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节操勿捡 作者:糖醋藕

    第7节

    心里这样想着,李斯鬼使神差的将手中的匕首放在孩子的颈间,那么细弱的脖子,只要李斯将匕首稍稍向前一送……

    紧紧握住匕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像是那个时候不忍心杀死韩非,让李斯杀死赵政,他也实在无法做到。

    因为,无论是韩非或是赵政,李斯都不想辜负。

    就是这个时候,贴着皮肤的匕首,也让赵政悄悄握上了拳头。

    昏迷对于赵政来说,不过是伪装,这只长于邯郸的狼崽子,可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他一直都在在等待着攻击的机会。

    ☆、菜糊

    再次醒来的时候,赵政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感觉到已经正躺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赵政微微一愣,他记得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府邸的主人将匕首对准了他,所以,也就是说,现在他正在韩国的牢房之中?

    想到这里,赵政微微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绳索束缚,而从身旁传来的细微呼吸声,说明有人正占在他的身旁。

    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他身旁的人又是谁?负责监视他的人吗?

    赵政是在邯郸长大的,特殊的生长环境让他要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很多,所以,就算现在他的心里满是疑惑,表面上他依旧闭着眼睛,似乎还处于昏迷状态。

    但实际上,他的手却已经微微握起,等待着攻击的机会。

    可惜,即使赵政的动作非常细微,但一旁的李斯却依旧发现了。

    “如果醒了,就不要装了。”

    在赵政行动之前,他听到这样一句话。

    知道那人知道自己已经醒来,赵政干脆也不再伪装。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对上少年满是警惕的双眼,李斯却是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

    看着微微敞开一个缝隙的房门,赵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逃走吗?而且刚刚,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人,刚刚是真的想要杀死了自己,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最终改变了主意。

    门就在面前,现在他就可以选择离开,但是离开这里之后呢?他能够顺利到达函谷关吗?

    如果不离开的话,那个人就可信吗?

    李斯端着两碗菜糊回来的时候,榻上赵政瞪着双眼睛望着他,充满警觉的眼神让李斯想起了自己前世曾经抓过的一只狼崽子,就算被紧紧的束缚住,眼神中却依旧是是警惕和不屈。

    这样的秦王,也是李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李斯前世第一次遇到秦王的时候,他已经是秦国尊贵的王,十六岁的翩翩少年。

    邯郸艰难的十年让赵政像野兽一样,充满随时准备爆发的野性,而随后六年的复杂宫廷生活却让他变得沉稳而难以捉摸,面对臣子的时候,他谦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笑着,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发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李斯还记得,就是面对那样的一个少年,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什么丢了小命,就算秦王称呼他为先生,把他当做辅佐自己的老师,但李斯却时刻铭记着,秦王是君,他是臣,不能有半天逾越。

    今世的自己竟然会在新郑再次见到十岁时的赵政,而且还是正处于弱小时期的赵政,这是李斯没有想到的,这让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打量起了窝在床榻上的孩子,那赤裸裸的眼神,让赵政有些不安的朝里面缩了缩。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好,李斯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将装有菜糊的大碗往赵政的眼前一放。

    “吃吧。”

    但赵政只是朝他看了一眼作为回答。

    知道赵政一时半会不会对自己放松警惕,李斯也懒得再管他,他直接端起另一个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到眼前的人吃的那么香,赵政不由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有整整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菜糊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中,刺激着他的口水,即使不想屈服,在犹豫纠结片刻后,赵政的手还是伸向了那个放在自己面前的大碗。

    第一口菜糊被吞进胃里之后,赵政的动作急切了起来,最后干脆双手捧着碗仰着头直接吃了起来。

    “慢点吃,不够的话还有。”

    李斯已经停止了进食,看着孩子这幅急切的样子,李斯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愧疚。

    聪明如李斯,到了现在又怎么会猜不出赵政如此狼狈的原因。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听到李斯的话,孩子的动作稍稍放慢了些,吃完了一大碗的菜糊,他将大碗放在榻上,又将目光转向李斯的那个碗——碗里还剩着大半碗菜糊。

    赵政看了看大碗,又看了看李斯,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这让李斯觉得有些诧异,将自己的碗朝赵政那边推了推。

    “给你吃吧。”

    快速的朝李斯看了一眼,赵政拿起那个碗又吃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这个碗是李斯刚刚用过的。

    这个人,似乎不是什么坏人,最起码对我来说不是。

    一边小口吞咽着碗中的菜糊,赵政一边这样想着。

    一碗半的菜糊,就已经成功收买了赵政,幸好李斯不会读心术,并不知道赵政心里所想,如果他知道的话……

    他一定会为自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闯进秦王的行宫,口水快要说干了才让秦王记住了他这个人的计划而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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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的等待着赵政填饱了肚子,李斯咳了咳,对着眼前的孩子问道:

    “你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府邸中?”

    虽然关于这些,李斯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却装作斯毫不知情的样子,现在他要等待的就是,赵政编出一个足够真实的谎言,然后自己在略微怀疑之后,信以为真,然后将承诺要将赵政安全的送到函谷关附近。

    只有到了函谷关,赵政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赵政也明白,想要得到这人的帮助,就必须要取信于他。

    审时度势之后,赵政也不再沉默,思索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我是赵国人,父母都是赵国商人,这次原本是准备随母亲入秦。”

    因为知道自己的口音是骗不了人的,赵政没有选择在这方面的说谎,他只是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了而已。

    “不料半路上遭遇了强盗,母亲不幸身亡,他们抢走了财宝,准备杀我灭口,慌不择路之下,我才会逃入新郑,出现在你的府邸中……”

    孩子语气中的悲伤河愤怒根本就不像是在骗人,说到这里,赵政的声音渐低,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赵姬已经死了?还是说这只是他编出来骗自己的?

    李斯有些怀疑的盯着赵政,虽然未来的秦王还只有十岁,但他却很聪明,他知道,真正高明的谎话,就是参杂着真话的假话。

    过了好一会,李斯才开口道:

    “从新郑到函谷关这段路程比较难走,我送你去吧。”

    赵政能够想到的最好情况,就是眼前的这人能够放自己离开这里。

    这个回答,已经完全出乎了赵政的预料。

    ☆、咸阳

    初春的清晨,阳光徘徊在树林外面,空气中依旧带着冷意,隐藏在林中的战壕和暗刺,分割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

    而在前方的薄雾中,巍峨的雄关若隐若现。

    那是要进入秦国的必经关卡——函谷关,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西去入秦之路,丘峦起伏,其中有众山阻断,函关谷底成为附近地区唯一东西向平坦的通道,是东去洛阳,西达咸阳的咽喉,自修建起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伫立在谷底的函谷关,见证了数不尽的战役,看似平常的黄土,每一寸的土地下面都埋葬着不具名的白骨,狂风吹过尘土的苍凉呼啸声,就好似当年大战时的冲刺呐喊声。

    当年就是在这里,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函谷天险,使六国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秦始皇六年,楚、赵、卫等五国军队犯秦,结果却是:“至函谷,皆败走”,“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

    后有杜甫诗曰: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阑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阴雨绵绵的函谷关前比平时更加阴冷,而镇守在函谷关外不远处的韩国士兵却依旧警觉的观察着函谷关内的秦军。

    就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却渐渐清晰,但守在边境的士兵们却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诧异。

    自秦孝公后,渐渐强大起来的秦国却一刻没有停止过招贤纳士的脚步,秦国对于贤士优渥待遇吸引来自诸国的士子们,每天通过函谷关入秦的士子和商人,一般没有几十,也多多少少有几个。

    对于这样的人,只要是持有国府发放的通行证,士兵们也不会多加阻拦。

    “你们可以走了。”

    在确定来人的通行令没有肉任何问题之后,士兵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骑在马上的青年对着士兵们微微点头,便策马越过了韩秦两国的边界,两人一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了。

    又往前走了一会,望着渐渐清晰的城池,李斯突然开口说道。

    “前面就是函谷关,入了函谷关就算是真正到了秦国。”

    “你去过秦国?”

    跟李斯一起骑在马上的孩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斯微微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他才含糊的回答;

    “算是去过吧……”

    赵政的眼睛一亮,抓着李斯的袖子问道。

    “咸阳是什么样的?”

    孩子的口气有些急切,对于只有十岁的赵政来说,赵国的都城邯郸便是他所见过的最繁华的城市,但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赵政屈辱的生活了十年,现在,他急需知道,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咸阳,那是一个比邯郸更加繁华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满是梦想的地方,它能把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对于天下的士子,咸阳的意义不仅仅秦国的都城,咸阳不只是属于秦国,更是属于诸国怀揣着梦想的人。

    他们像现代人前往美国一样,涌向秦国咸阳,他们怀揣着自己的咸阳梦,期望在这里能够得到赏识,封侯拜相,然后成为一番功业。

    而前世的李斯,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愣愣望着薄雾中的函谷关,李斯仿佛又看到了繁华的咸阳街道。

    在那里,李斯实现了自己毕生的梦想,封侯拜相荣极一时,同样是在那里,李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所有的富贵与功业,也抵不上一抷黄土。

    对于李斯来说,咸阳是天堂,咸阳也是地狱,或许,咸阳就只是咸阳。

    “为什么你不去咸阳,在韩国你没有被重用。”

    赵政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李斯的思绪,李斯苦笑,虽然未来的秦王还只有十岁,他的观察能力却是惊人的,短短一夜的时间,他已经猜出,府邸的主人其实没有任何实权。

    其实这也并不难猜,无论是连夜离开新郑的还是离开韩国的通行令,都是他通过张平才拿到的,他的这个九卿做的,还不如丞相府中的长史有实权。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离开韩国,前世,是李斯欠了韩非,在他把那笔债还完之前,他绝对不能离开。

    李斯叹了一口气:“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完。”

    赵政又问:“做完之后,你就会去咸阳了吗?”

    李斯没有回答,他望着前方出神,目光深邃而迷离,好似一位忧郁的诗人。

    而赵政,也没有继续再问,对上李斯的眼神,他心中也已经满是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送自己入秦?提到秦国的时候,这人的眼神为什么像是在追忆什么?

    前面的函谷关越来越近,虽然他对身旁的这人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此刻的赵政,却已经在心里暗暗说道:

    “等我成为了秦国的主人,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要让你去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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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赵政之后,李斯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新郑。

    刚刚回到新郑城外,李斯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李斯却也说不上来。

    再走近一些,李斯这才突然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以往这个时候,新郑城门内外早就车水马龙,人流涌动,但是现在……城门外安静的有些诡异了,再看看守在城门附近的卫兵,数量似乎已经是平时的十倍有余。

    种种的现象,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新郑全城封锁了。

    而有权利这么做的人,就只有韩王。

    韩非……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李斯赶到城门外,表明身份以后,士兵们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们微微退后一步,似乎是被李斯吓到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人站出来,牵住李斯的马,恭敬说道:“大人稍待片刻。”说完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只剩下李斯和一群士兵在那大眼瞪小眼。

    还没过几分钟,李斯看到了一个熟人——身批甲胄的韩厘正骑马往这边赶来。

    因为那天的事变,原本跟韩非没有往来的韩厘,也不得不站在韩非这边,秦国退兵后,韩厘便带着一部分的士兵回到新郑,作为防守新郑城的禁军,而韩厘,便是新任的卫尉。

    看到站在城门外的李斯,韩厘原本紧张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不少,他翻身下马,旁边的那些士兵也认出了他的身份,纷纷让出了一天路。

    “韩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李斯感到非常困惑,难道是自己将未来秦王放走的事情败露了?但先不说赵政在韩国的消息根本没人知道,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了,也不至于用这样“隆重”的架势来迎接自己吧。

    韩厘摇头,凑近低声说道:

    “君上得知你连夜赶往函谷关,他以为你要离韩入秦。”

    李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偷偷摸摸离开新郑,赶往函谷关的行径是多么引人怀疑了。

    ☆、释嫌

    在韩厘的带领下,李斯一路快马赶往宫门,平时热热闹闹的韩国街道现在却冷冷清清,因为谁也不知道新任的国君突然调集这么多的禁军是为了什么,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连门也不敢出了。

    到达宫门外,以往停满轺车的车马场,现在也满是严阵以待的披甲士兵。

    据韩厘说,这些卫兵都是刚刚从新郑旁边的重镇调集过来的。

    韩非这样大费周章,却只是找回在这里根本没有得到重用的自己,这让李斯觉得有些诧异,他低声喃喃自语道:

    “这又是何必呢?”

    听到了李斯的自言自语,韩厘心里也非常清楚,不同于稀里糊涂就和韩非成了一伙的自己,从一开始的时候,李斯就是韩非这边的人,在帮助韩非登上王位的计划中,李斯的功劳也是最大的,但是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做了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奉常。

    其中的缘故,韩厘并没有去探究,但他却能隐约猜到,国君和李斯会变成这样,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误会。

    入宫之前,韩厘安慰李斯道:

    “君上一时没有重用你,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李斯苦笑。

    原因,还能有什么样的原因呢?

    那个时候,他为了韩安与韩非闹翻,韩非又怎么会像从前那样待他呢?

    越过宫殿最前面红砖绿瓦的朝堂正殿,一路来到了正殿后面的偏殿,那是供国君平时处理国家大事和休息的地方。

    虽然说是偏殿,但建造的规模也丝毫不比正殿差,刚刚来到大殿门口,韩厘便用眼神示意守在门外的卫兵,卫兵赶忙进门通报,没过一会,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后响起。

    接着,殿门再次被打开,开门的人恰好也是李斯熟识的人,那是原先韩非府中的管家郑伯,看到李斯,郑伯的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才对着李斯缓缓说道:

    “君上在里面等你。”

    “多谢郑伯。”

    李斯道谢,期望从老人的口气中探得些什么,但郑伯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快些进去吧,别让君上等急了。”

    李斯拱手,快步走进殿门,望着他离的背影,郑伯微微叹了一口气。

    郑伯的主人韩非,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韩非的性格,郑伯是再清楚不过了,韩非从小性格倔强,只要是他认定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更改,有着这样坚韧的性格原本应该是件好事,只是韩非的生性高傲冷峻,又加上从前有口疾,遇事根本不知道变通,也不屑于解释。

    水清则无鱼,刚极则易折,从小到大,主人都是孤独的,好不容易现在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他敞开心扉的人,还没等郑伯高兴几天,现在却又变成了这样。

    主人明明在乎着他这个师弟,却这样对待着他,现在郑伯只能期望主人能够学着灵活变通些,早日和他的师弟冰释前嫌。

    独自走过偏殿中的门厅,刚刚迈进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原本跪坐在案前的韩非便已经起身,连鞋都没穿便快步走到了李斯的面前,直接问道:

    “师弟,昨夜你为什么要离开新郑?”

    熟悉的称呼,李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这让李斯瞬间有些恍惚。

    上一次见到韩非的时候,他们还是师兄弟,他为韩非出谋划策,而韩非也信任着他,时隔短短的几天,韩非却已经君,而他,则又变成了臣子。

    想到这里,李斯微微够后退一步。

    “君上,斯只是想出城散散心。

    韩非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他皱着眉盯着眼前的李斯,眼神中充满着怀疑。

    过了好一会,韩非又开口问道:

    “是因为韩安吗?”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李斯的心就像被狠狠扎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韩非,李斯又低下头,继续一言不发,眼神异常黯淡。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韩非有些后悔,还有些无奈。

    “算了,回来了就好,我相信你只是想要去散散心。”

    韩非还记得,在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慌张,他真的以为李斯要离开韩国,离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以他的身份不能随便离开新郑,他都想要亲自把李斯给追回来,所幸的是,最终李斯还是回来了。

    “君上还有何事?”

    李斯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韩非的思绪,更是如同一盆冷水,让韩非的心中一凛。

    这冷淡的口气已经让韩非意识到了,如果自己不再说些什么的话,他和李斯之间的误会或许永远无法解开,对于自己高傲的自尊心,韩非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憎恶,为什么他就不能放下所谓的自尊,对着师弟解释一下呢?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斯就先告退了……”

    眼前的李斯已经准备退出门外,就在这时,韩非突然开口说道。

    “如果我说韩安不是我杀的,师弟,你会选择信我吗?”

    李斯低垂的脑袋猛然抬起,退下的脚步也蓦然停止了,但随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般自嘲着说道:

    “不是你还有谁呢?”

    “我赶到的时候,太子府就已经燃起了大火,我命人扑灭之后,便已经变成了那样,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必要杀他。”

    李斯死死的盯着韩非,像是想要从他的眼神中辨别出他到底是不是说谎,韩非的眼神很澄澈,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李斯的眼睛,如此坦荡的眼神,和李斯记忆中的韩非一模一样。

    过了好一会,李斯才叹息着说道: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李斯了解韩非,韩非平时没有低过头,更不愿轻易解释什么,前世的时候,即使独身入秦,后来被姚贾设计下狱,韩非却依旧是一身傲骨,面对秦国朝野充满着敌意的眼神,面对秦王的时候,他都没有低过头。

    韩非的眼眸低垂,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师弟,你想知道吗?”

    拉着李斯的手,韩非将他带到内室中的塌前,双双入座后,韩非继续说道:

    “从我见到师弟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并非池中物,就算那时师弟一时困窘,我也知道,以师弟的才华,无论到了哪个国家,都会成就一番功业。

    可是那个时候,师弟做的成商君,但我却不是秦孝公。

    现在,我已经是韩王,我欲以国士待师弟,只求师弟辅佐。”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若做了韩王,师弟你就是我的丞相,现在是时候兑现这个约定了。”

    韩非看向李斯的眼神真挚而渴求,丞相的位子,也是李斯一直想要得到的,但是李斯还是觉得走着不太妥当。

    “可是,我做了丞相,张平怎么办?他并无大错啊!”

    “韩国变法,必须要有一位强有力的手把持住,而且,丞相的位子,也是张平主动让贤的。”

    因为诧异,李斯的眼睛瞪大,在停顿片刻后,韩非又抛出了一句话:

    “你前往函谷关的消息,也是张平连夜来报的。”

    短短的一句话,让李斯已经完全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泄露自己行踪的人,竟然会是他。

    ☆、菌橙(政斯番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橙子,他的名字是斯橙子。

    虽然斯橙子只是水果国中一个平民橙子,但是斯橙子同时也是一个有些远大志向的橙子!

    看到碌碌无为的那些同类们,斯橙子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想当进口橙子的橙子不是好橙子,为了实现自己不同寻常的梦想,斯橙子背起了行囊,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千里迢迢来到邻国真菌国。

    再说真菌国其国,真菌国刚刚建国之时,其他国家都不太看的起这个新生的国家,他们鄙夷的评论道:

    “真菌之国,蛮夷之国。”

    他们认为,真菌国嘛,不都是些小小的真菌,根本不足为惧。所以,真菌国创国之初,周边的那些的国家有事没事的就欺负一下真菌国,有很多次,真菌国几乎快要走到了灭绝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真菌国出了一位伟大的君子——菌孝公,他与一位来自水果国的鞅橙子心心相惜,一同主持变法,成就了一段“菌如青山,橙如松柏,同心同德,永不相负”的佳话。

    菌孝公死后,鞅橙子虽然最终落得个五马分橙,橙子汁直淌了一地的悲惨下场,但壮烈的牺牲最终还是换的了真菌国的强盛。

    到了斯橙子所在的那个时期,真菌国已经是诸国中最强大的国家。

    来到真菌国后,斯橙子先去拜访了真菌国的铝丞相,铝丞相本是金属国的,因为资助了真菌国的前任国君异人,通过潜规则上位当了相国。

    斯橙子是个身无分文的橙子,除了一身的黄澄澄的菜花,斯橙子什么都没有,所以对于这种用黄澄澄的金子上位的土豪,斯橙子特别看不起。

    后来,斯橙子一边做了丞相府中的客卿,一边继续狠狠鄙视着铝丞相。

    一晃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斯橙子在铝丞相府除了吃喝拉撒啥事都没干成,斯橙子心里想着:

    “看来这铝相也不是一个靠谱的家伙,我可不能在他那白白浪费时间,还是另外找个靠谱的主吧。”

    于是,斯橙子主动向铝丞相请辞。

    铝相一听,顿时慌了神。

    这身无分文的斯橙子在丞相府一待一年多,衣食住行花的都是他铝相爷的钱,就连雀巢都已经他喝了几大袋,要是斯橙子就这样拍拍橙子皮走了,之前的钱不就白花了?

    铝相赶忙表示道:“得,你不就是想要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吗?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个,公务员,正式工,有编制,三险一金通通都包,更重要的是,每天都能与现任国菌近距离接触!”

    斯橙子一听:“那感情好啊!”当下便兴高采烈的应了下来。

    虽然对于真菌国的现任国菌政,斯橙子根本是一无所知,但是现在,他也只能将一切的赌注,都压在那位素未谋面的国菌政身上。

    怀揣对国菌政满满一腔的思慕之情,斯橙子光荣上岗了,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铝相结结实实的坑了。

    工作是公务员不错,九卿中郎中令的下属——郎官,工作场所主要是在宫中,工作的内容更是与国菌息息相关——

    护卫国菌的马车。

    就这样,斯橙子便过上了荷甲执戟,每天国菌出行,便跟着车队一溜烟的小跑,除了吃了一肚子的灰,压根就见不到国菌的面,更别说跟国菌说上一句话,顺便自我推荐一下了。

    春去冬来,一晃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深冬大雪,洁白的世界中,唯有红色的梅花迎着风雪绽放着。

    身为郎官的斯橙子没有资格进入庭院中赏梅,他只能远远的站在庭院外面,远眺庭院中的梅花,而这一眼,就是改变斯橙子命运的一眼。

    只此一眼,便已经成为了永恒。

    宽阔的庭院之中,亭台楼榭上是一片空灵的白色,而就在鲜艳的红色梅花下,立着一位少年,他轻嗅着手中的梅花,神情淡漠,像是在通过梅花的香气,追忆着什么。

    就在那一刻,斯橙子突然意识到了,那个少年,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斯橙子非常清楚,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庭院之中,走上几步,他就可以可以与国菌面对面的交谈,但是同时,擅闯国菌所在的庭院,按照真菌国的律法是要被烹的。

    或是用自己的言语打动国菌,得到国菌的赏识,或是变成熟橘子,这一切,只在他的一念之差。

    如果是一般的橘子,说不定会选择放弃这个机会,可是斯橘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险主义者,橘子在世,就是要活的轰轰烈烈,不能成为一番功业,死了反而干净!

    抱着这样的决心,斯橘子踩着脚底的积雪,一步步踏进了庭院之中。

    在红梅与白雪的背景之下,斯橙子终于与国菌政相遇了,相隔几步之遥,四目相对之时,国菌政平静的开口:

    “你有何事?”

    国菌政丝毫不担心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是刺客,以斯橙子的身板,想行刺国菌政还是很有难度的。

    斯橙子恭敬答话:

    “微橙见国菌,有话想要对国菌说,请允许微橙表明绝无加害国菌的意思。”

    说着,斯橙子徐徐解衣,黄色的橙子皮掉了一地,以表明自己并未夹带兵器。

    看着白雪上,红梅下赤裸的身体,国菌政的心里有些感动,也更加坚定了以斯橙子的身板,绝对不可能行刺自己的想法。

    国菌上前,再言:

    “先生请穿衣,有话请说。”

    斯橙子知道,自己已经算是已经成功了。

    接着,菌橙畅谈,国菌政深深为斯橙子的才华所折服,而斯橙子也立下了“菌要橙死,橙不得不死”的誓言。

    n年之后,国菌政的床上,橘子皮已经被剥个精光的斯橙子明白了两件事情。

    菌要橙死,橙不得不死,国菌一声令下死都可以,就更别说欲死欲仙了。

    还有就是……

    蘑菇其实也是真菌的一种。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恶搞番外~剧情主要是参考流血的仕途,段斯政相见时,李斯的惊艳一脱真的让我yy了很久qaq

    关于之前剧情,看到有亲说剧情不够惊心动魄,一方面是我的笔力问题,还有就是,目前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我觉得春秋战国时期,最精彩的部分应该是变法和诸国间的博弈,变法不用说,新旧势力的碰撞,偶尔还有会诸子百家插手,再细数战国历史,几乎每年都在打仗,每个时代都有名将,而这个两个我都没写到。

    虽然第一章说了谢绝考据,但每次下笔的时候,我都有查阅很多资料,力求做到尽量符合历史,后面会不会比前面写的好,我不敢保证,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只能说,我会用心去写,努力的去写好。

    29暗涌

    从年初到四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小小的韩国却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老韩王因故去世,力挽狂澜的韩公子韩非继位,再是新郑全城封锁,禁军几乎是倾巢而出,据说只是为了找回一位疑似要逃到秦国的士子,而让韩国上下最为震惊的却是,三代相韩的丞相张平主改任御史大夫,司监察之职,爵升上卿,食千户。

    新任丞相,却是一位原先只是负责在宗庙里烧香的无名小卒。

    看似平静的大江之下,往往却隐藏着危险的暗涌。

    那些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的官员们,已经闻到了异常的信号。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原本在这朝堂之上,权力的更替,新人换旧人,也是常见的事情,可这件事,偏偏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张平是韩国大家族出身,从祖父开始,三世相韩,张平本人自出任丞相之后,也没有犯过大错,改任张平为御史大夫,无疑是削弱了张平的权力,但如果削弱张平是韩王的目的,为何他又要升张平的爵位,加他的俸禄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被一个无名小卒抢走了丞相之位,张平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或者,张平只是将他的不满放在了心里。

    据相关人士透露,正午时从宫门出来的前任丞相张平,除了步伐匆忙,神色并无异常,得知了这个消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唏嘘同情,更多的人,则在考虑着如何在不得罪张平的情况下,去讨好那位新任的丞相。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平出了宫门没多久,一辆马车也从宫门外的车马场出发,一路赶往张平的府邸。

    马车之中,坐着的便是那位原先默默无闻的的新任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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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兄,你走了一步险棋。”

    端坐在案前的前任丞相,现任御史大夫张平举酒,对着眼前的人说道。

    李斯找他借通行证的时候,张平真是被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李斯这是要离韩入秦?

    但随后再转念一想,这不可能,就算李斯想走,他又何必等着夜晚关闭城门后再走,白天直接快马出城赶往函谷关,岂不是更方便?

    随即,张平突然猜到了李斯这么做的原因,他很干脆的为李斯备好了快马和出入新郑和韩秦边界所需要的通行证。

    李斯拿到所需要的东西,匆忙道谢之后便火速离开了,望着黑夜中绝尘而去的快马,张平愣愣的出神。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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