瞎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呜呜……他们说假话，他们说假话呜呜……”
因为轩辕映还小，宫里就想着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毕竟眼下沐稳的心情肯定比任何人都沉重，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等将来有时间了，自是会知道的。
可是这宫里传得最快的就是闲言碎语，一个个的闲来无事就爱说些津津乐道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在说，那么轩辕映一个小孩子哪里有听不到的道理。
一听到沐稳的眼睛瞎了，轩辕映小嘴一撇就哭出来了，然后就自己要跑着出宫去见沐稳。前段时间，他可就一直听轩辕倾跟他说沐稳和轩辕境在战场上的事情，心里就想着以后长大了要和表叔四叔一起上战场。
自从知道沐稳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嚷着要去见沐稳，结果宫人们都哄着他说沐稳事情多，等过了这段时日再去见，否则沐稳会生气的。这个借口倒是好用，可是过一天轩辕映就问一次：“今天表叔不会生气了吧？”
不巧的是轩辕映如今听见了这些话，自然是要哭闹不止了。
宋梓犀也只能无奈的叹气：“映儿不哭，他们是骗映儿玩呢，你表叔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看不见，他是在跟映儿玩捉迷藏呢。”
“你骗人！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是一个叫张灵昭的大坏蛋把表叔的眼睛弄瞎的！你放开我，我要见表叔，见表叔！”轩辕家的男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即使才四岁，一切的真假他都看得真切。
张灵昭，这个名字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多年后，更是会让他刻骨铭心。
这个名字，是他的杀父仇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有借无还的东西
暮云归急忙将轩辕映抱了过来：“映儿乖，云归叔叔带映儿去找表叔好不好？”
“你有病吧，延沂这个时候哪有心思来哄这小奶娃！他这哭得稀里哗啦的，延沂最听不得小孩子和女人哭了，可别到时候还惹延沂不痛快。”宋梓犀是知道沐稳的，从小，每次一看到女人和小孩哭，他那清冷的面色更是会冷若冰霜。
轩辕映抹了一把眼泪，又狠狠的吸了一把鼻涕，然后看着宋梓犀：“我不哭了，表叔说轩辕皇室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柳言旭不得不惊奇的看着这个小人，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却一下子变了脸，不得不感叹这孩子的本事啊。“世子，我们就一起去找沂王吧。”
等他们几个来到圣贤书院门口时，却见沐稳和轩辕境正要上马车，好像是要去哪里。轩辕映一眼就看见了沐稳被轩辕境扶着上了马车，小嘴一撇，又想大哭，但是还是忍住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表叔！”最终还是含着眼泪沙哑着声音喊了出来。
沐稳刚要进车帐的身形一怔，然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头，又下了车。
轩辕境不解的问：“他们几个怎么把映儿带来了？胡闹什么！”
轩辕映从暮云归的怀中跳出来，就朝着沐稳跑过来，然后拉住了沐稳的衣襟：“表叔，映儿想你了，表叔要去哪里，映儿扶着表叔。”
丝毫没有提沐稳眼睛瞎了的事情，也没有再哭闹，反倒是反过来安慰照顾沐稳。很多时候，成长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者说，其实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变了，只是在一个合适的契机中展现出来。
“映儿要表叔抱吗？”沐稳蹲下身来对着轩辕映说。
“不要！映儿自己可以走，走的很稳，映儿跑起来大家都追不上呢。表叔，会痛吗，要不要映儿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轩辕映想要抬起嫩藕般的小手去摸摸沐稳眼前的白色纱布，却又怕沐稳会痛，就将小手停在了半空中。
沐稳抱起轩辕映：“映儿长高了不少，有好好练武读书吗。”
“嗯！映儿想要快点长高，快点长大，每天都吃好多好多饭。皇祖母还跟映儿说，表叔小时候最挑嘴，什么都不吃，所以现在长得不壮。要映儿不要学表叔。”
“那么映儿听皇祖母的话吗。”
轩辕映的小头摇得更拨浪鼓一样：“映儿要长高，可是也要长得跟表叔一样，表叔最好看了。表叔，映儿又重了，你不要抱着了，会累的。”
这小孩子真的是长得快，小半年的时间，轩辕映都长高了一个头，模样也是越发俊俏了，样子很像轩辕如，俊秀温润，眼神却像沐稳，冷傲。
“别说抱你，抱你四叔都不累，想跟表叔去玩吗？”
第63节
恋耽美
第63节
百官都惊得只差下巴掉在地上了。
沐唐和沐同悼也是神色一僵，但是还是震惊的站在那里等着轩辕境的下文。百官那边可是都炸了锅了，都做好了一副要以命劝谏的样子。
坐在下面的夏一帆脸上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轩辕境又继续说：“本宫的舅舅又有孩子了，本宫特意让夏御医前去诊治了一番，夏御医可以断言，绝对是女孩。本宫的正妃之位，为这个孩子留着，今日在此宣布，就是想将沐家的这个喜事跟大家说一说。”
“可是，本宫刚才看大家怎么都一副很不对劲的样子啊？所谓何事啊？”轩辕境邪魅的眉眼一挑，故意问大家。
沐稳在轩辕境耳边轻声说：“你何时也这般爱玩笑了？”
“玩不玩笑大家心里明白就行。”轩辕境忽然语气沉重的说，过了一下才又继续轻快的说“怎么？不好笑？”
“不好笑。”清冷的声线在这夜色中更是凄美。
说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所有人又开始觥筹交错的相谈了，有去给那三个小将军敬酒的，有去给沐家道喜的，有来跟轩辕境道喜的，一派祥和。
倒是温采宁拿了酒过来找沐稳。
“咱们两个喝吧，他们太能闹了。”温采宁将酒杯放到沐稳手里，然后给沐稳倒酒，从沐稳去墨国开始，到现在，还是小半年了。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沐稳一开口就是公事。
温采宁说：“大概苏郢真的是利用了你，他现在事情已经办完办好了吧，疆国那边传回消息，苏砚已经被平安的放了出来。至于真正的实情如何，被苏郢瞒得密不透风，只能等来日你亲自问他了。”
“没有问的必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人是锱铢必较的，但是，苏郢在棋局上帮过你。可以说，若不是苏郢事先给你演示了墨夷唯棋局的路数，你也不一定会赢。所以，你只当是两清了，可是，不仅仅只是因为如此吧。”温采宁淡淡的说。
沐稳顿了一下才说：“我与他的事情，我想日后再说。”
“既然你早有打算，我也就不多言了。我更想问的是，你怎么要有妹妹了？我认识的沐稳可不是会因为一双眼睛就轻言放弃的人啊。”
或许在所有人心中，都觉得沐稳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心中已经开始放弃很多东西了，就让沐家重新有孩子，这样来继承沐家。
其实从墨国这一次，沐稳确实是放弃了，不过他放弃的不是瞎眼的自己，而是九年零三个月以后的自己。
像这样的宴席，即便躲不过，沐稳也是到中途就悄无声息的走了。可是今日这个宴席对轩辕境来说意义不同，沐稳也就一直在那里坐着，温采宁就在那里陪着，说一说国事，又说几句家常。
轩辕境和宋梓犀他们三个都被轮番敬酒，给灌得七荤八素的。就好像沐稳当初封王的时候一样，即便已经脚步轻浮了还要继续陪着。
暮云归被扶出去吐了一次之后又被扶了回来，下人也不敢再把他扶回酒局中了，就把他扶到了沐稳的身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沐稳这个沂王心性凉薄又不喜欢喧闹，如今眼睛又瞎了，谁敢来他面前闹？
“延沂！延！沂。师，弟。我，我来找你了。”暮云归醉得眼神迷离，连说话都说不连贯了，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沐稳身边的椅子上。
温采宁急忙起身说：“我去给他端碗醒酒汤吧，那帮人也太不知分寸了。”
暮云归的酒量不在沐稳之下，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就醉了，而且怎么会醉得这么狼狈？在沐稳的记忆中，暮云归很少会醉成这样。
沐稳静了一会才清冷的开口：“等你把酒醒了，我们去见师傅。”
“师傅？对！是，是要去见师傅！”暮云归慢慢的睁开迷离的醉眼，然后双手扶上了沐稳的肩膀，双眼通红的说：“延沂。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有多痛！你是我最爱的师弟啊！从小到大，我哪里舍得让你受一点伤痛？”
“带兵，带兵的事情原本是我的，是我的啊！即使你要去，我，我也不该就任由你去，我该和你一起去的！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啊！”
听到这里，沐稳终于明白了。
原来暮云归一直在自责，可是当初在疆场上哪里有时间来让他愧疚和自责，也只能一直压抑在心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便借着这场酒宴来将自己灌醉，然后说出心里的话。
沐稳只能拉住了暮云归的手，清冷的开口：“实情你是知道的，是命数，怨不得任何人。师叔早就说过我生性偏执，越是执着什么也就会毁在什么上，此番倒是应验了，你不用责怪自己。即使你也去了，也不会有所改变。”
“我，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怪自己，我，我从小护着长大的小师弟啊，怎么就这么瞎了？”
“为什么？为什么？当真是天妒的话，就报应在我身上啊！我不怕！我不怕！”暮云归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他的眼眶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觥筹交错的欢庆之声将他的声音掩埋，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这一边的事情。
沐稳将暮云归抱进了怀里：“若是想哭就哭吧，天命残酷而已。”
几个官员朝他们两个这边看来，都不解的看着。
轩辕境也看见了，就说：“暮将军醉得厉害了，他们师兄弟在一起说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倒像是沂王才是暮将军的师兄呢！来，我们继续喝！”
一众官员又是笑成一片，都在打趣的说他们师兄弟情谊深厚。
暮云归在沐稳的怀中落下了眼泪，沙哑着声音说：“我从小就是帮亲不帮理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不管是对是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帮你的。”
“很多东西我根本不屑要，你需要我活成什么样子，我就活成什么样子，可是，我现在却发现，按照你给我安排的命运而活，我什么就帮不了你。延沂，我后悔了，我不想听你的话了，可以吗？”
沐稳点点头：“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我以为我为你安排的是为你好，其实不是你想要的话，就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们以前发过誓的，不问不疑，只要对方的坚持，我们一定相随。”
“嗯，延沂，我们走吧，我想去见师傅了。”暮云归擦干了眼泪离开了沐稳的怀抱，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就起身来扶沐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若是要争以前就争了
两人跟轩辕境说了之后便离开了，朝圣贤书院走去。
本来轩辕境的冠礼宴席古君弋和秦倾画作为师长是该来的，但是古君弋自从沐稳瞎了之后一下子脾气古怪了不少，圣贤书院也不上课了，他每天闭门不出，也不去看沐稳。轩辕境派下人去请了几次，他今天也不来。
而秦倾画自然是顾虑着古君弋，也没有来，不过他倒是往江王府跑得勤。
圣贤书院，古君弋一人坐在房中，面前打开了一个大木箱子，里面放着好多东西，好多陈旧的木剑，还有好多已经破烂却被缝补过的小衣服，这些小衣服只有两个颜色，就是沐稳最喜欢的白色和暮云归最喜欢的水蓝色。
这些陈旧的木剑，都是沐稳和暮云归在鬼谷时用过的，三三两两的被古君弋给捡回来收着，好多断了的和丢了的也就没有捡回来了。
而这些衣服，也是沐稳和暮云归曾经穿过的衣服，刚开始的就缝缝补补，后来长大了不能穿了，古君弋也洗干净了缝补好收着。
箱子中，还有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两个破旧的竹筒小风铃。
古君弋双手颤抖的拿出那两个破旧的小风铃，这是沐稳和暮云归亲手做的，是送给他这个师傅的。他一直都好好的收着，总是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看一下。
如今看着这两个小风铃，古君弋心痛得快要碎掉，他精心栽培的弟子如今双目失明，他心里恨得好痛。那么骄傲的孩子，从小就只能让人仰望，他千般呵护万般宠爱，只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多感受一些普通孩子的欢乐，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延沂，云归，若是可以再回到在鬼谷时的时日，该有多好。我们师徒三人在一起，每天看你们练剑，教你们读书识礼，每日笑笑闹闹，时光就那么过了。”
“师傅这一辈子从来没怕过什么，可是现在却开始怕了，延沂的眼睛看不见了，以后一辈子该受多少罪啊。云归呢？还不知会如何？”
“师傅看着你们痛，比你们更痛啊。”
“什么人？”古君弋一下子警觉的看着屋外，他已经察觉到外面有人了。
暮云归扶着沐稳推开了门：“师傅，是我们两个。”
古君弋一下子惊喜的站了起来：“云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行军赶回来吗？”
“本来是该在回来的路上的，但是我跟柳言旭念及此次是子弘的冠礼，两人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刚才已经去东宫的宴席上拜见过子弘了，我跟延沂就想着来看看师傅。”暮云归将沐稳扶进来坐到了椅子上。
“你们该没有好好吃东西吧，为师去给你们两个做点吃的，你们等着。”
“被师傅这么一说，还真的饿了。我来给师傅你打个下手吧，延沂，你想吃什么？”从以前开始，暮云归就一直是古君弋的小帮手，沐稳就坐在一边看书。
沐稳清冷的开口：“都好。”
其实，千帆过境，自己落到如今下场，身边伤心的人那么多，自己的心里也变化了很多。就更加明白一些事情来之不易，尤其是一回首，发现曾经的人还在身边陪着，那份安心与宁静才最难能可贵。
古君弋急忙说：“帮什么帮，你就坐着就行了，马上就好了。”
说完之后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暮云归只能无奈的一笑：“师傅啊！延沂，你知道知道师傅在看什么吗？”
“什么。”
“他以前把我们两个的衣服和木剑捡回来的时候，你就说他多此一举，可是，现在看着大木箱里，都是我们两个的小衣服，我心里也挺伤感的。从你五岁开始到你十岁，全都在这里收着。我的更多一些，从三岁到十二岁。”
“后来到了炎国之后师傅也就不再收着了，他说他也不能帮我们收一辈子，就停在鬼谷那个时候就够了。还有那些木剑，我总会在上面刻一个归字，而你，总会刻一个沂字。”暮云归也拿起了一把木剑。
沐稳开口：“我想摸一摸。”
“好。”暮云归将两把木剑拿过来放在沐稳的手里。
触碰着曾经的木剑，一幕幕回忆也似潮水般涌来。
从出生到现在，那么多的生死绝境，那么多的荣华万丈，可是，若是心中最美好的时候，就是在鬼谷的时候吧。
不一会，古君弋就端了三碗阳春面和几样精致的配菜进来。有一碗里面的肉丝都切的整齐，又没有放葱花和辣椒，还搅拌好了，这就是给沐稳的。
师徒三人坐在桌边开始吃起了面。
“延沂，要不要吃一点配菜，张嘴，师傅喂你。”
沐稳清冷的开口:“我都多大了。”
“再大也是我徒弟，你小时候我又不是没喂过，你被罚抄书籍的时候还有其他惩罚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嫌弃啊。”
“其实啊，师傅就想跟你说，你爷爷和你父亲都事情多，可是为师就是闲人一个，等将来你不用来上课了，这圣贤书院也就不用继续开课了。”
“我呢，就跟着你和云归好了，你们谁有事情，我就去哪儿待着。然后再过几年，就帮你们带带孩子，这样也挺好的。”
“或许你们会觉得师傅怎么这么没出息，明明是鬼谷派的弟子就与一个风烛残年的废物无异！可是，为师从以前就看得开了，若是要争，以前就争了，何苦等到今日。一切不过是繁华云烟，都不及这样的安乐日子。”
暮云归笑笑：“师傅怎么会这样想，若不是师傅自己经天纬地，又岂能教好我和延沂，我和延沂如今的一切，还不及您的分毫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何来的对与错。倒是我可是私心的希望着师傅就围着我们两个转呢，求都求不来。以后云归必定更加勤勉，然后好好奉养师傅。”
古君弋却摆摆手：“为师可不求你们多富贵显赫，只求你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护好自己，万事，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先。”
“师傅，放心，您的意思我和延沂都懂，绝不会再让师傅担心。”
“你能这样说，为师就放心多了。明日书院就要开课了，你今晚就在书院住下，明日也见见那些你以往的学生们。自从前线不断的传回战报，他们可是日日都想听你们的事情。你此番战功显赫，必定是要大受封赏的，为师只求皇上赏赐你的府邸能够跟圣贤书院近一些。”
沐稳心知，古君弋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只要他一开口，再怎么说，轩辕策是他亲姑父，还能连这么小的事情都不答应吗。
反正也是小事，到时候跟轩辕境说一声，让轩辕境来成人之美就好了。说到底就是沐稳压根不喜欢跟轩辕策开口，连自己的至亲家人沐稳都甚少开口，更别说这个既要重用他又要防着他的姑父了。
师徒三人吃完东西之后就坐在一起说话，其实都是听暮云归说说当初拿下墨国三城的事情，虽是惊险，但是还好三个先锋都是能人，靠着三人的齐心合力才得以险胜。
经过这一仗，宋梓犀更是名扬天下，而柳言旭开始在天下崭露头角，至于暮云归，则从江湖上侠名，逐渐变成了疆场的将名。
或许杨珏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像柳言旭那种禽兽不如的坏蛋为什么带兵打仗却那么厉害！简直是老天爷不睁眼。这就是杨珏还差得远的，就如当初那篇写‘才’的文章，他字字珠玑把沐稳的反驳得一无是处，可是，看得不透的始终是他。
‘有德无才是为俊才，有才无德是为废才，德才兼备是为国才’。
用君王的立场来看，杨珏的父皇杨之陵就是‘俊才’，体恤百姓，康乐治国，处处仁心仁德，但是实际上只让国家越发积贫积弱。十足的‘有德无才是为俊才’。
墨国的张灵昭就是‘废才’，他凶狠暴戾，心狠手辣，把持朝政，谋朝篡位，但是，他又雄才大略，铁腕肃骨，凭一己之力将墨国变成强国。典型的‘有才无德是为废才’。
而圣国的君王连边，真可谓是古往今来的奇人一个，他出身尊贵又少年扬名天下，文才武功均傲视天下。登基之后内施仁政，改革修法，勤政爱民，勤俭克己。文能提笔写文章，武能策马安天下。对外却分毫不让，让其余八国都忌惮着。
最难得的是连边痴心专情，他后宫只有三个妃嫔，唯一的挚爱乃是滇国尊贵的嫡亲公主文婉儿，文释轩的亲姑姑。而连边的儿子，只要一提起来，恐怕天下无人不知。六皇子，四公子之一的连泓漠；五皇子，沐稳的结拜大哥，文婉儿的儿子，连泓柯。
放眼天下，也只有连边当得起‘德才兼备是为国才’。
而柳言旭很明显就是张灵昭那一类的，他虽然玩世不恭又心狠手辣，但是他有足够的手段和本事。这才是当初沐稳顾忌着他的唯一理由。
永远不要凭一个人的品性去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即使是坏人，他也要有足够坏的资本才能坏的让人发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五章 比黑脸唱得更好的黑脸
东宫这边，一众喝醉的官员也开始打道回府了。
柳蔺之心中极为高兴，与柳言旭坐在同一顶车帐中，一路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他与沐同悼是少年同窗，柳家一直不及沐家，他也从不在乎，虽然他自身也是处处比不上沐同悼，可是还是跟沐同悼算半个朋友。
以前一直看着沐家风光，他心中说没有想法是假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更是比不上沐稳了，还想着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不想此次的墨国一战，先是跟着轩辕境拿下三城，后来又跟着沐稳在桑吉城围攻战中大获全胜，真是一战成名荣耀无比。而且眼下沐稳瞎了，以后即使再有本事也只能留在朝中了，那么外面的天下，柳家自然该扬眉吐气。
“言旭啊，你娘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还不知多高兴呢。”
“孩儿也很想爹和娘，这次在墨国得到了不少上好的狐裘，孩儿都带回来给爹和娘，以后，孩儿还要去为柳家得到更多的荣耀。”
柳蔺之笑得眉眼都弯了：“你呀，就会说好听话哄你爹开心吧！”
“孩儿说的是真的，您都不知道孩儿这次在战场上有多兴奋，那才是孩儿真正的想要的。而且，在战场上看一个人真的会不一样。孩儿以前只觉得沂王和太子是武功不错的聪明人而已，其实并无多少想法，但是此次在战场上跟他们并肩作战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在以前的柳言旭看来，沐稳不过是会耍小心机的绣花枕头，而轩辕境也是依仗沐家和出身才被立为太子，即使两人的武功都不错，可是说实话，真的不屑一顾。但是此次在战场上，看着轩辕境一身盔甲挥舞着□□英勇杀敌，而沐稳即便双目已瞎还是出谋划策又亲临战场，在城下一箭射杀了敌军将领。
血染战场的风采，金戈铁马的豪情，让人不得不钦佩。
在很多时候，换一个境遇来看人，绝对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患难中的相知，更是难能可贵，也更能让人看清很多人很多事。
“你呀，早就该这样了，别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多跟有识之士相交才是正事。想必经过此番一战，沂王与太子也会高看你。”
“那是自然，您又不是没看到今晚太子对我们的盛情。眼下炎国真正傲视天下的帅才只有秦风，将来若是太子有称雄之心，单单一个秦风自然是不够的。而第二个人只会在我们三个中来选，只要成为了第二个人，一定会得到足以跟秦家抗衡的兵权，而且也会成为太子的心腹。”
柳蔺之笑笑：“这一趟出去你可真长进了不少，看来你是对于这么帅位志在必得了，爹就等着看你的本事。”
“爹放心，孩儿一定会让柳家名扬天下。”柳言旭的眼中满是精光。
因为事先让下人回府去通报了，所以等他们到府门口的时候，一众人都侯在府门口了。柳夫人一身红裙张扬的跑了过来，脸上都笑得快出褶子了。
柳言旭跳下车来：“娘！”
“哎哟！我的旭儿可总算回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为娘可担心死了！来，给娘看看，长高了那么多啊！”柳夫人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娘，我好得很！都是小伤而已，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别在外面站着了，赶快进去吧，孩儿可累得不行了。”柳言旭笑着说。
“行行行，让你们给少爷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旭儿，娘早就让他们把你的屋子给收拾好了，热水也给你备下了，早些休息。等过几日，你可要跟娘好好说说你在外面的事情。”
柳言旭只能无奈的说：“那是当然，我不跟娘说还能跟谁说。”
侧头，只见凤绯陌扶着身娇体弱的林梓然站在一边，一直低着头不敢出一声气。想来也是，一直都是仗着柳蔺之的几分顾念才得以在府中生活，以前还能靠着沐稳来傲几分。如今柳言旭军功在身，也让柳家荣耀无比，无论是柳蔺之还是沐稳都要顾忌着柳言旭了，凤绯陌可不要更低眉顺眼吗。
“娘，那些下人伺候的一点都不好。孩儿今日累得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很久没有跟二弟相见了，不如就让二弟来帮帮我吧。”
柳夫人立刻变了脸色对林梓然说：“妹妹，旭儿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得以让柳家如今荣耀。你们也是柳家的人，如今不会连旭儿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吧。”
林梓然急忙将柔弱的目光投向柳蔺之，但是眼下谁都要捧着柳言旭，就连柳蔺之也只能对林梓然摇摇头。
看到自己的娘亲为难，凤绯陌急忙说：“大哥那么劳累，我自然该照顾大哥。”
“二弟可真懂事，所以大哥在战场上还时时顾念着二弟呢，就想着回来与二弟好好的闲话家常叙叙前尘往事，走吧。”柳言旭说的意味深长，他可不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他这次，要连杨珏一起收拾。
回到房内，柳言旭也不看凤绯陌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的脱光了衣衫就进了浴桶里，然后舒服的躺在里面，悠闲的闭上了眼睛。
“你做梦都没有想到吧，现在心里又恨又怕吧。”
“没什么好怕的，你不过就是仗着太子和沂王才能侥幸立功，若是没有他们的统帅，你只怕会惨败。你现在得志一时，将来只怕会是灭门大祸。”
柳言旭笑笑：“这才像你会说的话，你从来也就没有好好看过谁，你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我侥幸？那是你没有上战场，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愚蠢的话来。”
“我懒得跟你计较，其实，你心里是疑问大过恐惧吧，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该一无是处然后死无葬身之地。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尘世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我这样的，自私自利又有着自己的阴暗，可是又有着自己的本事存活。”
“你以为沐稳就是好人？你以为轩辕境就是好人？他们的阴暗你是看不到的，他们不对你动手，只是因为你连让他们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也就只配让我动手了，懂吗？”
虽然每一句话都是用来嘲讽凤绯陌的，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
世上的人谁都能唱白脸，同时又谁都能唱黑脸，只看你是先看到他的白脸还是黑脸。至于有些名声在外却一直唱白脸的人，只能说明是你太幼稚和卑微，连看到他们黑脸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尘世中，所谓的黑脸和白脸，也不过是各凭本事，而那些能一直将白脸唱到天下尽知的人，不过是比黑脸唱得更好的黑脸而已。
凤绯陌又开口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只是跟随了一些能把黑脸唱成白脸厉害人物之后，就觉得有些事情原来可以这样来做？你想知道太子在军营是怎么不动神色的把杨珏给收拾得魂飞魄散又喊不出冤屈吗？”柳言旭只要想起轩辕境对杨珏做的事情，心中都不禁钦佩轩辕境，怎么能做得那么好玩又残忍。
“他把赤巠怎么了？沂王不是在吗？”凤绯陌还是担心杨珏。
“是啊，你想的是沂王会护着杨珏，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杨珏是什么东西啊，太子是何种人物啊。别人，任何人动杨珏，沂王都能出头和反击，但是，唯有太子不可能。也算是太子不屑多计较什么，也只是提点一下杨珏，否则，你觉得即使太子把杨珏杀了，沂王就会有什么反应吗？”
说到底，杨珏不过是一个敌国质子，也就如那次沐稳亲口对杨珏说的‘同窗’，除此之外，还能算什么。
而轩辕境，是沐稳的亲表哥，是沐稳的知己，是沐稳一心要扶上帝位的君王。
其实，拿杨珏来跟轩辕境比，本来也就是最大的错误，根本没有办法比，不在一个段位的东西，能比吗？这种感觉就好像拿沐稳的一件衣服和沐稳的手足比，岂不是可笑。
柳言旭又说：“你有兴趣的话自己去问杨珏好了，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精彩，血淋淋的滑腻腻的，还有那种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面。你回去吧。”
什么？这就让凤绯陌回去了？
“怎么？不想走！我跟你说，我现在真的是学会了不少东西，有些事情，换一种方式来做，有趣的可不止一点点。所以说啊，跟他们那些人玩，很多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柳言旭的笑意越发浓。
凤绯陌不再逗留，急忙的出去了。
等他回到牧月居的时候，就听见林梓然又在里面轻咳，他急忙走进去。
“娘！你怎么了？”
林梓然看见凤绯陌回来，笑笑说：“没事，咳咳，都是旧疾了，只是今日出去吹了风才有些难受。陌儿，你受委屈了吧。”
“娘，陌儿好得很，哪里受委屈了。娘，你放心，陌儿将来一定比他做得更出色，陌儿绝不会让娘一直受委屈的。”凤绯陌心里更是心疼自己病弱的亲娘。
林梓然抚摸着凤绯陌的头：“好，娘就等着我们陌儿出人头地。
就是在这一刻，凤绯陌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傲视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同桌的你好吵
清晨的晨光熹微，圣贤书院里的樱花开得缤纷。
杨珏早早的来到书院学堂里，当然是来帮沐稳整理书桌了，他想着自己和沐稳那么久没有回来上课，书本和书桌都要清理一下。现在沐稳又看不见，可不要把沐稳那身胜雪的白衫给弄脏了。
显然杨珏是自作多情了，哪里用人来清理，古君弋可是每日都会坐到沐稳的位置上翻翻沐稳功课和书本，或者坐在沐稳的位置上批改其他学生的功课，怎么可能会落灰。而且，比起杨珏来说，古君弋更要熟悉沐稳的习惯，也知道该把沐稳哪些书放在哪里。
无事的杨珏就只能先把带来的糕点送去给秦倾画和古君弋，然后就回到学堂里开始背书。他当初或许确实是因为心中苦闷，也是故意要做给沐稳看，所以很是发奋努力。
现在一切过了，他却不想再半途而废，经过这一次他更是明白，沐稳只会越走越远，若是在将来跟不上沐稳的脚步，出了圣贤书院，他们就连同窗都不算了，可能再无交集。
学生慢慢的来齐了，然后才看见沐稳被暮云归扶着进来坐下。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都不敢相信沐稳竟然真的这样瞎了。心中虽然好奇，也只敢静静的望着，既不敢出声议论也不敢上前来。
倒是素螺一看见暮云归就笑得温柔欣喜，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她早就扑上来了。暮云归也看见了素螺，只能对素螺轻轻摇摇头，示意让素螺安静下来。
这一下素螺总算是静下来了，要不是顾忌着男女身份，他昨晚就冲来找暮云归了。只是她觉得暮云归刚回来必定事情众多，她就安心的等暮云归把事情处理完再说，反正如今回来了，以后多的是时间。
古君弋走了进来看了大家一眼，随即说：“为师想了很久，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一个人坐，难免分心，倒不如两人坐在一起，即为同桌，也可以随时请教解惑。为师也不安排大家，就各自找自己的同桌吧。”
此言一出，杨珏眼疾手快的跳了起来。
二话不说就把桌子拖去抵着沐稳的桌子，然后抬着椅子就坐到了沐稳的身边。他不得不在心里大笑三声，轩辕境刚好去上早朝没来，又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让给别人。
古君弋看着杨珏一气呵成的动作，心里不得不感叹下手够快啊，这小子跟在滇国的时候可真是大变样了。想当初在滇国的军营里别别扭扭还瞻前顾后的，现在倒是一马当先眼疾手快。
这在杨珏看来的大便宜，在沐稳看来却有些别扭，这明显是古君弋觉得沐稳眼睛瞎了之后行事不方便，才故意这么安排的。结果杨珏还这么高兴的跑了过来，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大家也都没有多在意，而是赶快去找自己的同桌。
素螺也是不甘落后的搬去找凤绯陌了，她可不想跟轩辕倾做同桌。
而轩辕倾完全是波澜不惊，倒也是，杨珏跟沐稳坐在一起了，那么她也就等着轩辕境午后来，他们兄妹两个坐一起就好了。
杨珏眉开眼笑：“延沂，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肚子饿了或者想去如厕都可以叫我，我扶你去，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本来沐稳还觉得想让杨珏挪开的，但是一听杨珏这么说，他就更想让杨珏挪开了，虽然都是好意，但是这话被这么说出来，总觉得不对劲。
不过，上课的时候，杨珏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又不敢开口问。
终于等到下课了，杨珏看沐稳还是静静的坐在旁边，他就开口问：“延沂，你上课的时候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啊？”
因为沐稳的眼睛上蒙着纱布，所以当然不知道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你猜。”沐稳清冷的开口。
“我想你是醒着吧，不可能一直睡着吧。”
“猜错了。”
杨珏心里一惊：“你不会一直在睡觉吧？不过，可真是好机会啊，你警觉性高又睡眠浅，先生一叫你你也可以醒，即使真的睡着也无碍。以前你不听课的时候还可以自己看很多书，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应该很无聊吧。”
“不无聊。”
“啊？不过也对，像你这么无聊的人，要找比你还无聊的事情确实很难。”杨珏笑得高兴，像现在这样更好。沐稳就在身侧，随时可以说话。
沐稳现在没有办法给杨珏冷眼了，他只能清冷的开口：“你上课太吵。”
如果一个人坐在你旁边，不管先生说什么他都要兴奋的跟着说，那喜悦激动的样子就好像八辈子没有上过学一样，不管先生提什么问题他都要活跃的回答，错了又继续说，就好像不回答他就会死一样。
以前座位之间有距离，即使杨珏再吵，沐稳都能不管，但是现在就在耳边，想无视都不行。
“可是不跟着先生说的话怎么学得会？”杨珏说得委屈。
“你拿嘴学啊。”沐稳清冷的声线多了几分戏谑。
杨珏更是无辜的说：“我记性不好，脑子也跟不上，要是不跟着说，恐怕一会就要想其他事情去了，就会全部忘了。我会小声一点的，你要是还嫌声音大，就告诉我，我真的不会吵你的。”
接下来杨珏果然安静了不少，即使跟着说或者回答问题都只敢对口型，都不敢出声音了。他是真的觉得沐稳现在都看不见了，他不想再让沐稳难受。
中午下学，素螺就急忙把暮云归给拉了出去。
素螺走在大街上双目含笑的说：“暮将军现在可是大人物了，难得赏脸出来陪小女子逛街，想吃什么，小女子请客。”
“随便吧。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说着就抬手去捏了捏素螺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
“要不？去水榭别馆，我亲自动手做给你吃。”
暮云归急忙摆手：“算了吧，我难得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可别被你给毒死了。”
上次七夕，就是素螺把暮云归给带去水榭别馆，非要一展厨艺，结果差点把院中的小厨房给炸了。素螺自己弄到一身黑灰不说，做出来的黑漆漆的菜才当真是与□□无异啊。
“我就是做菜不行嘛，而且，我以后可以慢慢学的。”素螺的俏脸上浮上了一抹失落的神色，她一个堂堂公主，确实是纡尊降贵的在讨好暮云归了，但是就是做不好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
暮云归笑笑：“不会做菜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会做，我会做就行。既然你不想在外面吃，我们就去水榭别馆，我亲自动手做给你吃，行了吧？”
“真的？”素螺一下子就双眼放光，他其实从开始在圣贤书院读书就故意留在里面蹭吃的，只是后来暮云归去了军营之后她就没有机会了。
“你高兴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素螺却是笑颜如花：“堂堂的将军给我这个小女子做吃的，我可真是好福分。暮将军，你等着，小女子一定会学好厨艺，有朝一日让你甘拜下风。”
“好啊，我就等着素螺姑娘厨艺有成的那一天。”
两人来到水榭别馆之后，暮云归就去小厨房里给素螺做吃的。素螺自然不会走开，就把云楷和小洛都叫过来帮忙，几个人就在小厨房里忙开了。
小洛笑着说：“暮公子，不对，是暮将军，暮将军啊可真是绝世的好男人，能文能武，长相俊美，心灵手巧，温和近人，气质卓然。奴婢今早在小厨房外看见好几株樱花都没开呢，结果暮将军一来，刚才出去一瞧，竟然全都开了。足见暮将军不止是人见人爱，连花见都花开啊！”
“就小洛嘴甜，等会再给你做点甜食，你可要当心不要被腻着了。”暮云归也是调笑的说，他确实对大家都很亲近。
云楷也说：“小洛这是要把暮将军给夸得上天了，不过小洛说的也是实话，像暮将军这样的美男俊才呀，就该好好的配一个佳人。”
“咱们家公主可不就是佳人吗？”
素螺的一张俏脸胀得通红，一向话多的她此刻却是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只是摘着手里的菜，好像要把手里的菜都给弄得烂了。
暮云归也是笑笑，俊逸出尘的脸美的仿佛谪仙一般，秀丽的眉眼精致迷人：“公主才是举世无双的佳人，这世间多少男子都配不上。公主心地善良又灵巧可爱，不知比俗世里的女子强过多少倍。”
小洛借机说：“那不如暮将军配公主吧。”
“你个死丫头，尽胡说。”素螺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但是满面的笑容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只怕是我想配，公主也未必肯下嫁吧。”暮云归故意说。
“谁说我不嫁的！”素螺急得一声叫了出来，这才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更是一下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连这么不知羞耻的话都说得出口啊，真是羞死人了。
想到这里，素螺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七章 粉身碎骨难报师恩
满心懊悔的素螺跑到了水榭别馆中的湖心亭中，看着四面的水波更是心中懊悔，刚才怎么会嘴一快就说了出来，以后可怎么见人。
正在苦恼，却被人从后面蒙住了眼睛。
暮云归轻声在她身后说：“姑娘这是想不开要跳湖吗？那么不如别跳了，就当是我已经将姑娘救起来了。然后，姑娘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报答呢？”
素螺一下子转过身来嘟着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正行，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得出口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鬼谷派的，一个个看上去正人君子，其实私底下仗着聪明就只会欺负人。”
“是呀，我们就是爱欺负人，不过，我们只欺负我们想欺负的人。素螺，你可愿让我欺负一辈子？”暮云归说着就将素螺搂进了怀里。
“要是你也让我欺负一辈子，我就让你欺负一辈子。”素螺温柔的闭上了眼睛，安静的感受着暮云归怀抱的温暖。
暮云归又说：“你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你要下嫁的。”
“是啊，我就是笨啊，就是笨才会下嫁的！不过我不在乎，身份地位于我来说就是一张白纸，我若是在乎，如今，我早已是轩辕境的太子妃。”
“云归，我相信缘分的。曾经，给我算命的人说红衣贵人才是我命里的姻缘，还把杨珏的方位都给我指出来了。我当时也就是觉得好玩，就想去看看，结果，杨珏那个死样子你也知道的，我除非眼睛瞎了，否则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但是，在万滇圣池边的军营里，我看见你第一眼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听着你说话的声音，后来又跟着你一起上山，你的一点一滴作为，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你。”
暮云归还是笑笑：“看来倒是你眼力好了，我当初可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你，即使后来注意到了，也只当做小妹妹看，哪里能想到如今。”
“所以你也是笨啊，你那个师弟就不一样，他敏锐着呢，。只要见一个人超过一刻钟，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对方的心意和心性，然后加以利用，你以后可别被他给骗了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哪里能，再说，把我买给谁，卖给你吗？”
素螺急忙说：“我是在跟你说正事，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笨蛋吗，只是，心机这种东西，一旦拿来谋划身边亲近的人，那么失去的绝对比得到的要多，何必呢。有些信任，是旁人永远不会懂的。素螺，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延沂是我的师弟。”
“我也没有说他坏话啊，只是提醒你而已，我也很喜欢小沐稳的。我们私奔吧，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
暮云归摇摇头：“我要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你提心吊胆，也不是真的为了让你下嫁。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光明正大的去滇国求婚，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在身边，你懂吗？”
“我懂，我只是开玩笑的，我到时候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暮云归是我的男人。”
飞花轻舞，岁月静好。
午后，轩辕策将宋梓犀，柳言旭，暮云归他们三个给召进了宫里。
说了许久的话之后，轩辕策倒是开口提：“言旭和梓犀都有府邸住着，云归你可不能再住在书院和军营里了，传了出去倒是被别人说朕苛待功臣了。”
“卑职不敢，为皇上尽忠乃是本分，云归不敢居功。”
“你自是不会说什么，朕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与境儿和延沂都是竹马之交，你的心性朕又岂能不知。不过，该赏就要赏，赏罚有度，这才能规矩嘛。沂王府和东宫隔得近，不如也将你安排在那边？”轩辕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就是在千方百计的给轩辕境拉拢人才。
暮云归一下子跪在地上：“多谢皇上美意，可是，卑职只想让皇上给卑职寻一处离书院近的地方便可。”
“为何？”
“皇上，云归从小便在战乱中失去至亲家人，从此跟随师傅，师傅待云归比亲生儿子更好。云归小时候心性未开，师傅扶着云归学步，教云归穿衣说话，又传授云归学识武功，那么多恩情，云归此生不敢忘怀。”
“云归少时顽劣，总是把衣服弄脏和弄破，师傅长长在青灯下帮云归缝补好，哪怕后来云归长大了，师傅也一直收着那些衣服。无论云归到何方去，师傅总是为云归担忧，可以说将半生都耗在了云归身上。”
“云归此生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其恩情，如今虽然得到皇上赏赐，也不敢忘记师恩，只想距离师傅近一些，可以时刻去照料亲近师傅，望皇上恩准！”言毕，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轩辕策都不由得心生感慨，此心此意，难能可贵啊。
“先起来，你这一席话说得朕都为之心酸啊，让朕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当年老太傅也总是时时眷顾着朕。朕的功课做不好被父皇责罚时，老太傅就将馒头藏在袖中带来给朕，还站在书房外帮朕望着风。”
“后来朕才刚刚登基不久，老太傅却病故了，他临死前对朕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他很高兴能在死前看到朕成为君王。”说到此处，轩辕策也是喉中哽咽。
暮云归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师傅虽然还年轻，但是命数无常，谁能知道将来如何。云归只想尽心力来报答师傅，只要能够有机会多多陪伴师傅，云归可以不要其余的赏赐。”
“胡说八道！如此孝义，哪能少了赏赐，不止不能少，朕还要多给。若是境儿也能有你这般孝义，朕不知该有多欣慰。”
“太子心中自然也是尊敬敬仰皇上的，但是，太子天资过人自是事务繁忙，难以时常在皇上身边尽孝。古言，自小忠孝难两全，太子对皇上越是忠，也就难以尽孝了。”暮云归温和的声线让人听来分外安心。
轩辕策笑笑：“你就只会说好听话，不过也对，盼着孩子成才，就不能将孩子绑在身边。你们都回去吧，明日早朝上正式宣旨册封。”
“谢皇上！”三个人一起跪在地上。
他们三人倒是在这次战场上练出了不少默契，这就是武将跟文官的不同了，武将都是惺惺相惜，毕竟在战场是兄弟就是自己的命。而文官，多是文人相轻，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还一个个心高气傲，就好像沐稳和墨夷唯。
就在三个人往外走着的时候，一阵哭声传来。
只见轩辕映一张小脸哭得乱七八糟，逃命似的往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嘴大张的哭着，嘴里不停的喊着：“表叔！表叔！表叔！……”
后面追着一大群宫女和太监，都急着想来抱轩辕映，又不敢跑得太急，生怕把轩辕映给逼得跑得更快而摔倒。
别看宋梓犀一个不通文墨的精壮男人，他平生最见不得小孩子和女人掉眼泪，一看见，他就心软得跟化成水一样了。就急忙跑过去一把将轩辕映抱了起来，随即愤怒的说：“你们是怎么照顾世子的？一个个不想要脑袋了吗？”
一众宫人都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轩辕映却哭得更厉害了：“我，我，我听见他们，他们说，说表叔，瞎了，瞎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呜呜……他们说假话，他们说假话呜呜……”
因为轩辕映还小，宫里就想着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毕竟眼下沐稳的心情肯定比任何人都沉重，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等将来有时间了，自是会知道的。
可是这宫里传得最快的就是闲言碎语，一个个的闲来无事就爱说些津津乐道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在说，那么轩辕映一个小孩子哪里有听不到的道理。
一听到沐稳的眼睛瞎了，轩辕映小嘴一撇就哭出来了，然后就自己要跑着出宫去见沐稳。前段时间，他可就一直听轩辕倾跟他说沐稳和轩辕境在战场上的事情，心里就想着以后长大了要和表叔四叔一起上战场。
自从知道沐稳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嚷着要去见沐稳，结果宫人们都哄着他说沐稳事情多，等过了这段时日再去见，否则沐稳会生气的。这个借口倒是好用，可是过一天轩辕映就问一次：“今天表叔不会生气了吧？”
不巧的是轩辕映如今听见了这些话，自然是要哭闹不止了。
宋梓犀也只能无奈的叹气：“映儿不哭，他们是骗映儿玩呢，你表叔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看不见，他是在跟映儿玩捉迷藏呢。”
“你骗人！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是一个叫张灵昭的大坏蛋把表叔的眼睛弄瞎的！你放开我，我要见表叔，见表叔！”轩辕家的男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即使才四岁，一切的真假他都看得真切。
张灵昭，这个名字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多年后，更是会让他刻骨铭心。
这个名字，是他的杀父仇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有借无还的东西
暮云归急忙将轩辕映抱了过来：“映儿乖，云归叔叔带映儿去找表叔好不好？”
“你有病吧，延沂这个时候哪有心思来哄这小奶娃！他这哭得稀里哗啦的，延沂最听不得小孩子和女人哭了，可别到时候还惹延沂不痛快。”宋梓犀是知道沐稳的，从小，每次一看到女人和小孩哭，他那清冷的面色更是会冷若冰霜。
轩辕映抹了一把眼泪，又狠狠的吸了一把鼻涕，然后看着宋梓犀：“我不哭了，表叔说轩辕皇室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柳言旭不得不惊奇的看着这个小人，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却一下子变了脸，不得不感叹这孩子的本事啊。“世子，我们就一起去找沂王吧。”
等他们几个来到圣贤书院门口时，却见沐稳和轩辕境正要上马车，好像是要去哪里。轩辕映一眼就看见了沐稳被轩辕境扶着上了马车，小嘴一撇，又想大哭，但是还是忍住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表叔！”最终还是含着眼泪沙哑着声音喊了出来。
沐稳刚要进车帐的身形一怔，然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头，又下了车。
轩辕境不解的问：“他们几个怎么把映儿带来了？胡闹什么！”
轩辕映从暮云归的怀中跳出来，就朝着沐稳跑过来，然后拉住了沐稳的衣襟：“表叔，映儿想你了，表叔要去哪里，映儿扶着表叔。”
丝毫没有提沐稳眼睛瞎了的事情，也没有再哭闹，反倒是反过来安慰照顾沐稳。很多时候，成长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者说，其实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变了，只是在一个合适的契机中展现出来。
“映儿要表叔抱吗？”沐稳蹲下身来对着轩辕映说。
“不要！映儿自己可以走，走的很稳，映儿跑起来大家都追不上呢。表叔，会痛吗，要不要映儿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轩辕映想要抬起嫩藕般的小手去摸摸沐稳眼前的白色纱布，却又怕沐稳会痛，就将小手停在了半空中。
沐稳抱起轩辕映：“映儿长高了不少，有好好练武读书吗。”
“嗯！映儿想要快点长高，快点长大，每天都吃好多好多饭。皇祖母还跟映儿说，表叔小时候最挑嘴，什么都不吃，所以现在长得不壮。要映儿不要学表叔。”
“那么映儿听皇祖母的话吗。”
轩辕映的小头摇得更拨浪鼓一样：“映儿要长高，可是也要长得跟表叔一样，表叔最好看了。表叔，映儿又重了，你不要抱着了，会累的。”
这小孩子真的是长得快，小半年的时间，轩辕映都长高了一个头，模样也是越发俊俏了，样子很像轩辕如，俊秀温润，眼神却像沐稳，冷傲。
“别说抱你，抱你四叔都不累，想跟表叔去玩吗？”
第6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