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 作者:布衣娃娃

    第7节

    姚秦,大都。

    李询在听见有刺客闯入上卿府时正在好客来观看楚芊芊豪赌,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他收到有刺客闯入上卿府了。

    而且,还是同一个女刺客。

    当他收到消息时,他正品着香茶,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看着楚芊芊。

    这个嗜赌成命的女子几近疯狂的摇着色子,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黏的粘在脸上,白皙的颈子上,因为摇色子而扭动起来的腰肢,真是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这个女子如此嗜赌,居然连自己老爹的死活都不顾,守孝不满三天就偷偷的溜回了赌场,不过,如果不是她,看来要扳倒楚旭要废掉不少力气。

    他细细的品着手中的茶香,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着,这次他要让楚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当他在暗自得意时,徐达突然来报,上卿府有刺客闯入,然而等他赶回府时,府内已经被闹得个鸡犬不宁,更可恨的是刺客居然没有抓到。

    “饭桶!你们这群饭桶,才一个刺客,就折腾成这样!”

    李询在听见汇报后气得将茶杯一摔,上下骂了个遍。

    “老爷息怒。”

    徐达走上前去,慢慢道:“刺客孤身前来,可见其身手不凡,自信十足,能轻易的出入上卿府,还说明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李询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平静一下情绪。

    不错,上卿府虽比不上皇宫内院,但是守备也十分严谨,能轻易出入那就说明一个问题——上卿府里有刺客内应。

    “哼!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婢女兢兢战战的将碎裂的瓷杯收拾下去,见李询阴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速离去,并小心翼翼的关好门,生怕李询责骂。

    李询冷冷的看着婢女退下,看着徐达说道:“此次府内既没失窃,也无人受伤,但刺客的脚步明显是朝东阁寻去,而东阁,住着的就是那瑜缝人。”

    “看来此人的目标是那瑜缝人。”

    李询快速的思考着这事的严重性,若是被人发现他私制王服,想要扳倒他的人一定会给他扣上谋反作乱的帽子,那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此人,”他眼中冷冷的,从齿间逼出几字,“一定要除去。”

    徐达点点头,道:“属下立马去部署。”

    李询冷冷的瞥了徐达一眼,道:“你知道该怎样做吗?”

    他的话音才落,就注意到徐达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顺着徐达的指向望去,看见一个不太显眼的黑影映在窗上,眼里忽然一亮,真是鸿运当头,正愁要怎样把这内奸揪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动送上了门。

    正好来个一箭双雕。

    “嗯……”李询假装沉吟,反而有意无意的将声音放大了一些,“这个瑜缝人是关键,既然刺客是冲着他来,就一定不能让刺客得逞,看来东阁是待不得了。”

    徐达会意,“是,属下立刻将瑜缝纫移去别处,并加派人手保护瑜缝人。”

    “徐达,陪我在府中转转,带我看看哪处最适合安顿瑜缝人。”李询放下茶杯,缓缓站起,又问道:“你觉得那处比较合适?”

    徐达做辑道:“不如将瑜缝人请到属下屋内,由属下亲自招待好了。”

    “就这么定,你去陪我看看瑜缝人,此次刺客来袭,莫要让他受惊了。”

    李询话音刚落,窗外的黑影随即隐没,徐达适时推门出去,瞥了那黑影一眼,又低头细细研究了一下足迹,对李询低语道:“待属下今晚去查查,明天就可以给老爷一个答复。”

    “看来这刺客给了他不少好处,”李询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冷冷道:“此人是个利益小人,查出来后就立即禀报,不要打草惊蛇,我还要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在秦侯面前帮我办件事。”

    李询沉思一会,自语道:“三清山是个好地方,传说中龙鸣凤舞的地方,只是差两个目击者。”

    “哼,敢做卖主求荣的买卖,那我就给你更大的利益,看你有没有命拿!”

    李询眼里透着寒光,嘴角微微一牵,负手离去。

    柳国,王宫。

    柳公接到秦侯请帖,一筹莫展的坐在殿上,苦着脸看着殿里的大臣们。

    “秦侯来帖,这月十五将在大都三清山祭天称王,你们说吾是去还是不去?”

    他将请帖面向众臣,请帖上黑压压的写着一些字,然而最醒目的是那朱红色的新王玺压印,刺得人眼睛生疼。

    柳公叹息一声,又问道:“这三清山祭天,爱卿们认为吾是去还是不去?”

    见柳公的眼睛停留在自己身上,众大臣纷纷垂下脑袋,下意识的避开柳公的眼神——这真正是个大难题,且牵连重大,没有人敢一抒己见。

    见没有人敢接自己下文,柳公缓缓的将视线锁定在相国身上,相国却是久久不语,似是没有注意到柳公一样。

    此时上大夫上前一辑道:“君上,臣认为不得不去。”

    “姚秦国力雄厚,非柳国所能抗,若是不去,怕会招来灭国之祸。”

    柳公点点头,视线继续停留在相国身上,“相国有何看法?”

    相国见自己推不掉,只好上前深鞠一躬道:“君上,臣认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柳公深深叹一口气,无力道:“为何?”

    “此番姚秦称王,齐、卫、韩、夏四个大国可以不去,然而君上却不可不去。秦侯此举虽是冒犯天下,却不是我等弱小所能阻止的。”

    柳公听完嘴角没过一丝苦笑道:“听爱卿之言,难道大国是可以不去的?”

    相国也苦笑着摇头道:“莫说是大国,就是吴、赵、燕、越、楚等小国也未必肯去。”

    柳公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相国又上前一步道:“但是吴、赵、燕、越等小国可以不去,君上却不可不去,因为柳国离姚秦最近,且多为平原地势,易攻不易守。君上若是不去,秦侯必定拿我们开刀,来个杀鸡儆猴。”

    柳公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齐、卫、韩、夏四个大国可以不去,国力强大确实可以叫人刮目相看,可是爱卿知道吗?吾才接到密报,这次姚秦称王,首先臣服的就是齐国,换言之,是齐国力挺姚秦称王的。”

    众人一听皆变了脸色,因为大家都知道齐国和柳国私下的交情,齐公这么做,无疑是背后插刀的卑鄙做法。

    刘氏衰微,但齐国和柳国皆是刘氏嫡亲,齐国扶植姚秦称王,不单单是陷刘氏于不义,更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柳公轻叹一声,又道:“齐公仗着国力雄厚,又是血气方刚,行事总是嚣张跋扈毫不顾忌其他,为了和姚秦联盟,还将自己的血浓于水的妹子送去联姻,由此可见齐公此人是何等薄情寡义。”

    “好了,不说这个了。”

    兴许是将话题拉远了,柳公摆摆手,接着道:“以上是不去的不是,现在说说去的不是。”

    相国一辑道:“姚秦此举可谓谋逆篡上,但是姚秦、夏、越三国皆是内臣谋逆篡上而取代原来的刘氏宗亲,封为侯,由此可见大胤礼乐早已崩坏,刘氏更本无力将天下一统。可是即便如此,君上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刘氏嫡亲,先祖是刘高祖胞弟,同室血亲,若是去了定会叫人贻笑后人,他日百年归老,又如何去面对老祖宗?”

    柳公点头,又将视线依次从各位大臣脸上扫过,“各位爱卿认为如何?”

    众大臣已有人开口回话,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竟然都是像商量好似的同出一辙,皆是什么为避免柳国生灵涂炭,此次三清山祭天一定得去赴会。

    柳公闻言只是闭目摇头,良久才缓缓道:“此次绝不能去,但是不去却又万万不行。”

    他睁开眼睛,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此番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相国上前道:“那不如备上厚礼,由老臣带着太子出使姚秦,由老臣和太子去赴这三清山之会,相信姚秦也不至于把我们怎么样。”

    柳公闻言又惨淡的笑笑道:“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绝对万万不可!”

    “君上,五十步总比百步好。”

    “不可,绝对不可。”

    柳公斩钉截铁的拒绝,沉思半晌,方才道:“备上厚礼,立刻使人出使宋国,夏国,替吾探探宋公和夏侯的口风,若是宋公和夏侯不去,那吾倒要看看姚震敢拿吾怎样?”

    “另外,全国加强军事防备,以防秦人来袭。”

    柳公缓缓起身,一字一句道:“最后出使商队至齐,大量购买铁器,看齐国卖是不卖,吾倒要好好试探一番,齐国鼓吹姚秦称王的真正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木有写提纲,文章横度太大,尽量删减,但是始终是不能以感情线为主,真遗憾。

    ☆、(二十七)

    李询冷冷的看着宅院内刚刚处理完的两具尸体。

    “果然是个利益小人。”

    那刺客给点蝇头小利就能让他们卖主,这样的人绝对留不得,所以他给点小利,自然也能让这两人乖乖替他卖命,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是真卖命。

    几天之前,他才把他们带到秦侯面前去吹嘘一番,说是自己亲眼目睹了三清山的龙鸣凤舞,再加上他自己的舌灿莲花,好歹将秦侯说服,让秦侯这月十五祭天称王。

    而且秦侯显然很满意这龙鸣凤舞一说,因为他不但很爽快的封了二人为三清公,还一人打赏了一百金。不过现下这二百金也是他上卿府的资产了。

    李询对自己很是满意,总算没辜负柳途的嘱托,这下在对齐国有个交代,以后还要仰仗着齐国夺他的相位。

    “小心处理这两具尸体,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吧?”

    他盯着两具冷冰冰的尸体淡淡道,语气冷淡得像是叫人去收拾家务一样平静。

    站在一旁的徐达深深一躬,“老爷放心,属下一切已经部署好。”

    “可惜千部署万部署,这一次还是叫那刺客逃了,没想到那刺客身手如此俊逸。”

    李询微微感叹,有些可惜,“你注意到没有,似乎是个女刺客。”

    “老爷,的确是个女刺客,而且此女正是瑜缝人的女儿——瑜舒。”

    “哦?”李询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徐达做辑道:“属下曾和这姑娘打过两次照面,对这姑娘的身形再熟悉不过了。”

    李询微微沉吟,一个缝人的女儿,居然有如此俊俏的身手,真是太不寻常了,里面一定有些溪跷。

    “此事绝不寻常,徐达你好好去查查,这个瑜舒究竟是什么来历?还有,这两个人既便是死了,也还是有些价值的,你好好去部署一下吧。”

    大胤。

    天气渐渐入凉,羽翎已经在屋内生起了红泥小火,火舌明暗不定的吞吐,映衬着羽翎光洁的面颊,也显得有些明暗不定。

    “真是不妙啊。”

    羽翎放下手中的捷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这姚震还真是胆大妄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犯上作乱,我倒要看看这次的三清山祭天,到底有多少个国家会去。”

    羽翎说完瞥了苏怡一眼,想听听苏怡的意见,却见苏怡一声不吭的站在地图前面。

    “怎么了?”

    羽翎移步过去,与苏怡并肩而站,却是有意无意的,比起之前的距离,好似又近了三分。

    “这里。”苏怡伸出手指着柳国,“柳国危诶。”

    “嗯……”

    羽翎皱着眉头也死死的盯着这地图,只见柳国地势以平原为主,毫无天险可守,且离魏又是最近,此番柳国若是不去,正好给姚秦一个出兵借口,来个杀鸡儆猴,搞不好还会一口吞掉柳国。

    “柳国果真危诶。”

    柳国若是不去,姚秦不会放过他,若是去了,惊螫下一个要对付的也会是他,因为柳国国力弱小,地势易攻,不说收纳这版图,就是将他闹个鸡犬不宁也够得柳公受的。

    “那你说柳公这次是会去还是不去?”

    羽翎抬头看着苏怡,轻轻发问。

    苏怡又盯着版图看了一会,方才回答。

    “不去。”

    答语虽短,但却是斩钉截铁。

    “何以这么确定?”羽翎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并不了解柳公这人,他可是所有诸侯当中最窝囊的一个。”

    苏怡抿抿嘴唇,她确实没见过柳公,但却听羽翎说起过柳公。

    “就凭,他上次在、在蓬山、蓬山之会的表现。”

    羽翎低头沉思,良久才抬头看着她淡淡一笑,“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说不准。”

    “自柳公继位以来,采取的都是亲宋夏,依姚秦的政策,且私下还和齐国来往甚密,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明哲保身。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最弱的国家,实际上是所有诸侯国中最富裕的国家,因为从来没有过战火纷扰。”

    “苏姑娘,”羽翎侧头望着苏怡,眼里含着笑意,“别疏忽了,这次柳公直面的,是姚秦。”

    被羽翎这么一看,苏怡倒是红了脸,她心里有些紧张,不敢直面羽翎的眼睛,只得把眼睛死死的盯着地图,一眨不眨。

    “可、可是,柳公是刘氏、刘氏嫡亲,他虽看、看似软弱,但还会、会分得轻重,什么该做,什、什么不该做,柳公自有自、自己的一套原、原则。”

    在羽翎含笑的眼神里,苏怡很是紧张,几乎结巴得不会说话,她勉力稳住心神,一字一句慢慢道:“让后人,遗笑千年的事,他绝不会做——这、这是一个明君的,基本条件。”

    “嗯。”

    羽翎点点头,或许柳公算不上是天下名君,虽然他看似窝囊糊涂,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的确是个明君,若不是生在气数将近的弱柳王室,只怕作为当在齐公之上。

    “苏姑娘这话有道理,但在强权之下,生死存亡之际,这些都显得太过苍白。”

    苏怡闻言,眼里忽然一闪,羽翎显然不信她的猜测,当下被羽翎的表现挑起了好胜之心,居然直视着羽翎眼睛,浑身带着一股让人折服的气势。

    “羽姑娘不信?”苏怡微微一笑,“那便,拭目以待。”

    羽翎依旧看着她,眼里依然含着笑,二人就这样相视对望,谁也没有避开谁,气氛又开始微妙起来,等羽翎清楚的看见映在对方黑瞳之内的自己时,面颊才微微一红,有些尴尬的将视线移到地图之上。

    “我会准备两百死士,每人均是以一敌百的能人,若是柳公不去,这两百死士将会是柳国的战斗力,若是柳公去了,这两百人定会将柳国搅个天翻地覆。”

    苏怡挑挑眉,言语比起之前灵活很多,也暧昧了许多。

    “看来,得罪了羽姑娘,后果很严重。”

    羽翎也微微一笑,直视着苏怡,毫不示弱,“所以,不要试着挑战我。”

    二人谁也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依旧是含着笑,轻转着眼波,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正在气氛更加微妙时,房门突然一开,鬼奎气势冲冲的闯了进来。

    二人心里突然一跳,均做贼心虚的垂下了眼睛。

    “怎么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鬼奎,羽翎回复了一贯的冷静,出言,淡淡相问。

    “这是怎么回事?”

    他将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字条放在桌上,言语中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为何瑜舒没有跟随你们回来?为何瑜舒现下成了姚秦的头号通缉犯?”

    羽翎微微一怔,为什么她还没有收到瑜舒的消息,反而鬼奎先收到了?她还没来得急答话,一直白鸽就已经盘旋着飞进屋里,苏怡取下白鸽脚上的纸条递给羽翎,羽翎看完眉头直皱。

    “先不要急。”

    羽翎将纸条夹在二指之间晃了晃,不徐不缓道:“关于瑜舒的事,我也才收到消息。”

    苏怡接过羽翎手中的纸条,展开看了看,上面将最近秦宫发生的事和瑜舒的事说得清清楚楚,不禁也皱了皱眉头。

    “看来是中了李询的圈套了。”

    羽翎伸手示意鬼奎先坐下,才缓缓道:“瑜舒的父亲被软禁在姚秦上卿府内,这事相信你也清楚吧?想着瑜舒也是时候该好好锻炼了,所以我才和苏怡先回大胤。”

    “纸条说得很清楚——”

    羽翎看了苏怡一眼,苏怡立马将纸条递到鬼奎手中。

    “十天前李询领了两个人进宫见姚震,大势鼓吹什么三清山的龙鸣凤舞,姚震一开心封了那两人为三清公,又一人赏了一百金。”

    羽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方才道:“这是明摆着的栽赃嫁祸谋财害命。”

    “李询目有二障,为钱避,为利诱,而瑜舒又三番两次的潜入上卿府,欲救出他的父亲,以瑜舒的身手哪是李询能够抓到的?正好杀了那二人将那二百金据为己有,又将这两条命债推到瑜舒身上。”

    “不然,瑜舒怎么可能做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

    鬼奎不再说什么,沉着脸站起来,冷冷道:“李询,哼,这个人我记下了。”

    “瑜舒一直都是跟着我们做事,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现在就去姚秦把她接回来。”

    鬼奎正要离去,羽翎突然将他叫住。

    “等等,眼下柳国局势紧张,你一向学的又是以攻防为主,我需要你去柳国坐镇,若是秦柳开展,我需要你帮忙守住柳国,绝不能让秦国吞了柳国,。”

    “至于瑜舒,我会去姚秦将她带回。”

    羽翎站起来,拍拍鬼奎的肩,安慰道:“放心吧,既然姚秦发了通缉令,那就证明瑜舒还没有被他们抓到,瑜舒那丫头脑子虽然笨了点,但是身手还是不错的。”

    “现在是紧要关头,你好好去准备准备,别分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八)

    刘逸坐在书房内,手里拿着姚震发来的邀贴,眼里神色莫测,嘴角却挂在一丝冷笑。

    “君上,此番是去还是不去?”

    信凌微微觉得头疼,姚震此番称王,齐国是最大的始作俑者,且也是首先臣服的一个国家,照理说要做足礼数,由齐公亲自前往,但是依齐公的个性……

    刘逸放下邀贴,手指在那朱红新王印上抚了抚,顾左而言他冷冷道:“这新王印还真漂亮,威严与艺术糅合得天衣无缝,一点也不逊色于刘天子的大胤王印。”

    “看来这个李询还真是出了不少力,姚震这么快就准备好称王了,比想象中的快了不少。”

    信凌轻轻鞠躬,奉承道:“那是君上运筹帷幄,决算于千里之外,李询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果然是小人出力,功可立鼎。”

    “可是,”他微微迟疑,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三清山之会究竟去还是不去?”

    刘逸将邀贴甩在一遍,懒懒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可是——”

    他抬头看了信凌一眼,“齐公是不会去的。”

    “那君上这次打算派谁去?”

    “自然是柳相国和你。”

    信凌心沉了沉,刘逸果然是这样决定的,可是此番齐公不亲自露面,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且这次的直接目的是蓬山,齐公若是不去,只怕会叫人察觉出端倪,到时候只会节外生枝。

    “君上,这……只怕不妥吧?”

    刘逸自然知道其中轻重,但却毫不在乎,淡淡道:“此番若不是被逼急了,吾也不会力捧姚震称王,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别忘了,吾也是刘氏嫡亲。”

    “若齐公出现在三清天祭上,那才真是贻笑后世,君王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这次还要给姚秦送个厚礼去,他们不会起疑心的。”

    “厚礼?”

    信凌微微皱眉,姚秦国富民强,什么都不缺,要何等珍宝才能称上厚礼?

    “齐国的掌上明珠——”

    见信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刘逸轻轻提点:“祁阳公主。”

    “这次不但是去恭贺姚震称王,更是送嫁和亲的,有了公主这个筹码,相信他们不会起疑。”

    信凌突然醒悟过来,不禁为公主有些担忧。

    祁阳公主因为政治利益给送去和亲,两国若是一直安好,那公主以后的日子还好过,若是两国关系如履薄冰,那公主的日子……

    而且,依齐公的计划,一年之内,蓬山必定收复,那就意味着一年之内齐秦必开战火,若是秦侯最后发现被齐公耍了一道,首先便会拿远嫁姚秦的公主开刀。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刘逸。

    只见刘逸神态依旧淡然,甚至有几分冷淡无情,似乎送出去的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只是一件礼物。

    在这利益至上的时代,即便是齐秦闹得不可开交,依齐公这冷漠无情的性子,估计是不会再管祁阳公主的死活了。

    虽然祁阳公主还未出嫁,但是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公主以后的悲惨命运了。

    “怎么了?”

    见信凌神色凄凄的盯着自己,齐公微微一笑道:“在为公主担心吗?”

    他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淡淡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是每一个公主需要履行的职责,这是祁阳的责任,所以她就算万般不愿,也没有反对。”

    “因为这是她作为一个公主的职责,养尊处优了十几年,是轮到她报效齐国的时候了。”

    齐公语气淡淡的,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价值定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有发挥了价值的时候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他之所以能登上王位,过着万人之上的生活,是因为他肩负起了齐国的责任,肩负起每一个人民的命运,他身上的担子是如此之重,所以他理应得到万人之上的待遇。

    但是刘逸忽略的是,除了利益职责之外,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或许他可以冷漠无情,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铁石心肠无情无义的。

    “不过……”

    出乎意料的,刘逸皱起了眉头,有些苦恼的笑笑道:“这个妹妹,还真伤脑筋。”

    信凌抬头看着他,见他剑眉间纠结着点点忧色。

    “如此的决绝,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就真像和吾划清了关系一般,再也没来见过吾,如此的果断决绝。”

    “信凌,你说——”

    他抬起头,嘴边带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无尽的苦恼。

    “这样一个有主见,有气魄的妹子,即使到了姚秦,也不会吃亏吧?”

    “踏出齐国,她就履行了身为公主的义务,所以她说踏出齐国,她就再也不是祁阳公主,她要和刘家划清关系。”

    “你听出她言语中的恨意没?这个妹妹其实是深恨着我的,她既然有胆子和刘家划清关系,那她就有能力处理接踵而来的事,所以,我们大可不必为她担心。”

    刘逸虽然说得淡然,但信凌却可以听出他言语中的不舍与不安,这是他身为君王,以自己的方式所能表现出软弱的一面的极限了。

    信凌安静的听完这番话,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齐公至少还没冷血到六亲不认。

    “是,微臣一定会护送公主出秦,一定不负君上所托。”

    至少,他侍奉的是一个冷静有为的明君,所以信凌他不再说什么,很爽快的接下这个担子。

    “君上,还有一个事。”

    “最近大量柳商进入齐国,需要购买大批量的铁器,市面上铁器已经供应不足,铁器价格已经抬高,我们是投入铁器入市控制通货,还是驱逐这群柳商?或者是,有节制的投入铁器,暂且维持这个市价,狠狠的打捞一笔,以充军费,为蓬山之战备战?”

    “呵呵,柳公是在试探吾的态度呀——”

    刘逸闭目听完汇报,微微一笑,“这只老狐狸,你以为他手上铁器不足吗?不过是在试探,若齐柳开战,齐国究竟是向着哪一方罢了。”

    “看来他已经决定不去赴三清山之会了,现在正在着手准备迎战姚秦,果然有着刘氏先王的风范。”

    刘逸嘴角挂着笑意,手指轻敲着桌面。

    “柳国虽富,但我们也不能乘人之危大发国难财,将国库中的铁器投入一半,稳定铁器价格,柳商要多少铁器,卖给他们就是。”

    “可是君上,我们也在着手收复蓬山之事,卖给柳国这么多铁器……”

    “放心。”

    还没等信凌说完,刘逸便打断他,“柳公不是不知进退的人,他会见好就收的,看在与他同时刘氏嫡亲的份上,就帮他这个小忙。”

    说完之后他又暗自喃喃,“柳国能自保最好。”

    祁阳公主坐在嫁车之中,跟着这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来到了大都。

    他那个哥哥果然对她不薄,所有的礼数全都做足,出嫁排场又是前所未有的盛大,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丝人情味。

    她抬手掀开红帘一角,看了看他那个化身会齐国上卿柳图的哥哥,只见他那哥哥意气风发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左右逢源。

    她冷哼一声,合上了窗帘。

    车队里突然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惊了送嫁的队伍。

    “怎么回事?”

    在嫁车里憋了将近十天的祁阳公主终于抓到了契机,掀开车帘将头探了出去。车外人群里立刻出现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来围观齐国公主的人在见到祁阳公主玉容的一刹那,皆不由自主的发出赞叹——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那副宛如天人的玉面简直可令日月无光。

    “公主。”

    信凌骑马前来,而柳图则是跟在他之后,而祁阳公主只是看着信凌,故意不去看柳图。

    “在未将您送入皇宫前,您是不可以露面的。”

    “哦?是吗?”

    芷凉心不在焉的答着,手上的车帘依旧没有放下,眼睛看着车外几乎称得上是汹涌的人潮淡淡道:“一件礼物而已,也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吗?”

    “公主——”

    信凌正欲劝说,柳图却勒马过来打断道:“算了,公主车缁劳顿,透透气也是可以的。”

    祁阳闻言冷冷的扫了柳图一眼,道:“柳相国为何在这?不是应该在前维持秩序吗?这样会不会有失职责?”

    被芷凉冰凌似的目光一扫,柳图心中一刺,却也不再说话,低眉敛首,立刻调转马头朝前驰去。

    见柳图走后祁阳才开口问道:“是何人惊扰车队?”

    “回公主,据说是楚相国家的千金。”

    “楚相国?”

    芷凉嚼着这名字,眉头一簇而舒。

    “这是位德高望重的相宰,不是已经归去了吗?”

    信凌微微颔首,答道:“是的,不过楚千金惊扰了车队,冲撞吉时,可是大罪,就算是看在老相国的面上……”

    “楚千金怎么了?”

    芷凉依旧是心不在焉,抬头看着火红车队中的一抹白色,淡淡出问。

    “据说楚千金正拿着家中地契准备去典当。”

    “拿着地契去典当……”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抹白影,嘴角渐渐出现一丝笑意,“这样火急火燎的,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吗?”

    “不是,是拿去做赌本的。”

    “做赌本?楚家的地契可以换不少钱吧?这可真是豪赌啊。”

    芷凉收回目光,淡淡道:“这楚小姐还真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有意思,看在楚相国的面子上,可怜可怜这丧父不久的姑娘,一切化小吧。”

    “公主,赌徒不值得同情。”

    “照我说的做。”

    芷凉放下车帘,语气已经有些命令的意味。

    信凌只好领命,正欲离去,又听见芷凉的声音隔车飘来。

    “听说,楚小姐总是独树一帜,假凤虚凰吗?”

    “回公主,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知道了,去吧。”

    祁阳公主话语虽短,语气虽淡,就像闲话家常一般,可是信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意味,他看着车队缓缓从自己身边驶过,摇头低笑,或许只是自己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

    姚秦,上卿府。

    李询查看着手里的资料,双唇渐渐的抿成了一条线,忽的,他把资料往桌上重重一压,冷哼出声。

    “惊蛰。”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是惊蛰的成员。”

    站在一旁的徐达听见惊蛰两字,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又道:“老爷,惊蛰可是和各国权贵都保持着微妙关系的,真的有必要将关系搞得这样紧张吗?”

    李询冷冷的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骑虎难下,全国的通缉令都已经下发了。既然如此就来个更大一点的,顺便买个人情给齐公。”

    徐达一时间没想明白,“顺水人情?”

    李洵点头,“让这丫头成为所有诸侯国的通缉犯。”

    闻言,徐达心中一寒,好狠辣的一招。

    “这个……有肯能吗?”

    李询眸中闪着杀意,耐着性子解释道:“秦侯被刺,上将军五千将士被屠,大家都以为是齐公出的手,可是柳途访秦时说一切都是惊蛰所做。”

    他顿了顿,小呷了一口茶又接着道:“原本这事必会闹个兵戎相见,可是齐国却俯首求和,在如此微妙的关系下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可是不了了之不代表完全解决。惊蛰一直神出鬼没,现在逮住其尾巴,你说这个大人请齐公会不要吗?”

    “秦侯颁发通缉令,齐公能不附和吗?既然实力雄厚的齐国为我们马首是瞻,其他的国家能不卖这个面子吗?”

    徐达俯首做辑道:“是,一切都在老爷的计算之中。”

    羽翎拧着眉头死死的盯着地图,一切果然不出所料,三清山大会除了齐国相国带着公主去了之外,所有诸侯国都没有去参加这荒谬无礼的大会。秦侯暴跳如雷,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离自己最近,国力最弱的柳国开刀。

    公子赢主动请缨,贵为伐柳大将军,领军十万,长驱直入,一直攻进了柳国腹地,一路之上屠城无数,真是骇人听闻,大半个柳国已成了鲜活血腥的修罗场地。

    柳公亲自披甲上阵,全国上下齐心抗拒秦寇,人在城在,人亡城亡,绝没有半分示弱。

    羽翎还在皱眉沉思,苏怡已经一把推开门,沉着脸走了进来,将一张榜文“啪”的一声置于桌上。

    羽翎愣了愣,伸手取过榜文读了读,读完榜文,羽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心纠在一块冷冷道:“这个李询,还真不简单,居然将矛头直指惊蛰。”

    “各个诸侯国都发放了通缉令,且李询还列出了惊蛰在在蓬山之会上的种种罪行,看来这招借刀杀人的戏法是被人识破了,越来越不能小看这些诸侯将相。”

    羽翎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担心起,若是再这样往下查下去,会不会发现惊蛰其实一直在为刘天子办事?可恼的是现在大胤还没有足够实力与这些诸侯国相抗。

    随着停留在榜单上的视线下移,羽翎居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瑜舒呀,真拿她没办法,一不看着她,她转眼就从姚秦要犯变为各国通缉犯了。”

    苏怡却认真道:“若是这样,惊蛰就、就得被逼露面了。”

    她认真的看着羽翎,一字一句道:“瑜舒不能,落在他、他们手上,这是在、在逼惊蛰出手。”

    羽翎看了看苏怡,又笑出了声道:“苏姑娘感情用事了。”

    苏怡闻言一怔,抬头看着羽翎惊讶道:“难道……你不打算管?”

    “苏姑娘不要惊讶,也不要误会,我是说,要抓瑜舒,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羽翎以手支颚,懒懒的看了苏怡一眼道:“现下瑜舒这鬼丫头也不知躲去哪了,与其费尽心力去找她,还不如等她来找我们,苏姑娘有什么好方法没有?”

    苏怡被羽翎的眼神一瞥,原本还算沉静的心又狂跳起来,居然结结巴巴的问道:“怎、怎么做?难道是打、打暗号?”

    “嗯?”

    羽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笑了起来,“苏姑娘,你真会开玩笑,莫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了,就算不是非常时期,这个暗号一发出去,身在大都的成员都会赶来,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闻言,苏怡也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不经思考的话语,于是红着脸,敛着眼,一言不发。

    羽翎忍住笑,轻轻道:“瑜舒变成通缉犯还不是因为要救出她的父亲,既然如此只要我们救出他父亲,瑜舒自然会来找上我们,这样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苏怡窘得只把头埋得更低,羽翎慢慢靠近,宛如白玉的手从袖中探出,抚上苏怡的脸颊,苏怡猝不及防的一愣,抬头,正好对上羽翎亮晶晶的眼睛。

    “呵呵,苏姑娘脸颊很烫——”

    羽翎看着她,弯着眼角,笑吟吟,“可是脸红了?”

    苏怡呼吸一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羽翎则上前一步,紧逼,却不知为何会上前,只是觉得苏怡的眼睛深深的,深深的,里面可以看见自己,清晰可见,脸色挂了点点的绯色。

    然后,苏怡闭上眼睛,慢慢的低头,靠近。

    两颗心剧烈的跳动着,轻轻的呼吸萦绕着。

    嘴唇,靠近,两颗心碰撞在一起,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羽翎侧头逃开了。

    嘴唇贴颊而过,带着悸动不已的心。

    羽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已经跳乱的心,而苏怡则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羽翎,一时间沉默无言。

    第7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死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布衣娃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布衣娃娃并收藏死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