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 作者:爱看天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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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阳》作者:爱看天

    文案

    夏阳重生了,回到那个可以改变人生的交叉路口,

    他本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蒋东升对他的恩情,

    却不曾想两人的相遇比前世要提前了四年。

    四年时间,可以改变多少?

    两世为人,蒋大少的一颗心再清楚不过,他夏阳即便是块石头也被他捂热了。

    这一次,夏阳不再是蒋东升用钱留住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携手百年。

    简单的说,这就是一个重回70年代跟小攻手拉手种田过日子的故事

    内容标签:重生 高干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阳,蒋东升 ┃ 配角:夏志飞,蒋易安,陈书青 ┃ 其它:重生,70年代

    编辑评价:

    夏阳上一辈子和父亲的关系不好,弟弟也很早就离开家里从军,为了医治妈妈的心脏病,夏阳被蒋东升包养了。重生之后的夏阳心态转变了很多,反省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也想换一种方式,在不牵扯肉体关系的情况下报答蒋东升。

    只是让夏阳没想到的是, 这一辈子他确实遇见了蒋东升,却足足提早了四年…… 重回70年代,夏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弥补上一辈子的缺憾,这是一篇标准的重生文。在重生背景屡见不鲜的情况下,这篇文章的亮点并不在于设定框架有多宏伟,或者想象力有多复杂。作者延续了一贯养成甜文的文风,用温馨平实的文笔,无论是从主角的心理上还是行动方面,都一点一滴的刻画。

    【第一卷:雏鹰展翅】

    1、重生

    夏阳被绑住手脚,蒙住双眼,反锁在一间阁楼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楼房很高,在这黑漆漆的狭小阁楼上甚至都能清晰的听到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

    北方的冬天向来冷得厉害,夏阳被蒋东升养了这么些年,竟也娇嫩起来,受了一夜寒便有些头晕脑热。他胳膊上还带着黑纱,若不是母亲的忌日,哪里会这么不小心被人从墓地陵园劫持到这种地方。蒋东升对他的占有出奇的强烈,每次出门恨不得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别说近身,碰也碰不得一下。

    阁楼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砰的一声作响,紧接着有什么人靠近,将夏阳覆盖在眼上的黑布取下。突如其来的寒风和刺眼的光让在黑暗中呆了两天一夜的夏阳忍不住眯起眼睛,但是在看清来人之后,忍不住呼喊出声:“陈书青?!”

    面前的人正是夏阳的同乡好友陈书青,他苍白着一张脸,并不比夏阳好上多少。

    陈书青显然没想到夏阳会被捆绑在这样的地方,原本斯文学者一般的脸上如今更多的是惶恐,“夏、夏阳,我不是故意的,蒋易安说只是要见见你……他是蒋东升的哥哥,我以为他们不会这样……”

    外面还有人嗤笑了一声,紧接着迈步走了进来,站在了陈书青身旁,露出一张跟蒋东升相仿的脸来,只是那样让人厌恶的笑跟蒋东升完全不像。蒋易安轻蔑的看着绑住手脚丢在地上的夏阳,道:“怎么,没想到吧?还是多亏了你这位朋友,我才能这么容易就把你弄到这里来。”

    夏阳抿抿唇,两天来滴水未进,已经让他的嘴唇裂开了口子。

    蒋易安嗤笑,“真没想到,我那个杂种弟弟,如今可是为了你什么都舍得拿出来!你有多久没回去,恐怕他就有多久没合眼呢。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一个男人,竟然能让他把南苑的地皮都让出来,哈!”

    夏阳抬头看向蒋易安——蒋家争夺家产的事儿他也是略有耳闻,这事情太大,蒋东升想瞒住他的耳朵却也是瞒不住的,只是夏阳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卷入这场争夺事件中。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蒋东升心目中还有这样的分量。

    蒋易安像是看着一条死狗一样看着夏阳,他显然心情很好,多少次败在蒋东升手下的耻辱似乎也被洗刷了。他看看陈书青又看看夏阳,瞧着他们脸色沉寂,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听说你当初和陈教授还是在一个小镇上考试出来的,都是同乡,陈教授不如留下跟夏阳多聊几句。”说着,他凑上前来又将黑布死死的绑在夏阳眼前,热气几乎要喷到夏阳脸上。

    夏阳扭头挣扎,却被蒋易安捏住了下巴,哼道:“陈教授不必担心,他被我下了药,如今什么力气也没有,反抗不了你。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说的又暧昧又恶心,夏阳胃部一阵缩紧,差点吐出来。可是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听着蒋易安离去,将那铁门牢牢关上。

    被相交多年的人出卖,感觉是什么样的?

    夏阳死死的在黑布下瞪大双眼,只恨不得能透过黑暗看到陈书青那张脸,他心里有一把火在烧,他自认为待陈书青不薄,竟没想到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陈书青扶了扶眼镜,极力维持着脸上的漠然,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不敢看夏阳的。四周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陈书青似是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夏阳,你和蒋东升早就在一起了……对不对?”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沉寂,陈书青等了一会,似乎是壮着胆子,竟然带着质问的语气道:“你被他包养了多久?你当初借我的钱也是蒋东升给你的?”这话说的又夹杂了些许心酸和不甘,最后一咬牙,还是说道,“我会把钱都还给你,你也尽快摆脱蒋东升那个人渣的好,卖身的钱……脏。”

    夏阳想笑,只这一句“卖身钱”便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多少年的朋友情分全化为泡影。他曾经想象过假如朋友知道他和蒋东升关系之后的反应,但是如今亲耳听到,伤得更深。

    他知道陈书青是个天生的软蛋,懦弱胆小,害怕是非,但是他一直都将他当做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好友这样哆嗦着声音质问。当初若不是他顺着蒋东升,若没有那笔钱,他和陈书青如何能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完成学业,如何混得下去?若没有蒋东升,他夏阳又怎能在母亲病床前多尽孝几年?这个一心研究书本的男人,终究是在象牙塔里被保护的太好。

    夏阳脸色变冷,尽力挺直了脊背,语气也冷淡疏远起来,“我和蒋东升的事儿,不用你管!”

    陈书青斯文清俊的脸上煞白一片,他嗫嚅着唇,说:“夏阳,你真的和他……你是认真的?”

    夏阳不屑跟他说话,只在唇角挑了一个冷笑。

    陈书青走近了几步,看见夏阳往后退缩躲开他伸出的手,心里有些堵得慌。他手掌在夏阳的脸颊上抚过,喉咙忽然有些发紧,但也只敢触碰了那点黑布不敢再多做些什么。“夏阳,我等下便去求蒋易安,让他放你回去……”

    门外的声音嘈杂起来,像是有人在争吵着什么,甚至还能听到动手的声音。

    “……老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话!夏阳在哪儿?你他妈把夏阳给老子交出来,不然老子就彻底废了你!”门外的声音蛮横无理,一股子流氓派头。

    “夏阳?你养的那个男人,现在当然在会他的老情人了!哈哈哈,蒋东升你不会不知道吧,夏阳那个同乡看他是用的什么眼神?对,就跟你现在是一样的,呸,真恶心!这会儿俩人早就滚到床上去了!”

    “……蒋易安你他妈敢!”

    一阵更嘈杂的争吵,甚至还传来枪火的声音,里面掺杂着夏阳熟悉的男人粗狂声音,一如既往的凶狠,“蒋易安你给老子看清楚,这些都是你们逼老子的,你不是想要升官?不是想要钱吗?你们让老子在外面背黑锅,给你们卖命,老子才不吃这个亏!你放心,这些我他妈全给你们挂在公司的账上,那块地皮你当老子白给的?你,你爸,老爷子,一个都跑不了!”

    “蒋东升你这个王八蛋!你到底还是不是蒋家子孙?!你怎么敢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把整个蒋家都毁了?!”

    蒋易安疯狂地吼着,他已经失控了,片刻后竟然转身冲上了阁楼,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蒋易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夏阳身上,又像是在看着那个同父异母的杂种弟弟。“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蒋家毁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夏阳被黑布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周围一片嘈杂,身旁的陈书青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而紧接着又被那个霸道的男人一声怒吼遮挡过去,“夏阳!!!”

    耳边炸开一声枪响,夏阳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温热的什么便顺着额头汩汩而下,不停涌出流淌一脸。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却偏偏想着刚才蒋东升那声怒吼,他从未听过蒋东升这样惶恐害怕过,像是失去了最后一块浮木。

    ——夏阳,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儿。

    ——夏阳,你等着,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

    ——夏阳……

    谁在耳边不停的说着,承诺着,片刻也不停歇。

    蒋东升,原来我在你心里并不只是个玩物吗?原来也是,值得你拿命去换的人。

    夏阳觉得自己像是陷在一片挣扎不出的泥塘里,费劲了力气才睁开眼睛,呼吸上新鲜空气,迫不及待喊出声,声音却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唔!”

    旁边伸一双粗糙带着老茧的大手,将夏阳伸出试图抓住什么的手握着,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这孩子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那人握着夏阳的手低声念叨了一句,紧接着便向门口喊了一句,“端碗蜂蜜水来,再给刘医生去个电话,麻烦医生再来家给瞧瞧吧!”

    夏阳费力的将眼皮的缝隙睁大一些,想要看清身边的人,他模糊听到一阵门帘响动的声音,紧接着就被人小心的扶了起来。扶他起来的人似乎是个中年女人,身上有廉价化妆品的味道,气味太过呛人让夏阳忍不住咳嗽了下。

    “哎,夏师傅你瞧,他把水都咳出来了,准是没事了!”扶着他的女人大声说着,让夏阳的耳朵嗡嗡作响。“刘医生也说过,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把水呛进鼻子里了嘛,咳出来就好了……”

    夏阳被扶着喂了点蜂蜜水,干涩的喉咙好过了不少,不过水吞咽下去的时候咽喉还是火辣辣的疼痛着。喂了点水,夏阳也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可见到的不是冰冷的病房或者医护床,也不是他曾经跟蒋东升住过十多年的房子,而是他幼时住过的那个清贫的家。

    旁边小心扶着他的男人凑过脸来,被岁月磨砺过的脸上仿佛又老了几岁,他眼里带着紧张,又像是担心夏阳被吓到,低声问道:“夏阳,你哪里还疼么?”

    夏阳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小声叫了他一声,“爸。”

    中年男人果然舒展了眉头,咧着嘴哎了一声,“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蒋东升(蹭尾巴):夏阳,夏阳你等我几天啊,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夏阳:……走开!

    2、兄友弟恭

    夏阳他爸是个粗人,瞧见夏阳醒过来,一时也只会问哪里疼不疼的话,他握了夏阳的手半天,瞧着儿子没有抽回去的意思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小心将夏阳的手放回被子里去,动作笨拙,说的话也有些磕巴,“我去瞧瞧锅里的热汤面好了没,你睡了两天多,吃点东西的好。”

    旁边的女人也跟着起身,几步追了上去,道:“还是我去瞧瞧吧,你们男人家做事儿就是粗手粗脚的。唉,大哥你这驴脾气咋总也改不了,非得折腾出个事儿来不行,嫂子难受你心里也难受不是……”

    夏阳刚醒,头还有些晕,只是挂在墙上那撕了大半的日历却还是看得清楚的,上面赫然标注着1979年。夏阳脑海里纷乱一片,他甚至还能回想起自己被击中额头时候的那声巨响,还有蒋东升嘶哑的呼喊……夏阳忍不住伸出手掌,这是比以前要小出许多的一双小手,中指上还没有被笔磨出的小茧子,虎口也没有因劳动而落下伤疤,白皙瘦弱的不像样子。

    他回到了1979年的冬天,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夏阳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落水染上一次严重的风寒,差点没熬过那个冬天,想来就是这次了。模糊记得是和他爸吵架了,再细想,却又记不太清是为了什么争吵。

    门口的缝隙被打开一点,探进个小脑袋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站在那瞧着夏阳,忽然露出个笑来,冲他喊道:“哥!”

    夏阳眨了眨眼才认出来这是夏志飞,他的亲弟弟。夏阳跟父亲关系不太好,但是同母亲和弟弟却是很亲的,只是这会儿瞧见幼年的夏志飞倒是有些新奇,他招手让小孩过来,瞧着小孩踮着脚尖把手挨着自己放好傻呵呵笑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暖。

    “你怎么过来了,妈呢?”夏阳把小孩的手握住,这孩子从小比他好养活,一样吃窝头吃白菜汤都能长得比他结实,小手上竟然都有肉窝儿了。

    夏志飞却是有点紧张,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洗手,一般这时候能挨着他哥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被握一下。小孩挺激动的,脸上也红扑扑的,“妈在给你熬药呢,说是一会儿就过来了。”想了想,又眨巴着一双黑豆儿似的眼睛,有些担忧的看着夏阳,“哥,小婶说如果你再睡就醒不来了,你现在……不会再睡着了吧?”

    夏阳刮了刮他的鼻尖,瞧着他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就想笑,“嗯,不睡了,哥醒了。”

    夏志飞乐了,扭着身子爬到床上去想让夏阳抱抱他,嘴里撒娇似的喊着哥哥。还没等上去呢,就被门口刚进来的人呵斥住了,“夏志飞,干什么呢!你哥现在病着,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快下来。”

    夏阳抬头看过去,门口的年轻女人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走过来,瞧着他的眼神跟记忆中的一样温柔。夏阳眼眶里热气聚拢,差点掉下泪来,“妈……”

    夏妈妈走上前瞧了大儿子,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温度,“还难受的厉害?”

    夏阳摇了摇头,含着的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伸手使劲抱住了夏妈妈。前世的时候夏妈妈心脏不好,一直被病痛折磨,虽然后来蒋东升极力挽救,还是过早的去世了。也正是那个时候,夏阳同父亲的关系彻底不好起来,他怨父亲没有早点发现母亲的病情,也怨父亲的暴躁脾气——心脏病人又如何能承受他那样暴躁的脾气?连弟弟夏志飞也参军一去不回,仅同他这个哥哥有书信来往,对父亲避而不见。

    夏阳使劲儿抱着夏妈妈,这时候还早,他还能够想出很多办法来挽回……真好。

    夏妈妈却以为大儿子还在委屈,一只手抱紧了,一只手小心拍着他的后背,“阳阳,不生气了啊,这次是你爸爸不对,他不该把你的书扔进水里,你原谅他好不好?”夏妈妈哄了一会,又小声道,“不过呢,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就是再宝贝那些书,也不该自己跳进河里去捡,大冬天的,要不是及时被人发现……”说到最后,也有些哽咽了。

    夏阳想起来了,他和他爸是因为上学的事儿争执起来的,他爸想让他念中专,夏阳哪里肯听他的话放弃继续读高中的机会,忍不住跟他爸就顶了几句。他爸是个暴脾气,但是好歹记得这个大儿子身体不好打不得,一时生气竟把夏阳好不容易弄到想预习的高中课本给扔到了河里。夏阳性子倔,等他爸一走,自己也跳进河里去了,书没捞着,差点被淹死。

    夏志飞还小,瞧见妈妈和哥哥都哭了,也跟着掉了金豆豆,小嘴儿一扁抱着夏妈妈的裤腿就要蹭眼泪。

    夏阳有些不好意思了,推开夏妈妈的手自己擦干净了眼角的湿润,主动道了歉:“妈,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一会儿去跟爸认个错。”夏阳知道自己当初的脾气,心高气傲,确实也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儿。

    夏妈妈倒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弯着眼角笑了,“好,这才是好孩子。”

    门口有人敲了两下,夏妈妈起身去开门,不多时又端了一碗热汤面回来,笑道:“瞧瞧,刚说你爸呢,他就过来了。不过不敢见你,还是我来喂你吃吧。”

    夏阳嘴角露出些笑意,他过去怨恨的心情太重,完全都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这些向他讨好的小细节。现在想来,母亲的离开,何尝不是对父亲的一种打击,重活一世,一碗不敢自己端来的热汤面,却悄悄叩开了夏阳的心门。

    热汤面是自家做的手擀面,大概是在炉子上炖的久了,面汤格外的香浓,用筷子挑了两下就看到卧在下面的一个荷包蛋。夏阳肚子咕咕叫起来,他面上一红,惹得夏妈妈笑起来。

    夏阳毕竟是大病初愈,他胃口小,吃不下多少,倒是有大半碗面条进了夏志飞肚子里。夏阳怕传染,但是瞧着弟弟吃的香甜,又不忍心拦着,这年头能吃点汤面也算改善生活了。他记得弟弟打小儿身体健壮,像个小老虎一样精力旺盛,倒也没有被他影响过半分。

    夏志飞吃了哥哥剩下的“病号饭”,摸着小肚子却是一脸的不安,他忍不住仰头去瞧夏妈妈,“妈,我吃了哥哥的饭,哥哥的病是不是就好的慢了?”

    “哥哥等下还要吃药的,吃了药就好了。”夏妈妈被小儿子逗乐了,指着打从一进来起就晾在桌子上的那碗中药道:“喏,交给你一个任务,等下你负责看着你哥哥把药全部喝完,好不好?”

    夏志飞挺着凸出来的小肚子,忙不迭的点头,“嗯!”

    夏阳喝中药有些年头了,蒋东升每天也是这么盯着他喝,起初还是药,后来蒋东升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给他改成了药膳,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他调养身体。汤汤水水的,倒是从未间断。

    夏阳端着那碗中药,忍不住有些走神。生活过十几年的记忆,点点滴滴早已渗入无形中,想要忘记并没有那么容易。摇头苦笑一下,屏住呼吸,一口气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喝干了,苦涩的味道顿时涌了上来。

    夏志飞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奋力的将一双小手举高了递到自己哥哥面前,睁大了一双眼睛说道:“哥,吃糖!”

    小孩手里攥着的是一大一小两块冰糖——这冰糖是属于夏志飞的,瞧着藏了挺久,孩子一直舍不得吃,在掌心攥得黏糊糊脏兮兮的。夏志飞按照妈妈的嘱托看着哥哥吃药,瞧见自己哥哥苦得皱眉头立刻就把糖交上去了,他知道中药苦,想给哥哥甜嘴巴。

    夏阳伸出手去,夏志飞一点都不犹豫的把糖给了哥哥。他们家所有的好东西向来都是紧着夏阳用,夏志飞虽然小,但是他身体结实从不生病,也懂得要让着时不时喝中药的大哥。

    夏阳拿搪瓷碗里的白开水把夏志飞的糖冲洗干净,装作吃了一颗的样子,趁着夏志飞不注意把那两块冰糖都放进他嘴里。夏志飞嘴巴里一甜,刚想笑,但是又疑惑地皱起眉头,似乎在奇怪哥哥吃了一颗冰糖为什么他嘴里还有两颗似的。

    他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把夏阳逗乐了,“嘴里有几颗糖?”

    夏志飞还在皱眉,努力用舌头数了下,“两……两个?”

    夏阳掰开他的小肉手,道:“你有两颗冰糖,哥哥吃了一颗,你嘴里还有几颗,嗯~?”

    夏志飞迷茫了,两颗冰糖在腮帮子里撞得咯噔咯噔作响,还在那奋力数着,“一、二……一?哥哥我嘴里有几颗冰糖啊?”

    夏阳憋着笑让他自己数,小孩越呆他就越想欺负他一下,等了一会又问道:“最近有没有老实的写数字?能写到哪里了?”

    夏志飞一张小脸顿时皱起来,他不爱学习,倒是挺喜欢爬树掏鸟窝儿什么的,一听见要学习就浑身难受。他看着夏阳,讨好的喊“哥哥”。

    夏阳故意板起一张脸,道:“不许偷懒,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写大字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搬着你的小板凳给我过来,我亲自监督你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蒋东升(拼命挣扎):让老子出场!!老子要见我媳妇儿~!!=皿=嗷嗷嗷!

    夏志飞:哥哥,这是谁啊=口=?

    夏阳:……不认识= =

    3、再遇蒋东升

    夏阳家住的地方叫建林镇,以前那会儿建设兵团来种过一大片防风林,慢慢的人越聚越多,也就成了个小镇。

    建林镇地方偏远,除了那一片树林子之外真是穷得叮当响,整个公社也就一辆大头货车。唯一的优点是挨着一条河,附近还有几片山林,风景好,秋天也有些野果能让孩子们解馋。只是这再好的风景也换不来钱粮,公社的书记每回接待人的时候还穿着破了洞的皮鞋呢!

    夏阳他爸叫夏国强,在家里排行老二,因为以前当过兵,给分到了建林镇农机站工作。工资一个月二十二块四毛八分钱,省吃俭用的按理说也够用了,偏偏摊上一个病老婆和病儿子。每个月的钱除了基本吃喝,大部分买了药,碰上能省下点的时候,也都拿回十里外的老父亲家,孝敬老人。

    夏阳身体本来就不好,被冰凉的河水冻上一回更是虚弱的厉害,他昏昏沉沉的睡了几天才渐渐好起来,大病初愈后的小脸惨白,穿上再厚的衣服也是手脚冰冷,被医生叮嘱了要多休养几天才可以出门。

    夏阳原本是单独住在隔壁间的木板床上,他前两年上初中之后就不跟着父母睡在热炕上了,不过这次生病,夏妈妈没惯着他,硬是给把他给留下一起睡。北方的冬天冷,坐在热炕头上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夏阳他妈给他在炕上摆了一张小桌子,放上几本书,旁边还有热水和一包江米条,显然这一天都不准备让夏阳离开这暖窝儿了。

    “你爷爷昨天来看你了,瞧着你昏昏沉沉的睡着也没舍得让我们把你喊醒。”夏妈妈脸上带着笑,摸了一下夏阳的脸,觉得热乎点了才放心。“他还弄来点蜂蜜,让我泡了给你喝呢,阳阳,这几天别出门,你身体刚好,在家多休息几天好不好?”

    夏阳点头应了,老老实实的在床上捂着被子休养,“知道了,妈,我也想早点好,还想早点去学校呢。”想了想又小声道,“就是在家里闷着太没意思了,妈,你能不能早点回来陪我,姥爷说让你教我念书,还有学校的课,我有好多不会的,怕耽误了赶不上大家了……”夏阳的声音越来越低,垂着的眼睫毛还颤了两下,瞧着格外招人疼。

    夏妈妈有些为难,道:“阳阳,妈妈还得去干活啊,要不这样,你白天睡觉,妈妈晚上教你好不好?我们晚上学一小会,啊。”那几年每到冬天都修河道,公社召集了青壮劳动力去挖沟填土,妇女们干的轻松些,负责编筐。

    夏阳他爸打断她,闷声道:“你也别去了,我跟公社的人说一声,就说你哮喘犯了,就在家陪孩子吧。正好我也得去河道那去送车,你那份儿我替你干了,编几个筐不费力气。”

    “这怎么行啊,你昨天刚上了夜班,白天再去干活非得累病了不可。”夏阳他妈急了,忙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怎么不行!我力气大的很,多干些就成了。”夏阳他爸看了床上病了多日的大儿子,心里又有些愧疚起来。“你在家照顾孩子们,我也放心。”

    夏阳他爸的大男子主义起了作用,最后硬是没让媳妇出门,夏阳他妈没办法,瞧着自家汉子作势要把他们娘俩缩在屋里才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去了,哭笑不得的转身回来陪夏阳一起留在家里。

    夏阳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用自己当借口,留下夏妈妈让她多休息一会。

    夏阳记得他妈力气小,每次都只能领半个人的工分,可即便这样一冬天下来也累得病倒了。镇上只有一个赤脚医生,送去县城的医院治疗,也没检查出个什么原因来。医生见她脸色发紫喘不过气,便说是哮喘,他们一家也就一直当成哮喘来治,等到以后条件好了,再去大医院治疗的时候,却也已经晚了。

    夏妈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教了夏阳初中的课程之后,又教他读了一会俄语。她们那个年代学的外文是俄语,吐字发音里带着软软的俏皮味道,有的时候还会唱一句逗逗旁边的小儿子,瞧着夏志飞口齿不清的跟着学却连音都咬错,又和夏阳一起笑起来。

    夏阳看着她微微有些皱纹的眼角有些出神,听人说眼角那里的皱纹叫笑纹,是笑得多了才留下的。能笑的出来的日子,便是舒心幸福的日子吧?这么想来,他爸的那份霸道脾气也有显得可爱了几分。

    夏志飞被笑话了有些不乐意了,抱着妈妈的腿撒娇,“妈妈和哥哥都会……是不是我长大了,也会读呀?”

    夏妈妈这次没纵容他,含笑道:“你得好好学习才能会呢。”

    夏志飞一听学习就退缩了,刚想迈着小碎步跑就被夏阳抓住衣服后领揪回来了,“哪儿去啊,过来,趴在这写字。不是跟你说过,这几天要监督你写字吗?”

    夏志飞泪眼汪汪地拿着夏阳用剩下的铅笔头写字,被夏阳表扬了几句之后又咧嘴笑了,在他心里,估计写字的意义就是能听见哥哥夸奖自己。这么想着,倒是也写的似模似样起来。

    夏妈妈瞧着他们兄弟互相扶持,心里高兴,放下手里的俄语书轻声问道:“阳阳,你姥爷过的怎么样?腿还疼吗?”

    “县里医生给送了些中药包,姥爷一直它们泡腿,来之前的时候说是疼的不那么厉害了。”夏阳纠正了夏志飞一个笔画的书写,听见他妈叹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夏阳姥爷家早些年被打上“黑五类”的标签,教书育人的先生也变成了“臭老九”,辗转几次才搬到这个小镇上来,日子过得很艰难。

    “阳阳,你姥爷说让人接你去那边住些日子,你想去吗?”夏妈妈又问道。

    夏阳略微犹豫了下,便摇了摇头。姥爷身体还是不错的,就连腿疼的老毛病都是在几年之后被一个他教过的学生给治好了,他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夏妈妈的身体。夏阳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他是选择去了镇上的姥爷家里,一来是为了更方便读书,二来是倔脾气犯了,赌气跟他爸“划清界限”。

    现在想想,不免有些好笑,自己当初的脾气真是太糟糕,也不知道蒋东升当初怎么还就看上了?似乎用手指着蒋东升鼻子骂的时候也不少,后来还动了拳头,那个流氓头子皮糙肉厚,挨了打也只有更凑过来的份儿。两人纠纠缠缠,竟也过了十多年。

    夏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嘴角微微上扬。

    上午读书,时间过的快,夏阳他妈叮嘱夏阳把桌子收拾了,又匆匆去做饭。冬天出工修河道虽然管饭,但是并不管饱,她还得再给家里那口子送些热水和干粮去。

    饭菜基本上没有油水,清炖白菜一碗,咸菜一碟,黄面馍一笸箩。不管怎么样,还是能勉强吃饱的。

    夏志飞早就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好,那年头都是威胁“不给你饭吃了”,哪里还有小孩子打滚哭闹着让大人哄着才肯吃。

    夏妈妈不等夏阳他们吃完,又拿篮子装了些热饭带走,对夏阳道:“我去给你爸送去,你在家等着别出去,记得让小飞睡一会,不然晚上又要累得尿床了。”

    夏阳嗯了一声,那边夏志飞已经有些扭捏起来,哼哼唧唧道:“妈妈,我才不尿床。”

    等着夏志飞吃饱了,夏阳把饭菜收拾起来,哄着他去床上睡觉。

    夏志飞眨巴着眼睛提了个小要求,“哥哥,我能睡在你的床上吗?”

    夏阳年纪大了之后就单独住了一个房间,而不是跟父母一起睡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了,夏志飞一直羡慕哥哥那样的木床,觉得那才是长大了的标志。可夏阳平时把床铺收拾的干净整齐,他不敢乱碰,就是一直想睡睡那张木板床。

    夏阳把他抱起来,小孩沉甸甸的坠手,像是抱了一只小猪,“不行,太冷了。”

    夏志飞哼唧了半天,说只是躺一躺,夏阳拗不过他,只得抱着他过去。估计是上午写字写累了,小孩只来得及在床上滚了两圈就闭上眼呼呼睡着了。夏阳捏捏他的小鼻子,实在叫不醒,没法子自己也只得在旁边躺下了,拿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夏阳闭目养神,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这几天没有出门,把家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这个家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除了母亲陪嫁的那两个大木头箱子,恐怕也就那俩暖水瓶值钱了。夏阳眼睛扫过地上的两个旧了的铁皮暖水瓶,又忍不住有些头疼起来。

    怎么样才能弄点钱?

    怎么样才能让夏妈妈早点去医院接受正规检查,早做治疗?

    一想到那个心脏治疗的天文数字,夏阳觉得胸口更闷了,他即便晚上一年学,也不过剩下五块钱的学杂费,这点钱又够做什么的?他模糊记得79年底国家已经开始陆续实行土地承包到户了,他们这里略微偏远些,怕是要年初才能得到消息,除此之前,也准许个体买卖了。

    夏阳将手枕在脑后,苦思冥想要如何赚钱,他前世一心扑在学习上,奋斗了几年考上大学,对老家的事情知道的却是很少。即便知道几个赚钱的路子,也都是需要一身力气的,他如今这副娇贵的少爷身子却是无法承担。夏阳恨恨地锤了几下床,有些恼怒的想,假如是蒋东升花了无数汤药调养好的那个身体就好了,他至少还能干些力气活,赚个做买卖的本钱。

    转而想到上一世,不免又想起给了他一颗子弹的蒋易安,夏阳眼睛微微缩了缩。蒋易安这个人是蒋东升同父异母的哥哥,却也是最恨蒋东升的人,这会儿怕是兄弟俩已经开始针锋相对了吧?如果可以,他想换一种方式来报答蒋东升当初对他的帮助,就像是当初蒋东升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借给他的那一大笔钱一样,他也乐意帮蒋东升一回,不想再牵扯肉体关系。

    钱钱钱,他和夏志飞上学需要钱,夏妈妈的心脏病更是需要一大笔钱,将来要报答蒋东升还是需要钱。

    夏阳看着屋顶上贴的红白两色的格子纸,重重叹了一口气:“从哪儿弄钱呢……”

    正想着,便听见外院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夏阳他爸的声音急吼吼的便喊开了:“快快!快烧热水!再弄件干净衣服来……”

    夏阳他妈紧跟在后面,手上还拿着刚才送去的饭,声音也是焦急的,“你先送到咱们那屋去,里面好歹点着炉子,老夏,你在家守着这孩子,还是我跑一趟去请刘医生来吧!”

    “你去干啥!七八里路哪,你身上也溅了水,快进去换件衣服别吹了风!”夏阳他爸嗓门依旧高,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护着自己媳妇的。“你在家守着这孩子,我脚程快,骑车去一会就带刘医生回来了。”

    “可你还没吃饭哪,你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夏阳他爸嗓门大,力气也大,这会儿功夫已经抱着人进来了,瞧见夏阳从屋里出来忙喊他帮忙,“夏阳,快帮爸烧些热水送到里屋来,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不小心掉冰窟窿里去了!”

    “水都是热的,刚烧开。”夏阳立刻道,“爸,我帮你。”

    夏阳他爸显然没想到大儿子这么好说话,连答应了好几声,“哎哎,成。”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抽动了下,慌得夏阳他爸忙给放到了里屋的热炕上,因为刚做了饭,夏妈妈又特意为着夏阳给弄得热些,炕上还很暖和,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夏阳他妈紧跟着进来,随便找了块干毛巾给那孩子擦了两把脸,又蒙在他头上,道:“别再让他吹到冷风了!老夏你也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阳阳去找身你的衣服给这孩子替换上,我去拿盆兑些热水来给他擦身子。”

    夏阳他爸把那掉进冰窟窿里的倒霉孩子在炕上安置好,自己只来得及换了裤子,便又急忙出去找刘医生了。

    夏阳他妈在那边兑热水,忽然听到旁边房间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小孩哇哇哭起来的声音。夏妈妈哎哟了一声,“坏了,准是从床上掉下来了!这孩子怎么跑那那儿去睡了!”抬眼瞧见夏阳取了衣服来,就把手里的热毛巾也递给他,“阳阳,快,你给他把湿衣服换下来,用热毛巾擦擦,我去瞧瞧你弟弟去!”说完就忙去夏阳的房间瞧小儿子去了。

    夏阳给床上那位脱掉那身湿漉漉的衣服,这家伙穿的不错,外面的夹克小皮衣被水泡得锃亮,拉链拉开的时候都倒出好些冰渣子,里面一件半新不旧的毛衣和衬衫,衬衫皱巴巴地黏在身上,倒是勾勒出十五六岁少年结实的身体,长手长腿的,看着还挺有料。

    等到夏阳把他那身湿衣服扒下来扔到地上,准备将人裹进棉被的时候,忽然瞧见了那人腰侧的一处伤疤——疤痕很小,也就一指甲盖大小,瞧着并不明显,但是却是再熟悉不过。

    夏阳心跳加快了几分,忙把那人头上裹着的毛巾拿下来,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夏阳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蒋东升!

    蒋东升冻得嘴唇发白,眼睛也闭得死死的,一撮儿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蔫蔫儿地落在脑门上,像只落水的丧家犬似的,一点都看不出这位在以后会叱咤风云的模样。他似乎是冷得厉害了,牙齿咬得咯咯响,本能地哆嗦着往夏阳这边靠了靠,瞧着很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夏阳手脚利落的给他捂上棉被,瞧着他头发上都带着冰渣子,又皱着眉头拿毛巾给他擦干净。

    想是觉出夏阳手心的温暖,蒋东升迷迷糊糊地凑过去,牙齿缝里咯嘣咯嘣作响:“冷……冷冷……冷!”

    夏阳手下动作愣了下,随后又在他脑门上摸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滚烫滚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睡迷糊的夏志飞:嘎——?!我哥,我哥怎么不见了??

    夏妈妈:……孩子,你还是多睡一会吧。

    4、合衣共眠

    刘医生连着两次都是来给同一家的小孩瞧病,还巧了,都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但是这次他的针药打下去却没有奏效,蒋东升额头上的温度依旧烫手,没有退下去的迹象。

    刘医生没法子,只得留了两粒大白药片儿,告诉夏阳一家,道:“要是这孩子半夜烧起来,就给他吃下这个药,明天早上还发烧的话可就得抓紧送去县城的医院了。”

    夏阳他爸应了一声,小心的接过药让媳妇收起来,只是瞅着热炕上躺着的那个半大小子直皱眉,这孩子可是扑腾了好一会才救上来的,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爸,妈,你们去睡吧,我来照顾他。”夏阳换了一块湿毛巾,给蒋东升擦了汗湿的额头,小声对父母道:“我这几天不用去学校,明天可以睡一天,爸,你明天还要倒班,不能再熬夜了。”

    夏阳他爸昨晚上的夜班,白天又忙了一天,被劝了几句也就去睡了。

    夏阳看了一眼在旁边点灯的夏妈妈,也劝她去休息:“妈,不用再加灯油了,你也快去睡吧。我就在这儿给他换个毛巾喂个水,不用那么亮,这些够用了。”

    夏妈妈还有点犹豫,可是旁边的小儿子夏志飞已经困得打起来哈欠,三岁大的孩子还是认人的时候,往常他都是跟妈妈一起睡的,这会儿正抱着夏妈妈的裤腿儿揉眼睛。夏妈妈没有办法,只得抱了小儿子起来,对夏阳道:“那我跟你爸先在你那屋挤挤,药给你放在小桌上了。你记得半夜起来瞧瞧这孩子还发不发烧,要是发烧就喂给他吃……你要是困了也眯一会,啊。”

    夏阳一一答应了,帮妈妈将夏志飞抱到自己那屋去,他爸已经在那张小木板床上多搭了一条木板,重新铺好了被褥。两个大人加个孩子一起在这木板床上睡是略显得挤了点,但是这样也暖和,也就将就了。

    “爸,我明天早上喊你起来,你放心睡吧。”夏阳跟父亲还不太会示好,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还有些僵硬,但是透露出的好意是显而易见的。

    夏阳他爸受宠若惊,连答应了好几声:“哎,哎,好!”

    夏阳给他们关上门,退出去了。

    夏阳他爸乐得在被窝里呵呵傻笑,夏志飞被他笑精神了,夹在中间也咯咯的学。夏妈妈被他们两个闹得不行,气得在俩人脑袋上各敲了一小下,“大半夜笑什么哪,快睡。”

    “你听见没,儿子跟我说话了……嘿嘿。”夏阳他爸还在高兴,叹息似的说道。他第一怕的是自己老婆红眼圈儿,第二怕的就是大儿子一张冷冰冰的脸孔,真要是怄气能十天半个月不跟你说一个字儿,他是真怕了。

    “听见了,咱们夏阳长大了,懂事儿了呢。”夏妈妈哄着夏志飞,小声的哼了两句歌儿给他听。

    夏阳他爸立刻反驳道,“夏阳什么时候都懂事,就那个成绩,全县都排的上号,一提我儿子哪个不夸的?”

    夏妈妈皱眉,“夸夏阳成绩好的也是你,不让他继续读书的也是你,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没不让儿子读书,只是想他去读中专,中专不是也很好么?我问过老师,他们都说夏阳的成绩稳能考上的……”夏阳他爸支支吾吾的解释,末了儿又叹了口气,慢吞吞说了实话。“大哥前几年走了之后,那一家子过的越来越不容易了,大哥家的海生早就不读书了,如今帮着家里干活赚几个工分,我上次去看实在可怜……十六七的孩子肩膀上都是磨出来硬杠子,干的都是力气活儿。我就想着,若是夏阳提前考上个什么学校,我们也能腾出手来帮衬大哥家一把……”

    夏妈妈也叹了口气,“这事儿怪我,没早去瞧瞧他们。这样吧,我们手头再紧一紧,给大哥家送些钱和粮票去,只是夏阳读书的事儿你还是别再拦着了,这孩子性子倔,而且读书也不是坏事呢……”

    夏阳他爸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被媳妇几句软话说下来,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他也是有些后悔,自打夏阳从水里救上来之后,他便暗暗许愿以后再不拦着夏阳做任何事了。

    还有什么能比儿子的性命重要?夏阳他爸砸吧了砸吧嘴,想着夏阳前几日躺在床上昏睡的模样,又开始心疼了。夏阳模样长得像妈妈,细皮嫩肉的,瞧着受了委屈的模样都让人不舍,他那天当真是喝酒喝混了,竟然把夏阳最宝贝的书扔了……唉。

    想完自己儿子,忍不住又想起那屋炕上躺着的小子,夏老爹心里合计着若是早上起来那个孩子还发烧,便一定要把他送去县城医院去瞧瞧,又想着手头上没剩下多少的毛票,一时有些烦闷。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在夏阳那张透着寒气儿的木板床上渐渐睡去了。

    夏阳一宿没睡,一直守着蒋东升。

    煤油灯的玻璃盖子烧得有些发乌了,那豆大的一点昏黄亮光跳跃不定,映衬在蒋东升那张少年生涩的脸孔上一时有些看不清晰了。

    夏阳眨了眨眼睛,盯着蒋东升看了一会,他想象不出这幅瞧着还算俊朗的皮相,将来是如何长成那副满身流氓气的样子。灯光太暗,夏阳忍不住把煤油灯举得近了些仔细瞧他,可是一时忘了煤油灯里冒出的一股股黑烟,没一会就把蒋东升熏成了二皮脸,半边脸上一团漆黑。

    夏阳有些尴尬,忙拿毛巾给他擦拭干净了,瞧着蒋东升嘴巴干裂,又去倒了一杯温开水来给他润润喉咙。小半杯的水喂进去,瞧着是好了些,但是额头的温度依旧没退。

    蒋东升后半夜果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喊起胡话来,他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喉咙里咕哝不清的喊着什么,眉头拧得简直要烙下印子。

    夏妈妈被惊醒了,披着衣服来瞧了蒋东升,和夏阳一起把那两个白药片儿都给蒋东升喂了进去。

    夏妈妈在一边陪了他们一会,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蒋东升从牙缝里喊出的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音是什么,只有在一边站着的夏阳听懂了,蒋东升嘴里喊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个女人蒋东升找了许多年,直到他被蒋易安一颗子弹送进脑门前不久,蒋东升才找到她。

    她是蒋东升的母亲,却也没来得及见到蒋东升一眼。她生产的前几天,便被现在的蒋夫人挺着大肚子鹊巢鸠占,后来便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精神错乱症”送去了外地治疗,再后来就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蒋东升找到的是一个墓碑,上面吝啬的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只写着那个平凡而渴望一世安稳的女人名字。蒋东升自始至终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只是凭着一份母子的亲情一味的寻找着,不肯放过。

    蒋东升有此喝醉了曾对他说过,他不在乎自己从蒋家大少爷沦为二少爷,也不在乎蒋家是否看重他,他唯一想的就是找到那个女人,早一点,再早一点……或许找到的时候她还活着。

    夏阳还记得,蒋东升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都带了哽咽,简直让人以为他哭了。夏阳不知道蒋少年时期的蒋东升便已经开始寻找,只是还记得他的那份满是苦涩的希望。

    夏阳把杯子里剩下的温开水都小心的喂给蒋东升,这个家伙吃了退烧药倒是消停了不少,牙齿也不再咬得那么紧,喂水方便许多。只是在夏阳给他擦嘴角的水迹的时候,一下伸手抓住了夏阳的手。

    蒋东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嘟嘟囔囔的喊着,“妈……”

    夏阳脸上发烫,想甩开蒋东升的手却被那半昏半睡的人死死扣紧,又喊了几声“妈”。

    夏妈妈在一旁被他们逗笑了,小声道:“哎,这也是个想妈的孩子呢。”

    夏阳挣脱的手略微停顿了下,立刻被得寸进尺的拖到脸颊那里,蒋东升用脸蹭了蹭夏阳的手,无意识的呢喃着什么。

    “瞧着他像是退烧了。”夏妈妈凑过来探了探蒋东升的额头,碰触到的温度让她放心了些。“阳阳,你在这儿陪他吧,我先过去看着你弟弟。一会你也吹了灯等躺下歇会儿,知道吗?”

    夏阳嗯了一声,瞧着他妈关门出去了,想了想也没有收回蒋东升抱着不放的手,把小桌上的煤油灯吹灭了,也就将就着在蒋东升身边睡下了。算了,说到底还是他占了蒋东升的便宜,蒋东升连“妈”都喊了,他就再多照顾他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蒋东升:快点让老子醒过来醒过来……尼玛第四章了让我就说了一句台词次奥!!!

    夏阳:那句台词我一点也不想听到好么= =+

    5、你哥有病

    夏阳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瞅见蒋东升盘腿坐在自己旁边,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瞧见他醒了,还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下,“小孩,我昨儿掉进冰窟窿里去了,是你们家大人救的吧?谢谢了啊。我叫蒋东升,是从万山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夏阳默默的听着蒋东升眨眼功夫就编造出的假地址,据他所知,这家伙是京城根底下长起来的,跟万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蒋东升在身上摸了一遍,似乎想摸出一两块糖来哄小孩,但是他身上穿着的都是夏阳的衣服,哪里会有东西找的出来。蒋东升摸了摸鼻子,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对面那个小孩一翻身爬起来,打理好身上的衣服就往外走,快走出门的时候才道:“我叫夏阳,旁边有厚衣服,你穿上起来收拾一下,等会儿吃饭。”

    蒋东升身体强健,两片退烧药下去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会儿他又有了新的麻烦。他的那身衣服还湿着,穿夏阳的衣服却是有点小,勉强找了几件略大些的单衣硬套进去,在外面裹上一件夏阳他爸的旧棉袄才算暖和过来。

    早饭是几个黄面馍,还有一小碟自家腌制的酱萝卜,夏阳他爸赶着去农机站轮班,带了两个黄面馍就匆匆离开了。夏妈妈照顾蒋东升,把家里仅剩下的一点白面掺了些豆面玉米面的,给他擀了杂面条,用小锅煮得滚烫,是单独盛出来的病号饭。

    蒋东升不是那么娇气的人,道过谢之后,又说:“阿姨,我已经没事儿了,跟大家吃一样的就成!”

    夏妈妈哪里肯,在她眼里这也是个病了半夜喊妈的半大孩子,“你多吃些才好的快!”

    蒋东升推却不过,便把碗里的面条扒拉给夏志飞大半碗,自己拿了个半凉的黄面馍掰开泡在面汤里吃,就着那么几块酱萝卜愣是吃了四个黄面馍。

    夏阳在旁边不由多看了蒋东升几眼,瞧着那吃相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放下碗抹嘴儿的手势极其熟练,倒像是常吃不饱似的。他一个蒋家大少爷还会饿着不成?

    “阿姨,您做的真好吃,我好几天都没吃到点热乎东西了。”蒋东升喊的极亲近,笑得也欢实,他这会儿还小,看着倒像是个好人。“昨天晚上还麻烦这个小妹妹照顾我……”

    夏妈妈扑哧一下就笑出来,连端着饭碗吃面条的夏志飞也疑惑的抬起头,他家里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夏阳脸色不好,抬起头来狠狠挖了他一眼,上一世初次见到蒋东升的时候,这个流氓头子好歹还用调笑的语气说了句“像个女孩儿似的漂亮”,如今换回十三岁的壳子,竟然被蒋东升当成了个女娃娃!

    “我是男的。”夏阳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恨恨地往嘴里咬了一口黄面馍。

    蒋东升愣了下,忙又道歉,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夏阳这小身板,目光更多的是放在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上,暗暗咋舌,顶着这么副精致五官的竟然是个男孩。不过夏阳长得像他妈,眉梢眼角的有些上挑,瞪起人来的时候最是漂亮,耐看。

    夏阳平息胸口那阵闷气的功夫,蒋东升已经编了一套来这里找亲戚的说辞,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嘴甜,人又圆滑,一顿饭吃下来便得了夏妈妈的欢心,已经由“小蒋”改口开始喊他“东升”了。

    蒋东升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姨您喊我东子就成了,喊东升感觉挺怪的,我老觉得是我爷爷在叫我呢,您不知道,我爷爷教训起人来都拿铁板子打,我可是好几回被他一边喊着东升一边打呢。您这么一喊,我又想起那铁板子的滋味了……”

    夏妈妈被他逗笑了,“那好,我以后喊你东子。”

    蒋东升咧嘴笑了,忙点头答应了道:“哎!阿姨您和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有本事了一定报答您。”

    “不用不用,你以后小心些,可千万别再踩着冰过河了,小西沟边儿冰薄,轻易不敢上去的。”夏妈妈瞧着蒋东升一个半大的孩子,也没把他说的报答放在心上,再三叮嘱了他小心冰窟窿。“对了,你在小西沟有亲戚?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打问打问,没准是认识的呢!”

    蒋东升眼睛亮了一下,可是紧接着又有些吞吐,“阿姨,我也说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叫苏荷。不过她是我的一个亲戚,长得应该跟我有些相似吧?唔,大概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还有两条大辫子……”蒋东升努力的比划了一下,“又黑又亮的,笑起来也很和气,我想应该很和气,大家都说她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夏妈妈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微微皱眉,有些为难的道:“你有她的相片儿吗?或者其他的标记,像是手上有块胎记什么的?”

    蒋东升摇了摇头,他除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别的都是陆续从旁人嘴里打听来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夏妈妈安慰他道:“你别急,在家里安心住段日子,阿姨明天就去小西沟找人给你问问。”

    蒋东升弯起眼睛,他这回是真高兴了,一连谢了好几声。

    夏阳安静的把碗里的饭吃完,帮着夏妈妈把饭桌收拾好,黄面馍用笼布包裹好了放起来,不然下顿就只有干巴巴的裂着口子的干粮啃。只是在夏妈妈快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妈,你和爸昨天不是在东渠上工吗?怎么又跑到小西沟去了……”小西沟那里没有大队集体要出力修复的河道,有的只是那半露在冰里的一人高的芦苇荡子,秋天的时候还有人割芦苇,冬天了河里结了碎冰,一般没人去的。

    “前几天有人收芦苇盖房顶呢,给了一分钱的高价,你爸就想着趁中午下工的时候去割点来卖……”夏妈妈动作停顿了下,又道:“你爸说你那些书是问人家借来看的,他给丢进河里找不回了,你对别人也没个交代,想法子给你再买一套书补上。”

    夏阳在门口站了好久,等到夏妈妈走远了,抬起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年头哪里会有隔水的橡胶长靴和裤子,他爸怕是挽起了裤腿直接趟进了结冰的河里去割芦苇……一套书,五块钱,便是五百斤的芦苇,这五百斤的重量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上一世的时候直接去了姥爷家,也曾在寒冬腊月里收到过他爸拿来的一套课本,可他连解释都没听,直接将父亲关在了门外。再后来,他们父子俩为了上中专还是读高中的事儿大吵了一架,父亲扬手一耳光抽过来,几乎打聋了他半边的耳朵。他那个时候是恨极了这个性情粗暴的男人,觉得他心冷手狠,没一点亲情。

    但是再活一世,他看到了更多,更是看清了自己当年是有一颗多冷的心。自己抽的这一耳光,算是彻底的抽醒了自己。

    夏阳心里恨自己不争气,再举起手来还没等打到脸上,便被人一把抓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蒋东升把自残的小孩手腕握得牢固,瞅着夏阳半边脸上红了的那一片直皱眉。“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就说出来,别拿自己出气。打肿了,还不是你家里人心疼?”

    夏阳垂下眼睛不说话,默默地梗着脖子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他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自己这副挫败的模样被蒋东升看到。可是那样一副红了眼圈儿的可怜模样,落到蒋东升眼里却成了受了委屈隐忍不发似的。蒋大少喉结滚动了下,瞧着夏阳那张素白的小脸忽然有些口干,不太会说话了。

    他前些天打听到一点那个女人的消息,便偷着搭军车从京城过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寻找,这些天找了好几个村子都没有找到,遇见的也大多是些脏兮兮的孩子,有件体面完整的衣服就算不错了。像夏家这样干净整洁的人家真算是难得的,他虽然不挑剔那口吃的,但是对着那些脏兮兮的粗瓷碗真是下不去嘴,这也是今天一早能在夏阳家一口气吃下四个黄面馍的原因。

    尤其是像夏阳这样的收拾得整洁又生得漂亮的,更是少见。

    蒋东升抓着夏阳的手,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没人欺负我。”夏阳挣了一下,可是握着他手腕的人抓得太紧,一下没有挣脱开。“你松手!”

    蒋东升不干,“万一你还抽自己呢……”

    夏阳深呼吸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了。”

    蒋东升磨磨蹭蹭地又耽搁了一会,甚至还掰着夏阳的手玩儿了半天,最后硬是不松手笑嘻嘻试着道:“我也比你大,不如你喊我一声哥吧?怎么样,你喊一声,我以后就罩着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夏阳不吭声,憋着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混球。蒋东升这王八蛋果然从小就是棵歪苗子,调戏人的台词从小到大都不带变的,只是上一世他是被蒋东升扒了裤子逼着喊了声哥,如今倒是还好些,只被抓住了手腕。

    想起以前蒋东升那些混蛋事儿,夏阳心里的小火又开始往上窜,他压着声音道:“哥,你放开我吧。”

    蒋东升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连哄带骗的折腾半天,也不过是想跟这个孩子多亲近一下,他的目的是好的,但是方式略粗暴了些。所以在如愿以偿的听到夏阳喊他一声“哥”后,便毫无防备的放开了,这一放手,便让夏阳踮起脚尖反手就在脸颊上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还带回响!

    夏阳气鼓鼓的转身进了大屋,去找他的书看去了。

    蒋东升披着夏阳他爸那件宽大不合身的破旧棉袄,脸上鲜红的一个巴掌印,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虽然在蒋家不太受待见,但好歹还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被人抽耳光的事儿还从没发生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夏阳那屋的门早就关上了。

    蒋东升摸着脸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按理说要放在平时他早就怒了,可夏阳那一巴掌更像是自家养的猫崽儿被惹恼了,他挨了一爪子不知怎么的竟然还觉得夏阳对他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京城里好看的小孩多了去了,也没见他平时能忍让哪个……怎么偏偏对这个一身刺儿的看着格外顺眼?

    蒋东升捂着脸问旁边的夏志飞道:“你哥这是什么毛病啊?怎么还爱抽脸的……”

    夏志飞正是学说话的年纪,也懂些事儿了,听见蒋东升说立刻反驳道:“你哥才有毛病哪!”小屁孩维护完自家哥哥的利益,扭头就跑进屋去找夏阳了。

    蒋东升摸了摸脸颊,舌头在里面鼓捣两下,想着夏志飞刚才那句话忽然嘴角上挑了下,“这倒也是,蒋易安才他妈有病呢!”

    蒋易安正是蒋家现如今的“大少爷”,他母亲在蒋家扶正了,他自然也跟着被扶正了成为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哪怕他比蒋东升还晚出生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你的脸肿么了”篇:

    蒋东升:哼,不就是肿了点吗这有啥,我媳妇儿打的!你等着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早晚会……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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