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169节

    “朕即将去陵川见延沂,你可有什么话需要带?”

    轩辕倾摇摇头:“你将这一切告诉延沂哥哥,他自然什么都明白,劝你一句,你只需要实话实话,其他的都不必提,甚至连我怀孕的事情都不用提。否则你就枉做小人了,延沂哥哥一下子就能刷看穿你打什么主意。”

    “不用你多说,朕会自行决断。你且安心住着,朕会派人够来保护你的安全,也会将最好的大夫派过来,一定让你安全生下延沂的孩子,至于君辞,留在这里未必好,不如让他进宫去吧,朕的两个儿子跟他互相有个伴。”

    轩辕倾咬牙切齿的站起来:“杨珏!你别太过分!你已经占尽了便宜,为何还是对我有戒心,为何要拿君辞去当人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朕会对君辞很好的,虽然他不是延沂的孩子,但是他毕竟是晋漓的孩子,朕与晋漓同样是好友。晋漓英年早逝,朕自然会好好照料君辞,而且他能被保护得更周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现在的杨珏耍起赖来已经可以做到振振有词,根本不会像以前一样怯懦了。

    轩辕倾明白她现在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沐稳确实来到杨珏身边,那么轩辕倾才能真正得到想要得到的。

    回宫的马车里,沐君辞好奇的看着街道两边。

    “杨叔叔,小叔总是跟我提起你,他叫你大嫂,但是我跟他说,只有我母妃才是大嫂,我跟他还打过架。杨叔叔,男人是不能当大嫂的对不对?”

    杨珏看了沐君辞一眼,越发觉得沐君辞长得像轩辕境,只是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叶晋漓的儒雅。“君辞,你想错了,男人一样可以当大嫂,只要家人认同就好,不必理会外面的人说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你既然是小叔的大嫂,为什么要离开呢?”

    “因为你父王要娶你母妃,我要给他让地方,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一直住在沂王府,跟你父王住在清梦别院里。”

    沐君辞想了一下:“是母妃抢了你的地方吗?”

    “是。”杨珏说的理所当然。

    “杨叔叔,你家到底在哪儿?我可以一直住在你家里吗?小叔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以前经常抱着他去逛街,吃好吃的,你也能带我去玩吗?”

    如果你是延沂的亲生骨肉,我自然会那么待你,但是很可惜,你不是。

    “我家在皇宫里,你不喜欢你母妃吗,为何要一直住在我家?”

    “母妃一直不喜欢我,他嫌我笨,只会给他丢人,还嫌弃我爱哭,她总是骂我,给我布置很多功课,还会罚我,从来都不对我好。他说有坏人要杀我们,只有等父王回来才安全,但是他带我来这里,却让我叫一个生病的叔叔叫爹。”

    杨珏紫色眼眸中波光流转:“你觉得自己跟父王长得像吗?”

    “不像,大家都说我像皇舅,不过小叔也不像父王啊。”

    “君辞,你觉得当你父王的儿子好玩吗?如果让你当那个已经死了的叔叔的儿子,你觉得怎么样?”杨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八十九章 医术无法战胜心术

    沐君辞急忙摇摇头:“不想,父王对我很好,虽然他很少有时间陪我,但是我喜欢待在他身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从来不会骂我和打我。那个叔叔已经死了,我要是当他的儿子的话,我就没爹了,而且父王也会不高兴的。”

    “万一你父王不要你了呢?”

    “不会的,父王让我快快长大,然后当将军,带着他骑大马呢。”

    杨珏也不想再为难一个小孩子,随即说:“叔叔家里有两个弟弟,以后你就跟他们在一起玩,玩到你父王来接你,不用再见你母妃,好不好?”

    “怎么都是弟弟?就没有哥哥吗?洛儿也是弟弟,所以大家都一直让我让着洛儿,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让给他,我不给大家就说我,我给了大家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洛儿给我的话,他们都会夸洛儿懂事,还会骂我。”

    “谁敢骂你,你母妃不护着你吗?”以轩辕倾那个性子,谁能动她的孩子。

    “母妃才不会护着我呢,她是骂得最凶的,还会罚我。外祖母,还有其他轩辕家的亲眷们,一堆女人,大家都指着我笑,我不喜欢他们。”

    看来轩辕倾对叶晋漓是有怨气的,所以间接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杨珏摸了摸沐君辞的小脑袋:“叔叔家里的两个弟弟都很听话,不会欺负你,他们的母亲也是你父王母妃的朋友。当然也有大哥哥,但是两个大哥哥每天都要读书练武,很辛苦,偶尔可以让他们两个带你们玩。”

    提起上官玉和王颜墨,杨珏还是有些自豪的,毕竟这两个弟子是挂在他的名下,现在每日刻苦用功,互相攀比着读书习武,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叔叔,父王什么之后来接我?”

    “现在还不知道,所以你现在要乖乖听话,好好读书习武,到时候你父王见到你也会恨开心,若是你不听话,我可要向你父王告状,他就不要你了。”

    沐君辞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就继续趴在窗栏上看外面的风景了。

    去到孤鸿关的那一天,也是大雪封疆。

    杨珏却没有让车马停下来,一个地方之所以有意义,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一个人,可是那个人现在正等着自己去救命,那个地方就没有意义了。

    去到陵川的时候,是夏一帆在那里等着。这件事毕竟是机密,杨珏此番前来也是秘密行事,自然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杨珏本以为夏一帆会直接带他进宫,但是夏一帆却说先去流江塔边散散心。

    杨珏本来想拒绝夏一帆,但是看着夏一帆神色凝重,他便应允了。

    天地间飘着白雪,流江塔也被白雪覆盖,多了几分神圣。细碎的雪花落尽江水里,瞬间湮没了,全都化成了冰冷的江水。

    夏一帆鬓角的发丝被寒风拂动,他却任由发丝被寒风拂动:“你还记得延沂在流江塔这里跟墨夷唯下棋的事情吗,那时候可是轰动全城。”

    杨珏勾唇一笑:“延沂十五岁封王名动天下,各国名为朝贺却一再掀起波澜,沐稳却一一应对如流。那个时候天下名士都说,延沂可是千年奇才,当得起少年国士四个字。很多人都说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从崇拜开始,我想我也是吧。”

    “延沂抛弃你成亲的时候,你心里很恨延沂吧,不仅因为他抛弃了你,还因为他故意伤害了你,当时推你帮轩辕境挡剑,差点要了你的命。后来的岁月里,我相信你不止一次想要报复,对不对?”

    “确实,我想过无数种让延沂和轩辕境付出代价的报复,可是却没有一样真的下得去手。慢慢的,也就想通了,当权力和时间慢慢消磨了我与延沂的曾经之后,也就消磨了我心里对他的爱与恨,既然下不去手,就认栽,但是也就淡了。”

    夏一帆点点头:“公主传信给我了,当然,是我先传信给她,让她跟你说了她所知道的事情的,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但是我想让你慢慢多接受一些东西,否则,我怕你会临阵退缩。”

    夏一帆当然知道沐君辞不是沐稳的孩子,以及轩辕境想要杀轩辕倾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轩辕境杀了轩辕映。这也是轩辕倾为了保护他吧,这种事情,知道的,绝对逃不过一死。

    杨珏轻笑一声:“临阵退缩?我杨珏就那么胆小懦弱?好吧,曾经确实是,但是几次三番经历生死,有些过去早就抛弃了。”

    “我承认我确实放不下君王的权位和自己的安危,所以没有轩辕境的承诺的话,我绝不可能冒险来陵川见延沂。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手段见到延沂,即使是抢,我也会见到,因为曾经站在轩辕境面前的只是一个杨珏,现在站在轩辕境面前的却是整个玄国,他可以霸道蛮横,我也可以不择手段。”

    “在对延沂的感情里,我何时退缩过,以前不会,现在知道了过去的一切真相之后,更不会。轩辕境想独占延沂,他做梦。”

    夏一帆无奈的摇摇头:“有些事情,你难道还没有看清吗,有些命中注定,不是你拥有的多大的权力之后就真的能够改变的。”

    “我让公主告诉你那些真相,不是为了让你放弃报复,更不是为了让你回心转意,而是为了让你明白,延沂真的从来没有骗你,所有对你的伤害都是无可奈何。”

    “曾经是他无从选择的放开你,现在,是老天逼你要放开他,甚至放弃自己的命来成全他。”

    杨珏不解的看着夏一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庸医吗?”

    “怎么敢,天下医庄的夏庄主可是天下第一的医术,就连我师傅风扬都称赞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算起来,我离开陵川那一年,也是你的救命之恩。”

    夏一帆摇摇头:“救你的不是我,是延沂。”

    “你说什么?”杨珏真的不知道沐稳究竟瞒了他多少事情。

    “你觉得我跟轩辕境说的那种用旧情人唤醒延沂的方法真的有用吗?又不是话本看多了,以为在他耳边说几句话,掉几滴眼泪,就能真的有奇迹?”

    “如果只是那样就有用的话,我不觉得从小跟他青梅竹马的轩辕境比你差,怎么还是没有效果呢?我知道你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只有你能唤醒延沂。”

    “我只能说,你还是那么天真,让你来,不是因为你与延沂的旧情,而是因为只能是你,毕竟,现在世上,只有你身体里流着延沂的血脉。”

    杨珏更加不懂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自己在陵川城外被延沂推出去帮轩辕境挡剑之后,你悲痛欲绝,自行拔了剑,然后被清墨打昏之后带回来吗。那个时候你已经高烧昏迷了,江王府乱成一团,给你请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我是第二天才被请过去的,当时你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当大夫的,最怕遇到的就是一心求死的病人,因为医术无法战胜心术的。”

    “延沂推你挡剑的时候虽然把握好了分寸,但是你自己胡乱拔剑的时候,划伤了其他内脏,出血不止。后来的大夫又没有处理好,让你发起了高烧。偏偏你自己又一心求死,恨不得自己就那么死了,好让延沂愧疚一辈子吧。”

    杨珏并不狡辩什么,他当时确实是一心求死,而且想着死在沐稳的手里,至少可以让沐稳记得他一辈子,那个时候就是那么执着和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九十章 心头血

    夏一帆继续说:“你也是学医的,应该明白所谓神医都是被吹出来的,事实上,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那个时候只能冒险一试,我去找延沂了。”

    “你应该知道,天书传人之血拥有不可思议的愈合力,可以比损耗内力帮你调理内伤更快更好,而且你失血过多,只有天书传人之血可以融合世上所有的血液,不会发生排斥。”

    “人体的血都发源心脏又不断循环进心脏里,所以再也没有比心头血更好的了。我将你的情况都跟延沂说了,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考虑了你所有的身体之伤,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却将你心里的伤忽略了。将你救活的心头血就是延沂的,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还有没有记忆,延沂的心头血你是一口一口喝下去的,然后奇迹一样的醒了过来。”

    “延沂大婚那一天你去了吧,你只顾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却没有注意到延沂的脸色也苍白的跟白纸一样吧。将心头血给你,他也受了很大痛苦。”

    “他大婚的时候,你跟轩辕境痛苦,他未必比你们好受。后来你离开了,知遥自焚,他心痛得几天几夜流连雪山上。再后来轩辕境被废,他又追了过去。”

    “那些连番的打击,他都一个人扛下来了,可是半夜总会心痛到醒。”

    “那一年他无从选择的自己承担了一切,从此一切都改变了。事到如今,你证明了你走的是对的,你已经坐拥江山,而轩辕境也震慑天下。这一切,都是延沂当初那一个决绝的选择换来的,他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除了失去所有挚爱他的人,他得到了一个无法治愈的病痛,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刑讯折磨,得到了现在无法醒来的下场。”

    “有时候我在想,你们一生何其有幸,被他喜欢着。”

    杨珏心痛得无法呼吸,前尘往事一幕幕闪过,他更觉得自己错过的真的太多了。大婚那一天,沐稳苍白的脸,以及自己撕心裂肺的去闹的时候,沐稳心口那个伤痕肯定也鲜血淋漓。

    快要站不稳,杨珏扶着流江塔边的一根石雕栏杆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他总说自己要帮沐稳分担,可是实际上,自己好像才是沐稳最大的负担。

    面对着滔滔江水,杨珏心中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曾经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以为爱一个人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只要互相不放弃,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但是杨珏忘了,他们都只是俗世里的俗人,都有他们要背负的责任,也都有他们逃避不开的世俗。明里暗里无数的阻碍不是他们想要坚持就能坚持的,爱一个人,有大爱,有小爱,沐稳选择了给他们大爱。

    爱上一个自私的人可能会让你恶心一辈子,但是爱上一个无私的人,却可能会让你心痛后悔一辈子,因为他从来不说爱你,却爱到把自己都忘了。

    夏一帆看着细碎的雪花飘落在杨珏头上,轻声开口:“古先生私下跟我说过许多关于延沂血脉的事情,他这一次的遭遇,很有可能是被人逼着强行觉醒了天书传人之血,可是觉醒之后损伤太大,陷入了深眠。”

    “有些事你可能也听说了,墨国皇宫里发生的惨案,还有张灵昭被杀的事情,以及有一个大多数人都忽略的问题。”

    “就是延沂怎么可能带着两个原本不同地方的人,短短几日的时间往来与贡天城和桑吉城之间呢?所有的证据都指名,延沂确实觉醒了,所以能够操控着很多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不过,大概也确实疯了。”

    “我查看过沐稳的伤势,除了那些浑身的伤痕之外,他心头的那个旧伤虽然外表用灵芝草修复得毫无瑕疵,但是内里损伤严重,这一次更是心脉受损。”

    “天书传人之血的强大是你无法想象的,你喝过延沂的心头血,所以你身体里的血脉也有很大的可能被影响和同化了。现在要唤醒延沂,已经不是用医术可以做到的了,而是要用一些世人可能无法理解的方法。”

    杨珏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但是他能够理解,当初在云巅雪山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云巅雪狼,以及沐稳如何用强大的血脉灵力逼退了对方。

    这么多年的经历和见识,杨珏早就没有什么是不相信的了。

    “不用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只要告诉我,究竟怎么做可以救延沂就好。”

    夏一帆叹了一口气:“你应该记得秦先生从滇国带回来的那个大祭司,被带回来之后他就别轩辕策囚禁,然后帮轩辕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后来轩辕境登基,却也只是让他照旧就好,并没有重视这个人。”

    “直到延沂这一次的事情,他私下找过我,说了一些事情。他说了天下归三是早就注定的,而延沂就是主导这一切的关键。”

    “虽然他说的这些事情都是马后炮,仔细一回想就明白,不管是扶持轩辕境,还是培养你,或者是挟制张灵昭和亲近张灵御,延沂确实是奠定了天下归三的基石。那个大祭司又跟我说,延沂此番遭遇也是重生,世事轮回,总有定数。”

    “大祭司说,想要让延沂醒过来并不难,只是需要帝王之血为媒,以及天书血脉灵力为辅,最重要的就是,要一个跟延沂血脉相融的人。”

    “我想到了你,君辞不是延沂的亲生骨肉,轩辕境也只是旁系,他爹完全不知所踪。只有喝过延沂心头血的你才是那个可以跟他血脉相融的人。”

    杨珏站起身来:“轩辕境知道这一切吗?”

    夏一帆摇摇头:“若是他知道当初延沂是为了护你周全才故意赶你走,甚至为了救你而冒着生命危险拿心头血救你,你觉得即使你将延沂救醒过来,轩辕境能够容你活着离开陵川吗?他现在对延沂已经偏执到疯狂了。”

    “我只是跟他说,需要帝王之血为媒,现在张灵御已经即位,成为了墨国君王,而延沂早就不知道喝了张灵御多少血了。你和轩辕境一来,正好就凑齐了天下三主,再加上你已经与延沂血脉相融,已经万事俱备。”

    杨珏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柔和:“既然如此,还欠什么东风?”

    “只欠你答应。”夏一帆说的云淡风轻。

    “我已经在这里了,我还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因为你还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严重,所以你觉得无所谓。你以为只是要你流点血吗,你以为只是让你来再续前缘吗?说实话,不管是公主跟你说的事,还是我跟你说的事,其实根本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之所以一定要让你明白,只是让你自己明白一切之后自己做出选择。你与延沂血脉相融,到时候是距离延沂最近的,你的手腕伤口会跟延沂的手腕伤口连接在一起,他为了回复血脉灵力苏醒,很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杨珏心头一震,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意思就是沐稳很有可能将杨珏的血吸干,到时候杨珏可能会死。

    看到杨珏的神情之后,夏一帆却好像终于释然了:“这也只是推测,一半的可能吧。公主和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让你愧疚,因为,我们都希望延沂醒过来。不过,最终的决定权在你手里,你现在就可以选择回去。”

    漫天的白雪飘落,一如当年杨珏孤身前来陵川时的景色。

    他淡淡的看着滔滔江水,然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九十一章 选择成全和祝福

    十五岁那一年,杨珏初次见到沐稳,便惊为天人。

    后来在圣贤书院遇到,杨珏更是以救命之恩为理由去搭话,口口声声的要报答沐稳。可是沐稳却让杨珏以玄国江山来换,杨珏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那个时候,杨珏没有江山。

    十九岁那一年,杨珏与沐稳经历多番波折,终于艰难的走到了一切。

    沐家的反对和朝堂无数的阻碍让沐稳心力交瘁,却依旧将杨珏护得安稳,直到沐唐来找杨珏,希望杨珏知难而退时。杨珏给出的答案是,他要跟沐稳在一起,那么就会欠沐稳一个君王,那么,他便放弃皇位,还沐稳一个君王。

    那个时候,杨珏没有王位。

    命数总是注定的,曾经以为的空口白话,原来真的有兑现的那一天。

    现在沐稳就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就等着杨珏去救,但是杨珏一旦去救,就有一半的可能会死。那么他的江山,他的皇位,都算是还给了沐稳。

    包括,他的命。

    曾经可以说出这些近乎天真的话,说是因为杨珏爱沐稳也好,说是杨珏不过空口白话也罢。至少在杨珏说的时候,杨珏自己是相信的,沐稳或许相信过。

    但是说出来却做不到,沐稳一辈子最怕面对的就是这个。

    一旦到了这一步,若非真的真心,那么一切的兑现和反悔也就成了终结。

    此刻杨珏面对着滔滔江水,闭眼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夏一帆,你还是太小看我了,既然是曾经的诺言,兑现又有何不可。”

    “你们都以为就我将灵国送给延沂,不过是为了气轩辕境和拉拢延沂,但是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当初的那一个承诺呢?”

    “我确实希望再次得到延沂,但是这一次,我还是想用以前的办法,还是想像曾经那个笨笨的杨珏一样,只用一颗真心来爱着延沂。”

    “命是我欠延沂的,江山是我欠延沂的,皇位也是我欠延沂的。”

    “但是我今天愿意为了延沂去死,不是因为我欠他什么,只是因为我爱他,爱他到可以为他献出生命。不管我是江王杨珏还是玄王杨珏,我对延沂的心都是一样的,以前是那样,以后也是那样。”

    听了杨珏的这一番话,夏一帆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吗,有些事情,有些命中注定,不是你拥有的多大的权力之后就真的能够改变的,当然也不是你拥有多强大的真心就可以改变的。”

    “延沂将心头血给了你,你可以自豪,可以窃喜,可以得意,因为你确实在这一点上赢了轩辕境,甚至哪怕为了延沂死了,你也永远的赢了轩辕境。”

    “可是有得必有失,你的牺牲确实可以换取延沂的苏醒,你的承诺,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你的命,全都给了延沂。但是呢,延沂最后属于谁呢,还不是属于轩辕境。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有些命中注定真的很残忍。”

    “我不怀疑你可以献出自己的命来成全延沂,但是你确定自己真的可以献出生命来成全延沂和轩辕境吗?”

    杨珏一怔,夏一帆的这一句话,比千斤巨石砸在心上还沉重。

    夏一帆转身离开:“先去沂王府里住一晚吧,我已经跟轩辕境说了,今天不是黄道吉日,至于哪一天是黄道吉日,或者说永远没有黄道吉日,就看你了。”

    去到沂王府的时候,是欣颜等在那里。

    看到杨珏之后,她行了礼,然后让沐管家去安排其余随行人员,自己带着杨珏往清梦别院走去。每走一段路,杨珏总会停下来跟欣颜说几句话,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回忆,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总是让人感伤。

    “您在门口赠医施药的事情,少爷其实都知道,但是就想看看您到底能弄成个什么样子。少爷嘴上不在乎,却时刻让清墨盯着,又进来禀报呢。”

    杨珏轻笑出声,沐稳本来就是那个死闷的性子,你想从他那里看一个好脸色,听一句好话都很难,可是他做的每一件小事都让你温暖得想哭。

    “朕记得,那一年刚刚从凌音谷回来,大半夜的就闯了进来,结果见了延沂之后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想说的话。”

    欣颜也笑笑:“臣妾却记得,那一年您和少爷从洛岳治理水患回来,就连臣妾都以为少爷终于跟您走到这一步了,帮你沐浴的时候,还说了许多话。”

    “后来您跑出去之后,臣妾看到少爷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虽然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后来的那么多情感,但是那个时候,少爷肯定也是喜欢您的。否则,他不会为了保护一个人而委屈自己,毕竟吃亏的永远不会是他。”

    “是啊,延沂那个人总是在你看不到和想不到的地方保护着你。”

    进到清梦别院之后,熟悉的一花一木映入眼帘。

    杨珏情不自禁的顺着小道往里走去,曾经无数次,只要穿过这一片小竹林,只要走过这一段小路,只要跨过那条小河,走过那座小桥,就能看到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坐在里面的庭院里看书,练剑,沉思……

    还是那片竹林,还是那段小路,还是那条小河,还是那座小桥。

    走到秋千下,想着那个无数次坐在这里的少年去哪里了呢?

    欣颜望着这一切也满眼感伤:“您今晚就住在这里吧,等少爷醒过来之后,你们还可以来住在这里,那个时候,最喜欢看你们在一起,整个院子里都是您的笑声,少爷也很开心,那个时候一切都好。”

    虽然那个时候外面压力那么多,但是杨珏带给沐稳的欢乐胜过沐稳这半生得到的太多东西,那个时候沐家还在,那个时候沐稳还平安。

    杨珏坐到了秋千上:“欣颜,你不爱延沂吗?怎么可以这么大方?”

    “怎么可能不爱,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他一直都喜欢踢被子,小时候我每晚都要起来几次去帮他盖被子,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看着他小小的,粉粉嫩嫩的,每一次去帮他盖被子,心里都很幸福。”

    “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少爷只是尊敬我以及爱护我,对我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外面的人都说少爷凉薄狠辣,但是我觉得少爷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过,一个真正成熟男人最少要做到两点,第一是尊重和爱护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第二是痛而不言。”

    “我觉得少爷从小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最烦的就是三姑六婆的女人聚成一堆的说三道四,偏偏皇家是非多,女人也是最多的。少爷却能善待每一个女人,即使不喜欢,但是也不厌恶,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少爷喜欢您和皇上那是注定的,并不是少爷心气高,只是他天性多疑,比起只会拿一张嘴和一时兴致的感情来空口白话的人,少爷更喜欢同生共死,用无数的风雨累积起来的感情。”

    “在这样的江山乱世里,无疑只有男人能够满足少爷的夙愿,一刀一剑砍头换命的感情,才会让他真正的安心。他喜欢的是两个人互相欣赏,而不是所有人都痴痴的仰望着他,他从来不需要那样苍白的感情。”

    “我做不到,所以看着少爷能够找到对的人,我也替少爷高兴。”

    “我还是喜欢叫您江王殿下,江王殿下,这些事情即使我不说,您想必也知道,所以您当初才会选择去凌音谷,后来才会变得像今日这般强大。我觉得不管是皇上还是您,只要能够让少爷开心,我都会很高兴。”

    欣颜轻轻一笑,又继续说:“也许在您眼里,很多女子都是庸俗无用的,但是有些女子却比您想的要出色得多。当然我不是在说我自己,我只是想说,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中方式。”

    “于我而言,自己永远无法给的,就不强求和牵绊,选择成全和祝福。”

    这一刻,杨珏看着欣颜,真的觉得自己有些自愧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九十二章 送给孩子的礼物

    进到屋子里后,杨珏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便让欣颜退下了。

    躺在熟悉的屋子里,嗅着枕头上幽兰草的浅浅的幽兰草的味道,杨珏深深吸了几口。曾经最喜欢缩在沐稳怀里,最喜欢贪婪的嗅着沐稳发丝间的香气,无论是睡觉还是吵闹,都安心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最大的幸福,也成了现在最大的奢望。

    嗅着枕头上清幽的香气,杨珏慢慢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渐西沉。

    杨珏在梦里又回到了十九岁那一年,安心的躺在沐稳怀里,闹一下笑一天,觉得那个时候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自己愿意放弃皇位。

    可是梦醒之后,就好像又回到了凌音谷那个时候。

    起身之后,杨珏坐在床上沉思了一会,然后去打开床边的小柜子,想看看里面现在摆放着些什么。以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床头的小柜子里摆着的都是他们床笫之间惯用的一些东西,那个时候两个人如胶似漆,一点就着,自然随时备着。

    可是杨珏收到关于沐稳的消息里都说,沐稳都是一个人住在清梦别院里,不带人在此过夜,换言之,就是杨珏离开这里之后,再也没有人来占过他的位置。

    打开小柜子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杨珏却愣住了。

    里面竟然是那两只丑陋的蘑菇杯,其中一只看起来经常用,有一块陶片被蹭掉了了。杨珏拿起那一只被蹭掉一块陶片的蘑菇杯,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两只都是好好的,想来是沐稳用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

    握着丑陋的蘑菇杯,杨珏却觉得自己心里被填满了。

    在滇国的时候,沐稳将朱雀血玉佩还给自己,自己觉得沐稳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甚至不想留着任何牵绊的东西。可是自己怎么忘了,这个清梦别院里,到处都会牵绊的回忆,就连这两个杯子都一直被用着。

    稍晚一些,欣颜端着几样小菜进来。

    “江王殿下,这些小菜都是您以前经常做给少爷吃的,后来你走了,我尝试着做过几次,但是少爷都是尝一尝就放下筷子了,您今晚将就吃一点吧。”

    “延沂本来就挑食,又嘴刁,随便一点不合胃口,他就宁愿一筷子都不动。当初第一次请他去江王府吃饭,结果那个时候我嗜辣,可让延沂吃了亏。不过后来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慢慢随着他,结果却矫枉过正,比他还沾不得辣了。”

    欣颜笑笑,给杨珏布菜:“可是江王殿下不吃辣之后,皮肤比以前好了许多。”

    “你这是取笑我了,毕竟是大男人,年少时再怎么水光玉华,随着年龄增长,总是会越来越糙。坐下一起吃吧,难得有故人,我也不想一个人冷清清的。”

    欣颜坐下:“您当初可是好厚的脸皮,刚刚离开几个时辰就又跑回来蹭吃的,少爷又不会赶您,我都调笑让您交柴米钱呢。”

    “那是自然,要想追延沂,就是坚持不要脸。”杨珏笑了起来。

    “我听闻您膝下已经有两个孩子,他们都健康吗?”

    “素螺本来就身体好,以前就是活蹦乱跳的,君临继承了素螺,一刻都不让人安生,不是把这个摔了就是把那个砸了。雪吟原先身体也还好,但是遇到了一次意外之后,身体有些羸弱,不过寒夕对他尽心照顾,以后可能会好起来吧。”

    欣颜点点头:“王爷您一直都是吉人自有天相,您的孩子必定也能有这份福泽。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给世子做了许多衣衫,现在世子也走了,放着怪可惜的。我也算是王爷的故交,跟寒夕和皇后娘娘都有交情,可是从来没有送过两个孩子礼物,我想请您将那些小衣服带回去送给两个孩子,算是我的心意。”

    本来皇宫里什么都不缺,何况杨珏是真心疼两个孩子,根本就是穿金戴银。可是欣颜的一片心意,杨珏当然高兴,便答应了。

    夜色阑珊,杨珏进入了偏间的浴池里沐浴。

    这里有更多的回忆,杨珏静静闭上眼睛,一心宫的一个偏殿也是修建成清梦别院的样子,下个月也能完工了。到时候沐稳可以看见一模一样的清梦别院,不是想着回到从前,而是让沐稳明白自己的心意。

    沐浴完之后,杨珏回到床上去,明日就能进宫见沐稳了,自己该穿哪一套衣衫。不对,明日沐稳还没有苏醒,他也看不到。

    可是,也不是为了穿给沐稳看,而是为了穿给轩辕境看,不管是私心还是国之威仪,他都不能输给轩辕境。

    就在杨珏靠在沐稳软枕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轻微的打斗声。

    杨珏索性坐起身来,反正有七星卫在,任何敢来的人,都别想走。

    过了一会之后,沉夙将一个绑好的黑衣蒙面人扔了进来,然后将门关好。一把扯下来人的面巾,却见此人双瞳是不同的颜色,一只红色,一只褐色。虽然已经过了中年,但是那双异色的眼眸却带着一种妖冶。

    此人毫不避让的迎着杨珏高高在上的目光,即使被绑了扔在地上,也没有半分惧色:“玄王陛下,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不过我认识您,您却不认识我。”

    “既然是朋友,哪有你认识朕,朕却不认识你的说法,你究竟是何人?”

    “我的世俗名位身份或许玄王不感兴趣,但是我有另一个足够让玄王感兴趣的身份。我从小在滇国祭祀府长大,算是沂王殿下母亲的义兄,毕竟因为各种天赋而被滇国祭祀府收养的孩子很多,我只是其中之一。”

    杨珏冷冽深沉的紫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直接说你的目的。”

    “玄王别急啊,追着沂王跑了四年的耐心去哪里了呢?”

    “你知不知道什么人死得最快,就是像你这样知道太多又口无遮拦的人。”

    “我做事一向不拿命开玩笑,刚才那话可不是调侃您,而是在说一个事实,您跟沂王的缘分,那是上天注定的,躲不掉也拆不散。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滇国大祭司,也就是这一次会支持唤醒沂王仪式的人。”

    杨珏终于正眼看着这个大祭司:“朕明天就回进宫,要见面也不是半夜来见吧,朕知道能够成为大祭司的人都有一些本事,但是再有本事也敌不过冷刀子。”

    “玄王用不着威胁我,因为在沂王没有醒过来之前,我的命很值钱。”

    “行,你现在可以猖狂,朕的耐心可比你想的要好很多。”杨珏知道这个大祭司绝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深夜来见他,所以他等着看戏。

    “您确定这位不用避退?”大祭司瞥了沉夙一眼。

    “不用。”杨珏淡然的说。

    沉夙温柔的看着杨珏,然后压低了睫毛。

    大祭司轻轻一笑,然后说:“我知道您的一个秘密,您的手里有一个拥有天书传人血脉的人,而且我还知道那个人的天赋。不得不说那个人是至宝,现在天下间只有那一个人有那一项天赋。”

    乐鸢天赋的存在,杨珏确实一直保密,知道的人很少,因为这是杨珏手中的王牌,这个大祭司总不至于对天下所有的天书传人血脉都可以窥探吧。

    不过这个男人既然成为大祭司,必定是有不寻常的本事。

    “是又如何。”杨珏坦然承认,就算这个人是轩辕境派来的也无所谓。

    大祭司笑笑:“也许直到此次内情的人都会觉得您在此苦思冥想是对的,就算是轩辕境也会觉得你的反应很正常。毕竟要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成全情人和情敌,要是不痛苦的挣扎一番,那才是奇怪。”

    “可是我却知道,您只是在演戏,你心里早就另有打算了。”异色双眸中精芒大盛,仿佛窥探了天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九十三章 深夜造访

    面对着被绑在地上狼狈不堪,实际上却神采奕奕的大祭司,杨珏忽然觉得有趣了。看来真的不能小看这个男人,还是要小心应对。

    杨珏一只手虚撑着下巴:“继续说。”

    大祭司勾唇一笑:“想必您来之前,已经问过那个人此番的祸福吉凶了,而且必定是吉,否则您也不会来。既然结局都已注定,那么这其中不管生出任何变数,您都不会放弃此行的目的,就是唤醒沂王。”

    杨珏默认,他此番一定会平安回去,这一点乐鸢说的很清楚。所以说,他早就知道即使他帮沐稳度血,他也绝不会出事,更不必说死。

    他故意被夏一帆牵制着情绪,不过是演戏。

    他不能让轩辕境和其他人怀疑他怎么如此有恃无恐,就是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被他们牵着走,让他们以为自己无助和彷徨。可是实际上,自己早就掌控了全局,早就预支了结局,只是吊着那些人的胃口而已。

    夏一帆处处帮杨珏考虑,怕轩辕境对杨珏不利,怕杨珏太过执着而冲动,其实夏一帆是枉做小人了,轩辕境想动杨珏,杨珏未必让他动。

    杨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弱小的质子,而是天下三主之一的帝王。

    如果说轩辕境是狼子野心,杨珏何尝不是心怀鬼胎。

    其实杨珏也早跟夏一帆说的很清楚了,他一定可以见到沐稳,只是取决于他想用哪种手段而已。没有十足的把握,杨珏又怎么可能深入虎穴。

    这些人都还被杨珏曾经的一切所束缚着,根本不明白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杨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帝王。若不是如此,又怎么能够在天下混战的九州江山里成为三主之一呢。仅仅真的是因为运气吗?

    倒不如说,他才是最聪明的,最懂得示弱和装无辜,最知道哪些空子可以钻,哪些地方有可能有生机。

    杨珏轻轻一勾唇:“你来见朕,总不至于是拿着这个所谓的‘秘密’来威胁朕吧?就算你把这张王牌的秘密说出去又如何,朕想要保护一个人,轻而易举。”

    “何况,他这种近乎鬼神般的天赋被传了出去的话,只会让人更加惶恐不安,朕可以趁机震慑天下人心。或者说,可是直接放出话,让他预言说朕就是天下之主。到时候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可想而知。”

    “其实朕一直想走这一步,可是时机还不对,朕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不过有人愿意代劳的话,朕也可以顺水推舟。”

    大祭司摇摇头:“您并非池中之物,我来见您,是为了合作。”

    “朕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本可以和朕合作?”

    “玄王陛下,虽然结局是已经预知的,但是其中稍微有人动手脚的话,结局也是可以改变的。到时候主持仪式的是我,我想要让您再也醒不过来是轻而易举的,还能挑起玄国和炎国的战争,我至少也算是遗臭万年了。”

    杨珏眼中寒光慑人:“哦?看来朕是无从选择了?”

    “您也很清楚,您想要那个注定的结局,就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先说说这里面的门道,朕也不能被你牵着鼻子走对不对?就如你所说,万一到时候你使坏,朕岂不是自掘坟墓。”

    大祭司不急不缓的说:“沂王的母亲是滇国神女,所以沂王身上的天书传人之血也是来自神女,神女乃是上天选中侍奉天神的灵女,所以乃是神灵之血。”

    “想要避除用您的血来唤醒沂王,可以用神灵之力,需要借助滇国神庙里所供奉的帝君的神器。”

    天下九州分裂近千年,天下供奉的也是天帝和九帝。

    天帝统领人,神,仙三界,而九帝是指九位帝君,曾与天帝安定六界,立下不朽的功劳。九州分裂,九国也各自主要供奉着一位帝君。

    炎国是青龙帝君,辰国是白虎帝君,玄国是朱雀帝君,圣国是玄武帝君,墨国是黑麟帝君,灵国是巅狼帝君,灵国是长蛇帝君,蒙国是冥鹰帝君,滇国是圣狐帝君。

    各国也以九位帝君的真身为图腾崇拜,视为皇室尊贵,各国也在帝都修建了帝君神庙供奉。这九位帝君手中各有一件神器来庇佑天下,滇国圣狐帝君所执的神器乃是伏羲琴。

    大祭司继续说:“我是滇国大祭司,大祭司世代供奉帝君,以我的血来供奉浸染琴弦,再由我来布阵,那么一把普通的琴也可以短暂的代替伏羲琴的灵力。以‘伏羲琴’的灵力唤醒,您不用浪费一滴血来冒险。”

    意思很明显了,杨珏知遥去装个样子,反正到时候最中心的唤醒仪式里,只有需要供血的杨珏和需要血的沐稳,以及主持仪式的大祭司。到时候杨珏只用去陪着沐稳,大祭司可以将一切处理好。

    杨珏轻声开口:“你想要什么呢?”

    这么好的办法,大祭司绝不会便宜让杨珏知道,因为既然有这种好事,大祭司大可以直接告诉轩辕境,那么杨珏根本一只手都插不进来。轩辕境这次的妥协完全是被夏一帆忽悠的无奈之举,那是因为夏一帆也被大祭司忽悠了。

    可是主导一切的大祭司,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向轩辕境邀功。杨珏能够给得起的,轩辕境全都给得起,他为何对杨珏刮目相看呢。

    甚至可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大祭司利用沐稳的昏迷设的局,让轩辕境无从选择的妥协,让杨珏心甘情愿的走到他面前来。

    太容易的得到和太惊喜的意外,一般背后绝不会有好事。

    “我的愿望很简单,带我回玄国,并且让我终生入主神庙,我只想炼制丹药,而只有玄国的神庙里的灵力才能满足我。因为玄国供奉的主神是朱雀帝君,朱雀帝君所持的神器乃是可以炼制天下药物的神农鼎。”

    杨珏眸光一闪:“怎么朕觉得这是你和轩辕境演的一场戏呢?你想要去玄国神庙里,该不是想帮轩辕境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吧。”

    大祭司冷笑了一声:“在我们眼里,帝王这个东西实在不是很珍贵,我们不为任何帝王卖命,我们只为神灵和苍生奉献。这个天下之主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而且长生不老这东西,其实很简单,沂王绝对也知道,可是您觉得他在乎吗?”

    “玄王,轩辕境绝不值得我卖命,我以自己的血来供奉神器唤醒沂王,弄不好的话,死的就是我。而且,这世上比长生不老的丹药有趣的东西,很多很多。”

    杨珏曾经跟沐稳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提过长生不老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并不是因为帝王之欲,而是因为想要跟沐稳长相厮守。

    但是沐稳说那种事情对于拥有天书传人之血的人来说是很简单的,可是活着是因为有牵绊和有意义,否则你所在乎的人,以及在乎你的人全都死了,你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人活一世,遇到一些人,有些事,已经足够了。

    也许就是沐稳这种清修淡然的心境,直接影响了轩辕境和杨珏,导致现在身为帝王的轩辕境和杨珏似乎并未在这种事情上上心。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还年轻,感受不到时光的摧残和无情。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大祭司又继续说:“古往今来您见有哪一个帝王可以长生不老的,帝王这种存在,在对的时间做出了对的事,就已经足够,足够被青史记载。”

    “活得长了,只会越来越失去本心,您见过有多少年老之后的帝王还能有年轻时的睿智英明?他们固然是强者,但是过惯了唯我独尊的话,就会忘了这个大千世界唯有变才是不变的,又有几个帝王能够做多随势而变呢?”

    杨珏笑笑:“是啊,所以能够有一世英名已经足够了,想要长久主宰,只怕最终的面对的,也只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

    “玄王是通透之人,想必也能有办法将我带走。”

    “行,朕觉得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我绝不会让玄王后悔今天的决定,因为,我将来还会送您一份大礼。”

    “好,朕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九十四章 温泉池重逢

    清晨的阳光熹微,犹如当年杨珏每次去圣贤书院上课时一样。

    坐在宽敞的马车车帐里,夏一帆给杨珏倒了一杯茶。夏一帆去见杨珏的时候,杨珏已经准备好了,他要进宫去见一见沐稳。

    “有个人想见你。”夏一帆说得平静。

    “想见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猜不出是哪个,你就别卖关子了。”

    “凤绯陌。”

    杨珏抿了一口茶:“挺意外的。”

    “柳家父子将他带了回来,一直善待于他。柳言旭那小子,以前不懂事是挺混账,可是认真起来啊,比你们谁都认真。凤绯陌整天都郁郁寡欢,没有给过任何人好脸色,柳言旭却始终如一的对待他。”

    “柳蔺之不管他们?”柳家可是世家大族,岂会任由柳言旭胡闹。

    “你以为柳蔺之不想管啊,可是他本来就只有柳言旭一个独子,偏偏凤绯陌这个祸害又是他的养子,更是他心爱女人的唯一孩子,他能怎么管?是把已经孤苦无依的凤绯陌送走?还是要把柳言旭逼死?”

    杨珏无奈的摇摇头:“到处都是乱帐啊。”

    “你也别感叹别人,你不想见凤绯陌就不见好了。马上就要见到故人了,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一下。轩辕境已经把轩辕洛写回来的那三封信都给你看过了吧,那么你也就知道延沂在外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事。”

    “我的意思就是,延沂极有可能心性全改,即使苏醒过来也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谁都不知道拥有了强大灵力的延沂究竟会做出什么举动,拥有了近乎毁天灭地的能力之后,他极有可能很快帮轩辕境一统天下。”

    “延沂是绝不可能因为你救他就随你离开的,所以,即使是这样近乎自掘坟墓的事情,你确定真的要做下去吗?”

    杨珏笑而不语,沐稳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完全不在乎,但是他知道,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他。当轩辕境的罪证摊开那一刻,一切就定论了。

    “一帆啊,咱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此番我前来,你也废了不少心力,更是处处为我着想。我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作为一个君王,我自问现在很了解轩辕境的想法,你虽然是多年至交,也有温采宁可以依靠,但是你牵涉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关于公主和轩辕境的私事,这绝不是好事。”

    夏一帆无所谓的笑笑:“轩辕境只要想统一天下,就不能乱来,采宁在朝中内政上逐步稳固,也不是他可以轻易撼动的,他要是想动我就要想清楚后果。”

    “我这么说是为你好,你别有恃无恐,温采宁也只是臣子。即使是延沂,他也时刻分得清在外还是在内,本分从来不失。”

    “好吧,你的话我记着了,但是作为一个纯粹的医者,即使我不想知道,别人也会让我知道,所以啊,无论什么时候,最容易保命的是医者,最容易丧命的也是医者。”夏一帆郁闷的撇撇嘴。

    杨珏忽然觉得温采宁将夏一帆宠得太过头了,夏一帆本来的性子就有些任性,结果现在更是有恃无恐,只怕温采宁早就察觉,但却不会这么乐观。

    马车忽然停了,车夫在外面说:“公子,是邵悬护卫。”

    “嗯?他不是出去帮采宁办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打开了车窗。

    邵悬走过来对着夏一帆一拱手:“公子,我刚好回来,看见你的车架,这是要进宫去吗?大人现在是在府上还是在宫里?”

    “他啊,昨夜处理公文到天明,今日下了早朝就回来睡下了,你去守着就行,他过两个时辰大概就醒了。哎?给我说说他让你去了哪里?办了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是公务,无可奉告,公子好走。”邵悬拱拱手。

    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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