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152节
沐稳说的并没有错，当初四国围城之乱的胜利虽然是沐稳天纵奇才和轩辕境默契配合，但是都逃不开天时和人和。张灵昭刚刚篡位根基不稳，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再加上其余几国的同时发兵，气势上早已完胜。
经过几年休养的墨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张少凌有着不输于轩辕境的军事天赋，精兵强将，以及强大的国力，这仗确实难打。
沐稳看轩辕然不说话，然后继续说：“以秦风的实力，举国之兵或许可以和张少凌血战一场，可是秦风已经是炎国如今最勇谋的成气候的大将，跟墨国决一死战，只怕是两败俱伤。其余国家大可以趁火打劫，炎国撑不住的。”
“或许你要说，大不了就跟墨国同归于尽，反正墨国也绝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墨国有张氏兄弟，炎国，只有你和轩辕策两个情深意重的父子。”
“张氏兄弟都是能文能武，而且雄才大略，能够与我为敌的人，本身就要足够强大。你和轩辕策呢，只会耍一些阴谋诡计的小聪明，败在张氏兄弟手里不足为怪。当然，你也可以说，宁愿毁在你们手里，也不给轩辕境。”
“于你们这些人，根本不知何为家国天下，你们只知王权势力，只知自私享乐。我扶持轩辕境并非是因为他是我表哥，他若是跟你一样无能，还痴心妄想什么王图霸业，我只会给他两巴掌，让他安分守己好好活下去。”
“任何人都可以有理想，但是不是害人害己的痴心妄想。”
“天亮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轩辕然被沐稳的一席话给说的哑口无言，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才抬起头：“去哪里？”
“去拜祭一下你死去多年的大哥。”沐稳仰头望向夜空。
雪下的更大了，仿佛要将整个尘世都淹没，天也快要亮了。
皇宫内，大局已定。
轩辕策坐在旭阳宫的正位上，目光低垂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轩辕境。宫人们都跑完了，他却没有走，似乎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轩辕境前来。
宋梓犀出声提醒：“境儿，先让人将他软禁起来吧，天快要亮了，外面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处理。万一他在此设下什么埋伏就不好了。”
“梓犀啊，你以前可是那么实诚讨朕喜欢的孩子啊，怎么如今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你们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朕还能做什么呢。”轩辕策讽刺的笑笑，既像在嘲笑自己，又像在嘲笑宋梓犀。
“那是因为我以前相信虎毒不食子，更是因为我相信炎国坚不可摧。可是境儿被废的真实理由竟然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私人情绪，而炎国竟然那么脆弱。谋害忠臣，囚禁亲人，以私情来决断国家大事，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君！”
“闭嘴！闭嘴！”轩辕策忽然大声的吼了起来。
柳言旭冷漠的看了轩辕策一眼：“前朝几位文武并重的皇子都争斗而亡，他作为唯一剩下来的，除了他还能是谁。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最怕的恰恰也是别人戳他的这个痛点，不敢面对自己的无能，只能去残害有能之人。”
轩辕境轻声开口：“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五章 同享江山
宋梓犀立刻阻拦：“不行，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诡计？”
“无妨，你们都退到外面去，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跟他以父子身份相处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轩辕境又朝轩辕策走了几步。
柳言旭示意宋梓犀不要再说话了：“我们出去吧，就守在外面。”
等殿内只剩轩辕策和轩辕境之后，轩辕策抬眼无力的看着四周，一夜的劳累和绝望，满眼红丝，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境儿，这个江山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里啊，朕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我尽力而为。”
“杀了沐稳。”
轩辕境冷冷一笑：“你开玩笑也挑一挑场合吧，这种时候了还要痴人说梦。”
“我没有开玩笑，而是真心真意的求你。朕一直阻挠你跟沐稳过于亲密，其实并不简单的是因为他可恨，而是另有隐情。朕早年间得遇一高僧，他告诉朕，炎国江山会毁在一个‘姓中带木’的人手上。”
“‘姓中带木’？就因为延沂姓沐，而且姓氏中有木，你就认定了延沂会毁灭炎国江山？若如你所说，那么杨珏的杨里面也带木啊。”
“而且沐家在炎国这么多年，要毁的话毁多少次都够了，延沂想要取而代之我更不会有异议，何来毁之一说。你睁大眼睛看看，杨珏已经被封太子了，而且铁腕肃骨大肆重整玄国，正在一步步逐渐壮大。”
“杨珏有今时今日，你轩辕策才是最大的功臣，先是让他进圣贤书院读书，然后又允许他离开陵川去凌音谷学艺，父皇啊，即使最后炎国江山毁了，那也不是毁在一个预言手里，而是毁在你手里。”
轩辕策一怔：“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那孩子，一定是沐稳，一定是沐稳。”
轩辕境走到轩辕策面前，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手一扬，狠狠划过轩辕策的咽喉，鲜血溅出来，洒在轩辕境的脸上。
“父皇，您从来没有爱过儿臣，可是儿臣却一直以真心待您。而且，儿臣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的欺骗和背叛，父皇一路走好。”
轩辕策满眼的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有料到轩辕境会杀他，这种风口浪尖上，至少也要留住他的性命来堵住悠悠之口。
“父皇，安心走吧，儿臣真的觉得多看你一眼都恶心，所以就算延沂千叮咛万嘱咐要留下你的性命，儿臣依然先行送你上路。”
轩辕境将手中瓷片塞到轩辕策手中，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一直守在外面的宋梓犀和柳言旭看见轩辕境终于出来了，两个人都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意外。越是近在咫尺，他们越是提心吊胆。
下了一夜的雪在黎明前终于停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隐隐带着红霞，很快就天亮了。
“梓犀，言旭，我，不对，是朕！朕从小在皇宫长大，在旭阳宫外看日出也不止看了一次，今日明明没有日出，还是阴沉沉的天，可是朕却觉得最美。你们两个是陪朕一起看美景的人，以后也要看一辈子。”
两人齐齐跪地：“誓死效忠皇上！”
“父皇自尽了，此事先不要声张，百官们也该醒了，咱们过去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满脸惊愕，但是也不能多问，只能随着轩辕境离开。
一个月之后登基大典颇为热闹，毕竟杀戮血腥太重，搞得喜庆热闹一些也可以挡一挡怨气。没有人敢提轩辕策的大丧，仿佛轩辕境的登基大典就是为了昭显轩辕策丧礼的凄凉。
登基之后的封赏大典，又是改朝换代的一番梳洗。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次沐家又要出一个丞相了，沐稳从此之后与轩辕境珠联璧合，天下九州还有何惧。所以沐稳这个丞相之位也是众望所归，九国的蠢蠢欲动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沸腾的巅峰，不可能继续安乐了。
不过，事情却并非大家预料的那样，一开始就不一样。
首先封赏的是沐唐，封为贤国公，这也是沐唐辞官养老的心愿。不过沐唐依旧享有进出朝堂的权力，轩辕境还请贤国公为国祈福，常年居于忘川寺。又赏赐忘川寺诸多殊荣，重建山门，重塑佛祖金身。
接下来的封赏就让大家吃了一个大鳖，丞相依旧是沐家的，但是封赏的不是沐稳，而是沐同悼。赐兵权，辖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温采宁任刑部尚书，宋梓犀为御北大将军，秦风为忠国大将军，柳言旭为兵部侍郎兼骠骑大将军，柳蔺之为兵部尚书，加封靖忠候，世袭三代，古君弋为国师……
从正午封赏到下午，就连御膳房的小学徒都封赏到了，依旧没有沐稳。
文武百官的心里都直打鼓，这皇上也太调皮了，知道用大戏压轴，省得大家听得昏昏欲睡。虽然封赏本来就是一个无聊的过场，但是也不得不听。
终于等阿猫阿狗都封赏完了，大家的精神也来了，总算到沐稳了。
年轻俊美的帝王威仪不凡的坐在龙椅上，精致华丽的帝冕垂下流光玉藻，一身龙袍霸横生，自成一番天地风华。狭长邪魅的眼眸一直看着俊立于堂下的沂王，似乎他也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最后的大戏。
故而轻声开口：“不知沂王可有何心仪的差使，也好替朕分分忧。”
沐稳上前一步：“启禀皇上，皇上有何差使，微臣都愿意效忠。”
“容朕想想啊，这宫中还有什么空缺？”然后便真的沉思起来，好像真的没有想好沐稳的封赏，所以临时来想。“哦！对了，朕想起来了，朕的宫中还缺一个正宫皇后，不知沂王是否满意？”
满朝文武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只差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沐稳没有抬头，清冷的声线却带着最后忍耐底线的寒冷：“微臣没有听清楚，烦请皇上再？说？一？遍？”
轩辕境立刻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邪魅笑容，正襟危坐，不敢再继续开玩笑了。满朝文武看到此状，皆低声笑了，这下大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家教甚严。
“段渊，宣旨。”因为照顾茗妃，且追随茗妃不离不弃，而被封赏赐名的小渊子立刻眉开眼笑的打开另一道圣旨。
“沂王沐稳，天纵奇才，少年国士，智勇双全，册封为皇太弟，若朕仙游，沂王沐稳继承皇位，不得有异议。”
这一下百官的眼珠子真的要掉出来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啊，亲兄弟有此封赏还说得过去，表兄弟怎么可以如此封赏？
“封太尉，执掌陵川十万禁卫军大权，可自由佩剑出入皇宫各处，享有皇家所有特权。见其九罗璧形同见朕，遇事可先斩后奏，可代朕批红，免除日日早朝。”
这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说炎国的江山是两人同坐吗？
“江仑城周围十城，皆划入沂王封地，爵位世世代代传袭，享有东宫太子俸禄。江仑城即日更名为汶荆城，在汶荆城内修建沂王府，可同东宫规格。”
这简直是违反祖制了，九国从百年前均立下了规矩，异姓王封王不封疆，就是为了防止异姓王拥兵自重，犯上作乱。江仑城周围十城可是炎国最富饶之地，如此一来，直接将半壁江山都给了沐稳。
而且，这汶荆城的谐音寓意，只要不傻的大臣都明白。
“天下第一大江九江流入炎国境内的江水，更名为沂江，钦此。”
早已经跪在地上听旨的沐稳朗声开口：“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轩辕境立刻走下白玉台阶，走到沐稳面前弯腰扶沐稳，低声在沐稳耳边说：“沂王也万岁。”
一如当年沐稳封王，他在城门口也是这般玩笑。
一起千岁，一起万岁，生生世世，从开始，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六章 龙椅上
晚上就是奢华的御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沐稳无疑是推不掉的，他现在风头这般大，大家恨不得多巴结一个眼神也好啊。当然了，要结亲的就更不少了，一个个都是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却被纡尊降贵，哪怕是进府为奴为婢也好，就算是擦地都可以啊。
所以轩辕境在御宴上又宣布了一件事：“先皇大丧，朕实在痛心，朕要为父皇尽些孝道，就守孝三年吧，沂王是先皇的侄子，也陪朕守孝三年。”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轩辕境打的什么主意，守孝三年的意思就是，三年之内他和沐稳都不可以娶妻纳妾，不可以办喜事。虽然轩辕境是别有用心，但是对他来说也算是狠了，一个帝王后宫就两个妃子，还三年不准再有。
沐唐和沐同悼本来是想阻拦的，两个长辈的眼神里迫切的写着，你们两个别太过分了！但是又一想，轩辕洛和沐君辞不是好好的吗，先忍了吧。
轩辕境看沐唐和沐同悼没有阻拦，心中也小小的窃喜着。
端了酒杯来向沐唐和沐同悼敬酒，然后低声在沐唐耳边说：“多谢外公成全。”
“你小子只怕还嫌弃外公成全的不够，是不是想着三年之后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没了，然后你再守三年？”沐唐虽然是责备，脸上却笑意盈盈。
“境儿哪敢，外公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哼，我这把老骨头就努力给你们撑三年，满意了吧。”
御宴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谁都没有注意到，以醉酒为借口出去吹吹风的沂王却迟迟未归。就连轩辕境都被一众大臣给灌得意乱神迷，应接不暇。
通往宫外的路上，沐稳送谢凭离开。
“小师傅，别再送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你竟然有用得着我帮忙的时候。”谢凭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即使轩辕境封赏了他闲职和厚禄。
“世事无常，也许将来还要你帮忙。”
“只要不涉及你和云归的事情，我都帮。”
“放心吧，就算来日我跟师兄要决出胜负，我们都不会伤害彼此的，也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师傅为难。替我带句话给师兄吧，墨夷唯和楚颂逸必须杀。”
谢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这种后患绝不能留，可是他们两个非要遵从着约定，坚决不伤害他们二人的性命，我劝了几次都没用。”
“师兄或许是宅心仁厚，可是沈酥棠绝对是没有折磨够，他觉得让墨夷唯死了太便宜他了。墨夷唯在辰国经营多年，不得不防，找个机会，帮师兄铲除后患，想必师兄绝不会怪罪于你，至于沈酥棠，从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吧。”
谢凭无奈的笑笑：“沈酥棠这辈子最看不顺眼的四个人，其中三个都跟云归有关，墨夷唯就不用说了，其次就是你这个师弟，然后是我这个异姓兄弟，最后是楚颂语那个亲兄弟，可偏偏云归就是最护着这三个人。”
“沈酥棠小时候就钟情于师兄，他一开始就认出了师兄的真实身份，却步步为营将计就计，我那个傻师兄还兢兢业业的小心应付。”
“云归不是傻，只是太过宅心仁厚，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喜欢他。”
沐稳默然，是啊，比起他，所有人都必定更倾向喜欢暮云归。
“小师傅，虽然眼第一步大局已定，但是从今往后才是艰难，眼下轩辕境确实感激你宠爱你，但是世事变化无常，你也要多加小心。”
“我最不信的就是好话，最不喜欢的也是盛景，就像你看到面前的阳光，却忘记了隐藏在背后的阴暗，凡事两面，我自当留心。”
来到宫门口，谢凭翻身上马，对着沐稳一抱拳，然后策马而去。
送别谢凭之后，沐稳再次回到御宴，可是却不见轩辕境。段渊走过来对沐稳说，轩辕境醉了，已经先行回旭阳宫沐浴休息，请沐稳去朝堂大殿稍等片刻，轩辕境有要事与沐稳相商。
被轩辕境弄得一头雾水的沐稳只能先前往朝堂大殿，这一个月来，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沐稳也忙得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缓一口气了。
朝堂大殿周围一个守卫的卫兵都没有，夜色下，放眼望去，无比空旷。
段渊帮沐稳推开朝堂大殿厚重的大门：“王爷，您稍等片刻，皇上马上就来。”
寂静空旷的朝堂大殿里，上千根蜡烛将殿内照得明亮，全都是红烛，而且都描绘着龙凤呈祥的图纹。看到这里，沐稳算是知道轩辕境要做什么了，登基这种大事，于他们来说，太过深刻，总要和私情混杂起来。
沐稳走到红烛前，伸手去拿起一旁的铁钎，然后将烛火拨亮。
听到殿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进，沐稳抬眼去看，只见轩辕境穿了一件轻薄的浅色睡衫，修长的发丝散落着，还带着刚刚沐浴完的香气。
那句话不错，相由心生，轩辕境似乎是一夜之间变得更美了，邪魅妖娆，即使是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妖娆绝美。
轩辕境走到沐稳身前，拉起沐稳的手往龙椅走去，待走到龙椅前：“坐下。”
沐稳听话的坐在了龙椅上，这段时间，虽然忙着登基的大事，但是夜阑人静，两人疲惫时也会来这里一起静静坐着，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坐龙椅不足为怪。
轩辕境却没有坐到沐稳身边，而是慵懒的坐在了龙椅前的软毯上，将头靠在沐稳的腿上，狭长邪魅的双眸静静的看着沐稳。
“穿那么少，我把外袍脱给你，别生病了。”沐稳是真的怕轩辕境生病。
“喂，你这个人啊，别那么死板好不好，我这是在勾引你呢，难道你不觉得很诱惑吗。这种时候，你不该想着我生不生病，而该想着怎么让我穿的更少。”
“玩情趣也不能不要命啊，前两日才刚刚化了雪，想玩情趣回寝宫去玩。”
轩辕境却不以为意的扯了一把轻薄的睡衫，半个香肩都袒露出来：“我答应过你的，要和你在龙椅上玩，今天不就是最好的日子吗。”
“我随口说的。”沐稳记得自己好像是随口这么说过一句。
“我才不信什么你随口胡说的鬼话，我不想知道你已经在几张龙椅上享受过，不过今夜，就多添在这一把又如何。”
“你有那么好心？”
“我也想玩啊，想想都很刺激，把一国君王压倒在龙椅上，我看你今晚能扛得住玩几次。”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说着就抬手去掀开沐稳衣袍下摆，然后褪下多余的衣物，低头含了上去。
玄国，西京城，圣贤书院。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杨珏依旧一个人坐在学堂里，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那个沐稳万年不变的位置。今日他让书院放了一天假，所有人不得留于书院中。
而他，下了早朝之后，就一直静默的坐到了现在。
今日早朝上，满朝文武对炎国轩辕境登基的事情讨论不休，无非就是一句话，轩辕境和沐稳珠联璧合，以后该如何应对炎国。有要先讨好暗中发展的，有要立场分明坚决不逢迎的，有要联合别国共同讨伐的……
一向在早朝上占据主场的杨珏，今日却异常沉默，就像听不见吵闹一样。
最后还是杨之陵问杨珏的意见，杨珏才回过神来，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一句从长计议，那些大臣这才看出杨珏对此事的态度，都不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七章 内斗
此时此刻，坐在椅子上的杨珏还在发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从早到晚，将曾经的事情想了多少遍，哪怕到今日，杨珏还是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不该是这样的啊。
记忆的最深处，应该是自己和沐稳在沂王府里悠闲安逸的过着小日子，每日温言细语，小打小闹，耳畔全是沐稳清冷的声线，睁眼就是沐稳的容颜。
……
“有时候，见到你，心情真的会好一点。”
…
“这幅样子你都亲得下嘴，满嘴的血腥味，要不要尝尝。”
…
“不能喝就别喝，下次我就把你丢在路边。”
……
杨珏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人家明明都已经说了对你从无认真，你当时也下定决心，觉得自己不会再留恋什么了。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啊，自己好像又再次重蹈覆辙了。
接到消息说他跟轩辕境造反时，心中最担心是他有没有受伤？得知他们成功之后，心中最担心的是会不会还有余党潜伏在暗中会伤害他？等轩辕境今日登基，心中所想，却是自己为何不能在他身边。
而且，就在今日，杨珏又接到了另一个消息，墨国与圣国开战了。
其实早在收到轩辕境要登基的消息之后，杨珏就知道张灵昭绝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当年张灵昭登基，沐稳和轩辕境可是送了四国围城之乱的搭理给张灵昭。以张灵昭锱铢必较的性格，绝对会送一份大大的回礼。
关于这一点，杨珏猜得出来，沐稳自然也知道，所以驻守炎国西边的轩辕璐一早就接到了轩辕境的旨意，在他登基前后的几个月，要严密防守，切不可让墨国有可乘之机。所以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张灵昭竟然会发动了对圣国的战争。
这大概就是张灵昭的手段了吧，既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拾轩辕境，那么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让等着看笑话的人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成大事者的风范，从大局出发，而不是拘泥于私人恩怨。
至于张灵昭为何要选择从圣国开始下手，那也是情有可原。
圣国君王连边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文稷，重新更名为连泓稷，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皇子看上去并无长处，所以九国中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但偏偏就是这个皇子，很快就挑起了一场骨肉相残的皇位之争。
从安插在圣国的间谍那里传回了消息是这么说的，连泓稷最开始的时候经常去问候照料连泓柯，极为恭敬孝顺，满朝文武都觉得这个皇子敦厚善良，连边也颇为欣喜，连泓稷就往连泓柯那里跑的更勤快了。
可是谁知，这兄友弟恭的把戏玩着玩着就玩到床上去了。
连泓稷一开始经常在连泓柯的流光宫过夜，也没有人多想什么，毕竟连泓柯腿脚不便，做弟弟的多照顾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事情发生变化是有一日早朝，连泓柯身有残疾所以不用上早朝，而让随侍的小太监记录下，再转述给他。可是那一日早朝，连泓稷却推着连泓柯去了，因为那一日早朝要商议的头等大事就是立储。
因为这一次的墨国入侵战给了天下太大的震撼，本以为炎国与墨国是势均力敌，没想到炎国却惨败，割地赔款，任由墨国独霸天下。圣国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立太子，然后以太子为首迅速壮大兵马，好应对战争。
如果连泓柯没有残废，那么圣国太子必定是他的，可是他都成这样了，也只能放弃他了。在其余的皇子中，连泓漠无疑是最优秀的，立他为太子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是那一日早朝，连泓柯却去了朝堂，然后在朝堂上保举连泓稷为太子。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连泓稷来路不明大家就不说了，这样一个没有家世背景，又没有才干武功的皇子，安安心心的享一世富贵就好了，争什么皇位？
可是有连泓柯的保举支持，谁也不敢轻易站出来反对。别看连泓柯整日眉开眼笑对谁都亲善和乐，但是整个圣国，大家宁愿得罪趾高气昂的连泓漠，也绝不敢得罪连泓柯。连边没有当场给出答复，只说改日再议。
连泓漠一党这一下完全懵了，在他们心里，连泓柯一直很喜欢和支持连泓漠这个弟弟啊，连兵权都是主动想让，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要去帮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弟。以连泓柯之英才，断不会被蛊惑，那么其中肯定有原因。
退朝之后连边就把连泓柯给叫走了，谁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从那之后，连边确实开始偏向连泓稷了。不只让连泓稷开始进朝堂听政议事，也开始让连泓柯带着连泓稷批阅一些奏章，甚至开始给连泓稷兵权。
从那以后，连泓稷几乎就整日整夜的留在流光宫了，朝中大臣也开始见风使舵了。连泓漠似乎是找过连泓柯几次，但是都脸色不佳的离开。
以连泓稷和连泓漠两派为首的皇位争夺战打了起来，在朝堂上互相打压异党，在朝堂下暗派杀手互相残杀，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可是英明如连边都不闻不问，好像那些血雨腥风都没有一样。
一场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把整个朝野都虚耗得一场疲惫，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的自掘坟墓一般。就在双方斗红了眼的时候，连边一道圣旨降下，立连泓稷为太子，而连泓漠交出兵权。
传回来的消息上说，连泓漠发疯一般去找连边，在殿外歇斯底里的吼叫哭喊，要连边给他一个解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最后好像是连泓稷推着连泓柯来了，连泓柯跟连泓漠说了一句话。
“看看我今日的样子，你觉得你还配得上什么解释吗。”
外人也许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杨珏回想一些往事就懂了。
……
“去赈灾，刚好地震，结果疏散的时候被乱民挤倒了，房屋倒下来压的。”
…
“你太看不起苏郢和连泓漠了。”
“啊？什么意思啊？我没有看不起，我是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你告诉我什么叫好人？”
……
也许人心就是如此难测，在他们那些人的游戏里，你永远不知道哪句话里暗藏着什么深意。杨珏也是时至今日才将前因后果联想起来，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曾经错过了怎样的惊天秘密。
连泓漠表面对连泓柯恭敬，实际上却暗害连泓柯，害得连泓柯终身残疾。连泓柯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对连泓漠亲近，实际上早把一些看得透彻。
因为圣国的这次朝廷内斗，人心虚浮，正是动摇的好时机。
于是张灵昭下手了，打了圣国一个措手不及。
墨国派张少凌出战，圣国却再一次震惊了世人，派的竟然是连泓漠。按理来说，连泓漠现在哪里有心思带兵出战，可是连泓漠却带着军队汹涌而来，给了张少凌一个迎头痛击，现在两国还在紧张对峙着。
对于这一点，杨珏始终不明白，连泓漠究竟靠什么支撑才能如此不要命啊？
陆珺琛轻而易举就解开了杨珏的困惑：“所以说连泓柯聪明绝顶，他真是太会利用人了。连泓漠已经没有争夺皇位的希望了，现在让他带兵出征，正是给了他不断要兵权壮大自己的机会，他岂会放过。”
“但是前提是打退了敌军，然后才能回去逼宫。连泓漠就算知道这是连泓柯的陷阱，但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连泓柯以连泓漠对皇位的野心和走投无路的一线生机来让连泓漠卖命，要把连泓漠敲诈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就算连泓漠有一百种故布疑阵巧妙逼宫的办法，连泓柯想必早就有一百零一种让连泓漠死无葬身之地的办法。”
杨珏又不解：“同样都是亲儿子，连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八章 在这里把你娶了
陆珺琛笑笑：“后宫啊，不是因为哪个女人生了好儿子就可以富贵通天，相反，正是因为帝王宠爱才能生育，也是因为帝王宠爱孩子才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帝王家的孩子太多，心中所中意的，往往只是那么一两个，其余的，也许一年半载都未必想得起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沐稳为你生了一个孩子，你的嫔妃们又为你生了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在你心中的区别在哪里。”
“恐怕在你眼中，其他的都是多余的，要是敢稍微觊觎一点你心爱之人孩子的东西，你会毫不留情的全部毁掉。”
“文婉儿与连边少年定情，就跟你父皇母后一样，这是其他为了皇权利益而娶的女人绝对无法相比的。更别说连泓漠害得连泓柯终身残疾，连边只怕恨不得将连泓漠千刀万剐，还怕他死得太轻松了。”
这一下杨珏明白了，若是沐稳真的为他生一个孩子，结果却被另一个人的儿子给害得终身残疾，那么自己只怕会杀得毁天灭地。
所以啊，别说什么都是同根兄弟，都是自己的孩子，一碗水是绝对端不平的。杨珏自己就深有体会，只是，他是被宠爱的那一个。
杨珏又问了陆珺琛：“连泓稷呢？我当初与他认识的时候，干净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毫不夸张，比我当年还蠢。就连沐稳也对他好，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我的太子殿下啊，别把你和沐稳对别人的感情放在一个台阶上，也别把你和沐稳看人的眼光摆在一起比较，你看到的沐稳的好，未必是真的好，你所看到的一切，也未必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不认识那个连泓稷，也不知他原来究竟如何，但是如今的他绝对不会比我们砚台里这片墨汁干净多少。而且，连泓柯才是幕后操纵者，大家都在议论连泓稷如何不知廉耻的以色侍人，大家就不想想，连泓柯什么美人得不到，为何偏偏就是连泓稷，里面究竟有多少是非曲直又有谁知道？”
确实，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所有人骂的都是连泓稷，都是因为他妖媚惑人，所以才让亲兄弟反目，所以才让圣国出现危机，尤其是民间，对他恶评如潮，都说他是天降妖星，只怕会亡国。
可是连泓柯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又岂会在意连泓稷如何给他暖床，更不会因为这点美色就保举连泓稷当太子，世人都被误导了。
经过陆珺琛这么一点拨，杨珏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一直在沉思的杨珏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进，再这么坐下去，天都要亮了 ，那些来上早课的学生若是看见了，又该妄自揣度一番。
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杨珏的肩头，杨珏这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琛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我爹的吩咐去东宫给你送点东西，夜笙就说你压根没回去，他们也不知你去了哪里，我就猜，你大概会在这里。明日又要纳妃的人，还坐在这里发什么呆。”陆珺琛坐到了杨珏的身边。
经过杨珏帮江家治好了江雪寒的天花之外，江群已经对杨珏马首是瞻了，还未等杨珏开口，便要将江月婉送给杨珏为奴为婢报答杨珏的恩情。这话里的意思其实明白得很，杨珏自然就笑纳江群的美意了。
不过杨珏也觉得亏欠楚寒夕不少，再者以后素螺生了孩子，那么杨雪吟也该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所以杨珏明日一起纳两个妃子，也算是大喜事一件。
杨珏自嘲的笑笑:“别人忙着登基，我忙着娶妻，别人靠表弟，我靠女人。”
“什么靠不靠的，这是共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帮你把陆家的兵权也拉过来了，你好歹给了江月婉一个名分，我又有什么呢。”
“琛儿，你心中清楚，别人都是有名无实。”在杨珏心里，真的谈及真情实意的话，只对沉夙和陆珺琛有几分吧，别的人都有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
“人生在世争的不就是一个名分吗，百年之后，还有谁会知谁的虚情假意又或者是谁的情真意切，不过都是以名分来算情义。何况，你所说的‘实’又在哪里呢，像你这样隔三差五的甩个脸色？还是毫不避忌想着另外一个人？”
“你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却在嘴上挂着如何真心，难道我就该比那么几个女人多几分你的所谓心意而高兴吗？”
杨珏轻轻叹了一口气：“琛儿，我现在想他不是因为爱他，其中还有很多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感觉，我也说不出那么什么。有人说，爱就爱，恨就恨，这是何其简单的事情。可是啊，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尤其是这样时不时的做出一些事情来拨动你的心弦更好，你心痒难耐，却又压抑自己不要再自贱，冰火两重天啊。可是啊，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永远没有真相和结局的，往往都熬不过时间消散了。”
杨珏又笑笑：“是啊，什么都不及岁月无声残忍，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已。琛儿，你刚才说我一个接一个的娶，可是你也想娶了，无妨，你说说是哪家姑娘，我都帮你娶回家，免得你念叨。”
“此话当真？”陆珺琛明眸一转。
“自然当真，君无戏言。”
陆珺琛唇角一勾：“我此生唯一想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九公主。”
“琛儿，其他事情我能允你，此事只怕不行。”
“有何不行，来吧，今晚我就在这里把你娶了。”说着就起身去站在杨珏面前，俯身低头去亲吻杨珏，不像往常一样缠绵，却像初次尝试一样温柔。
……
“这不是梦，这是我还你的洞房花烛，一个我尽全力给得起的洞房花烛。”
……
“有时候让你做主真的是为难你，还是我来吧，免得待会我的酒都要洒了。”
……
“暂且不说你有多痴人说梦，何况我与延沂早就天地为媒互定终生，红绸洞房合卺红烛，此生此世又岂会再嫁他人。”
……
杨珏恍然惊醒，将脸转向一侧，避开了陆珺琛。
陆珺琛不解的看向杨珏：“怎么了？”
“没事，只是太累了，明日还有事情，我想回去休息了。你也一起走吧，等忙完这一阵咱们再找时间好好放松一下。”杨珏起身绕开陆珺琛就往外走。
小全子却在这时慌忙的跑了进来：“殿下，宫里来人请您即刻进宫去。”
“出什么事情了？”
“不知，前来的公公只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杨珏这一下也不用再顾虑陆珺琛的心思了，有了正当的借口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过他实在不知，天都快亮了，宫里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来宣旨的太监路上终于跟杨珏说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六皇子杨赋的母妃淑妃被八皇子杨焉给杀了，事情的起因是淑妃近日心情不好，说白了就是因为杨赋主动退出争夺皇位的战争，淑妃私下里近乎要跟杨赋断绝关系了。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去御花园里闲逛，遇到了杨焉的随身侍从。
这个小太监跟了杨焉很多年，从杨焉还小的时候就照顾杨焉了，也算是杨焉的宠奴之一，而且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淑妃现在看哪个皇子都不顺眼，可是又动不了位高权重的皇后或者杨珏，所以只能给四皇子杨昕脸色，或者刻薄八皇子杨焉几句。如今看见杨焉的宠奴，正好拿来撒气，便开始找茬，几句话不对就将人绑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九章 江山
杨焉见宠奴不回去，得知宫中发生的事情，就去找淑妃理论。
可是淑妃咬死了那个小太监早就回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杨焉火冒三丈，便命人搜宫。淑妃也怒了，立刻差人去请杨之陵和杨赋，要他们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要严惩杨焉。
一搜宫就搜到了那个小太监，被藏在花园的水池里，差一点就要被淹死了。满身的伤痕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他最后撑着一口气指证淑妃，淑妃要他暗害杨焉，暗中帮杨赋重新□□，小太监不听话，所以惹恼了淑妃。
淑妃理所当然的承认，还说她一辈子斗不过辛苓就算了，他儿子斗不过杨珏也算了，但是其他皇子也绝不能比他们母子好，看杨焉能将她如何。
在淑妃看来，小太监只是一个奴才，一条贱命。可是在杨焉看来，小太监却是他的亲人，一怒之下的杨焉从侍卫手里夺过刀，杀死了淑妃。
刚好杨之陵和杨赋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杨焉一刀将淑妃的人头割下。
飞出来的人头还滚落到杨之陵和杨赋的脚边，杨之陵当场就被吓得昏厥过去，杨赋下令将杨焉收入天牢。宣了御医之后又派人来请杨珏去主持大事，杨之陵出事，杨珏作为太子理应主持大局。
听完事情始末之后，杨珏简直是哭笑不得，别人家的表弟心心念念帮别人夺取皇位安定江山，自己的兄弟整日吃饱了闲着没事撑得慌，隔三差五的就要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才善罢甘休吗。
进宫之后辛苓和风扬守在杨之陵床侧，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等着苏醒过来。杨焉带着那个满身伤痕的小太监跪在殿外，杨赋也是如此。
杨珏带他们三个到偏殿说话，现在大家都等着杨珏做出个决断来。
明明在这种时候，杨珏的心情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又想起沐稳了，又想起在滇国墓道里沐稳逼他选择道路的时候。有些事情你无法依靠任何人，也无法逃避，所有人都看着你，都等着你的最后决断。
“事情的始末本宫已经听了个大概，虽然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这终究是我们的家务事。淑妃滥用私刑犯错在先，但是罪不至死。”
转而看向杨焉：“八哥一怒之下犯了大错，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也要承担起一个责任。六哥，淑妃是你母妃，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杨赋看了杨焉一眼：“就如太子殿下所言，八弟犯错是情有可原，本王虽然悲痛欲绝，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全由太子殿下定夺吧。”
其实杨珏一开始就看出了杨赋这个‘悲痛欲绝’的态度了，若是杨赋真的要闹，直接把淑妃的尸体一起抬着来，绝不会跟没事人一样等着杨珏来。淑妃的性子杨珏也清楚，杨赋未必对这个母妃感情深。
倒不是说杨赋铁石心肠，只是太过聪明的人往往都看得太开，理性多了就容不下那么多感性。杨赋平日里对淑妃也恭敬孝顺，只是在这种事情上，杨赋绝不可能做出一个大孝子是非不分的争执，否则，就不是杨赋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杨珏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决断，他不需要做一些无所谓的事情。何况，就算杨赋心中有极大恨意，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杨焉落井下石，他会等到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时候，再让杨焉十倍偿还。
杨珏又看了杨焉一眼：“八哥对此事可有何辩解？”
“太子殿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要领受什么惩罚都好，只求太子殿下开恩饶了玉书，他因为我才受这些苦，我已经拖累他太多。若是太子殿下肯饶了他，我在这里先叩谢太子殿下的大恩了。”说完之后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杨珏看向了跪在旁边的小太监，瘦小单薄的身体上衣衫都被鞭子打烂了，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你叫玉书？”
“回禀太子殿下，此名是八皇子给奴才取的。”
“你很有本事啊，本宫的八哥竟然为你杀人。你说，若是你哪一日想当太子了，八哥是不是也要为了你而铲除本宫呢，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玉书将头埋得更低：“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求太子殿下饶了八皇子，这一切都是因为奴才，太子殿下只要杀了奴才就可以永绝后患。”
“你们倒是情深意重，让本宫当坏人。怪不得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宫身为太子也难断啊。天都亮了，本宫今日还要纳两位爱妃，既然是大喜的日子本宫也该讨个吉利，即日起，罚八哥去看守陵园，未经宣召，不得入西京城。玉书一并受罚，伺候八皇子终老。”杨珏的唇角上扬了一抹弧度。
杨焉和玉书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杨珏，这哪里是处罚，明明就是恩赐。以后杨焉虽然不能再牵扯朝中利益富贵，但是也可以逍遥富贵一生了。
就算将来杨赋要找他算账，可是陵园遥远，杨赋还能跑到陵园去兴风作浪？何况还有玉书一并陪在身边，再也不用因为别人的闲言细语而分开。
“谢太子殿下！”两人一齐向杨珏磕头。
“六哥可觉得有何不妥？”
杨赋脸上神色如常：“谨遵太子殿下意旨。”
“六哥和八哥都退下吧，玉书留下，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说一说。”
杨焉脸色一变，可是也不能反驳，只能给了玉书一个眼神之后退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杨珏让玉书也离开了，本来他还不想让玉书走，聊得正高兴，但是唐明过来说，杨之陵醒了，让杨珏过去。
“小九，你做得对，以前你还没去炎国之前，朕就想着要怎么帮你安置好你这八个兄长，就算全部贬为庶人大概也无法让朕安心。”
“可是如今有你，就算他们全都在你身侧也无妨。想要笼络人心不得不慈悲，可以任意杀伐，却仍旧慈悲，这才是王者之路。将玄国的江山交给你，最开始是因为你的仁慈，如今，是因为你选择仁慈。”
“小九，父皇累了，父皇知道你的雄心壮志，父皇若是再挡着你的路，就真的是一辈子都在拖累玄国了。待会早朝，朕就宣旨退位。”
杨珏一怔：“父皇？”
“什么都别说了，父皇知道你要说什么，父皇都明白的。你也该想通一点，父皇老了，想多陪陪你母后，这天下，就交给你了。”
“尽你自己的力去做就好，不要想着不要辜负父皇的期望，也不要想着不要辜负别人的期望，你只要做到不辜负自己的期望就好。即使真的做不好，还有父皇在你背后呢，什么都不用怕，放手去做吧。”
杨珏喉头哽的难受，曾几何时，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也是不离不弃的始终站在自己身后，可是最终离去。
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从一开始不离不去的陪在自己身边。
在心底暗暗发誓，可以辜负天地，可以辜负自己，绝不可以辜负他们。
“父皇，儿臣，会尽力的。”杨珏的语气无比沉重。
杨珏在他二十二岁这一年阳春三月终于登上皇位，这一年，西京城的桃花开得甚为娇艳。他站在城门上，望着满城桃花雨，目光里是世人看不懂的深沉。
陆珺琛被封为吏部侍郎，站在杨珏身侧：“暮春酥风曲，敢为天地序。三月桃花雨，乱世奏笙竽。山河曾碧血，白丁着寸缕。十五离国质，孤影越千峪。紫薇凌太虚，七星归正局。赤雀涅炎生，九方心同举。万枝抽新绿，双珏雕成玉。岁暮即近戌，雄心南望去。”
诗里的意思太过明显，杨珏静默的闭上了双眼。
“琛儿，这诗何名？”
“《江山》！”
“《江山》？很好，与那首《雪吟》倒是相得益彰，合起来就是江山雪。一首在西京城大雪封疆时写，一首在西京城桃花倾城时写，琛儿，陪我望一世江山吧，直到我们再也望不了的那一天。”
陆珺琛将头轻轻靠在杨珏肩上：“好。”
城楼上的桃花飘落，散在他们两人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章 明山城大捷
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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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沐稳说的并没有错，当初四国围城之乱的胜利虽然是沐稳天纵奇才和轩辕境默契配合，但是都逃不开天时和人和。张灵昭刚刚篡位根基不稳，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再加上其余几国的同时发兵，气势上早已完胜。
经过几年休养的墨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张少凌有着不输于轩辕境的军事天赋，精兵强将，以及强大的国力，这仗确实难打。
沐稳看轩辕然不说话，然后继续说：“以秦风的实力，举国之兵或许可以和张少凌血战一场，可是秦风已经是炎国如今最勇谋的成气候的大将，跟墨国决一死战，只怕是两败俱伤。其余国家大可以趁火打劫，炎国撑不住的。”
“或许你要说，大不了就跟墨国同归于尽，反正墨国也绝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墨国有张氏兄弟，炎国，只有你和轩辕策两个情深意重的父子。”
“张氏兄弟都是能文能武，而且雄才大略，能够与我为敌的人，本身就要足够强大。你和轩辕策呢，只会耍一些阴谋诡计的小聪明，败在张氏兄弟手里不足为怪。当然，你也可以说，宁愿毁在你们手里，也不给轩辕境。”
“于你们这些人，根本不知何为家国天下，你们只知王权势力，只知自私享乐。我扶持轩辕境并非是因为他是我表哥，他若是跟你一样无能，还痴心妄想什么王图霸业，我只会给他两巴掌，让他安分守己好好活下去。”
“任何人都可以有理想，但是不是害人害己的痴心妄想。”
“天亮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轩辕然被沐稳的一席话给说的哑口无言，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才抬起头：“去哪里？”
“去拜祭一下你死去多年的大哥。”沐稳仰头望向夜空。
雪下的更大了，仿佛要将整个尘世都淹没，天也快要亮了。
皇宫内，大局已定。
轩辕策坐在旭阳宫的正位上，目光低垂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轩辕境。宫人们都跑完了，他却没有走，似乎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轩辕境前来。
宋梓犀出声提醒：“境儿，先让人将他软禁起来吧，天快要亮了，外面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处理。万一他在此设下什么埋伏就不好了。”
“梓犀啊，你以前可是那么实诚讨朕喜欢的孩子啊，怎么如今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你们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朕还能做什么呢。”轩辕策讽刺的笑笑，既像在嘲笑自己，又像在嘲笑宋梓犀。
“那是因为我以前相信虎毒不食子，更是因为我相信炎国坚不可摧。可是境儿被废的真实理由竟然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私人情绪，而炎国竟然那么脆弱。谋害忠臣，囚禁亲人，以私情来决断国家大事，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君！”
“闭嘴！闭嘴！”轩辕策忽然大声的吼了起来。
柳言旭冷漠的看了轩辕策一眼：“前朝几位文武并重的皇子都争斗而亡，他作为唯一剩下来的，除了他还能是谁。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最怕的恰恰也是别人戳他的这个痛点，不敢面对自己的无能，只能去残害有能之人。”
轩辕境轻声开口：“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五章 同享江山
宋梓犀立刻阻拦：“不行，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诡计？”
“无妨，你们都退到外面去，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跟他以父子身份相处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轩辕境又朝轩辕策走了几步。
柳言旭示意宋梓犀不要再说话了：“我们出去吧，就守在外面。”
等殿内只剩轩辕策和轩辕境之后，轩辕策抬眼无力的看着四周，一夜的劳累和绝望，满眼红丝，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境儿，这个江山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里啊，朕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我尽力而为。”
“杀了沐稳。”
轩辕境冷冷一笑：“你开玩笑也挑一挑场合吧，这种时候了还要痴人说梦。”
“我没有开玩笑，而是真心真意的求你。朕一直阻挠你跟沐稳过于亲密，其实并不简单的是因为他可恨，而是另有隐情。朕早年间得遇一高僧，他告诉朕，炎国江山会毁在一个‘姓中带木’的人手上。”
“‘姓中带木’？就因为延沂姓沐，而且姓氏中有木，你就认定了延沂会毁灭炎国江山？若如你所说，那么杨珏的杨里面也带木啊。”
“而且沐家在炎国这么多年，要毁的话毁多少次都够了，延沂想要取而代之我更不会有异议，何来毁之一说。你睁大眼睛看看，杨珏已经被封太子了，而且铁腕肃骨大肆重整玄国，正在一步步逐渐壮大。”
“杨珏有今时今日，你轩辕策才是最大的功臣，先是让他进圣贤书院读书，然后又允许他离开陵川去凌音谷学艺，父皇啊，即使最后炎国江山毁了，那也不是毁在一个预言手里，而是毁在你手里。”
轩辕策一怔：“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那孩子，一定是沐稳，一定是沐稳。”
轩辕境走到轩辕策面前，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手一扬，狠狠划过轩辕策的咽喉，鲜血溅出来，洒在轩辕境的脸上。
“父皇，您从来没有爱过儿臣，可是儿臣却一直以真心待您。而且，儿臣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的欺骗和背叛，父皇一路走好。”
轩辕策满眼的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有料到轩辕境会杀他，这种风口浪尖上，至少也要留住他的性命来堵住悠悠之口。
“父皇，安心走吧，儿臣真的觉得多看你一眼都恶心，所以就算延沂千叮咛万嘱咐要留下你的性命，儿臣依然先行送你上路。”
轩辕境将手中瓷片塞到轩辕策手中，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一直守在外面的宋梓犀和柳言旭看见轩辕境终于出来了，两个人都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意外。越是近在咫尺，他们越是提心吊胆。
下了一夜的雪在黎明前终于停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隐隐带着红霞，很快就天亮了。
“梓犀，言旭，我，不对，是朕！朕从小在皇宫长大，在旭阳宫外看日出也不止看了一次，今日明明没有日出，还是阴沉沉的天，可是朕却觉得最美。你们两个是陪朕一起看美景的人，以后也要看一辈子。”
两人齐齐跪地：“誓死效忠皇上！”
“父皇自尽了，此事先不要声张，百官们也该醒了，咱们过去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满脸惊愕，但是也不能多问，只能随着轩辕境离开。
一个月之后登基大典颇为热闹，毕竟杀戮血腥太重，搞得喜庆热闹一些也可以挡一挡怨气。没有人敢提轩辕策的大丧，仿佛轩辕境的登基大典就是为了昭显轩辕策丧礼的凄凉。
登基之后的封赏大典，又是改朝换代的一番梳洗。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次沐家又要出一个丞相了，沐稳从此之后与轩辕境珠联璧合，天下九州还有何惧。所以沐稳这个丞相之位也是众望所归，九国的蠢蠢欲动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沸腾的巅峰，不可能继续安乐了。
不过，事情却并非大家预料的那样，一开始就不一样。
首先封赏的是沐唐，封为贤国公，这也是沐唐辞官养老的心愿。不过沐唐依旧享有进出朝堂的权力，轩辕境还请贤国公为国祈福，常年居于忘川寺。又赏赐忘川寺诸多殊荣，重建山门，重塑佛祖金身。
接下来的封赏就让大家吃了一个大鳖，丞相依旧是沐家的，但是封赏的不是沐稳，而是沐同悼。赐兵权，辖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温采宁任刑部尚书，宋梓犀为御北大将军，秦风为忠国大将军，柳言旭为兵部侍郎兼骠骑大将军，柳蔺之为兵部尚书，加封靖忠候，世袭三代，古君弋为国师……
从正午封赏到下午，就连御膳房的小学徒都封赏到了，依旧没有沐稳。
文武百官的心里都直打鼓，这皇上也太调皮了，知道用大戏压轴，省得大家听得昏昏欲睡。虽然封赏本来就是一个无聊的过场，但是也不得不听。
终于等阿猫阿狗都封赏完了，大家的精神也来了，总算到沐稳了。
年轻俊美的帝王威仪不凡的坐在龙椅上，精致华丽的帝冕垂下流光玉藻，一身龙袍霸横生，自成一番天地风华。狭长邪魅的眼眸一直看着俊立于堂下的沂王，似乎他也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最后的大戏。
故而轻声开口：“不知沂王可有何心仪的差使，也好替朕分分忧。”
沐稳上前一步：“启禀皇上，皇上有何差使，微臣都愿意效忠。”
“容朕想想啊，这宫中还有什么空缺？”然后便真的沉思起来，好像真的没有想好沐稳的封赏，所以临时来想。“哦！对了，朕想起来了，朕的宫中还缺一个正宫皇后，不知沂王是否满意？”
满朝文武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只差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沐稳没有抬头，清冷的声线却带着最后忍耐底线的寒冷：“微臣没有听清楚，烦请皇上再？说？一？遍？”
轩辕境立刻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邪魅笑容，正襟危坐，不敢再继续开玩笑了。满朝文武看到此状，皆低声笑了，这下大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家教甚严。
“段渊，宣旨。”因为照顾茗妃，且追随茗妃不离不弃，而被封赏赐名的小渊子立刻眉开眼笑的打开另一道圣旨。
“沂王沐稳，天纵奇才，少年国士，智勇双全，册封为皇太弟，若朕仙游，沂王沐稳继承皇位，不得有异议。”
这一下百官的眼珠子真的要掉出来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啊，亲兄弟有此封赏还说得过去，表兄弟怎么可以如此封赏？
“封太尉，执掌陵川十万禁卫军大权，可自由佩剑出入皇宫各处，享有皇家所有特权。见其九罗璧形同见朕，遇事可先斩后奏，可代朕批红，免除日日早朝。”
这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说炎国的江山是两人同坐吗？
“江仑城周围十城，皆划入沂王封地，爵位世世代代传袭，享有东宫太子俸禄。江仑城即日更名为汶荆城，在汶荆城内修建沂王府，可同东宫规格。”
这简直是违反祖制了，九国从百年前均立下了规矩，异姓王封王不封疆，就是为了防止异姓王拥兵自重，犯上作乱。江仑城周围十城可是炎国最富饶之地，如此一来，直接将半壁江山都给了沐稳。
而且，这汶荆城的谐音寓意，只要不傻的大臣都明白。
“天下第一大江九江流入炎国境内的江水，更名为沂江，钦此。”
早已经跪在地上听旨的沐稳朗声开口：“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轩辕境立刻走下白玉台阶，走到沐稳面前弯腰扶沐稳，低声在沐稳耳边说：“沂王也万岁。”
一如当年沐稳封王，他在城门口也是这般玩笑。
一起千岁，一起万岁，生生世世，从开始，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六章 龙椅上
晚上就是奢华的御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沐稳无疑是推不掉的，他现在风头这般大，大家恨不得多巴结一个眼神也好啊。当然了，要结亲的就更不少了，一个个都是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却被纡尊降贵，哪怕是进府为奴为婢也好，就算是擦地都可以啊。
所以轩辕境在御宴上又宣布了一件事：“先皇大丧，朕实在痛心，朕要为父皇尽些孝道，就守孝三年吧，沂王是先皇的侄子，也陪朕守孝三年。”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轩辕境打的什么主意，守孝三年的意思就是，三年之内他和沐稳都不可以娶妻纳妾，不可以办喜事。虽然轩辕境是别有用心，但是对他来说也算是狠了，一个帝王后宫就两个妃子，还三年不准再有。
沐唐和沐同悼本来是想阻拦的，两个长辈的眼神里迫切的写着，你们两个别太过分了！但是又一想，轩辕洛和沐君辞不是好好的吗，先忍了吧。
轩辕境看沐唐和沐同悼没有阻拦，心中也小小的窃喜着。
端了酒杯来向沐唐和沐同悼敬酒，然后低声在沐唐耳边说：“多谢外公成全。”
“你小子只怕还嫌弃外公成全的不够，是不是想着三年之后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没了，然后你再守三年？”沐唐虽然是责备，脸上却笑意盈盈。
“境儿哪敢，外公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哼，我这把老骨头就努力给你们撑三年，满意了吧。”
御宴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谁都没有注意到，以醉酒为借口出去吹吹风的沂王却迟迟未归。就连轩辕境都被一众大臣给灌得意乱神迷，应接不暇。
通往宫外的路上，沐稳送谢凭离开。
“小师傅，别再送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你竟然有用得着我帮忙的时候。”谢凭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即使轩辕境封赏了他闲职和厚禄。
“世事无常，也许将来还要你帮忙。”
“只要不涉及你和云归的事情，我都帮。”
“放心吧，就算来日我跟师兄要决出胜负，我们都不会伤害彼此的，也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师傅为难。替我带句话给师兄吧，墨夷唯和楚颂逸必须杀。”
谢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这种后患绝不能留，可是他们两个非要遵从着约定，坚决不伤害他们二人的性命，我劝了几次都没用。”
“师兄或许是宅心仁厚，可是沈酥棠绝对是没有折磨够，他觉得让墨夷唯死了太便宜他了。墨夷唯在辰国经营多年，不得不防，找个机会，帮师兄铲除后患，想必师兄绝不会怪罪于你，至于沈酥棠，从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吧。”
谢凭无奈的笑笑：“沈酥棠这辈子最看不顺眼的四个人，其中三个都跟云归有关，墨夷唯就不用说了，其次就是你这个师弟，然后是我这个异姓兄弟，最后是楚颂语那个亲兄弟，可偏偏云归就是最护着这三个人。”
“沈酥棠小时候就钟情于师兄，他一开始就认出了师兄的真实身份，却步步为营将计就计，我那个傻师兄还兢兢业业的小心应付。”
“云归不是傻，只是太过宅心仁厚，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喜欢他。”
沐稳默然，是啊，比起他，所有人都必定更倾向喜欢暮云归。
“小师傅，虽然眼第一步大局已定，但是从今往后才是艰难，眼下轩辕境确实感激你宠爱你，但是世事变化无常，你也要多加小心。”
“我最不信的就是好话，最不喜欢的也是盛景，就像你看到面前的阳光，却忘记了隐藏在背后的阴暗，凡事两面，我自当留心。”
来到宫门口，谢凭翻身上马，对着沐稳一抱拳，然后策马而去。
送别谢凭之后，沐稳再次回到御宴，可是却不见轩辕境。段渊走过来对沐稳说，轩辕境醉了，已经先行回旭阳宫沐浴休息，请沐稳去朝堂大殿稍等片刻，轩辕境有要事与沐稳相商。
被轩辕境弄得一头雾水的沐稳只能先前往朝堂大殿，这一个月来，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沐稳也忙得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缓一口气了。
朝堂大殿周围一个守卫的卫兵都没有，夜色下，放眼望去，无比空旷。
段渊帮沐稳推开朝堂大殿厚重的大门：“王爷，您稍等片刻，皇上马上就来。”
寂静空旷的朝堂大殿里，上千根蜡烛将殿内照得明亮，全都是红烛，而且都描绘着龙凤呈祥的图纹。看到这里，沐稳算是知道轩辕境要做什么了，登基这种大事，于他们来说，太过深刻，总要和私情混杂起来。
沐稳走到红烛前，伸手去拿起一旁的铁钎，然后将烛火拨亮。
听到殿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进，沐稳抬眼去看，只见轩辕境穿了一件轻薄的浅色睡衫，修长的发丝散落着，还带着刚刚沐浴完的香气。
那句话不错，相由心生，轩辕境似乎是一夜之间变得更美了，邪魅妖娆，即使是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妖娆绝美。
轩辕境走到沐稳身前，拉起沐稳的手往龙椅走去，待走到龙椅前：“坐下。”
沐稳听话的坐在了龙椅上，这段时间，虽然忙着登基的大事，但是夜阑人静，两人疲惫时也会来这里一起静静坐着，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坐龙椅不足为怪。
轩辕境却没有坐到沐稳身边，而是慵懒的坐在了龙椅前的软毯上，将头靠在沐稳的腿上，狭长邪魅的双眸静静的看着沐稳。
“穿那么少，我把外袍脱给你，别生病了。”沐稳是真的怕轩辕境生病。
“喂，你这个人啊，别那么死板好不好，我这是在勾引你呢，难道你不觉得很诱惑吗。这种时候，你不该想着我生不生病，而该想着怎么让我穿的更少。”
“玩情趣也不能不要命啊，前两日才刚刚化了雪，想玩情趣回寝宫去玩。”
轩辕境却不以为意的扯了一把轻薄的睡衫，半个香肩都袒露出来：“我答应过你的，要和你在龙椅上玩，今天不就是最好的日子吗。”
“我随口说的。”沐稳记得自己好像是随口这么说过一句。
“我才不信什么你随口胡说的鬼话，我不想知道你已经在几张龙椅上享受过，不过今夜，就多添在这一把又如何。”
“你有那么好心？”
“我也想玩啊，想想都很刺激，把一国君王压倒在龙椅上，我看你今晚能扛得住玩几次。”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说着就抬手去掀开沐稳衣袍下摆，然后褪下多余的衣物，低头含了上去。
玄国，西京城，圣贤书院。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杨珏依旧一个人坐在学堂里，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那个沐稳万年不变的位置。今日他让书院放了一天假，所有人不得留于书院中。
而他，下了早朝之后，就一直静默的坐到了现在。
今日早朝上，满朝文武对炎国轩辕境登基的事情讨论不休，无非就是一句话，轩辕境和沐稳珠联璧合，以后该如何应对炎国。有要先讨好暗中发展的，有要立场分明坚决不逢迎的，有要联合别国共同讨伐的……
一向在早朝上占据主场的杨珏，今日却异常沉默，就像听不见吵闹一样。
最后还是杨之陵问杨珏的意见，杨珏才回过神来，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一句从长计议，那些大臣这才看出杨珏对此事的态度，都不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七章 内斗
此时此刻，坐在椅子上的杨珏还在发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从早到晚，将曾经的事情想了多少遍，哪怕到今日，杨珏还是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不该是这样的啊。
记忆的最深处，应该是自己和沐稳在沂王府里悠闲安逸的过着小日子，每日温言细语，小打小闹，耳畔全是沐稳清冷的声线，睁眼就是沐稳的容颜。
……
“有时候，见到你，心情真的会好一点。”
…
“这幅样子你都亲得下嘴，满嘴的血腥味，要不要尝尝。”
…
“不能喝就别喝，下次我就把你丢在路边。”
……
杨珏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人家明明都已经说了对你从无认真，你当时也下定决心，觉得自己不会再留恋什么了。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啊，自己好像又再次重蹈覆辙了。
接到消息说他跟轩辕境造反时，心中最担心是他有没有受伤？得知他们成功之后，心中最担心的是会不会还有余党潜伏在暗中会伤害他？等轩辕境今日登基，心中所想，却是自己为何不能在他身边。
而且，就在今日，杨珏又接到了另一个消息，墨国与圣国开战了。
其实早在收到轩辕境要登基的消息之后，杨珏就知道张灵昭绝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当年张灵昭登基，沐稳和轩辕境可是送了四国围城之乱的搭理给张灵昭。以张灵昭锱铢必较的性格，绝对会送一份大大的回礼。
关于这一点，杨珏猜得出来，沐稳自然也知道，所以驻守炎国西边的轩辕璐一早就接到了轩辕境的旨意，在他登基前后的几个月，要严密防守，切不可让墨国有可乘之机。所以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张灵昭竟然会发动了对圣国的战争。
这大概就是张灵昭的手段了吧，既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拾轩辕境，那么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让等着看笑话的人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成大事者的风范，从大局出发，而不是拘泥于私人恩怨。
至于张灵昭为何要选择从圣国开始下手，那也是情有可原。
圣国君王连边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文稷，重新更名为连泓稷，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皇子看上去并无长处，所以九国中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但偏偏就是这个皇子，很快就挑起了一场骨肉相残的皇位之争。
从安插在圣国的间谍那里传回了消息是这么说的，连泓稷最开始的时候经常去问候照料连泓柯，极为恭敬孝顺，满朝文武都觉得这个皇子敦厚善良，连边也颇为欣喜，连泓稷就往连泓柯那里跑的更勤快了。
可是谁知，这兄友弟恭的把戏玩着玩着就玩到床上去了。
连泓稷一开始经常在连泓柯的流光宫过夜，也没有人多想什么，毕竟连泓柯腿脚不便，做弟弟的多照顾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事情发生变化是有一日早朝，连泓柯身有残疾所以不用上早朝，而让随侍的小太监记录下，再转述给他。可是那一日早朝，连泓稷却推着连泓柯去了，因为那一日早朝要商议的头等大事就是立储。
因为这一次的墨国入侵战给了天下太大的震撼，本以为炎国与墨国是势均力敌，没想到炎国却惨败，割地赔款，任由墨国独霸天下。圣国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立太子，然后以太子为首迅速壮大兵马，好应对战争。
如果连泓柯没有残废，那么圣国太子必定是他的，可是他都成这样了，也只能放弃他了。在其余的皇子中，连泓漠无疑是最优秀的，立他为太子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是那一日早朝，连泓柯却去了朝堂，然后在朝堂上保举连泓稷为太子。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连泓稷来路不明大家就不说了，这样一个没有家世背景，又没有才干武功的皇子，安安心心的享一世富贵就好了，争什么皇位？
可是有连泓柯的保举支持，谁也不敢轻易站出来反对。别看连泓柯整日眉开眼笑对谁都亲善和乐，但是整个圣国，大家宁愿得罪趾高气昂的连泓漠，也绝不敢得罪连泓柯。连边没有当场给出答复，只说改日再议。
连泓漠一党这一下完全懵了，在他们心里，连泓柯一直很喜欢和支持连泓漠这个弟弟啊，连兵权都是主动想让，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要去帮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弟。以连泓柯之英才，断不会被蛊惑，那么其中肯定有原因。
退朝之后连边就把连泓柯给叫走了，谁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从那之后，连边确实开始偏向连泓稷了。不只让连泓稷开始进朝堂听政议事，也开始让连泓柯带着连泓稷批阅一些奏章，甚至开始给连泓稷兵权。
从那以后，连泓稷几乎就整日整夜的留在流光宫了，朝中大臣也开始见风使舵了。连泓漠似乎是找过连泓柯几次，但是都脸色不佳的离开。
以连泓稷和连泓漠两派为首的皇位争夺战打了起来，在朝堂上互相打压异党，在朝堂下暗派杀手互相残杀，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可是英明如连边都不闻不问，好像那些血雨腥风都没有一样。
一场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把整个朝野都虚耗得一场疲惫，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的自掘坟墓一般。就在双方斗红了眼的时候，连边一道圣旨降下，立连泓稷为太子，而连泓漠交出兵权。
传回来的消息上说，连泓漠发疯一般去找连边，在殿外歇斯底里的吼叫哭喊，要连边给他一个解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最后好像是连泓稷推着连泓柯来了，连泓柯跟连泓漠说了一句话。
“看看我今日的样子，你觉得你还配得上什么解释吗。”
外人也许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杨珏回想一些往事就懂了。
……
“去赈灾，刚好地震，结果疏散的时候被乱民挤倒了，房屋倒下来压的。”
…
“你太看不起苏郢和连泓漠了。”
“啊？什么意思啊？我没有看不起，我是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你告诉我什么叫好人？”
……
也许人心就是如此难测，在他们那些人的游戏里，你永远不知道哪句话里暗藏着什么深意。杨珏也是时至今日才将前因后果联想起来，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曾经错过了怎样的惊天秘密。
连泓漠表面对连泓柯恭敬，实际上却暗害连泓柯，害得连泓柯终身残疾。连泓柯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对连泓漠亲近，实际上早把一些看得透彻。
因为圣国的这次朝廷内斗，人心虚浮，正是动摇的好时机。
于是张灵昭下手了，打了圣国一个措手不及。
墨国派张少凌出战，圣国却再一次震惊了世人，派的竟然是连泓漠。按理来说，连泓漠现在哪里有心思带兵出战，可是连泓漠却带着军队汹涌而来，给了张少凌一个迎头痛击，现在两国还在紧张对峙着。
对于这一点，杨珏始终不明白，连泓漠究竟靠什么支撑才能如此不要命啊？
陆珺琛轻而易举就解开了杨珏的困惑：“所以说连泓柯聪明绝顶，他真是太会利用人了。连泓漠已经没有争夺皇位的希望了，现在让他带兵出征，正是给了他不断要兵权壮大自己的机会，他岂会放过。”
“但是前提是打退了敌军，然后才能回去逼宫。连泓漠就算知道这是连泓柯的陷阱，但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连泓柯以连泓漠对皇位的野心和走投无路的一线生机来让连泓漠卖命，要把连泓漠敲诈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就算连泓漠有一百种故布疑阵巧妙逼宫的办法，连泓柯想必早就有一百零一种让连泓漠死无葬身之地的办法。”
杨珏又不解：“同样都是亲儿子，连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八章 在这里把你娶了
陆珺琛笑笑：“后宫啊，不是因为哪个女人生了好儿子就可以富贵通天，相反，正是因为帝王宠爱才能生育，也是因为帝王宠爱孩子才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帝王家的孩子太多，心中所中意的，往往只是那么一两个，其余的，也许一年半载都未必想得起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沐稳为你生了一个孩子，你的嫔妃们又为你生了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在你心中的区别在哪里。”
“恐怕在你眼中，其他的都是多余的，要是敢稍微觊觎一点你心爱之人孩子的东西，你会毫不留情的全部毁掉。”
“文婉儿与连边少年定情，就跟你父皇母后一样，这是其他为了皇权利益而娶的女人绝对无法相比的。更别说连泓漠害得连泓柯终身残疾，连边只怕恨不得将连泓漠千刀万剐，还怕他死得太轻松了。”
这一下杨珏明白了，若是沐稳真的为他生一个孩子，结果却被另一个人的儿子给害得终身残疾，那么自己只怕会杀得毁天灭地。
所以啊，别说什么都是同根兄弟，都是自己的孩子，一碗水是绝对端不平的。杨珏自己就深有体会，只是，他是被宠爱的那一个。
杨珏又问了陆珺琛：“连泓稷呢？我当初与他认识的时候，干净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毫不夸张，比我当年还蠢。就连沐稳也对他好，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我的太子殿下啊，别把你和沐稳对别人的感情放在一个台阶上，也别把你和沐稳看人的眼光摆在一起比较，你看到的沐稳的好，未必是真的好，你所看到的一切，也未必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不认识那个连泓稷，也不知他原来究竟如何，但是如今的他绝对不会比我们砚台里这片墨汁干净多少。而且，连泓柯才是幕后操纵者，大家都在议论连泓稷如何不知廉耻的以色侍人，大家就不想想，连泓柯什么美人得不到，为何偏偏就是连泓稷，里面究竟有多少是非曲直又有谁知道？”
确实，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所有人骂的都是连泓稷，都是因为他妖媚惑人，所以才让亲兄弟反目，所以才让圣国出现危机，尤其是民间，对他恶评如潮，都说他是天降妖星，只怕会亡国。
可是连泓柯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又岂会在意连泓稷如何给他暖床，更不会因为这点美色就保举连泓稷当太子，世人都被误导了。
经过陆珺琛这么一点拨，杨珏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一直在沉思的杨珏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进，再这么坐下去，天都要亮了 ，那些来上早课的学生若是看见了，又该妄自揣度一番。
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杨珏的肩头，杨珏这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琛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我爹的吩咐去东宫给你送点东西，夜笙就说你压根没回去，他们也不知你去了哪里，我就猜，你大概会在这里。明日又要纳妃的人，还坐在这里发什么呆。”陆珺琛坐到了杨珏的身边。
经过杨珏帮江家治好了江雪寒的天花之外，江群已经对杨珏马首是瞻了，还未等杨珏开口，便要将江月婉送给杨珏为奴为婢报答杨珏的恩情。这话里的意思其实明白得很，杨珏自然就笑纳江群的美意了。
不过杨珏也觉得亏欠楚寒夕不少，再者以后素螺生了孩子，那么杨雪吟也该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所以杨珏明日一起纳两个妃子，也算是大喜事一件。
杨珏自嘲的笑笑:“别人忙着登基，我忙着娶妻，别人靠表弟，我靠女人。”
“什么靠不靠的，这是共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帮你把陆家的兵权也拉过来了，你好歹给了江月婉一个名分，我又有什么呢。”
“琛儿，你心中清楚，别人都是有名无实。”在杨珏心里，真的谈及真情实意的话，只对沉夙和陆珺琛有几分吧，别的人都有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
“人生在世争的不就是一个名分吗，百年之后，还有谁会知谁的虚情假意又或者是谁的情真意切，不过都是以名分来算情义。何况，你所说的‘实’又在哪里呢，像你这样隔三差五的甩个脸色？还是毫不避忌想着另外一个人？”
“你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却在嘴上挂着如何真心，难道我就该比那么几个女人多几分你的所谓心意而高兴吗？”
杨珏轻轻叹了一口气：“琛儿，我现在想他不是因为爱他，其中还有很多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感觉，我也说不出那么什么。有人说，爱就爱，恨就恨，这是何其简单的事情。可是啊，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尤其是这样时不时的做出一些事情来拨动你的心弦更好，你心痒难耐，却又压抑自己不要再自贱，冰火两重天啊。可是啊，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永远没有真相和结局的，往往都熬不过时间消散了。”
杨珏又笑笑：“是啊，什么都不及岁月无声残忍，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已。琛儿，你刚才说我一个接一个的娶，可是你也想娶了，无妨，你说说是哪家姑娘，我都帮你娶回家，免得你念叨。”
“此话当真？”陆珺琛明眸一转。
“自然当真，君无戏言。”
陆珺琛唇角一勾：“我此生唯一想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九公主。”
“琛儿，其他事情我能允你，此事只怕不行。”
“有何不行，来吧，今晚我就在这里把你娶了。”说着就起身去站在杨珏面前，俯身低头去亲吻杨珏，不像往常一样缠绵，却像初次尝试一样温柔。
……
“这不是梦，这是我还你的洞房花烛，一个我尽全力给得起的洞房花烛。”
……
“有时候让你做主真的是为难你，还是我来吧，免得待会我的酒都要洒了。”
……
“暂且不说你有多痴人说梦，何况我与延沂早就天地为媒互定终生，红绸洞房合卺红烛，此生此世又岂会再嫁他人。”
……
杨珏恍然惊醒，将脸转向一侧，避开了陆珺琛。
陆珺琛不解的看向杨珏：“怎么了？”
“没事，只是太累了，明日还有事情，我想回去休息了。你也一起走吧，等忙完这一阵咱们再找时间好好放松一下。”杨珏起身绕开陆珺琛就往外走。
小全子却在这时慌忙的跑了进来：“殿下，宫里来人请您即刻进宫去。”
“出什么事情了？”
“不知，前来的公公只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杨珏这一下也不用再顾虑陆珺琛的心思了，有了正当的借口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过他实在不知，天都快亮了，宫里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来宣旨的太监路上终于跟杨珏说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六皇子杨赋的母妃淑妃被八皇子杨焉给杀了，事情的起因是淑妃近日心情不好，说白了就是因为杨赋主动退出争夺皇位的战争，淑妃私下里近乎要跟杨赋断绝关系了。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去御花园里闲逛，遇到了杨焉的随身侍从。
这个小太监跟了杨焉很多年，从杨焉还小的时候就照顾杨焉了，也算是杨焉的宠奴之一，而且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淑妃现在看哪个皇子都不顺眼，可是又动不了位高权重的皇后或者杨珏，所以只能给四皇子杨昕脸色，或者刻薄八皇子杨焉几句。如今看见杨焉的宠奴，正好拿来撒气，便开始找茬，几句话不对就将人绑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九十九章 江山
杨焉见宠奴不回去，得知宫中发生的事情，就去找淑妃理论。
可是淑妃咬死了那个小太监早就回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杨焉火冒三丈，便命人搜宫。淑妃也怒了，立刻差人去请杨之陵和杨赋，要他们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要严惩杨焉。
一搜宫就搜到了那个小太监，被藏在花园的水池里，差一点就要被淹死了。满身的伤痕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他最后撑着一口气指证淑妃，淑妃要他暗害杨焉，暗中帮杨赋重新□□，小太监不听话，所以惹恼了淑妃。
淑妃理所当然的承认，还说她一辈子斗不过辛苓就算了，他儿子斗不过杨珏也算了，但是其他皇子也绝不能比他们母子好，看杨焉能将她如何。
在淑妃看来，小太监只是一个奴才，一条贱命。可是在杨焉看来，小太监却是他的亲人，一怒之下的杨焉从侍卫手里夺过刀，杀死了淑妃。
刚好杨之陵和杨赋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杨焉一刀将淑妃的人头割下。
飞出来的人头还滚落到杨之陵和杨赋的脚边，杨之陵当场就被吓得昏厥过去，杨赋下令将杨焉收入天牢。宣了御医之后又派人来请杨珏去主持大事，杨之陵出事，杨珏作为太子理应主持大局。
听完事情始末之后，杨珏简直是哭笑不得，别人家的表弟心心念念帮别人夺取皇位安定江山，自己的兄弟整日吃饱了闲着没事撑得慌，隔三差五的就要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才善罢甘休吗。
进宫之后辛苓和风扬守在杨之陵床侧，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等着苏醒过来。杨焉带着那个满身伤痕的小太监跪在殿外，杨赋也是如此。
杨珏带他们三个到偏殿说话，现在大家都等着杨珏做出个决断来。
明明在这种时候，杨珏的心情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又想起沐稳了，又想起在滇国墓道里沐稳逼他选择道路的时候。有些事情你无法依靠任何人，也无法逃避，所有人都看着你，都等着你的最后决断。
“事情的始末本宫已经听了个大概，虽然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这终究是我们的家务事。淑妃滥用私刑犯错在先，但是罪不至死。”
转而看向杨焉：“八哥一怒之下犯了大错，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也要承担起一个责任。六哥，淑妃是你母妃，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杨赋看了杨焉一眼：“就如太子殿下所言，八弟犯错是情有可原，本王虽然悲痛欲绝，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全由太子殿下定夺吧。”
其实杨珏一开始就看出了杨赋这个‘悲痛欲绝’的态度了，若是杨赋真的要闹，直接把淑妃的尸体一起抬着来，绝不会跟没事人一样等着杨珏来。淑妃的性子杨珏也清楚，杨赋未必对这个母妃感情深。
倒不是说杨赋铁石心肠，只是太过聪明的人往往都看得太开，理性多了就容不下那么多感性。杨赋平日里对淑妃也恭敬孝顺，只是在这种事情上，杨赋绝不可能做出一个大孝子是非不分的争执，否则，就不是杨赋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杨珏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决断，他不需要做一些无所谓的事情。何况，就算杨赋心中有极大恨意，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杨焉落井下石，他会等到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时候，再让杨焉十倍偿还。
杨珏又看了杨焉一眼：“八哥对此事可有何辩解？”
“太子殿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要领受什么惩罚都好，只求太子殿下开恩饶了玉书，他因为我才受这些苦，我已经拖累他太多。若是太子殿下肯饶了他，我在这里先叩谢太子殿下的大恩了。”说完之后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杨珏看向了跪在旁边的小太监，瘦小单薄的身体上衣衫都被鞭子打烂了，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你叫玉书？”
“回禀太子殿下，此名是八皇子给奴才取的。”
“你很有本事啊，本宫的八哥竟然为你杀人。你说，若是你哪一日想当太子了，八哥是不是也要为了你而铲除本宫呢，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玉书将头埋得更低：“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求太子殿下饶了八皇子，这一切都是因为奴才，太子殿下只要杀了奴才就可以永绝后患。”
“你们倒是情深意重，让本宫当坏人。怪不得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宫身为太子也难断啊。天都亮了，本宫今日还要纳两位爱妃，既然是大喜的日子本宫也该讨个吉利，即日起，罚八哥去看守陵园，未经宣召，不得入西京城。玉书一并受罚，伺候八皇子终老。”杨珏的唇角上扬了一抹弧度。
杨焉和玉书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杨珏，这哪里是处罚，明明就是恩赐。以后杨焉虽然不能再牵扯朝中利益富贵，但是也可以逍遥富贵一生了。
就算将来杨赋要找他算账，可是陵园遥远，杨赋还能跑到陵园去兴风作浪？何况还有玉书一并陪在身边，再也不用因为别人的闲言细语而分开。
“谢太子殿下！”两人一齐向杨珏磕头。
“六哥可觉得有何不妥？”
杨赋脸上神色如常：“谨遵太子殿下意旨。”
“六哥和八哥都退下吧，玉书留下，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说一说。”
杨焉脸色一变，可是也不能反驳，只能给了玉书一个眼神之后退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杨珏让玉书也离开了，本来他还不想让玉书走，聊得正高兴，但是唐明过来说，杨之陵醒了，让杨珏过去。
“小九，你做得对，以前你还没去炎国之前，朕就想着要怎么帮你安置好你这八个兄长，就算全部贬为庶人大概也无法让朕安心。”
“可是如今有你，就算他们全都在你身侧也无妨。想要笼络人心不得不慈悲，可以任意杀伐，却仍旧慈悲，这才是王者之路。将玄国的江山交给你，最开始是因为你的仁慈，如今，是因为你选择仁慈。”
“小九，父皇累了，父皇知道你的雄心壮志，父皇若是再挡着你的路，就真的是一辈子都在拖累玄国了。待会早朝，朕就宣旨退位。”
杨珏一怔：“父皇？”
“什么都别说了，父皇知道你要说什么，父皇都明白的。你也该想通一点，父皇老了，想多陪陪你母后，这天下，就交给你了。”
“尽你自己的力去做就好，不要想着不要辜负父皇的期望，也不要想着不要辜负别人的期望，你只要做到不辜负自己的期望就好。即使真的做不好，还有父皇在你背后呢，什么都不用怕，放手去做吧。”
杨珏喉头哽的难受，曾几何时，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也是不离不弃的始终站在自己身后，可是最终离去。
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从一开始不离不去的陪在自己身边。
在心底暗暗发誓，可以辜负天地，可以辜负自己，绝不可以辜负他们。
“父皇，儿臣，会尽力的。”杨珏的语气无比沉重。
杨珏在他二十二岁这一年阳春三月终于登上皇位，这一年，西京城的桃花开得甚为娇艳。他站在城门上，望着满城桃花雨，目光里是世人看不懂的深沉。
陆珺琛被封为吏部侍郎，站在杨珏身侧：“暮春酥风曲，敢为天地序。三月桃花雨，乱世奏笙竽。山河曾碧血，白丁着寸缕。十五离国质，孤影越千峪。紫薇凌太虚，七星归正局。赤雀涅炎生，九方心同举。万枝抽新绿，双珏雕成玉。岁暮即近戌，雄心南望去。”
诗里的意思太过明显，杨珏静默的闭上了双眼。
“琛儿，这诗何名？”
“《江山》！”
“《江山》？很好，与那首《雪吟》倒是相得益彰，合起来就是江山雪。一首在西京城大雪封疆时写，一首在西京城桃花倾城时写，琛儿，陪我望一世江山吧，直到我们再也望不了的那一天。”
陆珺琛将头轻轻靠在杨珏肩上：“好。”
城楼上的桃花飘落，散在他们两人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章 明山城大捷
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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