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银锁金铃记 作者:黄连苦寒

    第23节

    王妃见她饭量恢复,着实放下一颗心,吃完饭又拉着她去散步洗澡。

    金铃静静坐在水池里,脸颊被水雾熏得嫣红,王妃拿着一个水瓢,舀着水慢慢从她头上浇下来,忽道:“怎么还没把你养胖呢?”

    金铃道:“……我不知道。”

    王妃又问:“哎,金铃……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金铃扭头,见王妃又恳切地看着她,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虽然是个很美丽的妇人,可眉间已有了深刻的川字纹,金铃与她相处几日,知她并不是个刻薄严厉的人,那眉间的皱纹,只能说明她长期郁郁寡欢,总是皱着眉头。

    可金铃与她相处之时,又绝少看到她皱眉。

    王妃并没有半点谎言,她见到金铃,便连眉头都舒展开了。

    金铃叹了口气,心中忖道:从前在乌山前线,师父总说我们保卫着一方国土,如今看来,便是保护着这样的人吧。

    王妃见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明眸皓齿的样子,看着哪都好,恨不得抱在怀里唤一声儿。

    金铃却暗下了决心:若是如此便能安慰她,叫一声娘又如何了?

    王妃神色黯然,正要再说一句“不愿便也不强求”,只见金铃点了点头。她简直怀疑眼睛看错,轻声唤了一句:“金铃?”

    “娘。”

    王妃的眼眶立刻泛起桃红,揽住金铃的脖子小声啜泣起来。

    金铃道:“莫把衣服打湿了,我这就起来。”

    王妃破涕为笑,拍了拍她的脸,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有点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啊大师姐,你什么时候出去抓小偷……

    ☆、第97章 他乡故知六

    金铃自小便被人传说“拒人千里之外”,连向碎玉都很少见她笑,这小半辈子笑得最多便是冲着龙若,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试探地笑了笑。

    王妃赶忙伸手抹平她的嘴角,道:“你还是就这样吧,娘不强求……”

    金铃回了屋,往书房去了一趟,翻了一下绸布条,果然又抖出一粒碎金,便知家里又遭了贼。

    昨日她回屋时,翻来覆去也找不到那块刚磨好的石头,却在绸布里找到一角碎金,叫她哭笑不得,心道这贼倒够意思得很,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钱,真当我这是开店做买卖吗?

    今日她处理的下脚料又叫人换成一粒金子,她简直已不知该喜该怒。

    春姐进来添水添香,见她立在书房里,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便问道:“小娘子,怎么啦?”

    金铃道:“我房间里进了贼。”

    春姐脸色大变,怒道:“什么贼敢偷到我们南平王府了?!”

    金铃道:“好像还是个挺厉害的小贼。春姐,你昨日说厨房被偷了?”

    春姐道:“可不是吗!本来饭菜都够吃的,忽然间就不够了。还有之前,连被子都让人摸走了。王妃觉得是我忘了吩咐下去,可我走之前明明记得被子就在床上,定然是被人偷了。”

    金铃问道:“没丢什么别的贵重事物吧?”

    春姐一愣,道:“倒不曾听说。”

    金铃点点头,“唔,我睡了。”

    春姐本来疑神疑鬼,听她这样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只得也回房去睡了。

    隔天早上南平王回家,首先去给夫人请安,见她一点也不想自己,十分吃味,“阿贞,你有了女儿,便忘了为夫吗?”

    南平王妃笑道:“我不同你计较,金铃已叫我一声娘,可还没有叫你一声爹。”

    南平王听罢跳脚:“怎么这样!被你捷足先登!”

    王妃含笑看着他,“阿郎,不威严了。”

    南平王立刻整了整衣襟,“咳,咳。胡说。怎么?为什么叫你娘了?”

    王妃道:“我说要收她做义女,她终于答应了。”

    南平王一拍手,笑道:“好!好极了!果然还是做娘的有办法!快快叫人把她小时候的住处收拾出来。对了,金铃呢?”

    王妃脸色略略一变,道:“她自己出去散心了。”

    南平王脸色也是一变,道:“女儿家自己出去,你居然不管管?”

    王妃道:“她的武功只怕比荀儿还要厉害,她跑出去,家中守卫毫不知觉,我如何留得住她?”

    南平王叹了口气,道:“建业城里卧虎藏龙,我只怕她心中着急,做出什么暗闯皇城的傻事。”

    南平王所料非虚,金铃今日又跟踪了一路骆成竹,最后又回到了皇城脚下。她早已见到城墙上站着许多守卫,她深知自己闯不过去,又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本想冒险一试的念头又打消了。

    她只得回了家,南平王今日并未外出,见她回来,十分矜持地拈着胡子,南平王妃却笑得开心极了。

    金铃拱手道:“娘,我回来了。”

    南平王妃戳了戳南平王,抬起下巴冲着他笑,笑得十分挑衅。

    南平王咳嗽一声,扭过头不看她,只是十分恳切地看着金铃。

    金铃见这两人争宠,心中深深无力,只得又一拱手,喊了一声“阿爹”。

    南平王大力点头,扭回头去跟王妃无声地炫耀,下巴简直要抬到天上去了。

    王妃哼道:“不与你争,金铃,陪我走走。”

    说罢伸出手来,金铃会意,搀着她往屋里走。

    金铃陪王妃散步完,正要回房,王妃却道:“金铃,你已正式算作我女儿了,再住客房不大合适,我叫人收拾了新房间给你,我带你去看。”

    金铃愕然道:“这太麻烦了些……”

    王妃却不理她反抗,硬拉着她往前走。走到平常散步的那间落锁的小院前,金铃见门上大锁头已收了起来,春姐已候在此处,见是她们,老远就说:“小娘子,你的东西我已一个不少地替你拿过来了。”

    王妃笑道:“春姐还不改口。”

    春姐一愣,随即改口道:“现下已该喊小郡主了。”

    金铃微觉不妥,正要出言反对,王妃道:“阿郎是南平王,你是他义女,怎么不是小郡主了?”

    金铃默然接受,走进屋里。屋中刚刚点起暖炉,细细闻起来还是有一股寒气。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看了几页书,春姐便来叫她吃饭。

    金铃扭头道:“今天不吃了,说我睡了。”

    春姐还要说话,金铃又道:“你去吧。”

    她一张脸冷下来,整个乌山都要乖乖听话,春姐背后一寒,缩着脖子出去,苦着脸思索如何同王妃好好撒个谎。

    金铃见她出去,便习惯地往背后一摸想去拔剑,却摸了个空。她不甘心地空抓了两下,又心想不过是小小蟊贼,看乌山少主将你徒手捉拿归案。

    又一想敌在暗我在明,平白无故吃了亏,须得找个地方躲藏躲藏。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衣柜甚好,趁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藏了进去。

    坐而忘忧,她这倒是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冰心凝神的状态,心中清如明镜,呼吸细密绵长,耳力却大增,周围一切动物都丝毫不差地落入她耳中。甚至远远地听见了厨房里的吆喝声。

    这等境界她从未有过,倍感新奇,正四处监听,忽觉耳中陡然一噪,周围一切的声音好像都被放大了,心中蛰伏的心魔被这声音震出一丝丝骚动,随即躁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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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昼短夜长,此时已然天黑,城中炊烟四起,宵禁的梆子敲起来,银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结束了一天枯燥的监视,慢慢走回她心爱的据点去。

    她先去厨房,趁着厨子都不在意,摸了一双筷子,快速地捡了些看起来咸一点的吃食丢到食盒中,把食盒填满之后,放进了背囊里。

    嗯,很香。

    厨子们都在外间,今日防备松懈得很,不若前两日一副誓要将她捉拿归案的阵势,看来是不打算再管她这个只偷东西吃的小贼。

    只听那厨子们喜道:“今日那小娘子不来吃饭,剩这么多,我们可以一人分一点了。”

    银锁嗤笑出来,暗道:“小娘子不来吃饭,我替你们吃,省得晚上回来饿了。”

    她随即又打开食盒,每格都填满才盖上,装菜的碟子因此显得空荡荡的。她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寄人篱下,这么搞得很不给主人家面子,又细心把盘子里的菜摆得好似没人翻过,看起来漂亮些。

    审视了一下这几个盘子,她觉得十分完美,又偷偷退出了厨房。

    几个起落便回了她可爱的据点,往里一张望,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多了些人味,远不若她昨晚离开之时荒芜寥落,地上的落叶给人扫过,只在点景之处洒几片,好显出些冬天的意味。

    屋里并没有人,却亮堂堂的,屋中四角亮着灯,晕黄的灯光照出来,照得院子里凄清不再,照得周围好似暖融融的。

    隔壁那个本来有人的院子里却黑灯瞎火,人似已离开了。

    院里枝影横斜,冷香刺骨,看来那日几个仆妇担心之事终于发生,主人家甚是宠爱私生女儿,竟连亡女的地方也给让了出来。

    银锁心中不屑,暗道: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到底是否主人家血亲都未可知,凭什么占我的小郡主的地盘?今日定要替小郡主讨个公道,教训教训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坏蛋。

    她一跃不见踪影,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落进院中,轻轻推门进去,悄悄把里面窗子开了一条缝,以备逃走之用。又进了书房,见桌上放着她那日给的金锭子,十分鄙夷地哼了一声。

    她翻翻布条,里面果然又有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她轻声道:“这些我就拿走了,权当是替小郡主收的房租。”

    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布堆里,巴拉乱了,用布掩好。可惜那小东西不大听话,从布堆里伸出了一条腿,又伸出了一条腿。

    是一只掌心大的蜘蛛。

    银锁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那蜘蛛又缩了回去。

    忽然她似有所感,扭头翻腕一格,格住一只手,她手腕一压一弹,又将那只手弹开去。不料手腕依旧被抓住,她正要使出脱逃绝技,却看清了来人,心想我可不能欺负病人,手上力气便散了。

    “大师姐?!”

    她看见了前日才因为她而内力尽失的金铃,立刻就不敢有重动作,金铃下手却不客气,拽着她的手腕一带,脚下使绊。银锁一个踉跄,便被她反剪双手压在地上。金铃哂道:“我道是家里进了耗子,原来是只小野猫。你后悔了?不远千里来杀我?”

    银锁闷闷地道:“大师姐,怎么是你啊。”

    金铃不答,解了她的腰带捆住双手,拔出她背后绑着的长剑,道:“我的剑怎么会在你这?”

    银锁陡然得了自由,站起来就想跑,金铃扯住长长的腰带,绕了几个圈,扯了回来,押着她走进卧室里。

    银锁心里陡然间生出十分荒谬的想法:大师姐是要在这报仇雪恨吗?若是她要对我做点什么,我反抗还是不反抗?她……她难道已知道我便是上庸城中小胡儿,又故态萌发吗?不管她知不知道,脱了我的衣服肯定就知道了……

    金铃倒是神色依旧淡漠,把她栓在床脚,站也站不起来。

    她跪在银锁身前,问道:“我的剑,怎么会在你那?”

    银锁笑道:“大师姐向来会恩将仇报,这剑可是我给你抢回来的。”

    “抢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内容提要和昨天是一组呢(分明是懒得想

    真是骚包啊简直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耻度(。

    小贼到处偷终于落在大师姐手上了简直喜闻乐见蛤蛤蛤……

    ☆、第98章 他乡故知七

    银锁点头道:“是啊,你与向尧臣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哦~听寒儿说他对你有意,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了?大师姐啊大师姐,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阳平被犬欺,堂堂乌山少主竟让个软脚虾摆了一道……啧啧……”

    金铃眯眼道:“你只管回答问题便是。”

    银锁叫她瞪了一眼,背脊一凉,却仍旧笑嘻嘻地,“我见向尧臣活像是炫耀战利品似地,天天背着这把剑,心道乌山的地头上,哪轮得到这等纨绔撒野,就跑进去当着他手下的面,把剑抢走了,大大地削了他的面子,他气急败坏,到处派人搜我。”

    金铃见她得意洋洋,顺着她的话道:“自然是没抓住你这个小坏蛋,是不是?”

    银锁笑道:“你都抓不住我,别说别人了。”

    金铃又从袖中拿出一角碎金,道:“这也是你掉的?”

    银锁看了一眼碎金,又盯着金铃笑起来:“原来是大师姐的东西。”

    “厨房里的饭菜也是你偷的?”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还没吃饭呢。”

    金铃看着她,表情似是在笑,“你还偷了花园凉亭里的糖是吗?”

    银锁抬起下巴,挑衅道:“我今天下午都吃完啦,休想叫我还。”

    “被子也是你偷的?你偷被子做什么?啊……”金铃想起了什么,退了两步,打开衣柜,把被子捡出来,“我还觉得奇怪,谁往衣柜里垫了一床被子,好像知道我要躲在里面一样……”

    银锁还是看着她,瞪大了晶亮的眼睛,琥珀色的双眸熠熠生辉,显得稚嫩而真诚,却仿佛又只是假象,“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铃顿了一顿,道:“师父似乎早料到乌山有变,提前给我留了消息。我按他指示,到了这里,寻他一个旧友帮助。你在这到底干什么?总不成是给我送剑的吧。”

    银锁笑道:“大师姐说对了!”

    金铃瞪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道:“我可不信。”

    银锁忽然敛下笑容,偏开头去,道:“你的内伤因我而起,乌山有变,我便不能不管你。”

    金铃脸上浅得几乎没有的笑容一瞬间被抹掉,站起身,道:“我的内伤是旧伤,怨不得你。”

    她向来称这内伤是因为与谢都同谢伯印两兄弟恶战导致,实则她与向碎玉都明白,她走火入魔,乃是因为对龙若动了情。实在与银锁无关。

    银锁却觉得是两人长时间打斗,引得她内伤发作,又影响了冰心凝神心法起效,才导致她内功全失。

    两人所猜都接近真相却并非真相,各自自责,一时无语,都安静下来。

    银锁开口打破了沉默:“师父派我来,保护大师伯。”

    金铃眯眼道:“二师叔与师父素来敌对,我如何能信你?”

    银锁道:“我要是想对付你,以你现在的武功,方才交手之时已被我一刀封喉,哪轮得到你将我绑着?连大师伯都没有这样对我……”

    金铃蓦地跪了下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见过师父了?!他怎么样了?!”

    银锁道:“大师伯目下没事。有人给他换了个单间牢房,不冷也不湿。”

    金铃显得很激动,喃喃道:“我就知道那种墙只有你翻得过去……”

    银锁又笑起来:“那是自然。大师姐,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金铃松开她,道:“我还没问完话,自然不放你走。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银锁撅嘴道:“我才没找呢,我本来寻了个好去处睡觉,都和人家打好招呼啦,偏生是你来抢我的地盘……”

    金铃道:“你一直睡在这?”

    银锁道:“当然了……”

    金铃笑道:“你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伸手解下银锁的背囊,见里面果然有个扁扁的盒子,打开一看,塞得满满的都是食物,她便端着这盒子,坐在银锁面前吃起来。

    银锁闻着香味,食指大动,目不转睛盯着金铃的筷子,金铃似没注意到,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吃着。

    吃了一半,见银锁在看她,说道:“嗯,这便是我的晚饭,多谢你替我拿来。”

    银锁不满抗议:“大师姐黑心!”

    金铃抬头,嗯了一声。

    银锁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了一声。

    金铃莞尔一笑,道:“想吃饭?”

    银锁道:“想吃。”

    金铃将食盒在她鼻子下面绕了一圈,道:“给你吃个饭有什么问题了,只要你答应带我去见师父。”

    银锁道:“大师姐,你这是强人所难……我一个人进去已经是难上加难,再带个你,万一惊动了守卫,以后都别想进去了。”

    金铃站起来,道:“我这几天练了练你那个背后刀的步伐,觉得很有些门道。”

    她走了几步,果真飘忽不定,捉摸不透,“挺好玩的。你若是肯教我,说不定我过一阵子便能和你进去了。”

    银锁看她如此动作,竟有些呆愣,喃喃道:“大事不好了,圣教武功外传了……”

    金铃低头问道:“嗯?”

    银锁苦着脸道:“大师姐,我那一招不叫背后刀,叫‘驱夜断仇’。”

    金铃拍拍她的脸,“好名字,教是不教了?”

    “教就教呗”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我叫你一声大师姐,我们同门师姐妹,还怕互相学功夫吗?大师姐快放我……”

    金铃塞了一块羊肉进她嘴里,叫她立刻住口了,道:“谁说要放你了?”

    银锁含泪吞下羊肉,委屈道:“大师姐骗我!”

    金铃道:“我可没骗你,我方才说的是‘只要你肯答应带我去见师父,给你吃个饭又有什么问题了?’是也不是?”

    “大师姐……”

    银锁还待再说,大师姐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片鱼,银锁只得又嚼了嚼吞下去。

    “好吃吗?”

    “……好吃。”

    “多吃点。”她夹了一些菜干拌在饭里,喂给银锁,银锁本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偏开了头,又折服在饭菜的香气里。金铃见她为难,略觉好笑,也偏开头假装不知道。银锁见她望向别处,一口把饭咬走了。

    金铃自己不吃了,一口一口将剩下的饭菜都喂了银锁,最后替她擦擦嘴角,然后退后,与她面对面坐着。

    银锁受不了她这么看着,问道:“大师姐,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金铃奇道:“放了你?你能去哪?你不是住在这的吗?”

    银锁心中躁动不安,她简直不明白金铃何以忍受得了和她共处一室。

    “我可不住这,我才不和你呆在一处。”

    她的灵觉渐渐地又有些问题,她的视线又忍不住与金铃黏在一起,需要费好大的心力,才能把眼睛挪开。

    金铃明晃晃的红唇令她口干舌燥。她不住地扭动,想要挣脱绑缚,但遗憾的是绑人这一招大师姐似乎一向学得挺好。

    金铃忽道:“别乱动。”

    银锁眯了一下眼睛,笑道:“大师姐何以要留我?总不至于九凝峰一别,食髓知味,日日记着我的好吧?”

    此话一出,她立刻察觉到金铃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好像谁拉着一根看不见的弓弦一样。

    “你本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银锁笑得明艳又动人,“大师姐觉得我适合说怎样的话?”

    金铃叹了口气,“你是来帮师父的,你若是想走,我怎么会不让你走?只是你远道而来,我总不成弄得你无家可归……”

    银锁也叹了口气,“大师姐,你明明也知道,你既然住在这了,我就必须得搬走了。”

    金铃何尝不知。她心里早就刮起丝丝异样,仿佛无形的触手,每一丝都忍不住往银锁身上飘去。

    银锁直直看着她,“大师姐,解开我。”

    她迎上银锁的目光,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低语。

    “留下她。”

    “别让她走。”

    银锁见她发起呆来,急道:“大师姐……!”

    金铃跪起身,膝行过来,俯□环住银锁的腰,双手伸到她身后去解腰带。

    她的呼吸绵长,银锁只感觉到耳畔有温热的微风拂过,她偏过头去,可是半边脸却早已红透了。

    金铃身上若有若无的暖香却不管她到底有没有看金铃,依旧充斥了鼻端,勾起了许多两人旧时的亲密回忆。金铃也是常常如此离她这么近,有时从背后,有时从前面,也是这样,伸开双臂抱着她。

    这道暖香只怕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但她再也不能回应。

    她再也不是龙若了。

    大师姐这个结解了一百年那么长,银锁心里却犹觉得不够。这太不正常了,她本该心如明镜,而不是盼着金铃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金铃的嘴唇几乎都蹭到了她的耳朵上,却专注地解绳结,全然不像是故意的。银锁只盼这个结她永远也解不开,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来,两人永远是这样的姿势。

    又或是金铃真的对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那她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应。

    耳畔陡然一凉,挡着光的身影离开了,她双手的绑缚松了下来。只听金铃道:“你这表情,活像是我要吃了你。”

    银锁握着麻痹的手腕活动了一下,瞪了金铃一眼,嗔道:“大师姐真是太坏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翻了出去。金铃跟过去,看着窗外疏影摇曳,其中却没有银锁的痕迹,心中怅然若失,不由得怔忡起来,良久朝着银锁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忽然春姐在门外轻轻叩门,轻声唤道:“小郡主,你醒了吗?”

    金铃回过神来,应道:“我醒了。”

    春姐推门进来,道:“王妃还担心你饿着呢,要吃东西吗?”

    金铃摇头道:“不饿,我睡得热了,起来走走。”

    虽然两人在九凝峰顶的一笔烂账尚未结清,但今日见到银锁,她却是高兴大过尴尬难堪。她不知为何,想了许久,终于归结为他乡遇故知。

    作者有话要说:放虎归山了呢……

    (你为什么要惆怅!!!!

    ☆、第99章 万事到头终有报一

    第二天大雪纷飞,金铃本来照例跟踪骆成竹,但昨日与银锁不欢而散,竟没有约何时见她。她恐银锁早来没见到她,就此反悔,再也不来,她可就只能等不知何时南平王打通关节才能见向碎玉了。

    她陪王妃吃完饭,又陪她去散步,两人最后坐在凉亭里。王妃颇享受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今天连春姐都没有在这待命,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她们两个。

    王妃甚是奇怪,不由得问她:“何以今天乖乖呆在家了?”

    金铃道:“下雪,路不好走。在家尽孝。”

    “今日心情不错,是你前些日子遇到好事了?”

    金铃道:“是的,我抓了个小贼,念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就给了她点钱,把她放了。”

    王妃掩嘴笑道:“原来你是出去行侠仗义了吗?”

    金铃摇摇头,“顺带的。”

    王妃听罢,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淡漠,口气轻描淡写,分辨不出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今日阳光甚好,雪大片大片地融化,露出深色的地表,却也让天气冷了下来。暖日雪晴,空气清新凛冽,金铃的手指冻得全白,只有指尖有淡淡的粉红。王妃记得她的手总是凉凉的,便站起来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她暂时离开,走回花园另一端她与南平王的住处。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金铃靠在木栏杆上,享受久违的安心感。

    古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向碎玉自双腿受伤,就无法自己做这些诛杀敌酋的事情,待到金铃武功初成,便将一切交由她去做。金铃杀过许多邪道高手,但大多与人联手,甚少孤身出战。

    往常她都带着胆大的寒儿和心细的莲儿,又有戴长铗与白胖子从旁相助。只有这一次,她是真正孤身一人,面对一片迷雾似的未知。

    幸好银锁出现了。

    不知为什么会如此相信银锁,纵然她是在自己手上吃了亏,才不得已答应帮忙偷渡进皇城见向碎玉,可她终究是答应了。虽然日后十成十是要讲条件的。

    看着桌上那一盘子松子糖,金铃愕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莫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就会多信她一分……

    ……不、不要再想了!

    她禁不住捂起眼睛,心里重重一缩,内息不出意料地紊乱起来。再睁眼时,正看见有一个人,从她身后探出个身子,伸长了手臂,努力地够着桌上的松子糖。

    她端过桌上放糖的托盘,凑到银锁面前,银锁毫不客气,低头叼了一块,又迅速缩到金铃身后。

    金铃扭头找她,谁知她甚为灵活,总是爬来爬去看她不到,金铃叹了口气,道:“我娘要回来了,你再调皮就来不及说话了。”

    银锁这才停下来。

    她一只手挂在亭子临水一面的栏杆上。冬季水枯,说不定刚刚就躲在亭子底下偷听。

    “大师姐家的糖真好吃。”

    “馋猫,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银锁笑道:“大师姐还在家里等我,我怎敢不来?我在你房间屋顶等你,过会记得来找我。”

    金铃淡淡一笑:“外面冷,你进屋等吧。”

    银锁正要走,忽然扭过头来,张口欲言,金铃忽道:“我等会拿给你。”

    银锁听罢,挂着谄媚的笑容离开了。

    金铃站起身来,摊出个手绢,裹了桌上的糖,快速逃离现场。她先去王妃的住处转了一圈,说外面委实太冷,要回房暖和一阵子,王妃连忙把将将灌好的汤婆子塞在她手里,反复叮嘱她不要着凉。金铃试着走了几次,都被王妃拉着手,她又不好挣脱,只得陪她闲话了一会儿。

    她回到那间小院子前,特地跳上墙顶,看看银锁是不是没听话,还等在屋顶,见屋顶没人,才落下来推门进去。

    进门只见银锁趴在她房间里的炉子旁边,身子扭出一个颇可笑的角度,懒趴趴地卧着。听见金铃推门,才撑起半个身子,道:“大师姐真慢。”

    金铃笑了一下,把糖包丢给她。她把系好的小包裹打开一个角,摸了一颗出来丢在嘴里,又把剩下的塞在她身上许多隐秘地藏东西的地方的其中一处。金铃只觉得眼前一花,也不知道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银锁盘起腿,道:“你家人多眼杂,大师姐随我去我的地盘。”

    她仰着头等待金铃的回答,又忙道:“这回不是陷阱。”

    金铃淡淡笑了一下,道:“我已不得不信你。”

    银锁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碎屑,金铃注意到早上春姐拿来放在隔壁桌上的糕点已经不翼而飞,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碟子。

    银锁跳窗出去,金铃紧随其后,两人又跳上屋脊,一前一后地跑着。

    小雪初霁,房顶上的雪也化得一块一块。银锁跑得飞快,金铃跟得见见有些吃力。但银锁总是比她快一点点。她明知自己重伤初愈,还是憋着一口气跟在银锁身后。

    周围的房顶越来越残破,靠近皇城的地方金碧辉煌,而越是远离皇城,房屋也是歪斜逼仄,破败不堪。

    屋顶上甚至还有枯败的草叶。

    “到了。”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就不见了,金铃一愣,连忙停下来,银锁从她脚下两墙之间的缝隙里冒出来,笑道:“大师姐,这里。”

    她说着“这里”,自己却又跳上来,翻进隔壁荒芜的小院子。

    金铃环顾四周,道:“你就住这?”

    “嗯。”

    “像个荒宅鬼屋。”她扭头看过去,发现连院门都是堵死的,屋门塌了一半,木头的断面参差不齐,都已霉变发黑。

    银锁嘻嘻一笑:“大师姐别纠结了。”

    她这话说得也飘忽不定,转瞬间就到了金铃身后。金铃并未有任何慌张,也跨出几步,绕到了银锁身后。

    银锁并未躲开,任由金铃站在她背后,“真不错,不过大师姐,你不好好练自己的武功,偷学我的刀法干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银锁眯着眼睛,哂道:“大师姐,我总觉得你一遇到我,就喜欢讲些真假难辨的话消遣我。”

    金铃奇道:“我这话还不够真吗?唔,你何时开始教我?”

    银锁侧过头来一笑,道:“不忙,我先问你,大师姐,你我在九凝峰上第一次相见时,你的轻功那么差。可是我后来再去找你的时候,就连阿曼也差点被你追上,你的轻功是何时变得那么好的?”

    金铃一挑眉毛,“哦,阿曼是那个身形武功都和你差不多的蓝眼睛小姑娘?”

    “对呀,你都认识了。大师姐,别打混,快回答我。”

    金铃从她背后绕到她面前,道:“师父教我轻功,但无法示范。”

    “嗯,大师伯腿脚不好。”

    “后来我观察师父用拐杖,便是将真气灌注于手臂同拐杖之上,我想腿与拐杖并未有多大区别,就学他的样子。”

    “原来如此,你这法子简直简单粗暴。”

    金铃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点无辜,“怎么,我还觉得是个好法子……是了,你定然是看不上的。”

    “才没有呢,大师姐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窥得真理。”

    金铃笑道:“别奉承我了,你打算怎么教我?”

    银锁眼珠子一转,笑道:“若是你上我们光明顶爬一爬,保管一晚上学会。”

    金铃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果然,银锁见她不回话,略觉无趣,续道:“那就只有等晚上,我们来爬城墙玩了。”

    金铃奇道:“白天呢?”

    银锁笑道:“大师姐,你跳上屋顶试试。”

    金铃抬头看了一眼,道:“这有何难?”

    她一跺脚,纵身跳到墙头,又借力跳上房顶,姿态煞是优美。她站在屋顶,低头问银锁:“这是何意?”

    银锁抬头看着她,忽然跑了两步,一脚蹬在墙上,反手勾住屋檐,翻上屋顶,单膝跪在金铃面前,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大师姐,你只是用力太猛,不够收放自如。须知飞檐走壁是个精细活,在悬崖峭壁上,也无法像个蛮牛一样一口气冲过来。”

    金铃拱手道:“受教了。”

    银锁笑道:“明白了便好,下去试试。”

    她说着往旁边挪了一步,竟然直直掉了下去,金铃也忙跟着她跳下去,谁知道她并不在院中,她四下环顾,最后推开半扇门,往里面探去。

    只听头顶传来一阵笑声,她抬头一看,银锁正粘在屋檐下面,若是不发声,绝少有人会抬头往这种边角看去。

    金铃笑道:“你整日净往这犄角旮旯里躲,还偏生喜欢穿白的。”

    银锁不理调侃,又从屋檐底下爬出来,翻上了屋顶,最后露出半截脑袋道:“大师姐你再试试。”

    “这有何难?”金铃按着银锁的方法上墙上屋顶,可惜最后一拽用力过猛,绷断了封口的瓦钉,直直落了下来。

    银锁探出头来,笑道:“师父说大师伯的内功阴柔,可是我看你甚是刚猛,又是为什么?”

    金铃摇头道:“表象。”

    “大师姐再试试。”

    金铃吸了口气,脑中想着方才银锁的样子,似乎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节奏感,这大概就是诀窍……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忖道:方才小师妹蹬上墙之后,身形甚快,这么快的速度,何以还需要在屋檐上拉那么一下呢?是了,定是如此。

    她学着银锁方才的动作,跑了两步,一步跨出,蹬在墙上,将自己重重弹了出去,眼见经过了屋檐,她伸出手勾住瓦当,顺着上冲之力翻了过来。不过屋顶年久失修,瓦钉迸裂,又一块瓦当被她拉脱。

    银锁正在屋顶等着她,见她上来,笑道:“大师姐这么快就懂了?”

    “仔细看就懂了。”

    “哼……”银锁说着不高兴,脸上满满是笑,“我的武功都被你学去了,我要打不过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差点写忘了

    感觉小伙伴们都出去玩了呢……我在家待命等人打电话要我去加班

    ☆、第100章 万事到头终有报二

    金铃正要谦虚两句抚慰一下她的心灵,忽然银锁脸色微微一变,对金铃道:“大师姐,今日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事要出门,不留你等我。今晚子时三刻,我去找你。”

    她说完就不见了踪影,金铃追了两步,想她既不愿意人跟着,何苦害她不高兴,只得调转方向往回走去。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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