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65节
所以他自私，他霸道，他可以给你天下，但是，你只能是他的，无论生死。
若是你对他许下的诺言你做不到，他会亲手杀了你。
现在站在尚书府门口的杨珏脸上被夜风吹得寒冷，他明白现在不是跟柳言旭置气的时候，他又急忙跑了进去，要先去找凤绯陌。
一路上问着下人才找到了凤绯陌住的地方，廊下只有几盏破旧的灯。
凤绯陌站在院中练拳，看见杨珏来他也很奇怪，以往他们都不爱在尚书府玩耍的，就是要避开柳言旭，如今杨珏怎么还自己过来了。
“绯陌，你听我说，你带上你娘，你们一起去玄国去。我把我的贴身信物给你，再帮你写一封信，你只要拿着这两样东西到了玄国皇宫，我的父皇母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杨珏跑得气喘吁吁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说我要走啊。”凤绯陌一头的雾水，他还要苦练武功，早日出人头地呢，怎么可能离开。
杨珏将手搭在凤绯陌的肩膀上：“你听我说，柳言旭用军功来恬不知耻的跟延沂开口，要延沂不再庇护你。眼下柳言旭风头正盛，延沂只能答应他了。你要是不赶快离开，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走的。”凤绯陌深潭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凄苦。
“为什么？你要等死吗？”杨珏难以置信的问。
“我能走到哪里去呢？爹对我和我娘都挺好的，我娘也不会离开。你是能让我去到玄国，可是，我去到那里又靠谁呢？在哪里都一样的，没有身份家世，没有权力本事，都哪里都只能摇尾乞怜和苟延残喘。”
“你是皇子，玄国是你的玄国，不是我的玄国。你护我？你又能护我几时？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你的好心，救不了我一世。”
杨珏急忙说：“眼下延沂只是顾忌着柳言旭的军功，我们再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延沂以前很喜欢你的，他还夸你聪明呢。”
“什么都不懂的是你！是你啊！”凤绯陌一声吼了出来。“你以为当初沂王救我是因为我长得出色或是因为我聪明吗？你个白痴，若不是你被带走了，你以为沂王会跟着去多看一眼吗？”
“柳言旭威胁沂王就能威胁到吗？你觉得，如果换成是你，沂王会妥协吗？你自己想想，当初你犯了错，沂王本可以怀疑你故意勾结外人，以他们那些人的性子是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他为何只是自己打你自己伤你？”
“你以为就没有别人因为那件事想要取了你的性命吗？不管是沐家背后的人还是太子背后的人，可是你为何只被沂王给折磨的半死不活？那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即使你罪该万死，也只有沂王能动你，沂王绝不会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动你！你还不明白吗？还不明白吗？”凤绯陌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出来，打湿了他倾国妩媚的容颜。
他的心里何尝不恨，杨珏何德何能，他可以比杨珏做的更好，但是命数的事情就是这么残酷，他也不甘心，但是，这个人是杨珏，是他唯一的真心相对的朋友，是难能可贵用真心在对他好的人，他又能如何？
听到凤绯陌这样说，杨珏的心里本该只有无尽的心痛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心里窃喜，不仅仅是一个念头，而是很强烈的感觉。
不禁又想起今晚沐稳那句‘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我这里有第二次机会的’。
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凤绯陌，杨珏的心中还是很痛，他知道凤绯陌有自己的痛，他的医术救治不了，而沐稳也有自己的无奈，他无法染指，也只能尽力而为。
杨珏走上前去抱住凤绯陌：“不要再哭了，看着你流泪，我也会难过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也知道自己没用，在真正的大事上一样都帮不了你。可是，你还记得我们被柳言旭绑走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以后你所有的痛，我杨珏定会陪你一起承受到底。”
凤绯陌的泪水又汹涌而出，不停的砸落在杨珏的肩膀上，将一片衣襟都染湿。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凤绯陌哭着说。
“我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搬来和你一起住，我不相信你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你！”杨珏抱着浑身颤抖的凤绯陌，只想将更多的温暖给他。除此之外，似乎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他。
至少有自己在，柳言旭会顾忌着沐稳的。
凄冷的庭院中，两个少年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心痛。
圣贤书院，午后，廊下。
沐稳靠着廊柱睡觉，修长的双腿伸在廊座上，一只手随意的担放在廊台围栏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白洁的袖口中伸出来，如白玉般无瑕精致。
垂落在围栏外的修长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随着胜雪的白衣轻飞曼舞。白色的丝带与墨黑的发丝纠缠飞舞，美得动人。
飘落的白樱轻柔落下，洒落在他的身上，划过他纤长的睫毛，抚过他纤薄的唇瓣，飘舞着最后的舞蹈。
即使眼上蒙着纱布，也丝毫不损这个绝世少年的美好。
安静如画的时刻，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书院后面有许多屋子，沐稳自然可以去那里睡午觉，但是四月初始，阳光和煦，春风浮花，鸟语花香，在这样的景致中安睡更舒服。在闲暇时光，他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暮云归一身水蓝锦衫清雅脱俗的慢慢朝这画中走来，近乎没有的脚步声，已经隐藏到最浅的气息，就是不想惊扰了这个安静沉睡的人。
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上是一种宠溺的柔美，美的仿佛谪仙一般。
秀丽的眉眼精致迷人，那双水蓝色的仿佛一块上好的玉佩的眼眸里泛着水润晶莹的光，白皙细腻的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毫无瑕疵。
一片白樱飘落在沐稳纤长的睫毛上，暮云归伸手去拂开。
沐稳却清冷的开口：“静了几日，那晚醉酒的话，还当真吗。”
暮云归轻轻一笑，在沐稳身边坐下：“你怎么发现的？”
“眼睛已瞎，警觉更甚，半夜的时候屋外落下一片树叶都能听见。一直没有说，我的武功又上了一层，半忧半喜。”
能够更上一层楼自然是大好事，纵横剑法每突破一层那就是脱胎换骨的改变。可是，天生就敏感警觉，夜里稍微一点异动都能将自己惊醒，如今更是精进，那么若不能自己调和好内力心性，受折磨的只能是自己。
那晚醉酒时说的话，当时沐稳是允了，如今清醒着，却想再问一句。
暮云归看着庭院里飘落的白樱：“那不是醉话，而是一直以来的心里话，只是我这性子，在你面前是从来狠不下心说狠话的，那一晚，只当是全都说了出来的。我不想瞒你，也就先告诉你了。”
“你决定了就好。”沐稳不会干预任何人的选择。“秦倾画来了。”
暮云归一抬头，只见秦倾画刚好前脚踏进了这庭院的小门，距离此处相距甚远，即使是用眼睛看，也未必可以第一时间就认出是秦倾画。
不想沐稳却能如此清晰的感知到秦倾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只是没教会最重要的
秦倾画也发现了暮云归和沐稳坐在廊下，他柔美一笑，就朝他们两个走来。从沐稳这次瞎了之后，他总感觉沐稳和自己疏远了，也就一直没有开口多问什么，想来是沐稳心绪欠佳。
偏生这种事情他也不能去问古君弋，自从沐稳瞎了，古君弋的心里可是积压着一堆东西，不管是任何人的好意他都妄加揣测。秦倾画也明白古君弋心里的苦，沐稳这一瞎，可是把古君弋半辈子的心都给伤碎了。
既然今日能够遇见，正好说上几句。
正巧不巧的，古君弋刚刚听院中的守卫说沐稳在这边午睡，暮云归也来了，就拿了香茶点心朝这边走来，想着等沐稳睡醒了之后三人说说话。
走了进来抬眼就看见秦倾画，心想还是赶快把他打发走吧。
“延沂，云归，你们在说什么呢？”秦倾画走到廊边坐下，正好对着沐稳。
不等暮云归开口，沐稳却先清冷的开口：“以前师傅教我和师兄了一个‘纸上谈兵’的故事，当初觉得不屑，如今想来却觉得并非如此，是谁让他变成那样呢？”
这下暮云归完全不懂沐稳的意思，怎么沐稳会忽然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席话来？就连刚刚走过来的古君弋也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席话显然是对秦倾画说的，那么必定有沐稳的心意。
秦倾画风轻云淡的笑笑：“延沂说的对，他也不可能是自己学的，总要有师傅，必定是他的师傅没有教好，想来也只是个只会做纸上功夫的人。不过延沂可是有个好师傅呢，所以才将延沂教的如此出色。”
即使没有回头，也知道古君弋来了，所以一边说着就一边回头看向古君弋。
古君弋也坐了下来，浅浅一笑，他太了解沐稳的性子了，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跟谁说什么的，能简单的应承着就不错了。一旦开口说了，必定有深意。
“学生的师傅自然是好的，至少不会在我们没有学成之前就让我们出鬼谷班门弄斧，否则，只怕怡笑天下都，不止。”沐稳的声线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秦倾画还是没有听到沐稳的意思，于是也勉强的笑笑：“那是你和云归聪慧，当年我教倾儿的时候也是如此。”
“先生教杨珏也教的很好，他都记在心上了。”沐稳说的意味深长。
当初墨国宫中暖阁，沐稳在二楼将一楼杨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秦先生跟本王说过，不一定朋友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也不一定朋友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凡事要审时度势，不可偏执。’
想不到自己对杨珏的一切，竟然换来了这么一席话。
秦倾画自然不知道沐稳指的是这个，也没有听出沐稳话里的端倪，只当是杨珏又犯了什么小错，可能只是在跟沐稳置气的时候用了什么鬼灵精的小心思吧，这才惹得沐稳提了这么一句。
于是笑着说：“江王虽然资质不高，但是能吃苦努力，将来也能小有所成。平日里还要延沂你多教教他，或许他教他，他学的更快。”
“还是先生好好教吧。师傅，我有事想与你说，我们走吧。”沐稳说着就自己往外走去。
古君弋急忙去追上沐稳，他可不想让沐稳摔倒。
站在那里的秦倾画虽然觉得沐稳话里古怪，可是也猜不出深意，毕竟杨珏和沐稳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不会是杨珏犯了什么大错的。
暮云归眸色一紧，他知道沐稳绝不会莫名其妙说这些话的，只是沐稳就是吊着人，从来都只说半截话，让人猜不透，不知他究竟是喜是怒。
扶着沐稳走在路上，古君弋轻扬唇角：“是不是他教了赤巠什么不该教的东西了？我原先一直挺喜欢赤巠那孩子的，不过，总归是应验了一句古话，越是白洁的东西染上污浊之后就黑得越发深入骨髓。”
这话里很是意味深长，层层意思都说的隐晦，可是又如此清晰。
其实秦倾画教杨珏那些东西都是对的，而且他教的已经够仁慈了，当年古君弋教沐稳和暮云归比那些不知要肮脏卑鄙多少倍，人世无情，都是自私而已。
沐稳清冷的开口：“他教的不错，只是没教会最重要的。”
古君弋唇角一勾：“哪样？”
“闭嘴。”
这一点沐稳说的很对，有再多的私心和阴谋诡计都无可厚非，但是说出来之后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一个阴谋家若是将自己的心性和谋划都说出来，那么一切都不复存在。而一个常人将自己的自私和欲望都说出来，无疑会让人心寒和远离。
这个尘世上的很多事情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是永远不能被点破的。无论是要生存还是要图谋，首先学会的就是要闭嘴。
真话说出来永远是最残忍的，所以，沐稳不爱说话。
古君弋听了沐稳的话之后笑笑：“以赤巠那个心性，即便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知道吧，也亏得他资质不高学得慢，否则，只会黑的更快。他还能有口无心的说出不该说的话未尝不是好事，只怕长久以往，永远听不到了。”
“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有些话听见不如听不见。”
“你本不是如此心量狭隘的人，如何对？”
“不用说了，这是当初的错，后来就一直错着了。”沐稳已经看开了。
古君弋又问：“那为何今日还要说那一番话呢？”
“一时兴起吧，毕竟一个瞎子，闲来无事就总爱刻薄几句。”
“你是什么性子为师又不是不知，你会一时兴起？算了，他是自己有分寸的人，不用别人多说什么，一切就这么着吧。”古君弋不想多逼沐稳说什么，如果沐稳不想说，那么是怎么都不可能听到的。
身后，白樱飘舞，落满了整个庭院。
暮云归心中也是千愁万绪，就自己一个人走到了练武场这边，在这广阔的草场上走走也正好散散心。他这一仗荣耀归来，轩辕策赏赐的府宅又距离圣贤书院近，他现在可以说正是春风得意，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堵着。
那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就是莫名其妙的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如今却一直压在心上。
不过这种事情，即便与别人说了也无用。
抬眼望去，只见杨珏竟然在和凤绯陌练拳，两人还说说笑笑的。想不到这两人中午都不去睡一会，下午的课可怎么上。
看到暮云归走过来，杨珏立刻高兴的挥手大喊：“云归哥哥，快过来！我正和绯陌练武呢，你过来给我们指点一下。”
暮云归朝他们走去：“不累吗？怎么不去休息？”
“是绯陌太用功了，他说很敬仰你们可以去上阵杀敌，所以要赶紧勤练武艺，将来才可以上战场啊！至于我呢，想练得很厉害。”杨珏倒是实话实说。
凤绯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确实是个聪明又孤僻的孩子，也只有跟杨珏在一起才会轻松自在一些，跟其余这些一个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在一起，总是安静得像只小动物一样。
暮云归是听古君弋提过沐稳和凤绯陌在书院廊下发生的事情的，虽然那是古君弋误会的，但是暮云归也就跟着误会了，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凤绯陌两眼。以前教这孩子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有本事，只怕是聪明过头了。
杨珏又调笑的说：“绯陌很漂亮吧，就像牡丹一样倾国呢！又妖媚！”
这是杨珏真心夸赞凤绯陌的话，反正跟凤绯陌在一起，他时不时就要这么说，既是故意逗凤绯陌，也是真心话。
暮云归没有开口，却在心里冷笑。对于男人的外貌来说，容貌第二，气质第一，凤绯陌只是空有躯壳，差远了。若说妖媚，天下何人能及辰国沈酥棠，堪比绝世海棠，只可惜，海棠虽美，却无香。
现在也只能说杨珏的眼力不够吧，见的人太少了。
这就是沐稳在九国为何能一枝独秀的原因，沐稳的容貌在九国当事俊杰中只能算上乘，不管是连泓漠，苏郢，付诗郁，轩辕境或者沈酥棠，还有很多人，沐稳都比不上，可是，就是那一分傲然天地孤冷的气质绝世无双。
气质这东西，是无数的金钱，权势，岁月，经历，蜕变出来的，不可否认也有天生血脉里的雍容高贵，缺一不可。
当然，沐稳还小，谁知将来容貌如何。
江山历史，从来不是谁的话本，时势造英雄，也是英雄造时势。
暮云归开口：“听说秦先生教了你很多东西，你给我说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学了很多啊，哪能一一说得清楚，不过我都要记好久才能记住，经常会把历史和人物给弄混了，把秦先生弄得哭笑不得。还好啊秦先生不像有的人那样，说一遍只要你听不懂就一张冷脸。”说到最后杨珏语气里既是抱怨又是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想断了你我的情意
暮云归当然知道杨珏说的是沐稳，本来沐稳就是那个性子，你若是跟不上他的步伐，别想他等你，只要你听不懂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跟你浪费第二遍的时间。
“绯陌以前学过武功吗？”即使隐藏得再深，还是可以看出凤绯陌是有些底子的，学过武功的人跟一般人走路都是不一样的。
凤绯陌轻轻的点点头：“小时候娘亲给我找过一个师傅，不过没练多久就停了，后来都是自己坚持着做些简单的事情，算不得会武功。”
这时，却见远远的走来了一伙人。
杨珏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是柳言旭，心中不禁一沉，想要拉着凤绯陌离开：“云归哥哥，你帮我们挡一下柳言旭，我们要走了。”
“他不是绯陌的哥哥吗？而且一向很在意的绯陌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知道，柳言旭那个禽兽一直对绯陌图谋不轨，他恨不得将绯陌除之而后快，以前是延沂护着绯陌他才忌惮着，现在他拿军功来耀武扬威，我们只能躲着他，不行了，以后再说。”杨珏拉着凤绯陌就要开始跑。
不料柳言旭看出了杨珏的招数，轻功一跃，一下子就挡在了杨珏面前：“江王哪里去？”
“本王去哪里还用你管吗？你给本王让开！”杨珏不甘示弱的说。
“江王要去哪里卑职自然是管不着的，可是家中二弟要去哪里卑职就管得着了吧。本来家丑是不该外扬的，但是为了让江王安心，卑职还是说上一说。卑职娘亲的一支价值连城的翡翠朱钗不见了，有丫鬟看见过二弟从那里出入，就想问问二弟。卑职是府中长子，父亲将府中的大小事宜交给卑职来办，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卑职自然是来带二弟回去的。”柳言旭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明显就是找借口栽赃陷害，既卑劣，又幼稚。
杨珏不屑的冷哼一声：“你跟本王装什么呢，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点本事啊，告诉你，你耍起阴谋诡计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东西不见了？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到底在不在还不是你们一句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你早已经将赃物放到绯陌的房中了吧，到时候再回去将东西找出来，上演一出人赃并获的好戏。”
“你自以为聪明，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啊，这么愚蠢的伎俩你都好意思拿出来卖弄，你不嫌丢人本王都替你丢人！”
字字珠玑，毫不相让，将柳言旭给说得哑口无言。
站在一旁的暮云归简直要惊叹了，他也很久没有跟杨珏相处了，想起曾经那个在滇国只会低着头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又总是不敢张扬的的少年，似乎早已经变成了昨日黄花。如今的杨珏站在那里，风华万千，气势逼人，眉宇间的雍容尊贵越发耀眼，即使连容颜也出落得更加俊雅出众。
柳言旭只能说：“这是尚书府的家事，江王恐怕还管不着吧！江王一字一句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绯陌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就管得着。若是如你所说的话，本王似乎还在尚书府丢了一块玉佩呢，那晚只有沂王与你跟本王在一起，沂王自然是不会要，那么是否玉佩就在你的手中呢？当然，你那么聪明，只怕早就卖了吧！”诡言狡辩先反咬柳言旭一口，说到底都是‘言术’的诡辩，就看谁不要脸。
“胡说八道，那朱钗可是很多丫鬟都见过的！”
“哦！本王的玉佩还是江王府的诸多下人见过的呢。”
柳言旭简直要被杨珏给气得跳起来了，当初那个只会张着嘴破口大骂的人如今已经变得这般巧舌如簧，一张利嘴比起两国邦交时唇枪舌战的朝臣毫不逊色。
“今天即使江王说出来大天来，卑职也要处理家事，既然江王不行方便，那么就不要怪卑职得罪了！你们几个过来，把二公子绑回去。”
那几个跟着来的下人得了命令，一下子全都拥了过来。
杨珏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他现在厉害也只是嘴上功夫厉害而已，动手的话只能等死了，于是大声说：“来人啊！杀人了！以下犯上啊！快来人啊！……”
可是空旷的练武场上，除了少数几个小厮，哪里来的人，况且那些小厮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哪里敢过来惹祸上身。至于守在外面的守卫，只怕是早就听了柳言旭的照应，一个个就装作听不到。
放眼四周，只有暮云归站在那里，不过对方好像无动于衷啊。
任凭杨珏和凤绯陌逃跑挣扎，还是一会就被钳制住了，他们两个少年哪里是几个五大三处的壮汉的对手。
柳言旭这时才朝暮云归走过来：“让暮兄见笑了，江王与我当真是有说不完的误会纠葛了。今日还要要事，改日再请暮兄小酌几杯。”
“本来这是柳兄的家事，我不该多问多管的，可是，刚才我似乎从江王的口中听到了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曾经，沂王是不是护过令弟？”
“算是吧，那也是二弟的荣幸，能够让沂王高看一眼。暮兄放心，此事我已经与沂王详谈过，沂王让我自己做主便好，所以今日才这么做的，不然哪里能这么做呢？暮兄与沂王师兄弟情深，也该多问这么一句的。”
暮云归却在心底冷冷的笑了，至少，现在暮云归弄清楚一件事情了，沐稳或许是护过凤绯陌，但是绝不是古君弋误会的那样。因为暮云归太了解沐稳了，若是沐稳是真心护过凤绯陌，那么哪里会有今日的事情。
曾经，还在鬼谷的时候，沐稳就喜欢跟着张灵御用灵芝草编些小玩意，可是，有一次沈酥棠跟着自己的师傅来鬼谷中拜访，一眼就看中了沐稳用灵芝草编的小玩意，就开口要要。
本来也就是小玩意，给沈酥棠一样也无可厚非，可是沈酥棠就是要沐稳脖子上刚刚编织了不久的那只小草蜻蜓，都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沈酥棠的师傅与鬼谷先生是多年的至交知己，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东西而有什么不悦，鬼谷先生自然是让沐稳赶紧给沈酥棠。
结果，沐稳上一刻点头说好，下一刻就从脖子上解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然后递到沈酥棠的小手上。可是，那只原本精致鲜活的小草蜻蜓已经被沐稳刚才给捏在掌心里捏得完全变了样子，破败不堪了。
他的东西，别人别想碰，若是守不住，他就毁了。
那个时候沐稳的眼神就完全震住了暮云归，事后他也是这么跟暮云归说的，而暮云归只说，只要有这种需要毁掉的东西，暮云归也会帮沐稳处理的。
柳言旭拱了拱手：“江王就交给暮兄照顾了，我先回去处理家事。”
杨珏赶忙说：“你救救绯陌啊，他不能被带走，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你武功那么好，你先把绯陌救下来！延沂现在只是受了柳言旭的威胁，不然他一定会好好护着绯陌的，你要想想延沂啊！”
暮云归压低声音在杨珏耳边说：“给我个理由吧，我不能出师无名。”
这在暮云归看来是故意为难杨珏的话，可是偏偏就让杨珏给听错了，他真的以为是暮云归需要一个借口，而且拿沐稳来当借口是最好的。
杨珏也压低声音说：“延沂都和绯陌在我面前一起缠绵过了！怎么能让柳言旭那种禽兽伤害绯陌呢？”
这一下暮云归愣住了，不过显然他也是会错杨珏的意思了。
暮云归离开拦在了柳言旭的面前，然后开口：“柳兄，今日还想让柳兄给个面子，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和绯陌说了，只能让柳兄改日再处理家事了。”
“暮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
“我们战场上知己一场，有些话不便多说，只是，今日，这绯陌恐怕你是带不走了，就看柳兄要如何了。”暮云归要想留人，不会相让。
柳言旭神色一变：“你这是一定要与我为敌了！”
“并非如此，其余事情都好商量，可是绯陌的事情，不能商量。”
“看来这事情还难办了，对于我来说，其余的事情也好商量，就是绯陌的事情不行。难道，就连暮兄你都？”柳言旭说的意味深长。
暮云归只能说：“若是你不肯行个方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暮云归！我们好歹知己一场，战场上并肩战斗，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这件事情只能这样。”
柳言旭愤恨的看了暮云归一眼，然后就冷哼了一声：“好！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既然你都这么开口了，那么这次我就算让你了，那不是我柳言旭怕你，而是我柳言旭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断了你我的情意！放开他！走！”
暮云归一拱手：“多谢！”
他们是军营中一起操练议事的同袍，他们也是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当真是不值得为了小事而断了情意，柳言旭能够这么做也算是真的对暮云归忍让至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能让沂王双目复明
他堂堂兵部尚书的嫡子，眼下又有军功在身，何必如此忍让。
他柳言旭是一个混蛋，但是他一向对暮云归都是钦佩敬仰的。
凤绯陌完全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他心里除了对杨珏一直心怀感激之外，其余人，他真的是没有一点情绪，不是他薄情，而是他根本不敢相信。
除了杨珏，每个人对他好都是有目的的，就连沐稳多多少少也那样。
杨珏高兴的跑过来：“云归哥哥，就知道你最好了，这下柳言旭也不敢再乱来了吧，云归哥哥，晚上去江王府我做菜给你吃吧。”
“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暮云归没有多看凤绯陌一眼。
凤绯陌等暮云归走远之后才走向杨珏：“有些奇怪的感觉。”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也幸好今天能够躲过一劫。”
“不是长久之计。”
杨珏明眸一转：“要不？把柳言旭给打残了吧！”
即使明知柳言旭有多可恶，杨珏还是学不会一开口就要杀了柳言旭，他即使讨厌一个人也只会让对方不要在伤害自己就行了，不会想杀人这种事情的。
“算了吧，哪里那么多歪门邪道，让我再想想吧，总能有办法的。”凤绯陌倒是比杨珏冷静很多，什么把柳言旭打残的鬼话，也只是说说而已罢了，还真能那么做？
那绝不是杨珏和凤绯陌做得出来的事情，若是他们做得出来，他们就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样心狠手辣不留绊脚石的手法，只适合沐稳那些人眼睛都不眨的做。
赏赐给暮云归的府宅距离圣贤书院很近，暮云归走了一会就回到了府中。
管家走了上来：“大人您可回来了，有一个公子找您，说是辰国来的，是跟您大有关系的人，还说把这个信物给您看的话您一定知道。”
说着就将一块黑玉色的玉佩给拿了出来，是上好珍贵的墨玉，玉佩上只刻了一个小小的‘语’字。即使不知这玉佩的主人究竟是谁，也知对方一定身份贵重。如果对方真的是辰国人，那么一定是皇室。
“他在哪？”暮云归将那一块墨玉佩收入手中。
“就在花厅候着，等着大人，大人请随我来。”管家开始引路。
走进了一个花厅小院中。
只见一个身着黛绿色斗篷的少年安静的坐在院中看着初春四月满园盛开的花朵，纤细修长的骨骼要撑起这宽大的斗篷还真有几分不易。
少年清丽出尘的脸上是一种安然世外的静谧和淡然，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压得很低，近乎是一种在颤动的柔弱，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病弱的人秀丽的眉眼倒和暮云归有几分相似。
只是眼底那一汪好似碧波凝翠的柔美又比暮云归更动人，那种动人是惹人怜爱的动人，就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想要让人保护他。
不知为何，暮云归一见这个孩子就有好感，这是一种阅人无数的敏锐直觉。
暮云归让管家退了下去，然后走过去将墨玉佩递到少年面前：“公子找我所谓何事？不知公子与我有何关系？”
“我叫楚颂语。”少年明眸皓齿轻轻一笑，纤长的睫毛都在颤动。
即使从这个名字也知道少年的身份了，只要没记错的话，眼下辰国的太子叫楚颂逸，那么，楚颂语是谁就不言而喻了。楚颂语是楚颂逸的弟弟，只比楚颂逸小一岁，一直被墨夷唯安置在边远的渔村，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暮云归浅浅一笑：“如何证明？”
“沈酥棠曾经在鬼谷向沂王讨要过一个草织的小蜻蜓，可是却被沂王给反过来收拾了，不知这件事情能不能证明我的身份。”
当时那件事，在场的只有鬼谷先生，张灵御，古君弋，暮云归，沐稳，沈酥棠和他师傅。那样的事情，鬼谷派的五人是从未向外提起的，而沈酥棠的师傅也不会将这样的小孩子心性之事放在心上，至于沈酥棠，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妖娆绝世的样子，可是性子里却刻薄到极致，哪里会跟寻常人说这样的事情。
也只有跟一向交好的辰国小皇子楚颂语说说了，暮云归是知道很多事情的，比如沈酥棠在辰国为何对墨夷唯一忍再忍，就是顾念着只身在外的楚颂语。
暮云归立刻拱手：“失敬了，三皇子，这外面风大，还是里面请吧。”
“是啊，风大，可是也没有辰国的风大。暮将军是辰国人，即便已经离开辰国多年，想必也不会忘记故乡的感觉吧。”楚颂语如碧波凝翠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动人的光，就像闪耀着碧波的水面。
“辰国的风固然大，可是炎国也未必就能安度。”
一言一语都说得清楚，楚颂语身为皇子之尊却一直被放在边远的渔村，所经历的肯定不少，而墨夷唯又把持着朝政大权，手中还有一国太子当护身符，可不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而且，楚颂语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炎国绝不是巧合。若是听闻了沐稳和墨夷唯曾经‘生死盲棋’的事情，从中看出沐稳与墨夷唯不和的事情，而想从中利用挑拨，来让自己从中得利，暮云归就不得不防。
两人来到花厅中坐下。
楚颂语抬起纤细修长的手指将斗篷的帽兜给揭下，修长的发丝被高高挽起，黛绿色的发带映衬着柔软的发丝垂落而下。
“想必暮将军是知道一些辰国的事情的，太子哥哥得到墨夷太傅的相助，如今已是稳稳的辰国太子。而辰国如今只有我与太子哥哥两个皇子，我又常年在外，只盼将来太子哥哥登基之后能够让我回去享受一下荣光。”
要不是可以用楚颂语牵制沈酥棠一党，那么只怕楚颂语也早就更另外一个皇子一样身首异处了。将来墨夷唯一旦辅佐楚颂逸登基，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彻底铲除沈酥棠一党，那么毫无用处的楚颂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道理楚颂语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昭示。
暮云归开口：“我也有所耳闻，只知三皇子如今是在辰国北边驻守历练，所以三皇子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很让我意外。”
“别一口一个三皇子了，叫我颂语吧。我们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说什么暗话了，在辰国，能够叫我三皇子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所以酥棠他私下都是叫我的名字的，那声三皇子，很多时候听来真的很讽刺。”
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又因为楚颂逸的失踪而差点被立为太子，却因为墨夷唯带着楚颂逸回来精心布局，而一下子从天境跌入无边的地狱，只能在小小渔村中苟且偷生，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不敢，三皇子又何必如此呢，即便世事无常，可是你依旧是辰国尊贵的皇子。”暮云归看惯了人世里的王权浮沉，新人旧人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楚颂语勾了勾唇角：“我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目的的，早在墨国和炎国还未开战，我就已经筹谋着过来了，其实，应该是在知道沂王瞎了之后不久吧。”
“既然三皇子是因为沂王而来，那么去见沂王不就可以吗，为何还要来见我，难道三皇子还想让我带你去见沂王？”暮云归这下反倒静下了心。
“确实，沂王在桑吉城围攻战中打了那么漂亮的一战，在城下一箭射杀敌军将领，还杀了墨国二十几万军士，如此气概英姿当真是傲视九州，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攀附。”
“可惜，天下人都知沂王绝不会背弃炎国，而即使与沂王交好，多不过也是得到一些好处，没准最后还要被沂王给算计得骨头都不剩，所以，即使敬佩如此英才，也只能是注定的敌人而已。”
“我此番前来虽然是冲着沂王来，但却不是为了沂王，我想要的是暮将军。”楚颂语如碧波凝翠的眼眸看着暮云归。
暮云归却笑笑：“我还真感谢三皇子如此高抬我，只是，并非我故意与三皇子为敌，实在是深受皇恩不敢忘怀，就只能让三皇子白跑一趟了。”
只要暮云归一答应楚颂语，那么就是背叛炎国，还要帮助楚颂逸跟墨夷唯为敌，那就是谋朝篡位的大阴谋。即使暮云归师出鬼谷派，根本不将墨夷唯放在眼中，可是，他不会背叛炎国，一旦背叛炎国，就注定与沐稳从此万劫不复。
何况，眼下他可是一身荣宠的贵人，楚颂语能给他的，轩辕境都能给他，他又何必去冒什么险。最重要的是，古君弋在炎国。
只要有这些，暮云归除非傻了才会答应楚颂语。
楚颂语却不急不缓的勾了勾唇角，他早就料到暮云归会是这样的回答了，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可是他既然敢来，就绝不是空口白话的来，否则，又怎么值得沈酥棠尽心辅佐。
“如果，我说，我能让沂王双目复明呢？”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好比千斤巨石砸在暮云归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七章 雪龙胆
暮云归满眼的难以置信，然后就问：“此话当真？”
“想必暮将军是听说过辰国的灵药雪龙胆吧，曾经辰国有一个天生双目失明的瞎子，从来都看不见吗，就是在跟随船队在海上打渔的时候误食了雪龙胆，结果竟然看见了！”楚颂逸就知道，沐稳的双眼，如今可以要挟的人太多了。
所以他才说，他既是冲着沐稳来的，却也不是为了沐稳来的。
那个传言是确有其事的，当时在海上打渔的船夫们哪里见过雪龙胆这种天下灵药，打捞上来之后也只当做一般的海鱼，而且这海鱼一身雪白似乎还长着犄角，很怪，就丢给穿上的瞎子吃了。结果瞎子竟然看见了，回到岸上之后他们将那鱼的样子说出去，有名医就说，那是雪龙胆啊。
雪龙胆是一种海鱼，通体雪白，还长有犄角，很像小龙。可是这雪龙胆天生喜爱阴暗冰冷，只呆在很深的海水冰层下，所以即使价值连城也根本打捞不到。那次的事情只怕是天赐的好运了，哪里能人人都碰得到。
沐稳眼下是筋脉断了，而这雪龙胆却是能够衔接筋脉的绝世灵药。
楚颂逸又开口说：“我的母妃家里曾经从祖上就用冰窖养着一尾雪龙胆，大概有百年了吧，只是前些年死了，被制成了灵药安放着。”
这雪龙胆只怕是寻遍天下也找不到，而且还是百年的雪龙胆。
“我如何相信三皇子呢？”暮云归反问楚颂语，谁知道是真是假。
楚颂语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锦盒：“这里面是雪龙胆的尾巴，暮将军大可以去找所有名医品鉴，那么重要的雪龙胆我也不可能带在身上，就将尾巴带来了。”
暮云归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确实是一尾雪白的鱼鳞尾巴，即使只有尾巴，也看得出这尾巴上的鳞纹和鱼鳍不同寻常。
“雪龙胆最有效用的就是它的鱼胆，这尾巴拿来煮汤倒可以，用来治病的话就毫无效用了。我不强求暮将军如今就要给我答案，我就等着暮将军的好消息了。若是暮将军何时想通了，就让下人在庭院中放一只白色的风筝吧，到时候再见。”楚颂语说完了想说的话，带上帽兜，往外走去。
拿着锦盒的暮云归在那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沈酥棠和楚颂语的计策了，拉拢暮云归，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想要拉拢沐稳是在作茧自缚，就不要有这种念头了。而暮云归，跟沐稳是同门，文才武功均是非凡，能得他相助，也算是幸事一件了。
沈酥棠当日故意在墨夷唯面前说那种话，就是想让墨夷唯以为自己想要拉拢沐稳，进而让墨夷唯对沐稳那边有所动作。
其实，他们的目的是暮云归。
兵部尚书府，柳言旭一个人坐在屋中喝着闷酒。
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大少爷，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暮将军派来的人。”
“什么？他？算了，进来吧！”只怕是白天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在晚上派人过来，就听听他如何说吧。
很快一个样貌恭敬的暮府管家就被带了进来：“见过柳将军。”
“起来吧，暮将军派你来所谓何事？”柳言旭并不知道他是暮府
“其实，小人是暮府的管家，其实，并不是暮将军派小人来的，是小人自己有事情要来跟柳将军说的。”管家压低声音说。
柳言旭眉头一皱：“你找我？行，说吧！”
“将军，小人怀疑暮将军他勾结外敌啊！虽然小人粗鄙，但是却知道辰国上好的墨玉佩啊。今日有一人来找暮将军，暮将军进去与那人商谈了许久。”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家将军即便勾结外敌，你只怕维护着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跑来跟我说。再说，你不知道我与你家将军的关系吗，就冲你今天办的这事，我就该在这里杀了你。”柳言旭一下子就觉得这管家不是什么东西。
管家急忙说：“小人是有苦衷的，小人有亲戚在沂王府当差，结果只因为一个小事就惨遭横祸，小人心里不甘心啊，可是又怎么能与权贵为敌。这暮将军与沂王关系亲厚，所以小人才将此事与将军说啊！”
“你这样的奴才是留不得了！”
“将军饶命啊！”管家急忙跪在了地上：“那是在炎国，尚且还能牵制丞相的就只有柳家了，还请将军为小人做主啊！而且我都听圣贤书院练武场的小厮说了，暮将军今日竟然那么不讲理的不给柳将军面子，柳将军难道咽得下这口气？”
柳言旭心中一恨：“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暮将军之所以目中无人还不都是仗着有沂王撑腰，若是暮将军他投敌叛国，八成跟沂王也脱不了关系，还请柳将军做主啊！”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听到过，不要再不知好歹了！来人，把他丢出去，以后不要再放进来了！”柳言旭不屑的说。
两个下人走进来将管家给拖了出去。
虽然今日之事柳言旭是心中不满，可是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有些事情忍忍就过去了，有些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何况，他今日既然做出了让步，就是明显的顾着跟暮云归的情意，他也不至于这么计较。
这天，圣贤书院下了早课。
轩辕境将沐稳给带走了，好像他们最近都忙得很，只要一下课就一起离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杨珏也不能多问。
“绯陌，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寒夕上次给我带了城南那边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我就想着带你去吃。”杨珏拉着凤绯陌就要往外走。
素螺急忙跟了上来：“算我一个，好吃的都不叫我，还算是朋友吗？”
“一起走一起走，一串冰糖葫芦还是请得起的。”
“本姑娘要吃两串。”
“撑不死你。”杨珏虽然嘴里说着，还是跟他们高兴的走了出去。
三个人来到城南这边，先吃了冰糖葫芦，然后又上了酒楼去点东西吃。结果三人刚坐下不久之后，就看见几个士兵在酒楼里跟人起了挣扎，很快就叫嚷开了。
素螺是最爱凑这种热闹的，二话不说就挤了过去，杨珏和凤绯陌怕素螺受伤，于是也赶紧跟了过去。只见三五个士兵竟然在欺负一个老伯和一个姑娘，那老伯手中的二胡都丢在了地上被折断了，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杨珏就开口问旁边的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啊，这郑老伯是酒楼里的乐师，每天来拉曲子，那个小姑娘是郑老伯的孙女，叫竹儿，每天都来唱曲。可是年前的时候郑老伯生了大病，就问隔壁的王百借了银子，这王百在军营里当兵，如今来问郑老伯要债。可是他们说要涨利，郑老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王百就要拖了竹儿去抵债。”
素螺立刻对杨珏说：“哎哟！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来了，杨珏上！我觉得吧，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像小沐稳那样威风八面用价值连城的九罗璧救下绝世大美人了，但是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出一把风头也不错，快去！”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哪里是英雄救美出风头！”
“别装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管他是为了什么呢！”说着就一把将杨珏推了进去，她真是觉得自己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那几个士兵一下子回头看着杨珏，纷纷不解，难道欠债还钱都还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看这人不像是一般人，但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杨珏都被推了出来，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只能说：“这几位兄弟，有话好好说，他们也怪可怜的。不就是银子的事情吗，我给你们吧！”
“呸！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弟兄几个还真就不买你的帐！钱算什么，我们可是炎国的士兵，知道我们是谁的兵吗？说出来吓死你！”王百开口就骂。
杨珏心里一想，只要你不是沐家的兵，我就不怕：“钱当然是小事，可是你们既然身为士兵就该保家卫国爱护百姓，他们都是可怜的小百姓，把钱还上也就算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
“你谁啊你！我们可是柳大人的兵！你知道柳大人跟我是什么亲戚关系吗？我可是柳大人帐前的旗牌官，你知道我们柳大人现在有多受太子和皇上的器重吗？你一个小东西也敢跳出来当英雄，也不怕我把你抓回军帐中拿军法治你！”
“别说你是柳大人的兵，你即使是太子的兵你也要讲理啊！给你钱你不要，你这不是摆明了就要强抢民女吗？”杨珏说话不再客气。
此言一出大家就都被点醒了，这就是强抢民女啊，一时之间都议论开了。
王百一下子胀红了脸，随即说：“过来，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子给抓起来。”
两个士兵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要将杨珏给拿下。杨珏眼见不对，拔脚就要先逃开，总不能真的让他们给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冲冠一怒
沈灵雾一下子冲了进来，轻松几下，就将那两个士兵给放倒在地。
杨珏不禁拍手：“做得好！”
有了沈灵雾护在杨珏身边，看谁还敢轻举妄动。
王百一看对方来头不小，只能叫上几个弟兄：“我们走！你给我等着！”
郑老伯被竹儿搀扶着走到了杨珏面前：“谢谢这位公子了，竹儿，快给公子行礼，要不是这位公子，今日还不知要如何呢？”
竹儿是一副小家碧玉的轻灵，娇羞的低头行礼：“竹儿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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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所以他自私，他霸道，他可以给你天下，但是，你只能是他的，无论生死。
若是你对他许下的诺言你做不到，他会亲手杀了你。
现在站在尚书府门口的杨珏脸上被夜风吹得寒冷，他明白现在不是跟柳言旭置气的时候，他又急忙跑了进去，要先去找凤绯陌。
一路上问着下人才找到了凤绯陌住的地方，廊下只有几盏破旧的灯。
凤绯陌站在院中练拳，看见杨珏来他也很奇怪，以往他们都不爱在尚书府玩耍的，就是要避开柳言旭，如今杨珏怎么还自己过来了。
“绯陌，你听我说，你带上你娘，你们一起去玄国去。我把我的贴身信物给你，再帮你写一封信，你只要拿着这两样东西到了玄国皇宫，我的父皇母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杨珏跑得气喘吁吁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说我要走啊。”凤绯陌一头的雾水，他还要苦练武功，早日出人头地呢，怎么可能离开。
杨珏将手搭在凤绯陌的肩膀上：“你听我说，柳言旭用军功来恬不知耻的跟延沂开口，要延沂不再庇护你。眼下柳言旭风头正盛，延沂只能答应他了。你要是不赶快离开，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走的。”凤绯陌深潭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凄苦。
“为什么？你要等死吗？”杨珏难以置信的问。
“我能走到哪里去呢？爹对我和我娘都挺好的，我娘也不会离开。你是能让我去到玄国，可是，我去到那里又靠谁呢？在哪里都一样的，没有身份家世，没有权力本事，都哪里都只能摇尾乞怜和苟延残喘。”
“你是皇子，玄国是你的玄国，不是我的玄国。你护我？你又能护我几时？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你的好心，救不了我一世。”
杨珏急忙说：“眼下延沂只是顾忌着柳言旭的军功，我们再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延沂以前很喜欢你的，他还夸你聪明呢。”
“什么都不懂的是你！是你啊！”凤绯陌一声吼了出来。“你以为当初沂王救我是因为我长得出色或是因为我聪明吗？你个白痴，若不是你被带走了，你以为沂王会跟着去多看一眼吗？”
“柳言旭威胁沂王就能威胁到吗？你觉得，如果换成是你，沂王会妥协吗？你自己想想，当初你犯了错，沂王本可以怀疑你故意勾结外人，以他们那些人的性子是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他为何只是自己打你自己伤你？”
“你以为就没有别人因为那件事想要取了你的性命吗？不管是沐家背后的人还是太子背后的人，可是你为何只被沂王给折磨的半死不活？那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即使你罪该万死，也只有沂王能动你，沂王绝不会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动你！你还不明白吗？还不明白吗？”凤绯陌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出来，打湿了他倾国妩媚的容颜。
他的心里何尝不恨，杨珏何德何能，他可以比杨珏做的更好，但是命数的事情就是这么残酷，他也不甘心，但是，这个人是杨珏，是他唯一的真心相对的朋友，是难能可贵用真心在对他好的人，他又能如何？
听到凤绯陌这样说，杨珏的心里本该只有无尽的心痛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心里窃喜，不仅仅是一个念头，而是很强烈的感觉。
不禁又想起今晚沐稳那句‘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我这里有第二次机会的’。
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凤绯陌，杨珏的心中还是很痛，他知道凤绯陌有自己的痛，他的医术救治不了，而沐稳也有自己的无奈，他无法染指，也只能尽力而为。
杨珏走上前去抱住凤绯陌：“不要再哭了，看着你流泪，我也会难过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也知道自己没用，在真正的大事上一样都帮不了你。可是，你还记得我们被柳言旭绑走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以后你所有的痛，我杨珏定会陪你一起承受到底。”
凤绯陌的泪水又汹涌而出，不停的砸落在杨珏的肩膀上，将一片衣襟都染湿。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凤绯陌哭着说。
“我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搬来和你一起住，我不相信你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你！”杨珏抱着浑身颤抖的凤绯陌，只想将更多的温暖给他。除此之外，似乎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他。
至少有自己在，柳言旭会顾忌着沐稳的。
凄冷的庭院中，两个少年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心痛。
圣贤书院，午后，廊下。
沐稳靠着廊柱睡觉，修长的双腿伸在廊座上，一只手随意的担放在廊台围栏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白洁的袖口中伸出来，如白玉般无瑕精致。
垂落在围栏外的修长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随着胜雪的白衣轻飞曼舞。白色的丝带与墨黑的发丝纠缠飞舞，美得动人。
飘落的白樱轻柔落下，洒落在他的身上，划过他纤长的睫毛，抚过他纤薄的唇瓣，飘舞着最后的舞蹈。
即使眼上蒙着纱布，也丝毫不损这个绝世少年的美好。
安静如画的时刻，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书院后面有许多屋子，沐稳自然可以去那里睡午觉，但是四月初始，阳光和煦，春风浮花，鸟语花香，在这样的景致中安睡更舒服。在闲暇时光，他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暮云归一身水蓝锦衫清雅脱俗的慢慢朝这画中走来，近乎没有的脚步声，已经隐藏到最浅的气息，就是不想惊扰了这个安静沉睡的人。
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上是一种宠溺的柔美，美的仿佛谪仙一般。
秀丽的眉眼精致迷人，那双水蓝色的仿佛一块上好的玉佩的眼眸里泛着水润晶莹的光，白皙细腻的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毫无瑕疵。
一片白樱飘落在沐稳纤长的睫毛上，暮云归伸手去拂开。
沐稳却清冷的开口：“静了几日，那晚醉酒的话，还当真吗。”
暮云归轻轻一笑，在沐稳身边坐下：“你怎么发现的？”
“眼睛已瞎，警觉更甚，半夜的时候屋外落下一片树叶都能听见。一直没有说，我的武功又上了一层，半忧半喜。”
能够更上一层楼自然是大好事，纵横剑法每突破一层那就是脱胎换骨的改变。可是，天生就敏感警觉，夜里稍微一点异动都能将自己惊醒，如今更是精进，那么若不能自己调和好内力心性，受折磨的只能是自己。
那晚醉酒时说的话，当时沐稳是允了，如今清醒着，却想再问一句。
暮云归看着庭院里飘落的白樱：“那不是醉话，而是一直以来的心里话，只是我这性子，在你面前是从来狠不下心说狠话的，那一晚，只当是全都说了出来的。我不想瞒你，也就先告诉你了。”
“你决定了就好。”沐稳不会干预任何人的选择。“秦倾画来了。”
暮云归一抬头，只见秦倾画刚好前脚踏进了这庭院的小门，距离此处相距甚远，即使是用眼睛看，也未必可以第一时间就认出是秦倾画。
不想沐稳却能如此清晰的感知到秦倾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只是没教会最重要的
秦倾画也发现了暮云归和沐稳坐在廊下，他柔美一笑，就朝他们两个走来。从沐稳这次瞎了之后，他总感觉沐稳和自己疏远了，也就一直没有开口多问什么，想来是沐稳心绪欠佳。
偏生这种事情他也不能去问古君弋，自从沐稳瞎了，古君弋的心里可是积压着一堆东西，不管是任何人的好意他都妄加揣测。秦倾画也明白古君弋心里的苦，沐稳这一瞎，可是把古君弋半辈子的心都给伤碎了。
既然今日能够遇见，正好说上几句。
正巧不巧的，古君弋刚刚听院中的守卫说沐稳在这边午睡，暮云归也来了，就拿了香茶点心朝这边走来，想着等沐稳睡醒了之后三人说说话。
走了进来抬眼就看见秦倾画，心想还是赶快把他打发走吧。
“延沂，云归，你们在说什么呢？”秦倾画走到廊边坐下，正好对着沐稳。
不等暮云归开口，沐稳却先清冷的开口：“以前师傅教我和师兄了一个‘纸上谈兵’的故事，当初觉得不屑，如今想来却觉得并非如此，是谁让他变成那样呢？”
这下暮云归完全不懂沐稳的意思，怎么沐稳会忽然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席话来？就连刚刚走过来的古君弋也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席话显然是对秦倾画说的，那么必定有沐稳的心意。
秦倾画风轻云淡的笑笑：“延沂说的对，他也不可能是自己学的，总要有师傅，必定是他的师傅没有教好，想来也只是个只会做纸上功夫的人。不过延沂可是有个好师傅呢，所以才将延沂教的如此出色。”
即使没有回头，也知道古君弋来了，所以一边说着就一边回头看向古君弋。
古君弋也坐了下来，浅浅一笑，他太了解沐稳的性子了，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跟谁说什么的，能简单的应承着就不错了。一旦开口说了，必定有深意。
“学生的师傅自然是好的，至少不会在我们没有学成之前就让我们出鬼谷班门弄斧，否则，只怕怡笑天下都，不止。”沐稳的声线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秦倾画还是没有听到沐稳的意思，于是也勉强的笑笑：“那是你和云归聪慧，当年我教倾儿的时候也是如此。”
“先生教杨珏也教的很好，他都记在心上了。”沐稳说的意味深长。
当初墨国宫中暖阁，沐稳在二楼将一楼杨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秦先生跟本王说过，不一定朋友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也不一定朋友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凡事要审时度势，不可偏执。’
想不到自己对杨珏的一切，竟然换来了这么一席话。
秦倾画自然不知道沐稳指的是这个，也没有听出沐稳话里的端倪，只当是杨珏又犯了什么小错，可能只是在跟沐稳置气的时候用了什么鬼灵精的小心思吧，这才惹得沐稳提了这么一句。
于是笑着说：“江王虽然资质不高，但是能吃苦努力，将来也能小有所成。平日里还要延沂你多教教他，或许他教他，他学的更快。”
“还是先生好好教吧。师傅，我有事想与你说，我们走吧。”沐稳说着就自己往外走去。
古君弋急忙去追上沐稳，他可不想让沐稳摔倒。
站在那里的秦倾画虽然觉得沐稳话里古怪，可是也猜不出深意，毕竟杨珏和沐稳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不会是杨珏犯了什么大错的。
暮云归眸色一紧，他知道沐稳绝不会莫名其妙说这些话的，只是沐稳就是吊着人，从来都只说半截话，让人猜不透，不知他究竟是喜是怒。
扶着沐稳走在路上，古君弋轻扬唇角：“是不是他教了赤巠什么不该教的东西了？我原先一直挺喜欢赤巠那孩子的，不过，总归是应验了一句古话，越是白洁的东西染上污浊之后就黑得越发深入骨髓。”
这话里很是意味深长，层层意思都说的隐晦，可是又如此清晰。
其实秦倾画教杨珏那些东西都是对的，而且他教的已经够仁慈了，当年古君弋教沐稳和暮云归比那些不知要肮脏卑鄙多少倍，人世无情，都是自私而已。
沐稳清冷的开口：“他教的不错，只是没教会最重要的。”
古君弋唇角一勾：“哪样？”
“闭嘴。”
这一点沐稳说的很对，有再多的私心和阴谋诡计都无可厚非，但是说出来之后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一个阴谋家若是将自己的心性和谋划都说出来，那么一切都不复存在。而一个常人将自己的自私和欲望都说出来，无疑会让人心寒和远离。
这个尘世上的很多事情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是永远不能被点破的。无论是要生存还是要图谋，首先学会的就是要闭嘴。
真话说出来永远是最残忍的，所以，沐稳不爱说话。
古君弋听了沐稳的话之后笑笑：“以赤巠那个心性，即便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知道吧，也亏得他资质不高学得慢，否则，只会黑的更快。他还能有口无心的说出不该说的话未尝不是好事，只怕长久以往，永远听不到了。”
“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有些话听见不如听不见。”
“你本不是如此心量狭隘的人，如何对？”
“不用说了，这是当初的错，后来就一直错着了。”沐稳已经看开了。
古君弋又问：“那为何今日还要说那一番话呢？”
“一时兴起吧，毕竟一个瞎子，闲来无事就总爱刻薄几句。”
“你是什么性子为师又不是不知，你会一时兴起？算了，他是自己有分寸的人，不用别人多说什么，一切就这么着吧。”古君弋不想多逼沐稳说什么，如果沐稳不想说，那么是怎么都不可能听到的。
身后，白樱飘舞，落满了整个庭院。
暮云归心中也是千愁万绪，就自己一个人走到了练武场这边，在这广阔的草场上走走也正好散散心。他这一仗荣耀归来，轩辕策赏赐的府宅又距离圣贤书院近，他现在可以说正是春风得意，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堵着。
那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就是莫名其妙的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如今却一直压在心上。
不过这种事情，即便与别人说了也无用。
抬眼望去，只见杨珏竟然在和凤绯陌练拳，两人还说说笑笑的。想不到这两人中午都不去睡一会，下午的课可怎么上。
看到暮云归走过来，杨珏立刻高兴的挥手大喊：“云归哥哥，快过来！我正和绯陌练武呢，你过来给我们指点一下。”
暮云归朝他们走去：“不累吗？怎么不去休息？”
“是绯陌太用功了，他说很敬仰你们可以去上阵杀敌，所以要赶紧勤练武艺，将来才可以上战场啊！至于我呢，想练得很厉害。”杨珏倒是实话实说。
凤绯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确实是个聪明又孤僻的孩子，也只有跟杨珏在一起才会轻松自在一些，跟其余这些一个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在一起，总是安静得像只小动物一样。
暮云归是听古君弋提过沐稳和凤绯陌在书院廊下发生的事情的，虽然那是古君弋误会的，但是暮云归也就跟着误会了，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凤绯陌两眼。以前教这孩子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有本事，只怕是聪明过头了。
杨珏又调笑的说：“绯陌很漂亮吧，就像牡丹一样倾国呢！又妖媚！”
这是杨珏真心夸赞凤绯陌的话，反正跟凤绯陌在一起，他时不时就要这么说，既是故意逗凤绯陌，也是真心话。
暮云归没有开口，却在心里冷笑。对于男人的外貌来说，容貌第二，气质第一，凤绯陌只是空有躯壳，差远了。若说妖媚，天下何人能及辰国沈酥棠，堪比绝世海棠，只可惜，海棠虽美，却无香。
现在也只能说杨珏的眼力不够吧，见的人太少了。
这就是沐稳在九国为何能一枝独秀的原因，沐稳的容貌在九国当事俊杰中只能算上乘，不管是连泓漠，苏郢，付诗郁，轩辕境或者沈酥棠，还有很多人，沐稳都比不上，可是，就是那一分傲然天地孤冷的气质绝世无双。
气质这东西，是无数的金钱，权势，岁月，经历，蜕变出来的，不可否认也有天生血脉里的雍容高贵，缺一不可。
当然，沐稳还小，谁知将来容貌如何。
江山历史，从来不是谁的话本，时势造英雄，也是英雄造时势。
暮云归开口：“听说秦先生教了你很多东西，你给我说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学了很多啊，哪能一一说得清楚，不过我都要记好久才能记住，经常会把历史和人物给弄混了，把秦先生弄得哭笑不得。还好啊秦先生不像有的人那样，说一遍只要你听不懂就一张冷脸。”说到最后杨珏语气里既是抱怨又是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想断了你我的情意
暮云归当然知道杨珏说的是沐稳，本来沐稳就是那个性子，你若是跟不上他的步伐，别想他等你，只要你听不懂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跟你浪费第二遍的时间。
“绯陌以前学过武功吗？”即使隐藏得再深，还是可以看出凤绯陌是有些底子的，学过武功的人跟一般人走路都是不一样的。
凤绯陌轻轻的点点头：“小时候娘亲给我找过一个师傅，不过没练多久就停了，后来都是自己坚持着做些简单的事情，算不得会武功。”
这时，却见远远的走来了一伙人。
杨珏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是柳言旭，心中不禁一沉，想要拉着凤绯陌离开：“云归哥哥，你帮我们挡一下柳言旭，我们要走了。”
“他不是绯陌的哥哥吗？而且一向很在意的绯陌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知道，柳言旭那个禽兽一直对绯陌图谋不轨，他恨不得将绯陌除之而后快，以前是延沂护着绯陌他才忌惮着，现在他拿军功来耀武扬威，我们只能躲着他，不行了，以后再说。”杨珏拉着凤绯陌就要开始跑。
不料柳言旭看出了杨珏的招数，轻功一跃，一下子就挡在了杨珏面前：“江王哪里去？”
“本王去哪里还用你管吗？你给本王让开！”杨珏不甘示弱的说。
“江王要去哪里卑职自然是管不着的，可是家中二弟要去哪里卑职就管得着了吧。本来家丑是不该外扬的，但是为了让江王安心，卑职还是说上一说。卑职娘亲的一支价值连城的翡翠朱钗不见了，有丫鬟看见过二弟从那里出入，就想问问二弟。卑职是府中长子，父亲将府中的大小事宜交给卑职来办，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卑职自然是来带二弟回去的。”柳言旭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明显就是找借口栽赃陷害，既卑劣，又幼稚。
杨珏不屑的冷哼一声：“你跟本王装什么呢，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点本事啊，告诉你，你耍起阴谋诡计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东西不见了？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到底在不在还不是你们一句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你早已经将赃物放到绯陌的房中了吧，到时候再回去将东西找出来，上演一出人赃并获的好戏。”
“你自以为聪明，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啊，这么愚蠢的伎俩你都好意思拿出来卖弄，你不嫌丢人本王都替你丢人！”
字字珠玑，毫不相让，将柳言旭给说得哑口无言。
站在一旁的暮云归简直要惊叹了，他也很久没有跟杨珏相处了，想起曾经那个在滇国只会低着头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又总是不敢张扬的的少年，似乎早已经变成了昨日黄花。如今的杨珏站在那里，风华万千，气势逼人，眉宇间的雍容尊贵越发耀眼，即使连容颜也出落得更加俊雅出众。
柳言旭只能说：“这是尚书府的家事，江王恐怕还管不着吧！江王一字一句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绯陌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就管得着。若是如你所说的话，本王似乎还在尚书府丢了一块玉佩呢，那晚只有沂王与你跟本王在一起，沂王自然是不会要，那么是否玉佩就在你的手中呢？当然，你那么聪明，只怕早就卖了吧！”诡言狡辩先反咬柳言旭一口，说到底都是‘言术’的诡辩，就看谁不要脸。
“胡说八道，那朱钗可是很多丫鬟都见过的！”
“哦！本王的玉佩还是江王府的诸多下人见过的呢。”
柳言旭简直要被杨珏给气得跳起来了，当初那个只会张着嘴破口大骂的人如今已经变得这般巧舌如簧，一张利嘴比起两国邦交时唇枪舌战的朝臣毫不逊色。
“今天即使江王说出来大天来，卑职也要处理家事，既然江王不行方便，那么就不要怪卑职得罪了！你们几个过来，把二公子绑回去。”
那几个跟着来的下人得了命令，一下子全都拥了过来。
杨珏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他现在厉害也只是嘴上功夫厉害而已，动手的话只能等死了，于是大声说：“来人啊！杀人了！以下犯上啊！快来人啊！……”
可是空旷的练武场上，除了少数几个小厮，哪里来的人，况且那些小厮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哪里敢过来惹祸上身。至于守在外面的守卫，只怕是早就听了柳言旭的照应，一个个就装作听不到。
放眼四周，只有暮云归站在那里，不过对方好像无动于衷啊。
任凭杨珏和凤绯陌逃跑挣扎，还是一会就被钳制住了，他们两个少年哪里是几个五大三处的壮汉的对手。
柳言旭这时才朝暮云归走过来：“让暮兄见笑了，江王与我当真是有说不完的误会纠葛了。今日还要要事，改日再请暮兄小酌几杯。”
“本来这是柳兄的家事，我不该多问多管的，可是，刚才我似乎从江王的口中听到了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曾经，沂王是不是护过令弟？”
“算是吧，那也是二弟的荣幸，能够让沂王高看一眼。暮兄放心，此事我已经与沂王详谈过，沂王让我自己做主便好，所以今日才这么做的，不然哪里能这么做呢？暮兄与沂王师兄弟情深，也该多问这么一句的。”
暮云归却在心底冷冷的笑了，至少，现在暮云归弄清楚一件事情了，沐稳或许是护过凤绯陌，但是绝不是古君弋误会的那样。因为暮云归太了解沐稳了，若是沐稳是真心护过凤绯陌，那么哪里会有今日的事情。
曾经，还在鬼谷的时候，沐稳就喜欢跟着张灵御用灵芝草编些小玩意，可是，有一次沈酥棠跟着自己的师傅来鬼谷中拜访，一眼就看中了沐稳用灵芝草编的小玩意，就开口要要。
本来也就是小玩意，给沈酥棠一样也无可厚非，可是沈酥棠就是要沐稳脖子上刚刚编织了不久的那只小草蜻蜓，都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沈酥棠的师傅与鬼谷先生是多年的至交知己，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东西而有什么不悦，鬼谷先生自然是让沐稳赶紧给沈酥棠。
结果，沐稳上一刻点头说好，下一刻就从脖子上解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然后递到沈酥棠的小手上。可是，那只原本精致鲜活的小草蜻蜓已经被沐稳刚才给捏在掌心里捏得完全变了样子，破败不堪了。
他的东西，别人别想碰，若是守不住，他就毁了。
那个时候沐稳的眼神就完全震住了暮云归，事后他也是这么跟暮云归说的，而暮云归只说，只要有这种需要毁掉的东西，暮云归也会帮沐稳处理的。
柳言旭拱了拱手：“江王就交给暮兄照顾了，我先回去处理家事。”
杨珏赶忙说：“你救救绯陌啊，他不能被带走，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你武功那么好，你先把绯陌救下来！延沂现在只是受了柳言旭的威胁，不然他一定会好好护着绯陌的，你要想想延沂啊！”
暮云归压低声音在杨珏耳边说：“给我个理由吧，我不能出师无名。”
这在暮云归看来是故意为难杨珏的话，可是偏偏就让杨珏给听错了，他真的以为是暮云归需要一个借口，而且拿沐稳来当借口是最好的。
杨珏也压低声音说：“延沂都和绯陌在我面前一起缠绵过了！怎么能让柳言旭那种禽兽伤害绯陌呢？”
这一下暮云归愣住了，不过显然他也是会错杨珏的意思了。
暮云归离开拦在了柳言旭的面前，然后开口：“柳兄，今日还想让柳兄给个面子，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和绯陌说了，只能让柳兄改日再处理家事了。”
“暮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
“我们战场上知己一场，有些话不便多说，只是，今日，这绯陌恐怕你是带不走了，就看柳兄要如何了。”暮云归要想留人，不会相让。
柳言旭神色一变：“你这是一定要与我为敌了！”
“并非如此，其余事情都好商量，可是绯陌的事情，不能商量。”
“看来这事情还难办了，对于我来说，其余的事情也好商量，就是绯陌的事情不行。难道，就连暮兄你都？”柳言旭说的意味深长。
暮云归只能说：“若是你不肯行个方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暮云归！我们好歹知己一场，战场上并肩战斗，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这件事情只能这样。”
柳言旭愤恨的看了暮云归一眼，然后就冷哼了一声：“好！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既然你都这么开口了，那么这次我就算让你了，那不是我柳言旭怕你，而是我柳言旭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断了你我的情意！放开他！走！”
暮云归一拱手：“多谢！”
他们是军营中一起操练议事的同袍，他们也是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当真是不值得为了小事而断了情意，柳言旭能够这么做也算是真的对暮云归忍让至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能让沂王双目复明
他堂堂兵部尚书的嫡子，眼下又有军功在身，何必如此忍让。
他柳言旭是一个混蛋，但是他一向对暮云归都是钦佩敬仰的。
凤绯陌完全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他心里除了对杨珏一直心怀感激之外，其余人，他真的是没有一点情绪，不是他薄情，而是他根本不敢相信。
除了杨珏，每个人对他好都是有目的的，就连沐稳多多少少也那样。
杨珏高兴的跑过来：“云归哥哥，就知道你最好了，这下柳言旭也不敢再乱来了吧，云归哥哥，晚上去江王府我做菜给你吃吧。”
“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暮云归没有多看凤绯陌一眼。
凤绯陌等暮云归走远之后才走向杨珏：“有些奇怪的感觉。”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也幸好今天能够躲过一劫。”
“不是长久之计。”
杨珏明眸一转：“要不？把柳言旭给打残了吧！”
即使明知柳言旭有多可恶，杨珏还是学不会一开口就要杀了柳言旭，他即使讨厌一个人也只会让对方不要在伤害自己就行了，不会想杀人这种事情的。
“算了吧，哪里那么多歪门邪道，让我再想想吧，总能有办法的。”凤绯陌倒是比杨珏冷静很多，什么把柳言旭打残的鬼话，也只是说说而已罢了，还真能那么做？
那绝不是杨珏和凤绯陌做得出来的事情，若是他们做得出来，他们就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样心狠手辣不留绊脚石的手法，只适合沐稳那些人眼睛都不眨的做。
赏赐给暮云归的府宅距离圣贤书院很近，暮云归走了一会就回到了府中。
管家走了上来：“大人您可回来了，有一个公子找您，说是辰国来的，是跟您大有关系的人，还说把这个信物给您看的话您一定知道。”
说着就将一块黑玉色的玉佩给拿了出来，是上好珍贵的墨玉，玉佩上只刻了一个小小的‘语’字。即使不知这玉佩的主人究竟是谁，也知对方一定身份贵重。如果对方真的是辰国人，那么一定是皇室。
“他在哪？”暮云归将那一块墨玉佩收入手中。
“就在花厅候着，等着大人，大人请随我来。”管家开始引路。
走进了一个花厅小院中。
只见一个身着黛绿色斗篷的少年安静的坐在院中看着初春四月满园盛开的花朵，纤细修长的骨骼要撑起这宽大的斗篷还真有几分不易。
少年清丽出尘的脸上是一种安然世外的静谧和淡然，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压得很低，近乎是一种在颤动的柔弱，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病弱的人秀丽的眉眼倒和暮云归有几分相似。
只是眼底那一汪好似碧波凝翠的柔美又比暮云归更动人，那种动人是惹人怜爱的动人，就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想要让人保护他。
不知为何，暮云归一见这个孩子就有好感，这是一种阅人无数的敏锐直觉。
暮云归让管家退了下去，然后走过去将墨玉佩递到少年面前：“公子找我所谓何事？不知公子与我有何关系？”
“我叫楚颂语。”少年明眸皓齿轻轻一笑，纤长的睫毛都在颤动。
即使从这个名字也知道少年的身份了，只要没记错的话，眼下辰国的太子叫楚颂逸，那么，楚颂语是谁就不言而喻了。楚颂语是楚颂逸的弟弟，只比楚颂逸小一岁，一直被墨夷唯安置在边远的渔村，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暮云归浅浅一笑：“如何证明？”
“沈酥棠曾经在鬼谷向沂王讨要过一个草织的小蜻蜓，可是却被沂王给反过来收拾了，不知这件事情能不能证明我的身份。”
当时那件事，在场的只有鬼谷先生，张灵御，古君弋，暮云归，沐稳，沈酥棠和他师傅。那样的事情，鬼谷派的五人是从未向外提起的，而沈酥棠的师傅也不会将这样的小孩子心性之事放在心上，至于沈酥棠，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妖娆绝世的样子，可是性子里却刻薄到极致，哪里会跟寻常人说这样的事情。
也只有跟一向交好的辰国小皇子楚颂语说说了，暮云归是知道很多事情的，比如沈酥棠在辰国为何对墨夷唯一忍再忍，就是顾念着只身在外的楚颂语。
暮云归立刻拱手：“失敬了，三皇子，这外面风大，还是里面请吧。”
“是啊，风大，可是也没有辰国的风大。暮将军是辰国人，即便已经离开辰国多年，想必也不会忘记故乡的感觉吧。”楚颂语如碧波凝翠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动人的光，就像闪耀着碧波的水面。
“辰国的风固然大，可是炎国也未必就能安度。”
一言一语都说得清楚，楚颂语身为皇子之尊却一直被放在边远的渔村，所经历的肯定不少，而墨夷唯又把持着朝政大权，手中还有一国太子当护身符，可不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而且，楚颂语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炎国绝不是巧合。若是听闻了沐稳和墨夷唯曾经‘生死盲棋’的事情，从中看出沐稳与墨夷唯不和的事情，而想从中利用挑拨，来让自己从中得利，暮云归就不得不防。
两人来到花厅中坐下。
楚颂语抬起纤细修长的手指将斗篷的帽兜给揭下，修长的发丝被高高挽起，黛绿色的发带映衬着柔软的发丝垂落而下。
“想必暮将军是知道一些辰国的事情的，太子哥哥得到墨夷太傅的相助，如今已是稳稳的辰国太子。而辰国如今只有我与太子哥哥两个皇子，我又常年在外，只盼将来太子哥哥登基之后能够让我回去享受一下荣光。”
要不是可以用楚颂语牵制沈酥棠一党，那么只怕楚颂语也早就更另外一个皇子一样身首异处了。将来墨夷唯一旦辅佐楚颂逸登基，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彻底铲除沈酥棠一党，那么毫无用处的楚颂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道理楚颂语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昭示。
暮云归开口：“我也有所耳闻，只知三皇子如今是在辰国北边驻守历练，所以三皇子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很让我意外。”
“别一口一个三皇子了，叫我颂语吧。我们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说什么暗话了，在辰国，能够叫我三皇子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所以酥棠他私下都是叫我的名字的，那声三皇子，很多时候听来真的很讽刺。”
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又因为楚颂逸的失踪而差点被立为太子，却因为墨夷唯带着楚颂逸回来精心布局，而一下子从天境跌入无边的地狱，只能在小小渔村中苟且偷生，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不敢，三皇子又何必如此呢，即便世事无常，可是你依旧是辰国尊贵的皇子。”暮云归看惯了人世里的王权浮沉，新人旧人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楚颂语勾了勾唇角：“我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目的的，早在墨国和炎国还未开战，我就已经筹谋着过来了，其实，应该是在知道沂王瞎了之后不久吧。”
“既然三皇子是因为沂王而来，那么去见沂王不就可以吗，为何还要来见我，难道三皇子还想让我带你去见沂王？”暮云归这下反倒静下了心。
“确实，沂王在桑吉城围攻战中打了那么漂亮的一战，在城下一箭射杀敌军将领，还杀了墨国二十几万军士，如此气概英姿当真是傲视九州，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攀附。”
“可惜，天下人都知沂王绝不会背弃炎国，而即使与沂王交好，多不过也是得到一些好处，没准最后还要被沂王给算计得骨头都不剩，所以，即使敬佩如此英才，也只能是注定的敌人而已。”
“我此番前来虽然是冲着沂王来，但却不是为了沂王，我想要的是暮将军。”楚颂语如碧波凝翠的眼眸看着暮云归。
暮云归却笑笑：“我还真感谢三皇子如此高抬我，只是，并非我故意与三皇子为敌，实在是深受皇恩不敢忘怀，就只能让三皇子白跑一趟了。”
只要暮云归一答应楚颂语，那么就是背叛炎国，还要帮助楚颂逸跟墨夷唯为敌，那就是谋朝篡位的大阴谋。即使暮云归师出鬼谷派，根本不将墨夷唯放在眼中，可是，他不会背叛炎国，一旦背叛炎国，就注定与沐稳从此万劫不复。
何况，眼下他可是一身荣宠的贵人，楚颂语能给他的，轩辕境都能给他，他又何必去冒什么险。最重要的是，古君弋在炎国。
只要有这些，暮云归除非傻了才会答应楚颂语。
楚颂语却不急不缓的勾了勾唇角，他早就料到暮云归会是这样的回答了，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可是他既然敢来，就绝不是空口白话的来，否则，又怎么值得沈酥棠尽心辅佐。
“如果，我说，我能让沂王双目复明呢？”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好比千斤巨石砸在暮云归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七章 雪龙胆
暮云归满眼的难以置信，然后就问：“此话当真？”
“想必暮将军是听说过辰国的灵药雪龙胆吧，曾经辰国有一个天生双目失明的瞎子，从来都看不见吗，就是在跟随船队在海上打渔的时候误食了雪龙胆，结果竟然看见了！”楚颂逸就知道，沐稳的双眼，如今可以要挟的人太多了。
所以他才说，他既是冲着沐稳来的，却也不是为了沐稳来的。
那个传言是确有其事的，当时在海上打渔的船夫们哪里见过雪龙胆这种天下灵药，打捞上来之后也只当做一般的海鱼，而且这海鱼一身雪白似乎还长着犄角，很怪，就丢给穿上的瞎子吃了。结果瞎子竟然看见了，回到岸上之后他们将那鱼的样子说出去，有名医就说，那是雪龙胆啊。
雪龙胆是一种海鱼，通体雪白，还长有犄角，很像小龙。可是这雪龙胆天生喜爱阴暗冰冷，只呆在很深的海水冰层下，所以即使价值连城也根本打捞不到。那次的事情只怕是天赐的好运了，哪里能人人都碰得到。
沐稳眼下是筋脉断了，而这雪龙胆却是能够衔接筋脉的绝世灵药。
楚颂逸又开口说：“我的母妃家里曾经从祖上就用冰窖养着一尾雪龙胆，大概有百年了吧，只是前些年死了，被制成了灵药安放着。”
这雪龙胆只怕是寻遍天下也找不到，而且还是百年的雪龙胆。
“我如何相信三皇子呢？”暮云归反问楚颂语，谁知道是真是假。
楚颂语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锦盒：“这里面是雪龙胆的尾巴，暮将军大可以去找所有名医品鉴，那么重要的雪龙胆我也不可能带在身上，就将尾巴带来了。”
暮云归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确实是一尾雪白的鱼鳞尾巴，即使只有尾巴，也看得出这尾巴上的鳞纹和鱼鳍不同寻常。
“雪龙胆最有效用的就是它的鱼胆，这尾巴拿来煮汤倒可以，用来治病的话就毫无效用了。我不强求暮将军如今就要给我答案，我就等着暮将军的好消息了。若是暮将军何时想通了，就让下人在庭院中放一只白色的风筝吧，到时候再见。”楚颂语说完了想说的话，带上帽兜，往外走去。
拿着锦盒的暮云归在那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沈酥棠和楚颂语的计策了，拉拢暮云归，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想要拉拢沐稳是在作茧自缚，就不要有这种念头了。而暮云归，跟沐稳是同门，文才武功均是非凡，能得他相助，也算是幸事一件了。
沈酥棠当日故意在墨夷唯面前说那种话，就是想让墨夷唯以为自己想要拉拢沐稳，进而让墨夷唯对沐稳那边有所动作。
其实，他们的目的是暮云归。
兵部尚书府，柳言旭一个人坐在屋中喝着闷酒。
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大少爷，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暮将军派来的人。”
“什么？他？算了，进来吧！”只怕是白天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在晚上派人过来，就听听他如何说吧。
很快一个样貌恭敬的暮府管家就被带了进来：“见过柳将军。”
“起来吧，暮将军派你来所谓何事？”柳言旭并不知道他是暮府
“其实，小人是暮府的管家，其实，并不是暮将军派小人来的，是小人自己有事情要来跟柳将军说的。”管家压低声音说。
柳言旭眉头一皱：“你找我？行，说吧！”
“将军，小人怀疑暮将军他勾结外敌啊！虽然小人粗鄙，但是却知道辰国上好的墨玉佩啊。今日有一人来找暮将军，暮将军进去与那人商谈了许久。”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家将军即便勾结外敌，你只怕维护着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跑来跟我说。再说，你不知道我与你家将军的关系吗，就冲你今天办的这事，我就该在这里杀了你。”柳言旭一下子就觉得这管家不是什么东西。
管家急忙说：“小人是有苦衷的，小人有亲戚在沂王府当差，结果只因为一个小事就惨遭横祸，小人心里不甘心啊，可是又怎么能与权贵为敌。这暮将军与沂王关系亲厚，所以小人才将此事与将军说啊！”
“你这样的奴才是留不得了！”
“将军饶命啊！”管家急忙跪在了地上：“那是在炎国，尚且还能牵制丞相的就只有柳家了，还请将军为小人做主啊！而且我都听圣贤书院练武场的小厮说了，暮将军今日竟然那么不讲理的不给柳将军面子，柳将军难道咽得下这口气？”
柳言旭心中一恨：“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暮将军之所以目中无人还不都是仗着有沂王撑腰，若是暮将军他投敌叛国，八成跟沂王也脱不了关系，还请柳将军做主啊！”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听到过，不要再不知好歹了！来人，把他丢出去，以后不要再放进来了！”柳言旭不屑的说。
两个下人走进来将管家给拖了出去。
虽然今日之事柳言旭是心中不满，可是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有些事情忍忍就过去了，有些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何况，他今日既然做出了让步，就是明显的顾着跟暮云归的情意，他也不至于这么计较。
这天，圣贤书院下了早课。
轩辕境将沐稳给带走了，好像他们最近都忙得很，只要一下课就一起离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杨珏也不能多问。
“绯陌，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寒夕上次给我带了城南那边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我就想着带你去吃。”杨珏拉着凤绯陌就要往外走。
素螺急忙跟了上来：“算我一个，好吃的都不叫我，还算是朋友吗？”
“一起走一起走，一串冰糖葫芦还是请得起的。”
“本姑娘要吃两串。”
“撑不死你。”杨珏虽然嘴里说着，还是跟他们高兴的走了出去。
三个人来到城南这边，先吃了冰糖葫芦，然后又上了酒楼去点东西吃。结果三人刚坐下不久之后，就看见几个士兵在酒楼里跟人起了挣扎，很快就叫嚷开了。
素螺是最爱凑这种热闹的，二话不说就挤了过去，杨珏和凤绯陌怕素螺受伤，于是也赶紧跟了过去。只见三五个士兵竟然在欺负一个老伯和一个姑娘，那老伯手中的二胡都丢在了地上被折断了，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杨珏就开口问旁边的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啊，这郑老伯是酒楼里的乐师，每天来拉曲子，那个小姑娘是郑老伯的孙女，叫竹儿，每天都来唱曲。可是年前的时候郑老伯生了大病，就问隔壁的王百借了银子，这王百在军营里当兵，如今来问郑老伯要债。可是他们说要涨利，郑老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王百就要拖了竹儿去抵债。”
素螺立刻对杨珏说：“哎哟！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来了，杨珏上！我觉得吧，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像小沐稳那样威风八面用价值连城的九罗璧救下绝世大美人了，但是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出一把风头也不错，快去！”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哪里是英雄救美出风头！”
“别装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管他是为了什么呢！”说着就一把将杨珏推了进去，她真是觉得自己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那几个士兵一下子回头看着杨珏，纷纷不解，难道欠债还钱都还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看这人不像是一般人，但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杨珏都被推了出来，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只能说：“这几位兄弟，有话好好说，他们也怪可怜的。不就是银子的事情吗，我给你们吧！”
“呸！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弟兄几个还真就不买你的帐！钱算什么，我们可是炎国的士兵，知道我们是谁的兵吗？说出来吓死你！”王百开口就骂。
杨珏心里一想，只要你不是沐家的兵，我就不怕：“钱当然是小事，可是你们既然身为士兵就该保家卫国爱护百姓，他们都是可怜的小百姓，把钱还上也就算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
“你谁啊你！我们可是柳大人的兵！你知道柳大人跟我是什么亲戚关系吗？我可是柳大人帐前的旗牌官，你知道我们柳大人现在有多受太子和皇上的器重吗？你一个小东西也敢跳出来当英雄，也不怕我把你抓回军帐中拿军法治你！”
“别说你是柳大人的兵，你即使是太子的兵你也要讲理啊！给你钱你不要，你这不是摆明了就要强抢民女吗？”杨珏说话不再客气。
此言一出大家就都被点醒了，这就是强抢民女啊，一时之间都议论开了。
王百一下子胀红了脸，随即说：“过来，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子给抓起来。”
两个士兵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要将杨珏给拿下。杨珏眼见不对，拔脚就要先逃开，总不能真的让他们给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冲冠一怒
沈灵雾一下子冲了进来，轻松几下，就将那两个士兵给放倒在地。
杨珏不禁拍手：“做得好！”
有了沈灵雾护在杨珏身边，看谁还敢轻举妄动。
王百一看对方来头不小，只能叫上几个弟兄：“我们走！你给我等着！”
郑老伯被竹儿搀扶着走到了杨珏面前：“谢谢这位公子了，竹儿，快给公子行礼，要不是这位公子，今日还不知要如何呢？”
竹儿是一副小家碧玉的轻灵，娇羞的低头行礼：“竹儿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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