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仙混入网游 作者:柳明暗
第23节
他抬起头，勉强收拾了的俊秀面孔扭曲狰狞如恶鬼。
他就只差那么一步了啊！这让他怎么不恨！
但很快，殿门里转出了一个道童。
他只能低下头，压下所有的情绪，整理脸上的表情。
“老爷召见，跟我来吧。”
一众玩家也没急着立刻离开游戏登上论坛，而只在自己的系统界面里翻找，查看这个所谓的师徒系统。
师徒系统是一个黑色的界面，像是一片漆黑的天幕，天幕上，却没有星辰，没有明月。
天幕之下，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盏油灯，油灯里，没有灯火。而这油灯之下，却是一片空白。
除此之外，这个界面里，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视线在界面上转了一圈，最后都落在了那盏油灯上。
只盯着油灯看了一会，脑海里就莫名地多了一道信息。
玩家拜师，则明灯引燃，可见天地。玩家收徒，则自诞辰星，引人入道。
而有些正在进行着拜师任务的玩家，就会从这一盏油灯里得知自己任务完成的进度，如果付出足够的代价，玩家还可以从中得到一定的任务提示。
这些玩家先是一喜，待到看清了那些代价之后，不由得苦笑连连，也没再仔细看，直接抽身出了游戏，转上了论坛。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研究，已经有大神整理出种种推测了。从游戏系统各功能推测到这个师徒系统界面，从徒弟的义务和权利再到收受弟子的义务和权利，从完成拜师任务开启师徒系统的大神到系统给予的奖励，种种猜测，无一不包，无一遗漏。
集思广益，兼且玩家进入游戏时日渐长，对天元界的了解加深，竟也凭借着猜想，推测出了系统的不少功能。诸如炼器系统、比武系统、制符系统、系统地图等等的，都有人立贴开讲。
虽然有些系统功能已经开启了，但有些却还是没有出现。
除了这些比较专业的技术贴，还有一些专门八卦的帖子。
而这些帖子，说的是开启系统的大神身份以及这次系统给与的奖励。当然，纯粹就是猜想推测，没有多少真凭实据。
作为第一位和高修为系统npc有着良好关系的林定，也算是其中一位比较热门的猜想。因为有图有证据，他虽然名声不显，但居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论坛上玩得热闹，作为这次热闹的制造者，林定却还站在归云子身旁，低头沉默。
归云子挑眉看了看这个面上不露，但其实很有些犹豫的弟子，无声笑了笑，正色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
林定见归云子问话，心下拿定主意，躬身朝着归云子一拜，问道：“敢问师尊，可知什么是功德？”
归云子沉吟了一会，便开始给林定细细讲解。
“功德，乃是功行和善心。顺天应命，有功于天地众生者，便有功德加身。而功德深厚者，就算初初气运不厚，也可改命变运”
“与功德相对应的，则是业力。业力缠身者，为祸天地众生，被天地所弃，为众生憎恨”
他细细说了半日，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但林定就是没有反应，依旧低眉垂眼听着。
他心里叹了一声，才总结道：“所以，这功德啊，是好东西，不要随便轻动。”
这句话，林定明了，躬身应是。
归云子点头，待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时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忍了忍，才算是将独自里的那一火气压了下去。
他冲着林定一甩袖，没好气地道：“紫棋殿里来人了，你且自去吧。不用带他过来了！”
林定刚想问，便见那边袭来一股巨力，身体一阵旋转，等到回神，他已经站在一处大殿门前了。
他抬头，看着殿前的牌匾，稍稍理了理衣裳，抬脚往里走。
除了陆散，谁又能来这里找他呢？
他转过殿门，入了内殿，顺着那一点感应，从侧门转入内室。
陆散抬头看过来，见了林定，当下就笑得灿烂：“你回来了啊。怎么，前辈这就舍得放你过来了？”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细细小小的木偶。
林定瞥了一眼他的手，见是个不认识的人，也没多留意，点头道：“嗯。你怎么过来的？”
陆散眨眨眼睛，极其理所当然：“从传送阵里过来的啊。”他侧头看了看林定来的方向，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像是偷了腥的猫，“这下，我不用去拜见你师尊了？”
林定看着他，点头。
陆散低低地欢呼一声，拉了林定熟门熟路地转过屏风，入了内室：“林小定，我有些累了，你的寝殿借我休歇一会。”
林定也没阻止，顺着他来到内室，由着他带着他在床上躺下，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闭上眼睛入睡。
或许他也有点累了，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林定闭上眼睛，真的就睡了过去。
等到林定入睡，陆散才睁开眼睛，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林定沉睡的面容，眼里极其复杂，一时难以辨明。
最后，他将林定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夜，夜幕黑沉，无星无月。
龙台镇里，很黑，也格外的安静，安静到，没有一点人声。
长街尽头，忽然走来了一个童子，童子黑衣黑发，带着这无边的黑，竟衬得那张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小脸白得像冥纸一样。
随着童子的走动，黑衣上有点点液体滴落，这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一片死寂的天地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童子从街头一步步走到龙台镇中心，他登上往日里只有他母亲才能站立的高台。夜风吹过，带起他的发，却没能撩起他的半片衣袍。
浸透了液体的衣物，对这还算温柔的夜风来说，还是太重了。
童子青白这一张脸，走到这排尿高台上站定，他抬头望天，漆黑的眼睛无光，却带着最真最深的笑意。
他似乎能，透过这一片厚重的夜幕，看见那满天的璀璨星辰。
童子站了一会儿，直接跪倒在地，他口中念道：“蒋家嫡系嫡支长子蒋靖达，自今日起，脱离蒋家，断去一切蒋家因果，自立姓氏吴。此后，吾名吴靖达。”
这个深夜独自出现的童子，居然就是那蒋家嫡系嫡支长子蒋靖达！
蒋靖达，不，吴靖达这话落下，周遭一直只是隐去的法阵立生感应，漆黑不见五指的天空里，立刻升腾起一片带着星光的屏障。
屏障上，还有两个不住演变的封镇符文。而天幕也像是被一个大手拉开了一样，露出一整晚隐而不现的璀璨星空。
陆散睁开眼睛，眼里星光闪烁，似是直接看到了龙台镇这边，看见这个从这一刻起被称作吴靖达的童子。
他勾唇笑了笑，也没惊动怀里的林定，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在空中随意地一划。
笼罩了整个龙台镇的屏障立刻就被撕开一大道口子，再在空气中闪烁了一阵，直接化作光屑飘落在地。
童子仰天无声大笑，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当日本尊所诺，你已做到，本尊便放你离开。”
童子没理会这个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只自顾自地大笑个不停。好不容易笑完，他直起身，没有再看那已经重新隐去的满天星辰，也没再看一眼极其死寂的龙台镇，自己一步一步走下高台，往镇外走。
这一次，没有带着星尘的屏障阻止他离开。
他一人，一步步，顺利地走出了这个小镇，远离这一片束缚着他的地方，走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陆散看着吴靖达，眼中星光逐渐黯淡，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林定，手重新搭上他的身体，蹭了蹭软和的床榻，闭眼重新睡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天还未朦亮，林定就已经醒过来了。
身旁是熟悉到让人安心甚至眷恋的温度，林定不自觉地提了提唇角，尚有些睡意残留的双眼没有勉强撑开，只安静地躺着。
但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就只这么躺了一会，便坐了起来。
陆散配合着从床上起来，几乎是欣赏地看着林定重新穿上外袍衬衣。
他眼珠子一转，竟然冲着林定招手：“林小定，过来。”
林定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就这样披散着一头黑亮长发走到陆散身前。
陆散只着了亵衣，根本没理会其他，直接从床上起来，几乎是将林定按坐在床沿边，自己翻手取出一把木梳，伸手拢在林定的头发上。
顺滑如丝。
那一瞬间，陆散把持不住，直接露出了一个近乎痴迷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恢复归来，连手都不带一下颤抖，娴熟地将林定的长发梳顺拢起，然后单手握着林定梳理好的发髻，将手里的木梳收起，翻手再拿出一个莲花状的玉冠，戴在林定头上。
林定由着陆散动作，全没有理会系统界面里突然出现的玉冠介绍。
陆散将玉冠给林定戴好，又磨磨蹭蹭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林定的目光里点头，松开握着林定肩膀的手：“好了。”
林定点头，从床沿上坐起，转身过来对陆散说：“时候不早了，该去做早课了。”
他这句几乎是解释的话说完，也没再看陆散，一人当先出了内殿。
陆散看着林定应该算得上仓惶的背影，满溢的笑意给陆散玉琢一样的面容晕了一层更加夺目的光辉，看得转弯时不小心瞥过来的林定呆了一瞬。
陆散眼底笑意更浓，很悠闲惬意地取出外袍长衣，将自己收拾整齐了。
其实应该拉住林定的，这样，就能让林小定给自己绾发了。陆散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握腕长叹。
麻利地收拾后，陆散转头去找林定。
林定只在他走近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陆散也没管林定此刻有些淡漠的态度，只跟在林定后头，脸上笑容灿烂至耀眼，看得此刻正在正殿里的归云子咬牙不已。
他如何不知，这是吃定了他的傻徒弟了呢！
他伸手一拍座下长榻，长榻纹丝不动，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镜面。大镜面里，又有三十八个小镜面。
归云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重新靠在长榻上，闲闲地问：“又有什么事情？”
还未等天舒子说话，那边就有人抢先开口：“归云子，龙台镇蒋家，死绝了。”
归云子挑了挑眉：“哦。”
那人一身鹅黄襦裙，身上云纹起伏，又有长长的披帛在两侧垂下，随风轻摇，气质超凡脱俗。
但听了归云子这只是应声的话，俏脸虽仍温温柔柔，但那一双凤眼却已经斜了过来。
“哦？归云子，难道你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归云子看了她一眼，很奇怪地问：“说法？什么说法？之前那蒋家不是安安分分地呆在龙台镇？现在死绝了，又和本尊有什么关系？本尊可是很守规矩的，一直安安分分待着，连紫荆山百里范围都没有离开过，琉华子，你可别冤赖本尊。否则，本尊定不与你干休。”
被归云子这样反问，琉华子根本不为所动，她定定地看着归云子：“归云子，我可没说是你干的，你何必这样与我说话？”
归云子嗤笑了一声，说道：“可你这话里话外，似乎就是这么个意思。”
琉华子没再在这件事上跟归云子呛着，干脆地问：“归云子，这事和陆尔脱不了干系，你也别再拖着，直说了吧，陆尔在哪里？”
归云子“哦”了一声，摊摊手道：“昨天么，陆尔可就在本尊的紫荆山上呢。”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暗自嘟囔出声：“那臭小子，原来是惹了大事，生怕被人冤枉，所以拉了本尊来当证人。哼，算盘可打得真响啊。”
琉华子及其中几人面上终于绷不住了，眼看着又要开口，却见天舒子扫了所有人一眼，转头看着归云子：“既然陆尔在你这里，且让他过来说话吧。”
让？归云子玩味地笑了笑，也没怎么着，只转头看了一眼，便加深了嘴边的笑意，摊手看着天舒子：“啊，这可真不巧，陆尔他正在入定呢。”
天舒子定定地看着归云子，归云子也毫不示弱地迎上天舒子的视线，最后，天舒子点点头，道：“真不巧。”
“既然如此，那么等他出定后，你再通知我。”
归云子点点头，很大方地道：“可以。”
他说完，又扫了一眼其他人，伸手捂在嘴边打了个呵欠：“这会时间还早，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归云子等了一会，也没人再开口叫他，当下便没再理会其他，心念一动，面前的镜子立时化光散去。
天舒子和琉华子等人看着面前这面黑了一个小镜面的镜子，一时都是沉默，没人说话。
这个小窟窿黑不隆冬，看着琉华子等人眼里格外的火大，一时那几双眼睛都要喷火了。
这是，摆明了要护着那个陆尔了！
当年他们奈何不了他，现在他们还拿他没办法吗？
绿寻看了一眼这些人族修士，冷声打破沉默：“既然没事，那本尊就先走了。”
他也没等别人说话，一个念动，也跟着撤去了镜像。
眼看着绿寻离开，当下有人不少人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天舒子一系的三五个大乘修士和像琉华子一眼和蒋家很有几分牵扯的两三个。
又有一个号作自在散人的修者睁着一双向来有些浑浊的老眼，看着天舒子：“蒋家这事，应该不是陆尔动的手。”
这一点，他们当然清楚。而究竟是谁做下的，他们心里也都有数。
琉华子微蹙柳眉，美人轻愁，再加上她清雅到极致散发出来的别样魅惑，一时竟让这些大乘修者也都心生怜悯。
可这样的怜悯，也不过就是一晃而过而已，压根没在他们心头留下半点痕迹，一颗道心依旧通透明澈。
琉华子也没指望要做什么，她叹道：“可我等几人和蒋家有些因果，如今虽然蒋家不存，血脉断绝，但蒋家和陆尔因果牵扯，我们却还是要和陆尔再做过一场的。”
一切的重点，都在因果！
另一旁，那两三个修者听着琉华子的话，也点头不已。
天舒子和自己的几个好友看了一眼，点头道：“此事，等陆尔从定境出来，再行论说。”
琉华子等几个对视一眼，点头算是应了。
归云子将陆散叫到正殿，看着站在面前的陆散，归云子的脸还是黑如锅底，但也没再出手摔打，只冷着声道：“天舒子他们找你，你且看什么时候适合，就与他们见一面。”
陆散倒是一如既然的恭敬，他垂手站在归云子面前，执弟子礼。
听了归云子的话，陆散点点头，问：“那前辈说，什么时候比较妥当？”
归云子不爽地点头：“本尊说你入定，你且就入定半月。”
陆散没将归云子的这点不爽放在心上：“那下月月中，就再烦劳前辈一次了。”
归云子更不耐烦，瞪着双眼看陆散。
下个月月中，现在才是月初，还是初一！你怎么不说下月月末！
陆散全不在意，依旧站得稳稳的。
归云子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转过头去：“这次，你可有把握？”
陆散这次直接抬头看着归云子，轻轻巧巧地一点头：“有。”
归云子一甩袖袍，直接将陆散扫了出去：“那就这样吧。这阵子，你且先指点着林定。”
看在陆散对林定的用心上，这一次，归云子虽然直接扫了陆散出去，却妥当地将陆散送到了林定静修的静室外。除了浑身衣袍凌乱，头发发冠松散，很有点狼狈外，陆散没有任何不妥。
陆散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笑，伸手推了推静室的门。
门，就这样简单地被陆散一手推开，连半点尘埃都没有惊起。
这静室的法阵，没有打开。
陆散眼底笑意越盛，当下手脚更是放轻了，为防万一，他甚至在自己身上放了一个法诀。
种种忙完，陆散才抬脚往里走。
这一个静室极其的简单。蒲团、香炉，再有，就是墙上贴着的一副天地图了。
陆散不觉多看了那副天地图一眼，点点头，转身关上门扉，自己从须弥天地珠里拿出一个蒲团，就在门的旁边坐了下来。
他也没有入定静修，只是就那样坐着，伸手撑着腮，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定，等着林定自定境中出来。
☆、第六十七章
但林定从定境中出来，迎上的便是陆散一双晶亮的眼睛。
他呆愣了一会，才转过神来，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自然平静地从地上站起：“你怎么过来了？”
陆散双眼闪着笑意，摊摊手作无奈状，竟然胆大包天在归云子的眼皮子底下睁眼说瞎话：“啊，前辈他最近有些忙，所以让我来指点你修炼。”
他得意地道：“林小定，这次可是你赚着了。”
林定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点点头便当先一人往外走，没有多说什么。
陆散也不介意林定的沉默，他跟在他后头，一边笑着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这些日子就都听我的了。”
归云子在正殿里恨得牙痒痒，最后忍不住，一个甩袖，直接转身入了静室。
要真让他这么一个半月都瞧着这陆散欺压他的弟子，他只怕就会忍不住直接一巴掌送他到轮回里再走一遭。
陆散说笑间，趁林定不注意，抬头扫了主殿正殿一眼，唇边带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归云子闭关，这整一个紫荆山里，就只有他和林定两个人了。
林定奇怪地看了眼陆散，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但被陆散的好心情感染，林定今日也格外地放松。
他点点头：“可以。”
陆散心情更好了，他伸手搭上林定的肩，揽着他就转了个方向：“既然这样，那就跟我来吧。”
林定任由陆散带着他走，但见陆散极其熟络地在这整个庞大的宫殿群里转悠，最后居然带着他转到了宫殿后头的山林里。
他转头看了眼陆散：“这是，要干什么？”
陆散一边带着他往这山林里走，一边解释道：“你才刚忙完早课，还未用早膳呢。这不，带你来早些好吃的。”
陆散将林定推入一片密林，抬手指着密林里挂着的金黄色果实，露出一脸馋相：“这黄金果，可是紫荆山上的一绝呢。”
他转头看着林定，伸手拍上他的肩：“林小定，这个，可就交给你了！”
林定看着他，没说话，陆散又道：“这个你来，我可还得去找其他的呢。”他迎着林定意味不明的目光，“这黄金果确实很不错，可光吃素的也不行啊。还该有赤灵鸟、东山豚、九尺犍”
他竟就一个人自顾自地数了一堆林定从未耳闻也从未眼见的灵兽异种，说得就像是自家蓄养的鸡鸭鱼羊一样，只要伸手去抓，就没有能逃出他掌心。林定在一旁听着，只能沉默。
等到陆散终于停下来缓一口气，林定才能插入话去：“我们只有两个人。”
别说是收拾起来麻烦了，就是吃，只有两个人，这么多也难以吃完啊。
陆散眨着眼睛去看林定：“没关系，可以先留着。储物戒指里的空间多得是呢，就连须弥天地珠也可以放的。”
林定沉默，没有去问那须弥天地珠究竟是什么，却又听得陆散将最后的话说出口：“你成功拜入紫荆山，这可是一件大喜事，总得贺上一贺。”
林定略微一停，一边点头应了，一边往密林里走，还一边问道：“只需要摘这黄金果吗？”
陆散点头，唇边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弧：“你只需要摘这黄金果就可以了。当然，”他还是交代了一句，“这黄金果不好摘，你要小心些。”
林定闻言，停了脚步回头去看陆散。
陆散唇边那丝笑弧早早换下，一脸期待又无辜地看着林定，甚至还歪了歪脑袋问：“怎么了吗？”
林定眯着眼睛盯着陆散，一言不发。
陆散被林定盯着，竟也半点不漏，还是一副你很奇怪的模样：“可是还有什么事？”
最后，林定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密林里走。
陆散站在后头看着林定的背影，笑得狡黠。
他正笑得得意，猛地却见林定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
话说，陆散的反应真的不是盖的，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变换了表情，奇怪地看着林定，又问了一次：“林小定？”
林定抿着薄薄的唇，眯着眼睛看陆散，陆散对林定太熟悉，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悠闲自在得很。林定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自己一人转身入林。
黄金果旁翠玉鸟，翠玉鸟上翠玉翎。
守着这一片黄金果的，是一群几近炼气大圆满的翠玉鸟。而翠玉鸟身上的翠玉翎，可是修者传递心中情意的常用之物。
现在归云子入了静室，没再盯着他们，却正是好时机。
陆散笑得欢喜，动作却不慢，身体在整片山林里快速起落，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他就找齐了他此前念叨的一系列菜单材料。
陆散拎着这些东西，转到山林里的一条清溪旁，开始忙碌。
他翻手将储物戒指里新猎到的猎物放在一旁，招手摄过一只赤灵鸟，他伸出手，手上凝了一片几近木青色的灵力。
陆散直接将手摸上赤灵鸟，赤灵鸟那一身翎毛就絮絮飘落在地，落在陆散掌上的，就只剩下光秃的鸟身。
陆散也没半点惊奇，手上的灵力随心而动，凝聚在指尖上，轻易而居地刺入赤灵鸟鸟身，取出里头的内脏。
陆散这边快速利索地料理着一应猎物，林定却是守在一株黄金果树下，小心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抬头仔细打量着上头的黄金果以及，那枝桠上单脚站立吱吱喳喳不停的一窝小鸟。
几乎是每一株黄金果树上，都有这么一窝的鸟儿。
鸟身通体翠绿如玉石，细小的眼睛灵动锐利，抓着枝桠的脚极其锋利，啼叫清脆悦耳，落在耳里，心里竟有点点喜悦浮起。
翠玉鸟，炼气大完满妖兽，善玲音，可摄魂，群居，喜食黄金果。
林定扫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介绍，转头继续去盯着那一成群的翠玉鸟。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林定眯了眯眼睛，但陆散既然让他一个人过来，自然是有方法的。
他这一等，就等了半日。
日上中天，翠玉鸟鸟群里，忽然响起一声长啼，瞬间盖过这一片密林里的所有鸟啼。
几乎是立刻，密林里的翠玉鸟霎时安静了下来。它们睁着一双眼睛，仰头看着密林正中央最高的那株黄金树。
这一生长啼过后，那株黄金树上飞出一只比林定所见的还要小巧一些的翠玉鸟。
可这只翠玉鸟身上的两条翠玉翎，较之其他翠玉鸟，也更长更翠绿通透。
林定盯着那只翠玉鸟，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有一股笃定，陆散会喜欢。而且，他隐隐猜到，陆散让他过来的目的，未必就是那树上的黄金果。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目光紧盯着翠玉鸟，右手按上左手处的储物手镯。
但还未等他有动作，那只翠玉鸟就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的方向。
林定面色未变，手上却拿出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瓶，他将两个玉瓶握在手里，而这一切，悄然无声，就连林定三尺外的气流都没有半点惊动。
但只要那群翠玉鸟有丁点动静，林定手里的玉瓶就会摔落地面，放出里头装着的气雾。
别看这两个玉瓶只有巴掌大小，这里头装着的气雾，足够解决这一整个密林里的鸟了。
可奇怪的是，那翠玉鸟只看着林定的方向，居然开口道：“那边的那位道友，请出来一见。”
陆散坐在一块石头上，单手翻动着手里的木棍，另一只手却拿了孜然等调料洒在木棍上叉着的烤鸟上。
他的身边，架了好几个火堆，除了他面前的这两三个叉着烤肉的外，还有两三个吊着瓦罐。
他忙碌，但忙碌中又带着某种闲散的节奏，很有点矛盾。
他抬头，看着渐渐走近的林定，瞬间扫过他的浑身上下，笑意从眼底晕染到唇颊：“你回来了啊？”
林定点点头，慢慢走近，但他没有走到陆散身边，而是在陆散目光下，转道去了旁边的小溪。
陆散唇边笑意不减，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木棍：“你回来得可真及时，再晚些，这些赤灵鸟和东山豚就要过火候了，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的口感了。”
林定没有回头，只低头认真地清洗黄金果。
陆散收回视线，再次认真翻转着手里的木棍，薄唇低压，竟然有些低落的模样。
林定收回注意着那边的视线，背对着陆散无声低叹。
可他也没有注意到，陆散那低压的薄唇瞬间上提的弧度。
林定拿着几片大而干净的树叶装着黄金果，转过几个火堆，走到陆散身旁，直接和陆散坐在同一块石头上。
陆散猛地抬头，笑容灿烂至耀眼，他就那样看着林定笑。
林定却没有看他，只低头仔细摆弄清洗干净的黄金果。
陆散没有介意，他伸手将已经烤好又稍稍放凉一点的烤肉递给林定：“来，林小定，尝尝我的手艺。”
林定点头，接过木棍，慢慢啃咬。
陆散见林定吃了，自己也在一旁取过一个烤肉，拿在手里慢慢吃着。
肉质香嫩多汁，灵力浓郁温顺。
陆散心里也禁不住不停地给自己点赞。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翠绿翎羽。
“我从翠玉鸟那里拿的。”
陆散唇边笑意越渐加深，深到几乎落入心底，那一双向来璀璨的眼睛更是闪亮得惊人。
但他没有伸手接过，反而伸手将自己头上簪发的玉冠取下，任由一头黑亮的长发披泄而下，他更没说什么，只拿那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林定。
林定抿了抿唇，脸颊止不住地红，但他也没有拒绝，反而放下手里的烤肉，伸手招来一道清水仔细地清洗了双手，这才转到陆散身后，双手拢上他那头披散的发。
陆散坐在石板上，感受着林定的手在自己的发间梳巡，给他簪发。
动作不太熟练，但却很认真小心。
陆散晃荡着头，感受着两侧长长垂落的翎羽，心头格外欢喜。
☆、第六十八章
最终，陆散费了大心思拾掇出来的这一桌宴席还是没能完全解决，剩下了将近大半。
陆散双手撑在身后，看着旁边盘坐打坐吸纳转化体内灵力的林定，目光沉沉。
修为还是太低了啊。
他无声低叹，又坐了一会才从地上站起，将摆满了一个长案条的菜肴收拾妥当，才重新坐回溪石上，双手撑腮，看着林定。
阳光下，陆散眼中闪烁的毫光半点不曾逊色。
他仔细地看了一阵，单手放下，不自觉地在溪石上轻点。
林定浑身气机骤然膨胀，周身灵力活泼灵动，几乎是瞬间，灵力吞吐，转眼又涨了几分，没有血肉的身体立刻将四溢的魂力收拢束缚。
炼气第八层。
林定巩固了修为，才睁开眼，迎上陆散带笑的视线。
林定眨眨眼，低头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发生变化的人物属性。
陆散丝毫没有介意，他伸手拿过一旁的储物手镯，等到林定抬头的时候，顺手将储物手镯塞到林定手里。
林定有些奇怪，但他没问，也没见外地推脱，自然地抓住储物手镯，神识一扫。
陆散见林定抬头看他，作痛心疾首状：“林小定，你不会是嫌弃它们了吧？”
林定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低头将储物手镯收了起来。
陆散见状，算是满意，但他还是提醒道：“喂，林小定，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别拿去给别人啊。”
林定没回他话，但陆散却看出，林定这是答应了。
既然林定答应了，陆散也就没再多说，将这件事翻了过去，他侧头看着林定：“嗯，林小定，你师傅这些日子闭关，你可就归我管了呦”
林定坐得端直但没有半点僵硬，看着居然有点闲逸。
他听得陆散这话，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陆散没理会林定这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眼神，笑得很是得意：“嗯，既然你都归我管了，那就要听我的哦。不然的话，嘿嘿”
他的语气很轻松欢快，但林定却听出了认真。
他听了挺腰，看着陆散，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散见状，也没再和他闲聊，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林定的修行上。
“天元界里，修士修道，有道魔之分，而道修里，除了剑修和魂修外，一般都是纳天地灵气入体，炼化成体内灵力。灵力在经脉里运转，最后回转丹田储存下来。而他们的境界层次，则依次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飞升。”
他停了停：“这些是天元界修士普遍的修行境界，而你，主修《锻魂歌》，走的是魂修的路子。”
林定听得更是认真。
“魂修，锻造灵魂，凭借强悍的灵魂之力入道。只要他们的灵魂强度够了，他们的境界也就会自然而言地突破。”
听到这里，林定已经明了。
他这段日子以来，都走了岔路。
林定的反应全落在了陆散的眼里，他笑着摇头：“其实也没什么的，你现在灵魂强度不足，按寻常路子修行，正好可以先温养温养魂魄。魂修的修行，可以到筑基之后再开始。”
陆散其实还省了很多。
林定现在依凭的身体，不过是符文制造出来的傀儡，并不是真实的肉身，虽然制造的材料有着安养魂魄的效用，但到底比不上肉身。先按普通步骤修行，正好可以在魂魄和符文傀儡之间制造一层天地灵气胎膜。日后，无论是真正脱离这个傀儡还是转换肉身，都能安全周密得多。
到了这时，林定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真的有不妥，陆散也不会放任他之前那样修炼。
陆散看着林定，眼底笑意加深，暴露里头一直安藏的温柔。但他只继续道：“等到筑基之后，你才算是真正开始修炼《锻魂歌》。”
“《锻魂歌》乃是一篇上古歌诀，歌诀里的每一个音节都尤其独特的发音，和现在天元界的发音很有不同。”他顿了顿，看着林定道，“也就是说，你要重新开始学习一门语言。”
林定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你教。”
陆散点点头，面上很有几分志得意满：“当然！我博古通今，学识世所罕见，教你一个朽木，绝对不成问题。”
林定就那样看着他，半个字都没有。
陆散就这么吹擂了一句，总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转过话头自然地继续往下说：“除了音节特殊外，《锻魂歌》既然是歌诀，要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自然是唱出来更好。”
说道这里，他看了看林定，见他从恍然中回神，才笑得有些贼地问：“林小定，你可唱过歌？”
林定被陆散点透，不觉重新在心头翻了一遍《锻魂歌》，颇有几分领悟。
他刚回过味来，便听得陆散这句很有些不怀好意的问话，竟然噎了一下，停了一会才盯着陆散点头：“自然。”
陆散眼睛里闪过一丝狰狞：“可有听众？评价如何？”
他还未听过林小定唱歌呢！
林定看着陆散的表情，眼底快速掠过一丝笑意：“在课堂上，教导乐理的导师说，还可。”
这句话，可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林定出口最长的一句话了。
可惜了，陆散没有注意到。又或者，他注意到了，但他此刻更愿意和林定计较些别的，以争取更多的福利。
课堂上？也就是说，除了那个所谓的乐理导师外，还有一帮不相干的同学？！
陆散哀怨了，但他也没奈何，只得看着林定，声音有些狠：“那好，既然你学过了乐理，那就拿一段歌来试试，也好让我听听。”
林定看着陆散，表情似笑非笑。
陆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林定，半点不曾退让。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陆散的眼睛里，渐渐地带起了几点委屈。那委屈先是只有一点点，但后来却是越积越多。
就目前两人的道行而言，林定确实比陆散差了不少。所以林定败下阵来，其实也是理所应当。
他点点头，从溪石上站起，目视前方，张口就要开始。
“等等。”
林定转眼去看陆散，就见他看着他，道：“不如，我点一首来？”
说完，他又放低了声音：“不然，你要唱其他的，我可能听不懂。”
林定定定的看着他，已经有些无话可说。
以乐通情。音乐，不过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情通意动之时，单单音节起伏便足以。
最后，他无奈点头：“好。”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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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他抬起头，勉强收拾了的俊秀面孔扭曲狰狞如恶鬼。
他就只差那么一步了啊！这让他怎么不恨！
但很快，殿门里转出了一个道童。
他只能低下头，压下所有的情绪，整理脸上的表情。
“老爷召见，跟我来吧。”
一众玩家也没急着立刻离开游戏登上论坛，而只在自己的系统界面里翻找，查看这个所谓的师徒系统。
师徒系统是一个黑色的界面，像是一片漆黑的天幕，天幕上，却没有星辰，没有明月。
天幕之下，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盏油灯，油灯里，没有灯火。而这油灯之下，却是一片空白。
除此之外，这个界面里，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视线在界面上转了一圈，最后都落在了那盏油灯上。
只盯着油灯看了一会，脑海里就莫名地多了一道信息。
玩家拜师，则明灯引燃，可见天地。玩家收徒，则自诞辰星，引人入道。
而有些正在进行着拜师任务的玩家，就会从这一盏油灯里得知自己任务完成的进度，如果付出足够的代价，玩家还可以从中得到一定的任务提示。
这些玩家先是一喜，待到看清了那些代价之后，不由得苦笑连连，也没再仔细看，直接抽身出了游戏，转上了论坛。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研究，已经有大神整理出种种推测了。从游戏系统各功能推测到这个师徒系统界面，从徒弟的义务和权利再到收受弟子的义务和权利，从完成拜师任务开启师徒系统的大神到系统给予的奖励，种种猜测，无一不包，无一遗漏。
集思广益，兼且玩家进入游戏时日渐长，对天元界的了解加深，竟也凭借着猜想，推测出了系统的不少功能。诸如炼器系统、比武系统、制符系统、系统地图等等的，都有人立贴开讲。
虽然有些系统功能已经开启了，但有些却还是没有出现。
除了这些比较专业的技术贴，还有一些专门八卦的帖子。
而这些帖子，说的是开启系统的大神身份以及这次系统给与的奖励。当然，纯粹就是猜想推测，没有多少真凭实据。
作为第一位和高修为系统npc有着良好关系的林定，也算是其中一位比较热门的猜想。因为有图有证据，他虽然名声不显，但居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论坛上玩得热闹，作为这次热闹的制造者，林定却还站在归云子身旁，低头沉默。
归云子挑眉看了看这个面上不露，但其实很有些犹豫的弟子，无声笑了笑，正色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
林定见归云子问话，心下拿定主意，躬身朝着归云子一拜，问道：“敢问师尊，可知什么是功德？”
归云子沉吟了一会，便开始给林定细细讲解。
“功德，乃是功行和善心。顺天应命，有功于天地众生者，便有功德加身。而功德深厚者，就算初初气运不厚，也可改命变运”
“与功德相对应的，则是业力。业力缠身者，为祸天地众生，被天地所弃，为众生憎恨”
他细细说了半日，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但林定就是没有反应，依旧低眉垂眼听着。
他心里叹了一声，才总结道：“所以，这功德啊，是好东西，不要随便轻动。”
这句话，林定明了，躬身应是。
归云子点头，待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时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忍了忍，才算是将独自里的那一火气压了下去。
他冲着林定一甩袖，没好气地道：“紫棋殿里来人了，你且自去吧。不用带他过来了！”
林定刚想问，便见那边袭来一股巨力，身体一阵旋转，等到回神，他已经站在一处大殿门前了。
他抬头，看着殿前的牌匾，稍稍理了理衣裳，抬脚往里走。
除了陆散，谁又能来这里找他呢？
他转过殿门，入了内殿，顺着那一点感应，从侧门转入内室。
陆散抬头看过来，见了林定，当下就笑得灿烂：“你回来了啊。怎么，前辈这就舍得放你过来了？”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细细小小的木偶。
林定瞥了一眼他的手，见是个不认识的人，也没多留意，点头道：“嗯。你怎么过来的？”
陆散眨眨眼睛，极其理所当然：“从传送阵里过来的啊。”他侧头看了看林定来的方向，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像是偷了腥的猫，“这下，我不用去拜见你师尊了？”
林定看着他，点头。
陆散低低地欢呼一声，拉了林定熟门熟路地转过屏风，入了内室：“林小定，我有些累了，你的寝殿借我休歇一会。”
林定也没阻止，顺着他来到内室，由着他带着他在床上躺下，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闭上眼睛入睡。
或许他也有点累了，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林定闭上眼睛，真的就睡了过去。
等到林定入睡，陆散才睁开眼睛，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林定沉睡的面容，眼里极其复杂，一时难以辨明。
最后，他将林定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夜，夜幕黑沉，无星无月。
龙台镇里，很黑，也格外的安静，安静到，没有一点人声。
长街尽头，忽然走来了一个童子，童子黑衣黑发，带着这无边的黑，竟衬得那张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小脸白得像冥纸一样。
随着童子的走动，黑衣上有点点液体滴落，这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一片死寂的天地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童子从街头一步步走到龙台镇中心，他登上往日里只有他母亲才能站立的高台。夜风吹过，带起他的发，却没能撩起他的半片衣袍。
浸透了液体的衣物，对这还算温柔的夜风来说，还是太重了。
童子青白这一张脸，走到这排尿高台上站定，他抬头望天，漆黑的眼睛无光，却带着最真最深的笑意。
他似乎能，透过这一片厚重的夜幕，看见那满天的璀璨星辰。
童子站了一会儿，直接跪倒在地，他口中念道：“蒋家嫡系嫡支长子蒋靖达，自今日起，脱离蒋家，断去一切蒋家因果，自立姓氏吴。此后，吾名吴靖达。”
这个深夜独自出现的童子，居然就是那蒋家嫡系嫡支长子蒋靖达！
蒋靖达，不，吴靖达这话落下，周遭一直只是隐去的法阵立生感应，漆黑不见五指的天空里，立刻升腾起一片带着星光的屏障。
屏障上，还有两个不住演变的封镇符文。而天幕也像是被一个大手拉开了一样，露出一整晚隐而不现的璀璨星空。
陆散睁开眼睛，眼里星光闪烁，似是直接看到了龙台镇这边，看见这个从这一刻起被称作吴靖达的童子。
他勾唇笑了笑，也没惊动怀里的林定，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在空中随意地一划。
笼罩了整个龙台镇的屏障立刻就被撕开一大道口子，再在空气中闪烁了一阵，直接化作光屑飘落在地。
童子仰天无声大笑，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当日本尊所诺，你已做到，本尊便放你离开。”
童子没理会这个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只自顾自地大笑个不停。好不容易笑完，他直起身，没有再看那已经重新隐去的满天星辰，也没再看一眼极其死寂的龙台镇，自己一步一步走下高台，往镇外走。
这一次，没有带着星尘的屏障阻止他离开。
他一人，一步步，顺利地走出了这个小镇，远离这一片束缚着他的地方，走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陆散看着吴靖达，眼中星光逐渐黯淡，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林定，手重新搭上他的身体，蹭了蹭软和的床榻，闭眼重新睡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天还未朦亮，林定就已经醒过来了。
身旁是熟悉到让人安心甚至眷恋的温度，林定不自觉地提了提唇角，尚有些睡意残留的双眼没有勉强撑开，只安静地躺着。
但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就只这么躺了一会，便坐了起来。
陆散配合着从床上起来，几乎是欣赏地看着林定重新穿上外袍衬衣。
他眼珠子一转，竟然冲着林定招手：“林小定，过来。”
林定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就这样披散着一头黑亮长发走到陆散身前。
陆散只着了亵衣，根本没理会其他，直接从床上起来，几乎是将林定按坐在床沿边，自己翻手取出一把木梳，伸手拢在林定的头发上。
顺滑如丝。
那一瞬间，陆散把持不住，直接露出了一个近乎痴迷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恢复归来，连手都不带一下颤抖，娴熟地将林定的长发梳顺拢起，然后单手握着林定梳理好的发髻，将手里的木梳收起，翻手再拿出一个莲花状的玉冠，戴在林定头上。
林定由着陆散动作，全没有理会系统界面里突然出现的玉冠介绍。
陆散将玉冠给林定戴好，又磨磨蹭蹭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林定的目光里点头，松开握着林定肩膀的手：“好了。”
林定点头，从床沿上坐起，转身过来对陆散说：“时候不早了，该去做早课了。”
他这句几乎是解释的话说完，也没再看陆散，一人当先出了内殿。
陆散看着林定应该算得上仓惶的背影，满溢的笑意给陆散玉琢一样的面容晕了一层更加夺目的光辉，看得转弯时不小心瞥过来的林定呆了一瞬。
陆散眼底笑意更浓，很悠闲惬意地取出外袍长衣，将自己收拾整齐了。
其实应该拉住林定的，这样，就能让林小定给自己绾发了。陆散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握腕长叹。
麻利地收拾后，陆散转头去找林定。
林定只在他走近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陆散也没管林定此刻有些淡漠的态度，只跟在林定后头，脸上笑容灿烂至耀眼，看得此刻正在正殿里的归云子咬牙不已。
他如何不知，这是吃定了他的傻徒弟了呢！
他伸手一拍座下长榻，长榻纹丝不动，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镜面。大镜面里，又有三十八个小镜面。
归云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重新靠在长榻上，闲闲地问：“又有什么事情？”
还未等天舒子说话，那边就有人抢先开口：“归云子，龙台镇蒋家，死绝了。”
归云子挑了挑眉：“哦。”
那人一身鹅黄襦裙，身上云纹起伏，又有长长的披帛在两侧垂下，随风轻摇，气质超凡脱俗。
但听了归云子这只是应声的话，俏脸虽仍温温柔柔，但那一双凤眼却已经斜了过来。
“哦？归云子，难道你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归云子看了她一眼，很奇怪地问：“说法？什么说法？之前那蒋家不是安安分分地呆在龙台镇？现在死绝了，又和本尊有什么关系？本尊可是很守规矩的，一直安安分分待着，连紫荆山百里范围都没有离开过，琉华子，你可别冤赖本尊。否则，本尊定不与你干休。”
被归云子这样反问，琉华子根本不为所动，她定定地看着归云子：“归云子，我可没说是你干的，你何必这样与我说话？”
归云子嗤笑了一声，说道：“可你这话里话外，似乎就是这么个意思。”
琉华子没再在这件事上跟归云子呛着，干脆地问：“归云子，这事和陆尔脱不了干系，你也别再拖着，直说了吧，陆尔在哪里？”
归云子“哦”了一声，摊摊手道：“昨天么，陆尔可就在本尊的紫荆山上呢。”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暗自嘟囔出声：“那臭小子，原来是惹了大事，生怕被人冤枉，所以拉了本尊来当证人。哼，算盘可打得真响啊。”
琉华子及其中几人面上终于绷不住了，眼看着又要开口，却见天舒子扫了所有人一眼，转头看着归云子：“既然陆尔在你这里，且让他过来说话吧。”
让？归云子玩味地笑了笑，也没怎么着，只转头看了一眼，便加深了嘴边的笑意，摊手看着天舒子：“啊，这可真不巧，陆尔他正在入定呢。”
天舒子定定地看着归云子，归云子也毫不示弱地迎上天舒子的视线，最后，天舒子点点头，道：“真不巧。”
“既然如此，那么等他出定后，你再通知我。”
归云子点点头，很大方地道：“可以。”
他说完，又扫了一眼其他人，伸手捂在嘴边打了个呵欠：“这会时间还早，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归云子等了一会，也没人再开口叫他，当下便没再理会其他，心念一动，面前的镜子立时化光散去。
天舒子和琉华子等人看着面前这面黑了一个小镜面的镜子，一时都是沉默，没人说话。
这个小窟窿黑不隆冬，看着琉华子等人眼里格外的火大，一时那几双眼睛都要喷火了。
这是，摆明了要护着那个陆尔了！
当年他们奈何不了他，现在他们还拿他没办法吗？
绿寻看了一眼这些人族修士，冷声打破沉默：“既然没事，那本尊就先走了。”
他也没等别人说话，一个念动，也跟着撤去了镜像。
眼看着绿寻离开，当下有人不少人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天舒子一系的三五个大乘修士和像琉华子一眼和蒋家很有几分牵扯的两三个。
又有一个号作自在散人的修者睁着一双向来有些浑浊的老眼，看着天舒子：“蒋家这事，应该不是陆尔动的手。”
这一点，他们当然清楚。而究竟是谁做下的，他们心里也都有数。
琉华子微蹙柳眉，美人轻愁，再加上她清雅到极致散发出来的别样魅惑，一时竟让这些大乘修者也都心生怜悯。
可这样的怜悯，也不过就是一晃而过而已，压根没在他们心头留下半点痕迹，一颗道心依旧通透明澈。
琉华子也没指望要做什么，她叹道：“可我等几人和蒋家有些因果，如今虽然蒋家不存，血脉断绝，但蒋家和陆尔因果牵扯，我们却还是要和陆尔再做过一场的。”
一切的重点，都在因果！
另一旁，那两三个修者听着琉华子的话，也点头不已。
天舒子和自己的几个好友看了一眼，点头道：“此事，等陆尔从定境出来，再行论说。”
琉华子等几个对视一眼，点头算是应了。
归云子将陆散叫到正殿，看着站在面前的陆散，归云子的脸还是黑如锅底，但也没再出手摔打，只冷着声道：“天舒子他们找你，你且看什么时候适合，就与他们见一面。”
陆散倒是一如既然的恭敬，他垂手站在归云子面前，执弟子礼。
听了归云子的话，陆散点点头，问：“那前辈说，什么时候比较妥当？”
归云子不爽地点头：“本尊说你入定，你且就入定半月。”
陆散没将归云子的这点不爽放在心上：“那下月月中，就再烦劳前辈一次了。”
归云子更不耐烦，瞪着双眼看陆散。
下个月月中，现在才是月初，还是初一！你怎么不说下月月末！
陆散全不在意，依旧站得稳稳的。
归云子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转过头去：“这次，你可有把握？”
陆散这次直接抬头看着归云子，轻轻巧巧地一点头：“有。”
归云子一甩袖袍，直接将陆散扫了出去：“那就这样吧。这阵子，你且先指点着林定。”
看在陆散对林定的用心上，这一次，归云子虽然直接扫了陆散出去，却妥当地将陆散送到了林定静修的静室外。除了浑身衣袍凌乱，头发发冠松散，很有点狼狈外，陆散没有任何不妥。
陆散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笑，伸手推了推静室的门。
门，就这样简单地被陆散一手推开，连半点尘埃都没有惊起。
这静室的法阵，没有打开。
陆散眼底笑意越盛，当下手脚更是放轻了，为防万一，他甚至在自己身上放了一个法诀。
种种忙完，陆散才抬脚往里走。
这一个静室极其的简单。蒲团、香炉，再有，就是墙上贴着的一副天地图了。
陆散不觉多看了那副天地图一眼，点点头，转身关上门扉，自己从须弥天地珠里拿出一个蒲团，就在门的旁边坐了下来。
他也没有入定静修，只是就那样坐着，伸手撑着腮，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定，等着林定自定境中出来。
☆、第六十七章
但林定从定境中出来，迎上的便是陆散一双晶亮的眼睛。
他呆愣了一会，才转过神来，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自然平静地从地上站起：“你怎么过来了？”
陆散双眼闪着笑意，摊摊手作无奈状，竟然胆大包天在归云子的眼皮子底下睁眼说瞎话：“啊，前辈他最近有些忙，所以让我来指点你修炼。”
他得意地道：“林小定，这次可是你赚着了。”
林定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点点头便当先一人往外走，没有多说什么。
陆散也不介意林定的沉默，他跟在他后头，一边笑着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这些日子就都听我的了。”
归云子在正殿里恨得牙痒痒，最后忍不住，一个甩袖，直接转身入了静室。
要真让他这么一个半月都瞧着这陆散欺压他的弟子，他只怕就会忍不住直接一巴掌送他到轮回里再走一遭。
陆散说笑间，趁林定不注意，抬头扫了主殿正殿一眼，唇边带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归云子闭关，这整一个紫荆山里，就只有他和林定两个人了。
林定奇怪地看了眼陆散，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但被陆散的好心情感染，林定今日也格外地放松。
他点点头：“可以。”
陆散心情更好了，他伸手搭上林定的肩，揽着他就转了个方向：“既然这样，那就跟我来吧。”
林定任由陆散带着他走，但见陆散极其熟络地在这整个庞大的宫殿群里转悠，最后居然带着他转到了宫殿后头的山林里。
他转头看了眼陆散：“这是，要干什么？”
陆散一边带着他往这山林里走，一边解释道：“你才刚忙完早课，还未用早膳呢。这不，带你来早些好吃的。”
陆散将林定推入一片密林，抬手指着密林里挂着的金黄色果实，露出一脸馋相：“这黄金果，可是紫荆山上的一绝呢。”
他转头看着林定，伸手拍上他的肩：“林小定，这个，可就交给你了！”
林定看着他，没说话，陆散又道：“这个你来，我可还得去找其他的呢。”他迎着林定意味不明的目光，“这黄金果确实很不错，可光吃素的也不行啊。还该有赤灵鸟、东山豚、九尺犍”
他竟就一个人自顾自地数了一堆林定从未耳闻也从未眼见的灵兽异种，说得就像是自家蓄养的鸡鸭鱼羊一样，只要伸手去抓，就没有能逃出他掌心。林定在一旁听着，只能沉默。
等到陆散终于停下来缓一口气，林定才能插入话去：“我们只有两个人。”
别说是收拾起来麻烦了，就是吃，只有两个人，这么多也难以吃完啊。
陆散眨着眼睛去看林定：“没关系，可以先留着。储物戒指里的空间多得是呢，就连须弥天地珠也可以放的。”
林定沉默，没有去问那须弥天地珠究竟是什么，却又听得陆散将最后的话说出口：“你成功拜入紫荆山，这可是一件大喜事，总得贺上一贺。”
林定略微一停，一边点头应了，一边往密林里走，还一边问道：“只需要摘这黄金果吗？”
陆散点头，唇边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弧：“你只需要摘这黄金果就可以了。当然，”他还是交代了一句，“这黄金果不好摘，你要小心些。”
林定闻言，停了脚步回头去看陆散。
陆散唇边那丝笑弧早早换下，一脸期待又无辜地看着林定，甚至还歪了歪脑袋问：“怎么了吗？”
林定眯着眼睛盯着陆散，一言不发。
陆散被林定盯着，竟也半点不漏，还是一副你很奇怪的模样：“可是还有什么事？”
最后，林定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密林里走。
陆散站在后头看着林定的背影，笑得狡黠。
他正笑得得意，猛地却见林定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
话说，陆散的反应真的不是盖的，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变换了表情，奇怪地看着林定，又问了一次：“林小定？”
林定抿着薄薄的唇，眯着眼睛看陆散，陆散对林定太熟悉，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悠闲自在得很。林定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自己一人转身入林。
黄金果旁翠玉鸟，翠玉鸟上翠玉翎。
守着这一片黄金果的，是一群几近炼气大圆满的翠玉鸟。而翠玉鸟身上的翠玉翎，可是修者传递心中情意的常用之物。
现在归云子入了静室，没再盯着他们，却正是好时机。
陆散笑得欢喜，动作却不慢，身体在整片山林里快速起落，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他就找齐了他此前念叨的一系列菜单材料。
陆散拎着这些东西，转到山林里的一条清溪旁，开始忙碌。
他翻手将储物戒指里新猎到的猎物放在一旁，招手摄过一只赤灵鸟，他伸出手，手上凝了一片几近木青色的灵力。
陆散直接将手摸上赤灵鸟，赤灵鸟那一身翎毛就絮絮飘落在地，落在陆散掌上的，就只剩下光秃的鸟身。
陆散也没半点惊奇，手上的灵力随心而动，凝聚在指尖上，轻易而居地刺入赤灵鸟鸟身，取出里头的内脏。
陆散这边快速利索地料理着一应猎物，林定却是守在一株黄金果树下，小心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抬头仔细打量着上头的黄金果以及，那枝桠上单脚站立吱吱喳喳不停的一窝小鸟。
几乎是每一株黄金果树上，都有这么一窝的鸟儿。
鸟身通体翠绿如玉石，细小的眼睛灵动锐利，抓着枝桠的脚极其锋利，啼叫清脆悦耳，落在耳里，心里竟有点点喜悦浮起。
翠玉鸟，炼气大完满妖兽，善玲音，可摄魂，群居，喜食黄金果。
林定扫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介绍，转头继续去盯着那一成群的翠玉鸟。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林定眯了眯眼睛，但陆散既然让他一个人过来，自然是有方法的。
他这一等，就等了半日。
日上中天，翠玉鸟鸟群里，忽然响起一声长啼，瞬间盖过这一片密林里的所有鸟啼。
几乎是立刻，密林里的翠玉鸟霎时安静了下来。它们睁着一双眼睛，仰头看着密林正中央最高的那株黄金树。
这一生长啼过后，那株黄金树上飞出一只比林定所见的还要小巧一些的翠玉鸟。
可这只翠玉鸟身上的两条翠玉翎，较之其他翠玉鸟，也更长更翠绿通透。
林定盯着那只翠玉鸟，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有一股笃定，陆散会喜欢。而且，他隐隐猜到，陆散让他过来的目的，未必就是那树上的黄金果。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目光紧盯着翠玉鸟，右手按上左手处的储物手镯。
但还未等他有动作，那只翠玉鸟就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的方向。
林定面色未变，手上却拿出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瓶，他将两个玉瓶握在手里，而这一切，悄然无声，就连林定三尺外的气流都没有半点惊动。
但只要那群翠玉鸟有丁点动静，林定手里的玉瓶就会摔落地面，放出里头装着的气雾。
别看这两个玉瓶只有巴掌大小，这里头装着的气雾，足够解决这一整个密林里的鸟了。
可奇怪的是，那翠玉鸟只看着林定的方向，居然开口道：“那边的那位道友，请出来一见。”
陆散坐在一块石头上，单手翻动着手里的木棍，另一只手却拿了孜然等调料洒在木棍上叉着的烤鸟上。
他的身边，架了好几个火堆，除了他面前的这两三个叉着烤肉的外，还有两三个吊着瓦罐。
他忙碌，但忙碌中又带着某种闲散的节奏，很有点矛盾。
他抬头，看着渐渐走近的林定，瞬间扫过他的浑身上下，笑意从眼底晕染到唇颊：“你回来了啊？”
林定点点头，慢慢走近，但他没有走到陆散身边，而是在陆散目光下，转道去了旁边的小溪。
陆散唇边笑意不减，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木棍：“你回来得可真及时，再晚些，这些赤灵鸟和东山豚就要过火候了，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的口感了。”
林定没有回头，只低头认真地清洗黄金果。
陆散收回视线，再次认真翻转着手里的木棍，薄唇低压，竟然有些低落的模样。
林定收回注意着那边的视线，背对着陆散无声低叹。
可他也没有注意到，陆散那低压的薄唇瞬间上提的弧度。
林定拿着几片大而干净的树叶装着黄金果，转过几个火堆，走到陆散身旁，直接和陆散坐在同一块石头上。
陆散猛地抬头，笑容灿烂至耀眼，他就那样看着林定笑。
林定却没有看他，只低头仔细摆弄清洗干净的黄金果。
陆散没有介意，他伸手将已经烤好又稍稍放凉一点的烤肉递给林定：“来，林小定，尝尝我的手艺。”
林定点头，接过木棍，慢慢啃咬。
陆散见林定吃了，自己也在一旁取过一个烤肉，拿在手里慢慢吃着。
肉质香嫩多汁，灵力浓郁温顺。
陆散心里也禁不住不停地给自己点赞。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翠绿翎羽。
“我从翠玉鸟那里拿的。”
陆散唇边笑意越渐加深，深到几乎落入心底，那一双向来璀璨的眼睛更是闪亮得惊人。
但他没有伸手接过，反而伸手将自己头上簪发的玉冠取下，任由一头黑亮的长发披泄而下，他更没说什么，只拿那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林定。
林定抿了抿唇，脸颊止不住地红，但他也没有拒绝，反而放下手里的烤肉，伸手招来一道清水仔细地清洗了双手，这才转到陆散身后，双手拢上他那头披散的发。
陆散坐在石板上，感受着林定的手在自己的发间梳巡，给他簪发。
动作不太熟练，但却很认真小心。
陆散晃荡着头，感受着两侧长长垂落的翎羽，心头格外欢喜。
☆、第六十八章
最终，陆散费了大心思拾掇出来的这一桌宴席还是没能完全解决，剩下了将近大半。
陆散双手撑在身后，看着旁边盘坐打坐吸纳转化体内灵力的林定，目光沉沉。
修为还是太低了啊。
他无声低叹，又坐了一会才从地上站起，将摆满了一个长案条的菜肴收拾妥当，才重新坐回溪石上，双手撑腮，看着林定。
阳光下，陆散眼中闪烁的毫光半点不曾逊色。
他仔细地看了一阵，单手放下，不自觉地在溪石上轻点。
林定浑身气机骤然膨胀，周身灵力活泼灵动，几乎是瞬间，灵力吞吐，转眼又涨了几分，没有血肉的身体立刻将四溢的魂力收拢束缚。
炼气第八层。
林定巩固了修为，才睁开眼，迎上陆散带笑的视线。
林定眨眨眼，低头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发生变化的人物属性。
陆散丝毫没有介意，他伸手拿过一旁的储物手镯，等到林定抬头的时候，顺手将储物手镯塞到林定手里。
林定有些奇怪，但他没问，也没见外地推脱，自然地抓住储物手镯，神识一扫。
陆散见林定抬头看他，作痛心疾首状：“林小定，你不会是嫌弃它们了吧？”
林定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低头将储物手镯收了起来。
陆散见状，算是满意，但他还是提醒道：“喂，林小定，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别拿去给别人啊。”
林定没回他话，但陆散却看出，林定这是答应了。
既然林定答应了，陆散也就没再多说，将这件事翻了过去，他侧头看着林定：“嗯，林小定，你师傅这些日子闭关，你可就归我管了呦”
林定坐得端直但没有半点僵硬，看着居然有点闲逸。
他听得陆散这话，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陆散没理会林定这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眼神，笑得很是得意：“嗯，既然你都归我管了，那就要听我的哦。不然的话，嘿嘿”
他的语气很轻松欢快，但林定却听出了认真。
他听了挺腰，看着陆散，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散见状，也没再和他闲聊，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林定的修行上。
“天元界里，修士修道，有道魔之分，而道修里，除了剑修和魂修外，一般都是纳天地灵气入体，炼化成体内灵力。灵力在经脉里运转，最后回转丹田储存下来。而他们的境界层次，则依次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飞升。”
他停了停：“这些是天元界修士普遍的修行境界，而你，主修《锻魂歌》，走的是魂修的路子。”
林定听得更是认真。
“魂修，锻造灵魂，凭借强悍的灵魂之力入道。只要他们的灵魂强度够了，他们的境界也就会自然而言地突破。”
听到这里，林定已经明了。
他这段日子以来，都走了岔路。
林定的反应全落在了陆散的眼里，他笑着摇头：“其实也没什么的，你现在灵魂强度不足，按寻常路子修行，正好可以先温养温养魂魄。魂修的修行，可以到筑基之后再开始。”
陆散其实还省了很多。
林定现在依凭的身体，不过是符文制造出来的傀儡，并不是真实的肉身，虽然制造的材料有着安养魂魄的效用，但到底比不上肉身。先按普通步骤修行，正好可以在魂魄和符文傀儡之间制造一层天地灵气胎膜。日后，无论是真正脱离这个傀儡还是转换肉身，都能安全周密得多。
到了这时，林定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真的有不妥，陆散也不会放任他之前那样修炼。
陆散看着林定，眼底笑意加深，暴露里头一直安藏的温柔。但他只继续道：“等到筑基之后，你才算是真正开始修炼《锻魂歌》。”
“《锻魂歌》乃是一篇上古歌诀，歌诀里的每一个音节都尤其独特的发音，和现在天元界的发音很有不同。”他顿了顿，看着林定道，“也就是说，你要重新开始学习一门语言。”
林定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你教。”
陆散点点头，面上很有几分志得意满：“当然！我博古通今，学识世所罕见，教你一个朽木，绝对不成问题。”
林定就那样看着他，半个字都没有。
陆散就这么吹擂了一句，总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转过话头自然地继续往下说：“除了音节特殊外，《锻魂歌》既然是歌诀，要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自然是唱出来更好。”
说道这里，他看了看林定，见他从恍然中回神，才笑得有些贼地问：“林小定，你可唱过歌？”
林定被陆散点透，不觉重新在心头翻了一遍《锻魂歌》，颇有几分领悟。
他刚回过味来，便听得陆散这句很有些不怀好意的问话，竟然噎了一下，停了一会才盯着陆散点头：“自然。”
陆散眼睛里闪过一丝狰狞：“可有听众？评价如何？”
他还未听过林小定唱歌呢！
林定看着陆散的表情，眼底快速掠过一丝笑意：“在课堂上，教导乐理的导师说，还可。”
这句话，可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林定出口最长的一句话了。
可惜了，陆散没有注意到。又或者，他注意到了，但他此刻更愿意和林定计较些别的，以争取更多的福利。
课堂上？也就是说，除了那个所谓的乐理导师外，还有一帮不相干的同学？！
陆散哀怨了，但他也没奈何，只得看着林定，声音有些狠：“那好，既然你学过了乐理，那就拿一段歌来试试，也好让我听听。”
林定看着陆散，表情似笑非笑。
陆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林定，半点不曾退让。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陆散的眼睛里，渐渐地带起了几点委屈。那委屈先是只有一点点，但后来却是越积越多。
就目前两人的道行而言，林定确实比陆散差了不少。所以林定败下阵来，其实也是理所应当。
他点点头，从溪石上站起，目视前方，张口就要开始。
“等等。”
林定转眼去看陆散，就见他看着他，道：“不如，我点一首来？”
说完，他又放低了声音：“不然，你要唱其他的，我可能听不懂。”
林定定定的看着他，已经有些无话可说。
以乐通情。音乐，不过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情通意动之时，单单音节起伏便足以。
最后，他无奈点头：“好。”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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