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平阳 作者:南风歌

    第6节

    清鸿院中,方越笙跑到卧房里面,将身上的衣裳尽数脱下来,胡乱扔到屏风上面。

    霜荷忙不迭地收拾起来,一边焦急道:“唉呀,我的少爷,你出去吃一回酒,怎么把衣裳都吃没了。你这又穿的谁的衣裳啊?!你的衣裳呢?那可是我们姐妹新做的。”

    “被几个小人使计给弄脏了。”方越笙脱得只剩小衣,走到桌边端起茶碗来灌了一汽,才舒服了吁了口气,接着道:“脏衣裳凌戟拿回来了,你们是洗是扔看着办,以后别拿来给我穿了。这几件是凌戟的。”

    霜荷怀抱着衣裳垂下头来,脸色有些发红。

    “凌戟要是来了,跟他说我不见他。”方越笙一脸嫌弃地道。

    他没听到霜荷应声,转头一看,却见他的婢女一脸娇羞地抱着凌戟的衣裳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霜荷,你怎么了?”方越笙唤道。

    “啊?哦!”霜荷猛地回过神来,忙应道,“我知道了,如果凌大哥来,我会打发他走的。”以前凌戟过来的时候,方越笙如果有事不见,都是霜荷出去和他寒暄一阵子,再将他打发走的。只是方越笙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刻意交待不让人家进门。

    方越笙满意地点了点头,夏桃已经找出一套新衣来,服侍他穿上。

    霜荷坐在榻上,将凌戟的衣裳一件一件细心地叠整齐。方越笙从镜子里看到她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道:“唉对了,霜荷,为什么你叫他什么凌大哥。不是都让你们叫凌少爷的么?”

    霜荷还未开口,夏桃已经笑道:“那是对别人,霜荷自然不用的。”

    “为什么不用?”方越笙好奇道。

    夏桃刚要解释,霜荷已经喝止他:“夏桃,你不要在少爷跟前胡说八道,仔细太太知道了,看怎么治你。”

    夏桃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霜荷上前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不过就是我的父母与凌少爷的父母关系亲近,我们小时候比别人也熟一些,这才一直这么叫下来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方越笙点了点头,也没心思接着打听。

    换好衣裳,婢女们又取来冰鉴,还有一早在井水里湃着的葡萄,洗净了端到方越笙的跟前。

    他躺在矮榻上,一边吃水果一边昏昏欲睡。

    刚才在傅府什么都没吃着,霜荷已经带人去小厨房里给他准备午膳。方越笙自己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唤道:“来人啊。”

    夏桃忙跑了进来,应道:“少爷,有什么事?”

    “凌戟来过吗?”方越笙问道。

    夏桃道:“我一直在外面,凌少爷没有来过呢。”

    方越笙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他来的话,一定不要让他进门。就跟他说我不想看到他,让他滚得远远的,不要来烦我。”

    夏桃心里虽然疑惑,还是一一应了。

    不多时饭菜已经备齐,摆上桌子,霜荷等人伺候着方越笙用过午膳。他在屋里走了几圈,有些百无聊赖,想了想又跑到自己书房里,随便抽出一本书来摊在眼前。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方世子毫无例外地抱着书香甜地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越笙突地醒了过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近黄昏。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将丫头唤来。

    “凌戟来了吗?有没有狠狠地把他轰走?”

    夏桃扑哧笑了一声,回道:“少爷放心,凌少爷一下午都没有过来。他要是来了,我们准把他轰走。”

    方越笙面色不快地皱起眉头:“一下午都没来?”

    夏桃点了点头。霜荷抱着针线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我听二门的小厮说了,凌少爷中午回来去老爷书房里回过话,就直接出府回书院了。少爷不必担心他会来我们清鸿院。”

    “你说什么?他早就回书院了?!”方越笙瞪大眼睛道。

    “是啊。凌少爷说了,傅老爷子寿诞一过,他也就没有什么事了。可能一直到过年都不太回府了,要在书院好好用功呢。”

    “混蛋凌戟!”方越笙怒得一拍桌子,尤嫌不够,又踢了一下桌脚,将两个丫头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生气。

    混蛋,混蛋!果然是个大骗子!最大最大的大骗子!

    上午在那里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他这副臭样子哪里像喜欢了?!

    从中午乘马车时积赞的怒火陡然爆发出来,方越笙在书房里兜了几个圈子,简直无处发泄。

    这个混蛋,以后再想见他,想都不要想!

    ☆、第29章 相处

    方越笙在自己房里纠结了片刻,显得很是苦恼。

    夏桃端来茶水放在桌上,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少爷,怎么凌少爷回书院了,你很不高兴吗?”

    “谁管他回不回书院了!”方越笙怒道。

    “那少爷为何闷闷不乐?”夏桃笑道。

    方越笙趴在书案上生闷气,个中缘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这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那家伙不是连跟他说句话都心跳如擂鼓,又是紧张又是出汗的,难道他不该来好好讨好自己吗?

    方越笙想到自己狠狠骂过他好几回,凌戟那时候显得很是受伤。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决定不喜欢他了?

    看他走得这么干脆,如果喜欢他不应该过来看看他么?如果凌戟真的就这么不喜欢他了,他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方越笙更加郁闷了,有些后悔刚才骂人家那么狠。

    他在屋里坐立不安了小半个时辰,突然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霜荷忙跟在后面问道:“少爷去哪儿?”

    “我去找老爷!”方越笙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地出了院门,霜荷和夏桃两人一脸惊讶地面面相觑。

    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啦?向来老爷传唤都吓得像只兔子似的少爷,居然自己跑过去找老爷?

    方越笙跑到方侯爷的书房外面,听小厮说方侯爷去了方夫人的院子,他更加底气十足了,脚下生风地赶了过去。

    方夫人正与方侯爷说着话,她的贴身大丫鬟跑了进来,笑道:“老爷,太太,大少爷来了。”

    丫鬟话音一落,守门的两个小丫头打开门帘子,方越笙一身轻松地走了进来。

    “给老爷太太请安。”方越笙站在堂下行礼道。

    方夫人忙道:“笙儿快来,让娘看看,听说今天你去傅老先生府上受了刁难,真是委屈我儿了。”

    方越笙凑了过去,被方夫人搂在怀里,带着撒娇地道:“母亲也知道了。可不是么,那些人太可恶了,我以礼相待,他们还要咄咄逼人。”

    方侯爷在旁边冷哼一声,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太太撒娇,成什么体统!”

    方夫人嗔了他一眼,搂紧了方越笙,摩挲着他的头发脸颊,道:“再大也是我的儿子,跟我撒娇怎么了?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我的笙儿呢。”

    方侯爷被方夫人说得老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咳。

    方越笙还记得自己此行目的,此时有方夫人在他更不怕方侯爷了,开口道:“父亲,凌戟今天回来说了什么?”

    他这是第一次开口问凌戟的事情,方侯爷只当他是去了傅府一趟,学到了教训转了性子,不再对凌戟那么排斥,因此难得地和颜悦色起来。

    “凌戟已经把傅府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这一次不是你的错,不用担心我会罚你。”

    “那凌戟呢?”方越笙追问道。

    “什么凌戟呢?”方侯爷疑道。

    “就是……就是他怎么就回书院了?!”

    “府里又没事,他当然回书院了。他明年就要下场了,你以都像你似的整天无所事事。”方侯爷眼睛一瞪。

    方越笙鼓着嘴,趴在方夫人怀里闷闷不乐。他想问那个凌戟为什么不来看看他再回书院,以前他哪次都要来跟他辞行的,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这次倒是干脆得很。

    不过他再天真也不敢把这话拿来问方侯爷。

    方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笙儿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又受了委屈,可怜见的。今晚就留在娘这里用膳,我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云片糕。”

    方夫人又看向方侯爷,道:“你也留下来,陪儿子吃顿饭。整天见着笙儿也没个好气,好好的孩子都让你吓坏了。”

    方侯爷自然应了。方越笙陪着方侯爷与方夫人用过晚膳,又打起精神去方老夫人处请过安,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连好几天,方越笙都无所事事地呆在府里。许如信派人来请过他几回,他都有些兴致索然,都推辞了。

    直到半月之后,方越笙算了算,这天正是启明书院放假的日子。以前凌戟一到放假就忙不迭地滚回府里了,方越笙已经在心里想了好几种惩罚这个色胆包天的混蛋的方法。

    一大清早,霜荷夏桃像平日里一样服侍他梳洗更衣。方越笙照着镜子看了看,有些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头。

    “这件有点暗了,再找件鲜亮点的来。”方越笙吩咐道。

    霜荷让夏桃帮他把刚穿好的衣衫脱下来,自己去把衣箱打开,翻出一套大红色的衫子出来。

    “不要,太俗气了。”方越笙不满意地摇头,“要鲜亮又淡雅一点的。”

    霜荷无法,只能继续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一件银色的来,外面一件淡绿色的薄透罩衫,显得分外俊逸素雅。

    方越笙点了点头,又让霜荷把他的腰饰全都摆出来,横挑竖挑挑中了形制极其繁复的一整套玉饰,让两个丫头费了老大一番力气才给他穿戴整齐。

    霜荷抹了抹额头,问道:“少爷今天要出门吗?”

    “没有啊。”方越笙对着镜子前后左右地照了照,心情极好地回道。

    “那少爷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夏桃笑道,“难道专门穿给我们看的?”

    方越笙没有回答,昂首看着镜子当中唇红齿白的美青年,想着如果凌戟回来看到他,一定会起些不正经的心思!这个色狼,等着他狠狠地羞辱一顿吧!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丫鬟们在院子内外往来忙碌着,有的往冰鉴里添冰,有的去准备午膳。方越笙本来在书房里面正襟危坐,现在已经斜靠在软榻上去了。

    他皱着眉头望着外面,神色越发不悦。

    食不知味地用过午膳,靠着软枕在榻上小寐了片刻,日头又渐渐从天空正中向西滑去,显出黄昏的暮色来。

    掌灯时分,晚膳也准备好了。

    方越笙捏着筷子看着面前的一桌子精致饭菜,却面色阴沉,没有动筷子。

    站在一旁的霜荷不解唤道:“少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她不出声还好,她话音刚落,方越笙却猛地将筷子一摔,快步走回卧房,将自己身上的玉饰新衫乱七八糟地胡扯了一通,全部摔在地上。

    霜荷急得一声,忙上前劝道:“少爷,这好好的,你扯它做什么?这套玉饰是你最喜欢的,要是弄坏了,等明天气消了,我看谁心疼。”

    她把地上扔的东西捡起来搁到榻上,方越笙已经合身扑到床上,气冲冲地扯过被子往脸上一盖。

    “爱谁心疼谁心疼去!什么了不起的货色,本少爷不稀罕!”

    方越笙虽然有些纨绔习性,性格却柔和,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霜荷看他好端端地这么生气,急道:“少爷,到底是谁惹着了你,你也给个说法,要打要骂都由少爷,何必这么作践东西,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方越笙今天一整天都准备着要为难凌戟,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回来。他憋了半个月的那口恶气无处发泄,这时候根本是跟自己斗气。

    跟自己斗气才是越斗越气,他既坐不住又躺不住,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也疏解不了胸口的怒火。猛然想起来凌戟以前往他这里送了不少东西,方越笙总算找着泄愤的渠道,翻箱倒柜地把那些东西都找出来。

    以前没注意,现在一找才发现,凌戟送给他的东西还真不少。有的是普通的风筝木偶,木偶好像早几年的时候凌戟去南边老家那里处理事情的时候给他带回来的,风筝是凌戟做给他的,不知道怎么会留到现在。还有上次凌戟送给他的伤药,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林林总总堆了一桌子。

    方越笙随手拿起那个木偶,恨恨地朝门外丢去。

    “伪君子!大骗子!”

    梆地一声,木偶砸到门框,掉到了地上。

    一双黑靴踏进门槛,停在木偶旁边。

    来人弯身将那个无辜的木偶捡了起来,无奈地轻叹口气,抬眼看向方越笙。

    方越笙被那双墨黑的眼睛直视的一瞬间,有些意外又有些松了口气地坐回椅子上。

    “凌戟?!”

    ☆、第30章 之道

    方越笙怔怔地望着他,房里一时陷入沉默。

    凌戟慢慢地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木偶放到桌子上,低下头叹道:“没想到少爷这样讨厌我。我以为半个月过去了,少爷心情会好一些。”

    方越笙心头一动,看向凌戟。凌戟垂着眼睫,眉头微蹙,面上显出几分受伤来。

    方越笙顿时精神振奋起来,刚才的愤怒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心情十分好地打量着凌戟。

    “谁让你回来的?”方越笙斜睨着他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挑。

    “……今日放假,我自然要回府看看。”

    “哼,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方越笙恶意地道,“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少爷,这些天来过得好不好。”凌戟一直没有抬头看向方越笙。

    哪像以前,只要在他面前就一直嚣张地不错眼地盯着他。方越笙现在想来,肯定是凌戟垂涎他的容貌,还偏偏故作镇定,真是装模作样!

    现在好了,他的不正经心思暴露了,他就不敢再看自己了。方越笙十分得意地晃着腿,不怀好意地道:“你不在我跟前晃,我过得好得很呢。看到你就恶——烦!哼。”

    凌戟闻言,高大的身躯挺直着显出一分脆弱,他紧握着手心,弯身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打扰世子了。”

    说完竟然就转身朝外走去,方越笙一下傻眼了,猛地站起身来,随手拿了个东西丢过去。

    “我让你走了么?!”

    咄地一声,那东西砸到凌戟的背上又掉了下来,居然又是那个木偶,以一种十分无辜的姿态躺在地上。

    凌戟停住脚步,再次弯身将那木偶捡起来,这次没再放回桌上,而是拿在了手里。

    这个兔子木偶,他说是在南边买的,其实是他亲手雕刻出来,送给方越笙的。

    这三番两次地被方越笙丢来丢去,显得那时笨拙地捏着刀一点一点雕刻木偶的他是多么可笑。

    “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凌戟垂首道。

    方越笙不悦地皱起眉头,凌戟口口声声的世子听得他十分不舒服。

    “你,你要去哪里。”方越笙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却仍旧没好气地问道。

    “天色已晚,我今日在府里暂住一晚,明天就回书院了。

    ”

    “明天就走?你明天不还在放假么。”方越笙不悦地道。

    凌戟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回道:“我回府本也无事……”

    “没事你就不回府了?”方越笙怒道,“有本事你在书院里呆着一辈子也别回府!”

    凌戟没有说话,却不像刚才那样一直低眉顺眼地不看他。他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又像往常一样直视着他,这一次方越笙没心思斥责凌戟觊觎他的容貌,却十足地心虚起来。

    “你看什么看!”方越笙色厉内荏地道。

    凌戟打量了他半晌,才道:“世子,你不希望我回书院?”

    “谁、谁、谁不希望你回书院了!”方越笙涨红着脸挥着拳头大声道,“你回不回书院关我什么事?!你爱在哪里呆也不关我的事!我才不关心!”

    旁边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声,两人看去,却见夏桃端着茶碗站在门边,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走向桌边,将两碗茶放在桌子上,才道:“凌少爷,你不知道,少爷今天一整天都在念叼你呢。也不知道少爷是跟谁闹别扭。”

    “夏桃!你胡说什么!”方越笙怒斥道。

    凌戟却突然靠近了他,吓得方越笙又跌坐回椅子里。

    “你、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他话音未落,却见凌戟只是将那木偶放回桌上,又退了回去,并没有想要对他怎么样。

    方越笙有些讪讪地,却听凌戟又问夏桃道:“少爷念叼我什么?可是我哪里做的让少爷不满意,惹少爷不高兴了。”

    夏桃笑着回道:“说起来少爷可怪了,明明盼着凌少爷来,却偏偏嘱咐我们见到凌少爷来了要把凌少爷轰走。我也不知道了,少爷这是怎么了呢。”

    “夏桃!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么长舌的丫头,我这里是留不得了,明天就让太太把你带走!”方越笙急眉赤眼地怒道。

    夏桃吐了吐舌头,抱着茶盘跑出去了。

    方越笙看向凌戟,却见他脸上笑意盈盈,怒得一拍桌子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我是怕你心怀不轨来骚扰我,我才让丫头们看紧一些,绝对不能让你进门!”

    他这不是好好地进来了么。凌戟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让少爷受了惊吓,都是我的过错。少爷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明白就好。”方越笙哼哼了两声道。

    凌戟走上前来,低头看着方越笙,柔声道:“少爷这些天过得可好?那天少爷在傅府里受了莫大委屈,我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就回了书院,心里一直挂怀着。”

    他的态度像往常一样熨帖又关切,方越笙倒也习惯他这副模样,只是摆了摆手道:“无事。那点小事我岂会放在心上。”

    “少爷有这等度量,才是君之之风。”凌戟夸道,看着方越笙扬扬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他伸手握住方越笙的手,方越笙吓得一把抽回去。凌戟本就没用力握住,也没有意外方越笙的举动,仍是一脸坦然地望着他。

    “你干什么?!”方越笙警惕地瞪着他。他可还记得这个家伙对他图谋不轨的心思。

    凌戟道:“我看到少爷手上有几道红痕,像是伤着了,少爷让我看一看。”

    他态度十分坦然正大,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正经的心思。方越笙也展开手掌看了看,他那娇生惯养得白皙柔嫩的掌心上面果然有几道勒红了的印子,好像是刚才他扯掉玉饰的时候弄出来的。

    凌戟轻柔地拉过他的手掌,轻得让方越笙不会感到受到冒犯,有些粗糙的手指在那柔嫩掌心上划了划。

    “还好不很严重。少爷养尊处优,身娇体贵,还是要万事小心些,不要冲动莽撞,不要让自己受伤。”凌戟垂着眼睫望着被他握在手心的那只手,低声道。

    方越笙本来觉得他小题大作,如今听了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他如此千金之躯当然要受到细心呵护,因此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凌戟放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道:“少爷这边既没什么事,我也放心了。少爷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方越笙摸了摸心口,感觉怪怪的。今天一整天他憋足了一口气等着对付凌戟,刚才又发了一通火,现在却被凌戟三言两语安抚下来,怒也不怒了气也不气了,一下子还挺闪得慌,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见凌戟已经朝外走去,方越笙叫道:“等等,你明天不回书院吧?”

    凌戟没有回头,嘴角却挑起一丝笑意,道:“好不容易放假两天,我当然要住在府里。”

    方越笙点了点头,有些纠结地皱眉片刻,又道:“那个,你以后放假还回来吧?”

    他依稀记得上次夏桃说凌戟要一直到过年都不再回府,现在他回来一趟,搞不好以后都在书院里住下来了。

    一下子好几个月不回来,见不着他的面,凌戟不会到时候就不喜欢他了吧?

    凌戟道:“少爷放心,只有要有时间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方越笙听了他的保证,心情愉快起来,挥了挥手道:“这里没事了,你退下吧。”

    等到凌戟离开,方越笙抱腿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看着面前一桌子小玩意儿,把玩了片刻,抬起头想了想,最后吭哧吭哧地搬过来一个小木箱,把刚才翻箱倒柜掏出来的那些个东西又一个一个收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如信又派人到方府来请。昨晚之后他心事尽除,现在又有心思出去玩了,因此这次没有回绝,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第31章 议亲

    方越笙骑着马到了许如信约好的酒楼,他们都是这里的熟客了,小二利落地把马牵下去,掌柜的迎出来,带着方越笙去了雅间。许如信,徐远清和钟天耀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一进去,徐远清就笑着道:“就说越笙不禁念叼,念着念着就来了。”‘

    许如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方世子今天有空来赴约了啊,我还以为世子搭上了清贵世家,以后再不与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为伍了呢。”

    方越笙笑了笑,入席道:“对不住,前些天我真的有事。我自罚三杯,哥哥们就饶了我吧!”

    他说着自己连倒三杯酒,全都喝了下去。

    钟天耀道:“行了行了,谁还真心恼你么。越笙,我听说当日在傅老先生府上,你好像遭了不少刁难吧。”

    “还行。”方越笙不欲多言,拿起筷子挟了几口菜来压一压酒气。他是个万事不往心里去的性子,傅府之行虽不愉快,却也不值得他在心里计较这么多天。这些天光是恼凌戟就占据了他全部精力,傅府之事早抛之脑后了。

    许如信摇着扇子看了他片刻,道:“越笙,我听说了一件事,早就想告诉你,请你你却总不出来,这才一直拖到今天。”

    “哦?是什么事?”方越笙好奇道。

    “关于你拿到的那封傅老先生的请柬——”许如信故意顿了片刻,方越笙果然好奇更胜:“那封请柬怎么了?”因为那是凌戟给他的,他现在对于凌戟的事情还保持着极大的热情去了解。

    许如信却不再开口,钟天耀接着道:“是这样的,我哥哥有几个寒门好友,其中有一个文采颇为出众,在京城之中也算小有名气,因此收到了傅老先生的请柬。我从哥哥那里才得知,原来每一个收到请柬的人都还附有一张空白的请柬,可以随意安排。”

    方越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不然傅老先生怎么会单独发请柬给他?

    许如信看他这副天真模样,冷哼一声,道:“你那请柬分明是凌戟自作主张填了你的名字,傅老先生恐怕是根本不知情的。”

    方越笙点了点头,道:“正是呢。”

    钟天耀看他这副懵懂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越笙,你怎么不开窍呢!你在傅府所受的刁难欺辱全因凌戟而起。明明知道两个派系水火不容,还把你一个人带到那种地方,他摆明了要看你笑话。”

    “是吗?”方越笙手指点着下巴想了想,摇手道:“不可能的。”

    许如信冷笑一声道:“你还替你那条好忠犬说话呢?除了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凡是过去的宾客肯定都知道你拿的是最无足轻重的空白请柬,他们怎么会敬你?明面上已经对你如此不敬,还不知道背地里要怎么刻薄你呢。凌戟故意陷你于这种境地,你就不想想他有何企图?!”

    凌戟的企图?!他太清楚了好么。

    方越笙得意洋洋地想着。凌戟原来这么想讨好他,还拿这个当借口想让他留在启明书院,天天和他同起同卧。真是——太无耻了!哼哼。

    徐远清狐疑地打量着方越笙,拍了拍他的手臂:“越笙,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没有。”方越笙昂着下巴,道,“凌戟这个无耻的家伙,本世子不会轻饶他的!”回去一定要拿这件事情审问他,让他好好地说清楚,他到底存的什么龌龊心思!

    他话是这样说,那张脸上哪有一丝生气的模样,反而得意得像只花孔雀,不知道在美些什么,弄得其他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许如信将一杯酒倒下肚,睨着方越笙冷笑道:“愚蠢愚蠢,凌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放下戒心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他若只图富贵还好,若他起意对平国公府做些什么,就以你和方侯爷对他这么信任的态度,简直就是他为刀俎你为鱼肉,只有任人作弄的份。”

    方越笙平白被许如信这样刺了一通,顿时也不乐意了。

    他们知道什么?!就凌戟对他迷恋成那样,他随便说一句重话都能让他伤心不已,他怎么可能对方府不利?!

    许如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讽刺他,简直太可气。至少凌戟从来不会说他愚蠢!

    可是凌戟喜欢他的事却不能让别人知道,方越笙只能自己闷着生气。

    徐远清钟天耀两人见气氛又不对了,忙插科打诨地茬开话题,把方才的不愉快一笔揭过。

    方府里,凌戟早起之后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又简单又过早膳,却向方侯爷请过安之后,便又来到清鸿院寻方越笙,只是却被告知方越笙一大早就出去赴约了。

    凌戟无法,只能折返,没有回他的院子,却出了方府,向着方府围墙东面的一个小巷子里走去。

    凌父凌母便住在巷子中的一座二进小院里。

    这座小院子是凌戟攒下银钱,专门买下来给二老居住的。方侯爷体恤凌家劳苦功高,特意准了凌家夫妇不用住在侯府的下人院里,他们才得以搬到府外,住进凌戟置办下的院落。

    平国公府的下人院,其实是在府里分隔了一大片位置靠边的空地出来,里面院落井然,比一般小门小户的住家还要精致,只有十分有脸面的老仆才能住在院里。

    但再精致也毕竟是下人住的地方,哪有自己的院子住得舒服体面。

    凌父凌母住在府外,每天仍要来方府当差,凌戟每每放假回来时都会在方府里与二老见上一面。前两天还在书院时二老却叫人给他捎了信,让他务必回家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凌戟走到一扇贴着门神的木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轻盈脚步声,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打开大门,笑着冲里面喊道:“老爷太太,是少他回来了!”

    凌戟大步走进去,凌母已经迎了出来。凌戟忙上前挽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正厅。

    凌父已经去侯爷面前听差去了,现在只有凌母在家。凌戟听着凌母的吁寒问暖,一一答应着,末了问道:“母亲让人捎信,说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凌母慈爱地摸了摸凌戟的脸庞,“我儿真是长大了,这么稳重这么有出息,不知道外面多少达官贵人也愿意与我们结亲呢。”

    “母亲?”凌戟疑道。

    凌母一叹继续道:“只可惜,我与你父亲的身份,却是拖了你的后腿。”

    凌戟忙道:“娘,你何出此言。我从来不觉得出身有何可耻之处。”

    凌母拍了拍他的手,道:“娘知道。你是目光远大之人,从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我本想让你父亲向侯爷求个恩典,给他和我都脱了奴籍,以后你谈婚论嫁才更有底气,才不会委屈了我儿。只是你父亲却说,我们与赵家早有口头约定,怎好眼见着自己发达了,便背信弃义。”

    “赵家?”凌戟疑惑道。

    凌母点头笑道:“正是呢。就是赵家的丫头,名叫霜荷的,如今在世子身边当着大丫鬟。原本太太有意要将她给了世子,但是世子还是孩子脾气,总也长不大似的,根本不近女色。赵家太太也不想让女儿去当姨娘。如今再过些时日,霜荷也到了出府的年纪。前两日赵家太太来说,若果真我们两家结亲,也该准备起来了。”

    ☆、第32章 寻衅

    方越笙与许如信一言不和,也没有兴致在外面游荡太久,喝了几杯酒就借口告辞了。

    他一走,徐远清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越笙自从去了一趟傅府,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钟天耀也点头道:“没错,我也觉察出来了。以前说起凌戟他头一个骂得起劲,现在居然会替凌戟说话。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难道他真的准备搭着凌戟的线结交那些清贵?”徐远清疑道。

    钟天耀哈哈一笑道:“别开玩笑了。不说两大派系水火不融,越笙哪有那个心机。”

    许如信冷着脸摩挲着小小的酒杯,不发一言。

    方越笙带着小厮打马过市,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有人指指点点道:“又是这些世家纨绔,在大街上也敢纵马,就没有人来管管。”

    “谁不知道皇上现在偏爱寒门出身的官员。看这些世家还能嚣张多久!”

    路旁的小摊子里坐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其中一人笑道:“傅兄,这就是颇得你好感的平国公府世子?看上去好像很不得民心嘛。”

    傅晋玉微微一笑,不发一言,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馄饨送进嘴里。

    方越笙一路回到方府,守门的小厮把马牵下去,方越笙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去把凌戟叫到清鸿院来,说我有事找他。”

    他又捏到凌戟的一个把柄,不好好利用一怎么对得起被凌戟觊觎的自己。方世子如是想道。

    他走得匆忙,在廊子拐角的地方差点与一人相撞。来人避开之后,忙上前来扶了一下方越笙。

    “少爷,没事吧?都怪老仆不仔细,差点冲撞了少爷。”

    方越笙抬眼一看,面前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面容与凌戟有几分神似,却比凌戟柔和顺服得多了。

    他平常对下人的事也很不上心,但是这个人他还是认得的。这是凌戟的父亲凌云,平常在方侯爷跟前听差,在方府的下人里很有体面,连他的几个弟弟见了凌云也要尊称一声凌大叔。

    当然他是没有叫过的,以前他讨厌凌戟总是踩在他的头上,衬得他一无是处,还让方侯爷总是有借口责骂他,对于生养出这个家伙的凌云夫妇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现在,方越笙看到凌戟的父亲,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往日张狂模样,不太自在地道:“我没事,凌大叔不用介怀。”

    凌云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个小主子,平日里张牙舞爪地谁也不放在眼里,因为凌戟的缘故对他更是不假辞色,今天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有礼貌?

    方越笙被他看着,脸红红地站在那里,他本就长得十分俊俏,这时看上去居然有几分乖巧可爱。

    凌云自是更加恭敬,弯身行了一礼道:“少爷无事就好。老仆有差事在身,先行告退。”方越笙点了头,他便带着身后几个小厮匆匆走了。

    方越笙吁了一口气,皱眉思索了片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紧张什么啊?不就是凌戟的父亲么,凌戟脱了籍,凌云却还是他家的家奴啊。

    方越笙有些郁闷地往前走,但是想到呆会就能狠狠地羞辱凌戟,心情瞬间又转好起来。

    回到清鸿院闲坐了片刻,方越笙没等来凌戟,却等来小厮回话道:“凌少爷一早回自己家去了,似乎是凌夫人把他叫回去,有事跟他商量。”

    小厮回了话便退了出去,方越笙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反正凌戟总得回府来,他晚些时候找他也是一样的。

    立在一旁的夏桃却突然笑了一声,推着霜荷走到桌边坐下,捧上一杯茶道:“说不得姐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妹妹在这里给姐姐道喜了。”

    霜荷脸颊飞红,却笑容甜美,没再像往常一样阻着夏桃不让乱说。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既没能被世子收了房,明年就是时候出府了。前日赵夫人已经去和凌夫人通了气,近些日子就要将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了。一切过了明路,不像以前那般只是口头约定心知肚明,到了现在她便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夏桃半是含酸半是真心地继续道:“唉呀,现在可好了,姐姐今年将婚事定下,便可以光明正大准备嫁妆了。明年年初姐夫正好要下场考试,到时候考个状元回来,姐姐就是正经的状元娘子,官家夫人了。”

    霜荷心中也是憧憬,只是红着脸笑着。

    方越笙见她们说得热闹,半倚在榻上忍不住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霜荷要嫁人了?嫁给谁?我怎么不知道。若是个不好的,我可不同意把霜荷就这么嫁给别的臭男人。”

    夏桃笑道:“这个人少爷是认识的,那是极好的,可不是什么臭男人。”

    “哦?我认识?谁啊?”方越笙好奇心更重了,想来大概是府上哪个得用的有出息的小厮。

    “不是别人,正是凌少爷啊。”夏桃道,“少爷您说,这可不是一段极好的姻缘么。”

    “什么?!”方越笙一听之下乍然变色,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个丫头。

    “什么凌少爷?哪个凌少爷?你们搞错了吧,怎么可能是他?!”方越笙急道。

    霜荷和夏桃都有些疑惑,霜荷不方便开口,夏桃道:“就是凌戟凌少爷啊,我们府上哪里还有别的凌少爷。今日凌夫人把凌少爷叫回去,大概正是为着这事呢。咱们虽然是丫鬟,却比寻常小门小户的小姐还有体面。既要议亲,少不得三书六聘样样齐全周到。这样想来,今年订了婚事,到明年凌少爷大比之后迎亲,时间还是很紧的呢。”

    谈到了她的婚事,霜荷已经羞得避了出去。方越笙坐在榻边听得清清楚楚。夏桃声音清丽,每一个字却都像有千斤重似的,听得他越来越不自在。

    夏桃刚刚说完,却见方越笙狠狠地一拍床榻,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念叼道:“骗子!大骗子!又骗我!混蛋!”说着就冲了出去。

    夏桃急忙跟出来,在后面急道:“少爷,您慢些。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又吩咐小丫头道,“快点,快点把少爷的贴身小厮叫来跟上!”

    方越笙拼着一腔怒火,一路奔出方府,去往方府东面的那条巷子。他记得凌家夫妇是住在这里的。

    ☆、第33章 指责

    凌府当中,凌母满怀高兴说完婚事之后,没等到儿子的回应,却见他皱眉沉默下来。

    这便是不乐意了。凌母有些意外。

    他们和霜荷家里走得近,两个孩子小时候也曾熟识过,只是后来长大了才渐渐疏远。

    凌母以为那只是因为孩子长大了懂得了男女大防,两人的婚事虽然从未摆在明面上,但是在他们两家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霜荷在她面前十分孝顺恭谨,俨然是拿她当婆母看待了。凌戟虽然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表露过什么态度,不过她这个孩子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少有人能看透他的心事。

    他今年都二十二了,凌母看他从来不提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以为他是在等着霜荷出府的日子,不然何至于拖到现在?

    凌戟默然半晌,道:“娘,儿子现在还不想娶妻。”

    “这是怎么说的?”凌母急道,“难道是嫌霜荷是丫鬟出身?”

    “跟出身没有关系。”凌戟道,“不是霜荷姑娘的问题,是我从未考虑过结亲之事。”

    凌母皱眉道:“荒唐。你都这么大了,什么叫从未考虑过结亲之事?这么多年来你不声不响,我以为你是属意霜荷的。现在你说你不想娶妻?”

    凌戟无奈道:“以前两家没有把亲事放到明面上说,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我只能说,我不会娶亲的。”

    凌母知道凌戟自小就主意大,一旦他打定了主意,看上去不温不火的,实则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今天他说这不想娶亲的话可是踩着凌母的痛处了。

    “你这个不孝子,你若早说了你不想娶霜荷,我早就给你张罗婚事了,还容你拖到现在?!现在好了,这算什么,你年纪大了,霜荷也被你拖到这个岁数。”

    凌戟低声道:“霜荷本来就到明年才能出府,怎么是我拖的……”

    “你还敢狡辩?!”凌母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往凌戟身上抽。凌戟僵着肩膀坐着不敢动,任凌母在他手臂上背上狠狠打了好几下。

    方越笙闯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个情形。

    他闯得急,凌宅里仅有两个伺候的小丫头,都跑不过他的脚程,来不急通传。看到方世子突然出现在厅门外,凌母倒是吓了一跳。

    这是哪阵风把世子吹来的?这个小世子可从来没来过她们这里。

    “世子爷?快过来坐下。这是怎么的,怎么突然就来了我这里。”凌母顾不上凌戟,慌忙迎上方越笙,拉着他的手让他进来坐下。

    “音儿,晴儿,还不快沏茶,再把我们家新做的点心端两碟子过来。”凌母走到门外吩咐道。

    方越笙一路小跑来的,这儿还粗粗地喘着气,脸色绯红,一脸不善地瞪着凌戟。

    凌戟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道:“少爷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谁准你过问的?!你管得着吗?!本世子来了你怕了吗?你想干什么龌龊的事情怕本世子知道?!”方越笙愤愤开口。

    他是来质问这个大骗子为什么要娶别人的,不过凌母在这里,他一个堂堂世子怎么好开口。

    混帐凌戟,果然不可信。三番两次地骗他,他看上去那么好骗么?!

    凌母走回厅里,看到方越笙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儿子,眼圈都快红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凌母不由得有些惊讶。虽然凌戟得方侯爷器重,但是方世子向来不跟他亲近。凌戟对这个小主子倒是十足忠诚用心,但是方世子却一直对凌戟很疏远。怎么这会儿看上去,虽然方世子面色不善,却比以前显得亲近些。

    他一来就向凌戟发难,到现在还瞪着凌戟,想来是凌戟惹了他生气。

    再看自己儿子,仍旧一脸淡定地坐在那里,也不说哄一哄。这要是让世子爷在自己这儿受了委屈,方夫人得多心疼。

    凌母接过小丫头奉上的茶水点心,亲手放在方越笙的手边。她看到方越笙脑门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气还没喘匀,想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凌母忙掏出自己的帕子给方越笙擦汗,一边道:“世子爷怎么自己跑过来了?伺候的小厮呢?这么怠慢世子爷,待我回禀了太太,看怎么治这帮懒小子。”

    凌母是在方夫人面前伺候的,也算是看着方越笙从小长大,方越笙对凌母还有几分亲切。此时他昂着脸让凌母给他擦汗,面容精致眉目如画,凌母心里也是十分喜欢。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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