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 作者:晒豆酱

    第16节

    “忙忙张张的,好好说话!”大侍女不耐烦道,“看不见郡主正歇着。”

    “婢女知错,可有大事不好了!”二侍女急道:“那……那原先定与郡主和亲的三皇子,他、他……他死了!大昭太子报以国丧,用飞鸽传信,那鸽子飞了一日一夜,累得没了气力,一头扎在宫墙上,还是叫守卫拣进去的……半个时辰前的事。”

    大侍女听了一惊,不由地去瞧郡主脸色,暗自感叹三皇子死得不是时候,明明原先订下与郡主成亲,如今一道国丧叫鸽子送回来,可见事发突然,这下可应验郡主不详的说法了。顾不上旁的就先劝道:“郡主不必多想,如此薄情的中原男子,不值得什么。”

    古兰燕不答,过会儿又自问道:“你们说,中原男子是否都如传闻中那般的薄情?”

    二侍女一愣,赶忙摇了摇头,知道郡主想问的是什么:“可不见得,婢女看见了……廖英雄屋里还供着亡妻的牌位,牌位就如同咱们陵祠中的命铃,兴许是……通往极乐往生的用处。连故人都如此惦念着……怎么会是薄情的人?”

    古兰燕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自苦,摇了摇头:“你们与阿史劾大将说,不等了。或许胤城真有他放不下的人事,也不必强人所难。”话说完循声向帘外远眺,想着再望一眼端午门,只见远处有一灰衣人影策马而来,胸前还裹着几尺粗布,彷如一个睡篮撑得大敞,远远望去甚是打眼。

    除了廖子孟还能有谁,跑山已久连马鞍都不用便可坐稳,胸前裹住的团子里是个孩儿,当真是爹娘一起当了。

    “郡主!郡主!”二侍女抓住大侍女的胳膊直叫,差些在帐内跳起来。那人影起先还慌忙赶路,远远望见了郡主的车马反而不敢上前了,好似一个不留神又要缩回去。阿史劾身披软甲急得在马背上冒汗,你就说气人不气人吧!早不来晚不来,等了两个半时辰才到!

    “廖老弟!”他皱眉下马,将人远远叫来,若是不叫,谁知道天黑前他敢不敢走过来,“中原男子能不能痛快些!有这功夫本将都跑了五百里了!”

    廖子孟这才缓缓策马而来,下马后把怀中的孩儿往胸口一带,低头道:“就……耽搁了。”

    今日天色微青,廖子孟一早策马至西山寺去,爬上几千台阶,才将亡妻的牌位送进大寺的长明灯下,贡奉十两香油钱,嘱咐大和尚多念些经文。饶是思索一夜,想放下的人非但没放下,还将自己想通了。自打记事起,他不曾记得自己为何事欢喜过,也不曾记得自己想要过什么。身为廖家长兄,为弟妹奔波劳累都是应当,可如今弟妹已大,再多他不敢多想……送郡主回乡一程,乃是他唯一的奢求了。

    “想好了啊?”阿史劾将军拽了他一个踉跄,将廖子孟吓得一跳,又从他胸口扯出的包袱里将文武抱了过来。廖文武咯咯笑个不停,似是极爱在马背上,粉嫩小口哈着一直没合上过,恍然被阿史劾一举,高高端过头顶,先是慌张蹬着小脚,转而又笑了起来。

    “马,马……骑马马!”两只小手在阿史劾大将的战盔上拍得来回响。无奈男儿身高八尺也对小娃子无法,只得猫着腰直道:“好好,好侄儿,诶啊!你莫打本将啊!骑,骑,给你骑!那个……廖老弟啊,去给郡主请个安!”

    廖子孟随口应着,牵马至帐帘前,缰绳在手中捏得死紧:“……家中有事耽搁,迟来还望郡主莫怪。在下……实在放心不下,担忧雪马体质未愈,路上若是病了就……耽误了郡主回乡的日子,就……这才……故而……跟着一路照应着,给郡主医马……”

    古兰燕反而镇定许多,纤手撩开帘子,如同头一回见着这人似的,转而先笑,笑着笑着就停了,反倒像是笑出了泪光。

    “启程。”憋着气,她装作无事一样喊道,雪马的铜铃随着清风细碎作响,倒是激起番人血液中好胜的心念。哼,哪怕是块中原的榆木疙瘩,她古兰燕偏要做一柄ji,ng致的番刀,将他刨开成花不可。

    此时远在奉州关口的马厩里,廖晓拂早已换好了戎装,趴在小白菜高立的马耳旁边说着什么。他红着脸,轻轻揪着马儿的鬃毛,彷如自己见着了什么羞臊的玩意儿:“……就是那样,诶阿……咱家没脸见人了,咱家……咱家是要学坏了不成?”

    事当真没有多大,只不过昨夜太子起夜解手,碍于伤口不敢招风,只得叫人从外头递了个夜壶进来。小福子没见过太子当着面做这事,吓得一骨碌从塌子滚下来,裹起毯子就要去外头候着。

    祁谟哪里舍得叫人出去吹风,却知道他脸皮极薄,干脆换作自己去账外。可前天这身子还发高热呢,廖晓拂又不舍得了,两人各自心疼彼此,只好在帐子里面面相觑,直到太子憋不住了,廖晓拂才支起屏风来,臊着脸,软乎乎地道:“殿下快些……奴才别过身子,躲在褥子里,捂住了就好。”

    这样的事祁谟自然是不惧,背着身子又隔着屏风,将龙根从亵裤拽出来直着放入夜壶口,憋得狠了刹那来了个痛快的,拱圆背脊,弓着劲腰,末了又弹颤了一下jg头,这才将老大的巨物收回去,再把夜壶递出账外。

    伺候主子的公公大多都给主子递过夜壶,真算不得什么,只是祁谟没舍得用小福子罢了。廖晓拂躲在褥子里,细细的腕子上还挂着太子赏的金钏子呢,也不大敢动弹,可殿下的动静穿透褥子直往他耳眼里头钻。

    太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好时候,房里早该有侍寝的丫鬟了,如今殿下只疼自己一个,那……那稍稍隔着屏风看上一眼,想必也不碍事儿吧……

    小脸在被里闷得火热热的,好似看一眼就大逆不道了。太监下边都是干净的,尤其是他这种全净过的,男子胯间鼓囊囊的那一团是什么……他没见过。

    同是男子,该有的他本该也有。

    想着他攥紧了拳头,浑身都紧巴着,脚趾头蜷进褥面里,缓缓地从褥边探出脸去。只瞧见那么个侧影儿,太子退了亵裤的带子,自腿根处拽出一条好大的东西,后面搭着的看着就沉沉甸甸的,眨眼功夫,那东西的头儿就被塞进夜壶口里了。

    等他愣看过这一眼,蹭一下又把头缩回被里。从前在太子殿里也是,殿下在金子打出来的大榻上闹他,头一回是要看他小雀儿,二回是要他做小宠,哪回都叫他羞得腿根直颤,颤得往被里藏。

    这回他还是躲在被下,赤着白细细的两条胳膊,隔着被还捂住了眼,心里敲得比钟鼓司的鼎还动静大。从前只听六哥说过男子那物非同寻常,方才只一瞥就吓着他了,太子亵裤里藏着的东西竟那般大,比画儿上画的那些人的东西都大。

    果真是……好英武啊。廖晓拂憋着嘴,手指头羞耻地滑过空荡荡、白净净的胯间,又骂自己学坏,又骂自己羡慕这个。

    “咱家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廖晓拂也不知和马解释作甚,只想急急撇清自己那一眼不算数,细细的手指头缠着马鬃,作兰花翘着,“咱家可没那些坏心思,战事告急,殿下……也没那种心思,故而不算占便宜。”

    “小福子。”祁谟哪里都没找到人,特来寻他,也不好当众唤他拂儿。

    “奴才在。”廖晓拂乖乖儿地应了,忙不迭跑过来,奈何他这腼腆一笑,看得祁谟心中轰然一下,好似软软地全塌了。

    “动身的时辰到了,随孤去北辽!”

    “诶!”

    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卷这才算是圆满完结了!下一卷太子入乡随俗,可能(百分之百)会沾染些辽人狂野的民风,嘿嘿嘿嘿嘿~~~大家懂得~

    豆酱已经迫不及待啦!我们的拂儿还当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呢,嘤嘤嘤

    今天改文章改到很晚,小剧场暂停一日!明日继续开张!欢迎大家踊跃留言!

    第 86 章、第八十六章

    檐片上的落雨声不知不觉停了, 廖玉林推开窗, 陡然钻进襟口一阵shi冷的风,这才惊觉出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闱一过, 日夜也换得更快了。

    太子五月十五出宫, 如今已过四月有余。从夏至秋这几个月份里,宫里出了不大不小几件事, 沦为福越楼说书小生的开口典故。其一乃是件白事, 三皇子祁商出兵不顺,刚至奉州就遭天罚地荡, 生死未卜。太子顺应天意领兵而上, 后飞鸽传信报回一道急丧, 元帝大悲恸,特颁谕旨,今九州大震,皇三子不意以山崩薨逝, 故不得回, 特赐谥号之余封英王, 以亲王礼下葬。而在其祭礼当日,三皇子生母冯贵人于崇坤殿病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念在她生育皇子有功,随后以妃礼下葬。

    其二乃是件喜事。宫里久不曾添过龙嗣,五月苏贵人怀有身孕,册封婕妤的礼典还没到, 七月初千月院传出好信子,安贵人也有了。故而八月初两位同时进宫的小主一起封为婕妤,只待诞下龙嗣再赐封号,若是皇子则封妃有望。

    其三乃是件奇事。太常寺副使换作重阳候苏元山之嫡孙女苏雪,位及三品女史。说是西番和亲一事后龙颜震怒,连罢太常寺副使四人。太后举荐苏雪,只是大昭开国自来就没有女子身居副使一说,又道苏元山位高权重,不宜再选其孙女入宫。太后放言叫苏雪丫头尽管一试,谁料这丫头语惊四座,才辩无双,在朝堂舌战百官,如绽春雷,从人伦到朝纲,辩得文官连接话都不知从何开口。再加上有论字断命的本事,皇太后一力推举为太常寺副使,名声大噪。

    而廖玉林自己也试了秋闱,不仅过了举人还中了解元,由夫子引荐入了赵太师于国子监门生的名下,只待春闱与国子监的监生登顶殿试了。短短一年,从小凉庄无名秀才生跃上国子监,身中解元挂名赵太师府,如此浩瀚之大的跃迁是廖玉林自己不敢妄想的。

    莫非当真是自己文曲星再世,要一跃龙门了?可不见得。廖玉林不是痴读的学子,更明白以一己之力远够不上如今的礼待,想必幕后必定有人如牵丝引线般引他至此。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太师府上递来名帖一副,邀他择日入宴。

    小小解元怎敢不去,也就到那日,廖玉林才理清了脉络。之前只觉出冥冥中有高人做局,想不到设宴人竟然是四皇子。再细看四皇子的面貌身量,种种秘闻更是不敢深想。

    那日与三弟一同回庄子的侍卫根本就是个假的,什么齐大哥,分明就是当今的太子!

    原是拂儿搭上太子的船,想必人家也要用廖家做棋了。那日廖玉林手持玉盏与四皇子对饮作诗,初觉出此人比太子多了几分猜忌与防范,初雪色的长衣被汗打shi了一背。大哥只留下只言片语便带文武去了西番,再回来兴许要一年之久,拂儿又跟随太子去了北辽,只有小妹没走,却落在四皇子手里。

    他哪里知道四皇子快被廖依依与大将军折磨疯了,还狠狠咬着牙气馁,廖家穷苦却清白,怎么就叫太子看上一口咬得死死的!

    而四皇子在席上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也有弦外之音,廖玉林自幼机敏谨慎,比大哥ji,ng明,又比三弟练达,还有些文人的清高,听出八分就猜透其余两分。四皇子这是要在胤城设暗桩,要用人呢。

    转眼间细雨又来,殷进来的雨滴shi化了晾在台上的字迹。廖玉林已换上一身文人长衣,衣上几支墨竹发得苍翠璀璨,腰间缀了一方ji心白玉,又换下青簪,配以珠玉冠,作一副留恋暖香的恩客样子,犹豫几番才动身。

    而那化开的字迹,隐约只可辩出二字:花街。下一刻便连这二字都化掉了。

    花街,顾名思义乃是百花齐放的密境。只不过这里绽放的可不比凤鸾宫姹紫嫣红的花朵,而是美人。

    廖玉林饱读诗书又中解元,恪守本分,爱惜自身,从来就不会去这种乱醉迷眼的地方。头一回从小巷拐进,抬首刹那仿若置身于胤城外的另一番天地里。

    长长的一条街道蜿蜒远去,犹如看不出尽头的艳蛇,两侧花楼繁多,窗棂各自以彩绳相连,绳上尽是艳粉桃红杏黄的花灯。天色将暗,恍若萤火满天,仙子人间。

    而花楼中的娘子则立于勾栏内,摇曳百态,嫩白如藕的臂子婀娜万分,绕着轻纱绸幔洒下脂粉香片或风干花瓣,用以招揽入幕恩客。而来此寻欢作乐的男子若看上哪个只管入花楼随鸨母去找,若是没有相好,只消在这条花街来回走上一遭,兴许就被哪位娘子的胭脂粉砸中发冠,看中了眼。

    廖玉林这种面生的公子自然极招蜂引蝶,三步一停五步一顿,就有花娘上前揽住,妖娆地贴着要招待吃酒。可以说廖玉林是诗书中浸大的,又没碰过女子身子,铺天盖地的脂粉香将他熏得磕磕绊绊,回回推开婉拒。

    更是不屑。掸着花娘拽过的袖口,廖玉林只心疼这身好衣裳,脏了这好缎子。

    待走至一家门庭若市的花楼前,廖玉林抬眼望了眼花牌,寻柳居,就是这处了。

    “公子眼生啊。”搔首弄姿的鸨母摇扇而来,亲近地揽住廖玉林的一只胳膊,引着花娘过来,问道:“公子莫怕,是头一回来吧?不是吹嘴,桃娘这儿的姑娘是整条街最会疼人的,胤城王富家公子可是桃娘这儿的魁首,连压四年的花魁,每年那花灯都快点到天上去了……”

    廖玉林不轻不重地抵住不断往身上贴的鸨母,笑道:“如此……桃娘好运气了。”

    “好说,好说,都是伺候人的,桃娘屋里什么模样的都有,不知公子今日是吃酒还是留宿?要一个还是成双的?”

    廖玉林身子微微一颤,竟被桃娘察觉出了,一笑又道:“想来公子还是个小少爷吧?府上就没给添通房的丫头?”

    “久不回胤城,自然顾不上。”

    “哎呦,那可就安心在桃娘这儿开荤,准给公子找个好的,乖巧听话又年岁小的。”桃娘自己就是花娘出身,露着半个雪白的肩头,迎廖玉林穿过前厅,进了内院儿。内院儿里各处ji,ng致小景,林林总总不下数十人,身边皆怀抱佳人,更有甚者左右各揽一个,叼着酒盏要花娘亲口来喂。廖玉林刹那钉在原地,脸兀然红透,瞥过眼随着桃娘往更里面去。

    “公子别怕笑,来者皆是客,娘子们又不会吃了你。小少爷不懂女儿的好处,开了荤往这儿跑的多着呢。”桃娘将廖玉林引进别院,看出他这一身玉佩发冠皆是不俗,又是个初来乍到,怎么也得将这块肥r_ou_留住了,“吃酒就是玩儿得短,几个娘子围上来逗公子一个开怀,规规矩矩吃一席饭菜。若是有兴致的还可叫娘子清唱小曲儿,用嘴喂一口都是行的,只要姑娘自己乐意,咱不拦着。留宿……这就用不着与公子多说了,楼上厢房一间,暖床鸳鸯水里游,有一回就有二回。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喜欢什么样儿的?”

    廖玉林不偏不倚地朝内走,尽量不沾染身边一物,心中作恶许久。只觉得院子里雕栏玉砌都是下作:“免贵姓玉,不知请桃娘屋里最好的姑娘对饮三盏,小坐一刻,可否行得通?”

    “哎呦,这可算玉公子来得不巧了。”桃娘饶有意味地回身一顿,自然听得出姓玉乃是说辞,大抵又是个脸皮薄的,“咱家雨卉被王富家公子包下半年,只露面不接恩客啦。可惜了……”

    “若是……”廖玉林配合着做出一副仰慕佳人的样子来,翻手拿出白花花的银两,求道:“若是在下拿得出更多的银子来,桃娘可否通融一次?”

    “这……”鸨母望着银子眼神晶亮,伸手欲拿,碰了下又躲开,“这不好,虽说寻柳居做的是风月生意,大门一敞,都是大爷,可总也要有个先来后到,不能破了行规啊……啧啧,哎呦公子眼高啊,可还有另外看上的?”

    “那在下就先告辞,还望桃娘给通融通融,下回再来能见上雨卉姑娘一面,以解相思。”廖玉林拱手轻笑,佳人素来爱才子的传闻不是白说,清隽的眉头一皱,就连桃娘也心打颤。话毕忙不迭转身朝外迈步,不想撞上后面哪个不开眼的。

    “你没长眼……”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却被乌烟瘴气勾出燥火的廖玉林骂道。话未道完只觉得腰间被人使劲一掐,抬眸竟是撞上了个男子。

    那人将他拦腰搂住,襟口自喉结敞开直到腹脐,叫人肆意赏看。眼神迷醉,似是被灌了不少佳酿,时而灼灼发亮时而雾气蒙蒙。而脐下三寸的地方,好似有个什么东西往前顶着,细看之下,颈子上全是红彤彤的一块块印子。

    “哎呦,斐哥儿!”桃娘忙过来拽,眼瞧着玉公子的脸烧起来了,上来赔罪:“公子莫怪,这是屋里的斐哥儿,专门儿伺候夫人的哥儿……你还不松手!给玉公子赔罪!”

    “玉公子?”被叫作斐哥儿的男子揽住人不放,仗着身材高大竟将廖玉林歪抱入怀,手指急不可耐地去解玉公子的腰带。

    一副急欲泻火的浪荡之态!

    待廖玉林反应过来,自然晓得什么叫作专门儿伺候夫人,血气自胸口涌上眼角,又被这人身上的酒气和脂粉气熏得头晕目眩。那人却丝毫不知羞耻,染着胭脂红的唇低下来,虎口卡住他的下颚,猛掐了他一把,道:“小生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公子是来寻欢,谁家穿戴梅兰竹菊这些雅物来?恐怕是个小举人吧。”

    “混账!”廖玉林出手一掌,清脆响亮一个耳光甩过去,叫斐哥儿的男子被扇得侧过脸去,脸上多了个红印,比胸口唇尖的胭脂还红。

    “你!下贱!”廖玉林极尽所能从脑中寻出个骂人的字来,面如白灰,风度俱无。他竟让如此脏污的人搂了,还敢对着他的脸吹气说话,自然一手打过去。可仿佛挨打之人是自己,又没命似的跑出了花楼。

    从花街往外跑,推推搡搡穿过无数条玉臂,待一转至无人的小巷,廖玉林哇一声扶墙吐了个干净。

    而那被叫斐哥儿的男子毫不在意,揉着打红的一张俊脸,口中叼着从花娘头上摸来的一只山茶进了自己的房。刚一关门就听屋里有一男子低声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人就是赵太师今年的门生?”

    “看清了,长得也不差。”

    “乐贤!”身后面色冷峻、目光寒凛的男子起身喝道:“凡事适可而止,别耽搁主子的正事,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这样早将人吓跑了!”

    乐贤拆了发簪,轻轻拢拢散发,将山茶往桌上一扔,手里掏出个ji心白玉的坠子来,一圈一圈不经意晃荡着,一歪倒在榻上,风流笑道:“谁说给人吓跑了?小举人还得来呢。”

    时至九月,廖晓拂随太子的兵马已过路途大半。那日随太子出关,不出一月便追上豫州总兵,至此祁谟彻底将兵符凑齐,手下统领将士十万,成了名副其实的骠骑将军。

    只是十万兵马行动起来远不如五千利落,途径石洲不得不停下修整几日。石洲乃是山中洼地,临近北境,洼地中是一处小城,俨然一副边陲小国的地貌。

    这几月的日子在马背上过,廖晓拂倒是没怎么晒黑,食量倒是见长。修整头一日他就急急拿出自己与太子换洗的戎装,顺小路到山溪边上搓开了。

    往常在宫里头这些都是粗使丫头的活,在宫外没有侍从,自然叫他抢着做了。只是廖晓拂生来手小,搓起来费劲,再看暮色已降,四下无人,于是大着胆子脱下靴袜,光着两只脚丫在衣裳脏污的地方踩踩。

    透过林间斑驳的树影,远处是影影绰绰的灯火,想来必定是石洲城里的热闹了。两只白生生的赤足泡进冰凉的溪水,廖晓拂怕shi了裤脚又挽上一截,连脚腕一同泡进水里,还忍不住一面朝前头眺望。

    好久没见过人烟了。

    “廖公公竟也学会偷懒了?也不怕冰着脚。”绷着纱布的手穿过廖晓拂的肋下,勒牢他细瘦的腰,一发力将人从坐姿拽了起来,“孤说近日亵裤穿上总是凉飕飕了,原是你踩着洗,恐怕磨出了窟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夭寿啦,太子的亵裤被小福福踩破了!

    小福福:殿殿殿下,我不是,我没有。

    祁谟:孤说有就有,如今军需短缺,孤动身匆忙,身边就这一条亵裤,你说怎么办吧。

    小福福:就一条吗?莫非殿下现在就……没穿?怎么也要有两条吧……

    祁谟:啧,你踩坏的那条是孤最钟爱的一条,没了它睡不着觉,非它不可。

    小福福:要不……今晚奴才给殿下暖个被窝……

    祁谟:勉强也可以。

    心理活动:

    祁谟:ヾ(▽)ノ守得云开见月明,吸小福福吸到神志不清!

    小福福:?(? ???w??? ?)?娘啊,我可真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啊。

    第 87 章、第八十七章

    一听到太子说亵裤破了洞, 廖晓拂如同置身那个自己窥视殿下解手的帐子, 慌张着,在爬满青苔的溪石上打了滑。叫人扶起来, 裤脚已shi了一片。

    “啧, 廖公公慌张个什么, 孤还能真叫你赔一条?只是你这一滑,孤那最后的一条亵裤也顺流而下, 恐怕今夜要光着尻来睡了。”祁谟虽是高贵出身, 可混迹禁兵之中也是得心应手,尊贵的架子降下来, 难免沾染些风流气。

    “什么光着……这个那个的……殿下昨夜又与魏教头打叶子了!”

    廖晓拂低着头, 绷着足弓踩在太子的靴面上。祁谟怕他shi着的双足沾了凉气, 将人提起,垫着自己的脚。小福子所说的打叶子乃是禁军中盛行的牌术,涂上蜡的纸裁成叶子大小,一叠还没手掌大, 故而被称作叶子牌。宫中也有相似的把戏, 例如投壶、斗ji、作对子, 一比较起来打叶子就难登大雅之堂了,皆是赤膊的壮丁围在一起,抿一口老酒直到天明。

    谁知竟叫祁谟学得ji,ng通,打一夜的叶子,隔日苏家兵那点儿私藏的碎银全数进了太子的口袋,一个个愁眉不展, 就差找自家少爷报冤了。

    还当太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原是个记仇的性子。魏杰不过在校场打了他一掌,太子竟拉上禁军打上几宿叶子,连魏教头私藏的一壶小酒都给小福子拎回来了。凡事有好处就有坏处,禁军和苏家兵倒是与太子混开了,可祁谟张口闭口也学了几句烧耳朵的浑话,若是叫宫里太子太傅听见了,恐怕要抱上三丈高的礼仪典册砸死这个不成样的殿下。

    靴面被足底的水踩shi了,有些扎脚,廖晓拂怕痒,一点点换着没踩过的地方踩。这种模样,祁谟只觉得身上站了一只西府海棠化成的小妖,足心犹如幼猫在换处踩n_ai,恨不能叫那双轻颤的小脚在手心也踩两下。

    “这些事早说交给张广之来做,再往北溪水更凉,不许下手了。”祁谟专心凝视着少年脸庞上的泪痣,伸出指头猝不及防地拨弄了下,“方才看什么那么入神?若孤不来,也不怕掉进河里。”

    “张大人手劲儿大,使木槌来凿,那才叫糟蹋了衣裳呢。”廖晓拂在太子殿里节省惯了,什么都算成银两来看,两只手抓着太子胸口的软甲,眼睛却避开凝视自己的人,朝那片宛如海市蜃楼的灯火望去。

    祁谟将小福子眼中的欢喜看得明明白白,忍俊不禁问道:“拂儿是不是想进陵城逛一逛?”

    “不去了,若叫苏大人知晓就不妙了。”廖晓拂摇头道,眼神中的喜悦忽而灭了,抬头又望:“……陵城?奴才怎么从未听过这名字,可是石洲偏僻的小庄子?有小凉庄那么大?”

    “怎能会是小庄子?石洲已靠近大昭的北境,孤幼时曾听太傅解读疆域版图时提过。陵城处于洼地中的一片平地,早先矗立的皆是林木。北辽曾试图开疆扩土,铁骑二十万将国境推了数百里。后来还是先祖亲自率兵将辽兵打了回去,并立下战契,这才划定了蜿蜒曲折的北境。可那时被俘的几千辽兵是送不回去了,只得将人散在这片洼地,任其自生自灭。谁想竟叫这些人活了下来,还与石洲女子通婚嫁娶,落地生根,一辈辈留在了大昭。故而陵城既有大昭民风,又像掺进了半个北辽,偶尔还能听见几句辽语。”祁谟半眯着眸子,一字一字说道,看小福子眼中又重新亮堂起来,甚是满意。

    “辽语?那……城里还有辽人吗?”廖晓拂情不自禁问道,脸上皆是遮不住的向往。上一世八千岁早早封死了心,空有一副冷清美貌的皮囊,内里早已枯干腐朽,不仅孤僻狠毒,而且还藏着飞蛾扑火一般炽烈的痴恋。这一世他早早被太子当珍宝护在身边,心性还未定,又没吃着什么大苦,心门还没关上就被太子温柔地打开个彻底,自然能流露出上一世不曾有过的孩子心性。

    祁谟重活过来也是有这一心愿,八千岁固然惊艳,却叫他心疼,美得让人怜惜。他想叫拂儿在自己身边长大,尝一尝上一世不曾有过的呵护,毕竟掰开了看,八千岁内里还是个钻牛角尖、认死理的少年。

    “那孤怎能知道,只是听太傅解读,又没亲眼见过。”祁谟诱着他往下说,好似五岁那年,义父教他用小木棍与小竹筐设局,又撒几颗米粒诱小家雀跳着自投罗网。

    廖晓拂一听这话,捏在手心里的软甲又紧了紧,正在抽条的腰被太子扣在怀中,心里却雀跃难耐,索性问道:“那……殿下带奴才进陵城看一眼吧,小福子见识少,想进城逛。”

    “那就先去换身干爽的,孤用打叶子的银钱带你吃酒去!”说道祁谟捡起地上的靴袜,将廖晓拂猛地打横抱起,欢心地如同那年逮了只扑棱翅膀的小麻雀。

    四皇子蹙紧眉头,将手中纸上每个字来回吃了个透,食指一捻,不小心捻破了云母筏。云母筏乃是熟宣,以明矾添涂,故而较为硬脆,可墨色却不易晕散,适于书写,是国子监最为常见的一种。但凡能用上云母筏的人,必定也是举人或以上了。

    廖玉林的信。祁容动着心思,不知何时已将云母筏攒成一个纸球,扔进了熏笼里。

    嘶……按照廖玉林的意思,倒是可以先从旁人身上下手,不一定非要去会那位武相布置在寻柳居里的花魁。

    暗桩设在花街里,说起来这还算是贺良材的提点。二年前他在胤城曾有位相好的花娘,本是露水情缘竟叫人哄得动了真心,不仅将家事吐了个干净,还想过将人赎身抬回府上。无奈情郎有心,美人无意,转身就被三品家的公子在厢房窗栏上挂了花灯三盏。

    那日贺良材与祁容喝了几盏酒水,往事一提再提,分明是没放下呢。祁容好言劝着,说着暖心的话,眼神却总是冷铁一般,抽丝剥茧听出几点有用的。花娘岁数不大,可之间也有攀比,踩高拜低又ji,ng明,恩客的家事只消一夜温存就摸透了,能攀上官阶高的绝不陪你从四品的。胤城中的达官贵人若寻欢作乐,只消安cha一位美人在花街夺得魁名,还怕摸不清官阶中的蛛丝马迹吗?

    况且花街又是最好布置人手的地方,鸨母大多是浮萍般的身世,自然不问娘子出处,只看美貌。如此得力的棋子,他祁容都想布置一局了,只是眼下事态紧迫,出府时间又短,哪能花二年ji,ng力再去养个娘子捧上当花魁呢。可这份心他能有,想必武丞相那边也有。

    派张广之留下的侍卫盯了一个月的花楼,还真叫他猜中了,除却王富家公子出入寻柳居的花房,武相府上的人也露过几面。

    这就得了,祁容自己是没那个时间去布这盘棋了,可人家武相的棋盘是布好的,派个人去拿现成的就是了。男子动了情肯说家事,若女子动了情,恐怕连性命都敢赔付上,这才有廖玉林去会雨卉姑娘的一出。可方才这信上说的更叫祁容吃惊,原以为武丞相的棋子只有一个,却不想还有第二个,不仅留了一手,还是个专门伺候夫人的哥儿。

    能把夫人们伺候好了,想必自家老爷的底细只会说得更多,武相这心思动得妙啊。廖玉林信中说,他与鸨母一进别院就察觉出有人跟着,直到他故意提出要会雨卉,鸨母难掩贪财之色,却斜目往后飘了一眼,故而廖玉林当下认定身后紧随之人与雨卉相识。

    而等他抽身而退,那人见他不多纠缠只好以身想撞,身上酒气弥漫却不见口中有丝毫溢出,可见酒只洒在衣裳上,是装醉。依廖玉林所见,那位男子兴许也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不会出口提出举人来,更不会解他的玉坠子,分明是想再有交集,诱出太师府的信子来。若雨卉姑娘难见一面,也可从此人身上下手。

    连环紧扣的计谋都在四皇子的算计里,唯一没算出来的还叫廖玉林看出端倪,可见五弟身边那个小公的二哥也不是好骗的呆子,要不怎么能考中解元呢。

    “齐大哥!”廖依依又端来了药,用脚将门顶开,又踹上,“该喝药了,依依给拿来了。”

    俊秀的眉弓一下挑得老高,祁容哀怨道:“说了多少次!就不会门外唤一声再进?还有你一个女儿家,到底会不会用手推门,踹来踹去不像样子!”

    “啥?”廖依依满门心思都是回屋与鸳儿哥哥玩翻花绳,把瓷碗放下,轻声催促道:“下回,下回依依保准不惊扰齐大哥了,依依赔个不是,齐大哥莫要生气,先将药喝下吧。”

    看着那碗冒热气的药汤,祁容神情复杂,说不上是毒死了痛快还是苦死难捱,不情愿地端起碗大口猛灌,大有长痛不如短痛的悲壮。谁料喝下一半就听廖依依又说:“对了!这是贺家小姐叫我给齐大哥的,说那日见你喝药喝得脸都白了,心里难受,便亲自打了自家的柿子做了柿饼,叫我一定要给你尝尝。”

    待祁容将瓷碗放下,只见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放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只有一个半挂霜的柿饼。除却那个完整的,另外半个还留了个牙印儿。

    必定是丫头见别家小姐给自己送吃食又表心意,心里酸着难受,才背地里吃了半个撒气吧。想着,祁容得意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半个柿饼,眼里半分惬意半分得意。

    能偷咬一个柿饼来出气,想必这蠢丫头面上都是装的,心里指不定酸成个什么样子。想想他就心里舒坦,算解了这一碗苦药的气。

    “哎呦!”隔壁厢房,陈鸳手中翻弄着一根正红色的花绳,口中叼着半个柿饼,硌得虎牙直疼。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二哥的cp出来了:双重身份的深情男倌臭流氓 与 清高孤冷又极爱惜羽毛的小书生,让我们来玩禁忌游戏,看谁骗得过谁。

    话说,豆酱也想带小福子这种听话又可爱的弟弟去逛街啊!看到喜欢的东西就默默惦记,好好好,姐姐给你买买买!

    听说我的人气很高?谢了,我是大将军。

    我的户口落在小凉庄,破壳那天,主子高兴地捧着我满山跑。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看了看这个风一般的女子,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炖了蘑菇。

    在主子ji,ng心的投喂下,我茁壮成长为一只大公ji,用主子的话说,就是能看家护院、斥退y邪的那种。公ji生来好斗,曾经有野小子想拽我的尾巴,被我一个金ji展翅治得服服的。我以为自己就要过高处不胜寒的一生了,直到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男子。

    就他,正拿着竹筐试图偷袭我的男子,主子叫他齐大哥,我叫他齐二傻。

    先不聊了,二傻又想趁我不备逮我去炖蘑菇,既生ji何生二傻,今天,我就啄到他心服口服。

    第 88 章、第八十八章

    石洲傍晚日落后已经凉了, 廖晓拂在戎装里又添一件单衣。洼地风大, 风口走得像刀子,祁谟自然能硬抗过去, 却问小福子将自己那身雪狐毛的大氅收在何处了。

    “殿下要找氅衣作甚?现下穿着太早了。”廖晓拂边翻包袱边问。出宫时走得急, 只带了两个大包袱, 其中一包收着换洗衣衫与零碎小物,另一个只盛了两件氅衣。北辽乃是蛮荒孤高之地, 担忧太子与自己受不住暴雪, 廖晓拂便顺手将两件贵重衣裳卷来了

    祁谟将雪狐毛平着铺开,解下领口一道皮毛, 正是最难得的一圈狐尾, 转手就给小福子围上了, 小脖子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诶,这下就吹不着了。”

    “殿下自己不冷吗?”廖晓拂像个小尾巴,随太子往外走,脚步尽量放轻, 摸着颈子周整圈油光水滑的狐尾爱不释手, 喃喃道:“这个好, 戴上不扎不刺痒,还能挡着……”

    后面半句的声量太小,叫人听不清,祁谟用长了一层薄茧的手指抓住小福子一只手,轻轻地揉开了他的拳头,如同某种无声的安抚, 挠他出汗的手心。小福子这是在怕呢,都说公公的脸和下面一样样的干净,这话听着烧耳朵臊脸皮,也是句实心话。公公的脸上不长须,颈子上也太过平顺了,在宫里不当回事儿,见怪不怪的,可头一回去街上逛,他怕叫人看出些什么来。

    看似无心,祁谟也算是处处都替他想到了。

    安营后自是不准随意走动,可太子要带人出去,参军也要给几分面子。两人骑着马有一刻就到了城口,拴在驿马铺里押下银钱就进了城门。

    一踏进陵城,抬头只见前头正热闹着,里里外外围着两三层的人,有男有女,穿着皆与胤城百姓相仿可身量却高出半头不止。男子大多身背箭筒,箭筒又以皮毛包裹,一张劲弓竖在脊梁骨上。

    “殿下……这些可是辽民?那几个……比殿下还高啊。”

    “孤也是头一回见着,莫怕。”祁谟笑了笑,借机将人往怀里一拉,搂住了腰,“辽民好认得很,你看他们的面相,颧骨凸显且额骨低,再看他们臂强体壮的身形,想必就是了。但他们既生在石洲,就算是大昭的百姓,无非就是混了些辽人的血脉,与你我无异。”

    廖晓拂点点头,生硬地跟太子往前走。自打八岁入宫就再没上街逛过,如今开了眼,看什么都新鲜稀奇。却不敢贸然出声,生怕将那些人的注意引到身上来。就这样往前又走了一条小街,太子忽而把住了他的腕子捏了捏,道:“看,前头那个刚打猎回来,太傅曾说辽民惯于用箭,能用弓箭捕获野山猪,这腕力想必小不了。”

    眼前十丈远突兀地站着一人一马,男子身高将近九尺,棉衣像被割破了口子,手腕与腰间配以皮绳,腰上系着一块灰白的毛坯料子,上头的血迹不知干没干。膝头往下的布料都缝了毛料子,雪中站上一个时辰想来也冻不透。若在胤城,衣裳沾了这样大一块鲜红,百姓必定惧而远之,报官的心都有了。可在陵城仿佛早已见惯,无论年长还是年幼,擦身而过皆目不斜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咸味,无奈前头的人太高,廖晓拂刚及那人肩膀,便踮起脚来去看。谁知身子忽而变轻,腰两旁分别一紧,好似被兽夹扼住了腰谷,竟是太子从身后掐着他的胯骨,将他向上托了一头高。

    “殿……少爷莫要闹我!快放我下来!”廖晓拂声音一大就差些喊出来,再往上托自己的屁股可要被太子抱怀里了。惊得他一声尖叫,脸皮也红得发热,背朝着殿下就开始挣扭,腿伸直了就去够地上。这时就听身后闷声哼了一下,腰上的手一下卸了力道。

    “少爷!少爷这是怎么了?”廖晓拂从没奢想殿下出了宫还敢与自己搂抱,在太子殿又不曾这样没规矩,可殿下的手一松他又有些悔了,怀念起方才二人身子紧贴的滋味。可再叫殿下抱一下,这话他不敢说。

    祁谟确实是想趁机摸一把小腰,前几回打叶子,听禁军说了些不堪入耳的事,又听他们嘀咕什么又挣又扭最有滋味,心里就长了一层狂莽野草,想将小福子搂起来吓一吓。谁料廖晓拂是真吓着了,两腿一挣一抬,把龙根给冒犯了。

    “少爷还能走吗?少爷……”廖晓拂急切地问,蹲在地上瞧太子的脸色白了又红的。都这样了,猜也猜得出来自己把什么给碰了,那地方撞一下得多疼啊,他又不是没有过。

    “必然……勉强能走。”祁谟重新站直腰,假装无力地扶住小福子的肩。这小东西能有多大的力道啊,可他蹙眉心焦的时候最耐看了,祁谟沉默着不动,等他来搀扶。

    廖晓拂还当自己惹了大祸,真给碰狠了,顾不上脸皮,撑起身子半扶半抱的,一步三问:“这……这可如何是好?殿下……殿下撑着些,奴才……奴才回去宣军医来看,殿下也是没轻重,闹奴才作甚!若是碰坏了就……就……”

    “就如何?”祁谟揽着他的背,大半重量压在小福子身上,歪过脸似真似假问道。

    “就……”廖晓拂一愣,方才那话就没过心思,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本身就是自己没有的东西,又怎么会知道如何治。

    “那……就等廖公公亲自给孤医治,必定能叫它重振雄风。”上扬的唇角贴在廖晓拂的耳眼,说出令人血脉偾张的浑话,祁谟占了便宜还不知足,探出舌尖在小福子单薄的耳廓卷弄了一刹,触及的一瞬就抽身而退,腰也直了,也不用人扶着了,又重回一副正经的好模样,把着廖晓拂的手腕避开了人群。

    廖晓拂恍如被市井泼皮占了便宜,捂着那只快要烧掉了的耳朵,不敢去想太子跟年轻气盛的禁军都学了些哪些下流话,亦不敢叫嚷,只得狠狠盯着那张清俊的面容,以表无声之怒火。可他又哪里知道,眼下他这点子怒火简直就是燎原的火星子,将祁谟心头的野草燃得愈发彻底了。

    这点子怒火,祁谟品起来就好比小火苗,滋味甚好,果真又挣又扭最有滋味。可自小读圣贤书,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占了一小口的便宜,总要将人哄一哄,吓住了到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便看向街边的木撵车,问道:“罢了,孤给廖公公赔礼,还望廖公公念在太子不近女色的可怜相上不多计较。诶,算来也到晚膳时分了,肚子可有饿了?”

    天色已暗,换作胤城早已点灯数盏,而陵城则没那么多讲究,门楼外的木墙凿入了石钉,竟是点起了火把来。幽暗盈动的火光之下,廖晓拂摸起干瘪的小腹,实实在在是饿了。

    祁谟见他不语,知道小福子必定是想忍着回去再吃,给他省一顿饭的银钱,当下心就疼成了好几瓣儿,什么壮志豪言也抵不过小奴才皱眉头,多想早早打完北境,尽力将能给的都给他堆到眼前尽兴择选,便拉他走向撵车:“店家,你这里卖的何物?方才见有人捧着热乎的走了。”

    “这位爷是打别处来的吧?”撵车旁的货郎正嘬着酒,站久了好暖暖身子,顶着一张糙红色的脸,山根比胤城的人要高出许多,问道:“穿戴就和陵城人不一样,可是石洲南边来的少爷?这啊叫钹糕,都是自家做的,粗粮先磨成面,合进菜籽油再蒸,吃得就是一个热乎,十文钱算大爷一个。”

    “十文?”廖晓拂掰着n_ai白色的手指头算上了,“二十文就够买十两r_ou_了,这一个钹糕哪里就比五两r_ou_还多?”

    “这位小少爷就不懂了,陵城里的r_ou_不算稀奇,四周全都是林子,什么兽类没有?男儿用一张弓、十支箭,就可拎回来野兔子或野山ji,二十文足足能买五只野山兔,还都是肥肥的。就是粮食金贵呐。”那货郎急急辩解,话里有真也有假,看两位公子不像缺钱的打扮,也想着坐地起价,挣上些打酒钱,三文也就张口成了十文。

    可谁想面前这位看着小一些的少爷张口闭口计较起文钱来,还清楚r_ou_价,可真是吓了一跳。

    祁谟带小福子进城不是白走一趟,也要摸探民情,听货郎一说心中便记下了,再往北走r_ou_食不缺,可见辽人多食r_ou_。但大昭的将士自是吃粮长起来的,兴许也就解了体质不比辽人抗寒的关窍。自然,往后军中多屯粮与盐才是上策,吃米面的肚子离了面食与盐巴,给再多r_ou_也身上无力。

    “拿一个先尝尝,若好再多要些。”祁谟说完伸手过去,货郎看面前公子不像是会白吃白拿的市井之徒,忙用油纸取出一个包上:“诶!公子拿好,烫手的,吹吹再吃,吹吹。”

    祁谟捏住油纸,果真是热气腾腾的,给小福子暖胃最好不过,便直接递到他唇边说道:“当心烫,你先尝一尝,看合不合胃口。”

    “这……小福子不饿,少爷吃吧。”宫里什么珍馐没尝过,可五脏庙的馋虫也是真在闹。太子在宫里确实赏过不少东西,可堂堂正正地当面买给他,实在是头一回。廖晓拂在宫里久了,接赏倒是顺手,可从未有人当着面买下物件来送他,早忘了这是什么滋味,不大敢接,看得祁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心疼八千岁这一世跟了个手头拮据的主子,想吃个钹糕都要计较,又无奈哪怕小福子清楚自己手中早不缺银两,也惦记屯粮草的花费,不舍得多用。

    货郎趁机卖好,忙不迭又择了一个:“啧,小公子别推脱了,你家少爷若想吃这有得是……”

    “诶诶诶!谁要你拿了!”廖晓拂急忙摆着手道,宝贝似的把太子往身后拦,生怕不谙世事的殿下被人糊弄了:“咱家都说不要,这个可不是我家少爷叫你拿的,不能算数!”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问“元帝”是不是谥号,其实是一个私设,以年号的头一字称皇帝,是为了方便结局的双胞胎皇子,赖我没有提前说,造成阅读误解,抱歉~

    好想有个可爱听话的弟弟啊……

    小白菜:娘啊,主子和太子偷跑出来逛街,骑着马还要离这么近,这不是风哥吗?

    御风:你就是那匹白菜?

    小白菜:哈?啥?

    御风:哼,假装什么都不懂,这一招确实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白菜:不是,风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御风:白菜,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惹怒头马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小白菜:娘啊,主子你不要老和太子单独出行了,风哥傻了!

    御风: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撩拨头马的下场。

    小白菜: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 89 章、第八十九章

    货郎正将油纸包裹的钹糕往小公子手里塞, 小公子力气不大, 脾气倒是犟,忽地这么一说, 差点儿将钹糕没拿住:“你……小公子这话可不敢乱叫, 什么咱家, 听着跟太监话似的!”

    廖晓拂一听,更不接了, 很没脸地与人争辩:“太监又怎么了……什么乱叫不乱叫的, 你这人……不仅讹我家少爷的银子,还、还……”再往下就说不出来了。

    还嫌他说话像个太监?这叫廖晓拂如何争辩, 一来本身自己真就是个小太监, 二来出宫就该早有防范, 宫里的主子尚且看不起他们,更别提宫外的百姓。百姓自来对莫须有的传言就多起好奇,指不定将他们讹传成什么不堪入耳的样子呢。

    一愣,货郎拍着大腿回道:“太监怎么了?哎呦, 命根子都没了的人, 断子绝孙啊, 小公子可别沾上那套,惹一身尿臊气。”

    根啊子孙啊什么的向来就是公公们的大忌,也从未听旁人摆在明面上说,听了只觉冷汗从后颈出到了腰谷,噎得廖晓拂的喉咙仿佛都疼了。祁谟一见两人僵持上了,不是不想给小福子出气, 而是怕再往下纠缠那人指不定胡扯什么,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划不来。

    “行了行了!这两个都拿了!”祁谟扳住小福子气抖了的肩头往身后带,两个不到手掌大的钹糕用左手一抓,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钱甩下。

    货郎一看铜板掉进了撵车里,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去找,嘴里念叨:“诶,不说了不说了,谢谢公子,吃好了还来……诶?这不对啊,公子,你这钱给的不对数啊!看你知书达理的,怎么能白拿我一个!”

    “没看见我家小公子都气着了?白拿你一个钹糕当赔礼,当心小公子气大了一文钱都不让给了。”祁谟将小福子护紧,回头怒视,见过血的眸子比从前多了烈如雷电的气焰,忍不得旁人作践他,哪怕只是无心提上一句。把住小福子的手指又紧了紧,触手冰凉却不刺骨,想来是压在那枚有顺遂平安之寓意的白玉扳指上了。

    廖晓拂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是那种小肚ji肠的性子,轻轻摇了摇太子的袖口,知道再惹下去殿下又要给自己出头:“不气了不气了,也没怎么冒犯小的……钹糕再不吃要凉了,走吧。”

    几丈远外,那货郎已是面色死灰状,又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十几文,不少了。若在将眼前这位不好惹的激怒了,恐怕不是好事,也就闭了嘴,转脸再吆喝起来。

    两人私自进城已是有错在先了,廖晓拂怕再出祸端,便说自己腿脚累了,想回去早点儿歇下。二人慢悠悠地往城门走着,各自沉默,打量着太子绷着的面色,廖晓拂惴惴不安:“叫殿下差些与人纠缠起来,这要是叫师父知道,非要……”

    “是孤没用。”祁谟突然没头没尾抛出一句。

    “什么没用?”廖晓拂没听清。

    太子这才开了金口,脸色比压住城门的青铁玄石还深似的:“如今……孤身不由己,不能给你出气,先委屈着你。往后绝不叫旁人再冒犯了你。若有一日孤为万岁,九千岁非你莫属。”

    廖晓拂自小到大,什么好赖话都听齐全了,被人捧着过也被人作践过,可全数加起来的触动远没有这一句烫心窝。如今的好日子在一年前都是不敢想的,能日夜与太子相对,已经用了几辈子积攒的福气,殿下竟说要他当九千岁,这……这算是明说准他伺候一辈子了?将来大婚也不叫他走了?

    “这钹糕……都要凉了,殿下用些吧。”廖晓拂低了头,狐尾稍稍一松,露着很好看的一段诱人的后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诶呀,奴才出来匆忙,忘了取银针。”

    祁谟不禁微怔,都到了这里了,小奴才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呢。宫人自来避其锋芒,帝舌这样的差事绝不是情愿当的,每一顿膳食皆有可能是上路饭,唯恐做了替死鬼,避之不及呢。也就只有小福子痴心,还当这差事是个好职,宝贝似的收着试毒的银针银筷,每一膳皆试地欢快。若不是早早和陈白霜通过气,每日食盒先以银针戳试后再叫小福子过手,祁谟当真也不敢由着他做这个。

    “无碍,你趁热尝尝。”给小福子紧了紧襟口,祁谟又道:“若武相的人能跟到这地方来下毒,那才是能耐呢。”

    廖晓拂仰起脸来,有几分烂漫,想想便将两块钹糕均一分为二,叫太子接一半,自己左右手各持一半。先把左边的咬上一小口,细细嚼碎,又在右边的咬上一小口,再慢慢吃着。末了待两腮鼓鼓的圆包平了下去,很是心满意足,乐呵呵地出了一声:“咦?还是甜的。”

    祁谟手中各持一个油纸包,有点儿哭笑不得,想他当今太子身份,身兼骠骑将军统领十万总兵,卸了金甲与玉冠也只求能有个一心人,倒像是自己跟着个主子似的,颇为傻气。

    “殿下……嗝,可以用了。奴才试过,现下肚子里好好的,还有些甜丝丝的。”廖晓拂被太子摸了一把露着的后颈,再加上方才迎着风咽下太快,打了个不轻不重的饱嗝。

    正在此时,一阵高昂粗犷的笑声从城门处传了过来,竟是刚入城时见过的那些辽人,还围着没有散去。

    “什么热闹?竟还没看够?”祁谟把油纸包递给小福子,带人往前挤了挤,无奈前头两个实在太高,望去一眼看不太清,干脆作罢,“算了,想来又是陵城的货郎,没什么好稀奇的,走吧,再晚些风又大了。”说着去拉小福子的腕子,不曾想轻轻一拽竟没将人拽动。

    “怎得了?”祁谟问,见小福子听入了迷竟不愿走了,便往前挤挤去看。待挤到最前方知所谓,也就懂了小福子若有所思的沉迷。

    “……哈哈哈,来来来,上好的虎鞭!还有鹿鞭!野兔卵丸子泡酒!都是自家山上猎的,足足好使!足足好使!方才都叫人搬走大半了,还不快下手啊!”这人的穿戴与辽人相仿,却更为健壮,在这温度下还袒露着半张膀子,肩头爬着几道深刻的疤痕。那人似是怕人不信,又一拍胸口道:“瞧瞧这身子,你们能行?就是每晚一小口喝出来的!”

    立得最近的看官开口笑道,半认真半调侃:“照你说,喝了这酒,今年你家又添几个了?”

    众人哄笑,中间那汉子却不见外,抹着红光满面的脸庞道:“真叫说中了,家中婆娘快临盆咧,肚子顶得冒尖儿!要不你当我卖这些宝贝作甚!等着用银子下n_ai呢!你们谁家有婆娘或是不来ji,ng水的,听大哥一句,早早用上了吧!”

    廖晓拂踮起脚来,将前头摆着的各色物件翻来覆去地瞧,可祁谟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好半天不见有动静,嘴角抿得泛白了,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往前头偷着瞥。等手里的钹糕彻底发凉,才像是憋得不行了,就像那晚在太子寝殿里不敢解手的时候。

    “奴才幼时……听六哥说,用了那些药酒泡着养着……太监也能……”

    “什么?”

    廖晓拂从齿缝挤出两个字来:“起阳……”

    祁谟心里狠狠一揪,这等艳闻宫里自然传得猛。上一世武贵妃可没少给幕得贵搜罗,还叫父皇大为训斥一番。哪怕不能真有起色,只稍稍好上一点儿,对公公而言就算菩萨开恩,还了个心愿。可小福子是连这点子念想都没有的人,悔不该带他进城跑这一趟。

    “六哥说,那虎狼之酒是男子喝的,公公不能用饮的……否则血脉上涌,出不去……再生生憋死了,故而要养着泡着……”这样的神色盼望着什么,又担忧着什么,听廖晓拂低声又开口道:“六哥说,半净的身子养好……能起阳,若我这般的……每日拿那个擦肚脐下三寸,兴许还能再长出一点儿……殿下,这话是假的吧?”

    祁谟的胸口猛地一伏,好似压着巨石。小福子的神情分明就知道这话是哄他的,是假的,可满脸的不甘心分明又跃跃欲试,像在身上种下了一粒根本不可能发芽的种子,浇灌着盼望着,免得自身挫骨扬灰。

    “你六哥说的,是哪一种?”

    廖晓拂彻底垂下那张昳丽的小脸,虽不能说肤白胜雪,可扎堆在辽人里当真数第一白了,舍不得花十文钱买个钹糕来吃,却敢问太子要几十两的白银,很是放肆了:“用那个泡出的鹿血酒。”

    难得听小福子开口要什么,祁谟强忍着四周各色揶揄的眼神买下了一壶,交给身后巴巴儿等着的人。小福子像捧着个大罗神像,贴着胸口抱得极稳,好似捉住了一个美梦,脸红彤彤的,叫人忍俊不禁又舍不得笑话他。

    有一男子坐在落花亭里,身穿白色纱绸衣,黑羽般的长发随意低束,远观好似鹅黄落叶中一尊英武的雕像。再近些看,绸衣大敞,脖上戴着一条极细的金链子,怀里搂住的夫人风韵犹在,琳琅发饰璀璨华美。

    而脸上原本冷峻锋利的眉眼,笑得却如此谄媚又蛊惑人心,着实令人咂舌。

    “你这没良心的,我家老爷外出不足半月,也不知道常来陪陪人家,枉我送你真金白银,半条命都能给你了,你倒好……这链子可还喜欢?”怀里的美妇嗔着在他胸口拧了一把,微微一笑,眼角挤出几丝皱纹。到底是芳华已远,扑上再贵的香粉胭脂也藏不住。

    “夫人赏的,小生最是喜欢。”乐贤拾起美妇的手,在那莹白圆润的手背蜻蜓点水一吻,将人搂入怀抱,低头持起酒盏,“今日不就陪夫人来了?算小生一个不是,这酒……亲自喂给孙夫人?”

    孙夫人年近五十,保养得当使得看着犹如三十,正欲偏过脸去喝那盏酒水,却听身后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顾忌着身份还要脸面,忙把身子扭开了。

    “桃娘又怎得了?”乐贤眨了眨浓黑的羽睫,哄着靠在怀里的人,对鸨母说道:“若是有人来找,就说今日小生已被人点了花灯,要陪夫人共赴巫山雨云之巅。”孙夫人软绵绵依着,伸出粉拳又是假嗔一番。

    “哎呦!斐哥儿你还有心思喝酒呢!”桃娘甩着帕子怒道,不去看他胸口那只戴着猫眼戒指的白手,“上回你惹恼的那位玉公子,可还记得?这回人家找上门了,说要与你清算!”

    “哦?玉公子啊?小生又不好男色,他找我作甚?男子再好,哪儿比得上佳人?”乐贤闭上眼轻笑一声,修长手指绕过孙夫人的唇珠,挑弄着扑了脂粉的下巴,好似迫不及待要一亲芳泽:“回玉公子,就说小生……没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墨三秋小朋友前两天投喂的地雷!我又忘记查看了,么么!

    社会太子哥耍流氓祁谟:今夜月色正好,不禁想起孤与小福福的第一次约会。

    尼古拉斯戏很多祁老四:风儿也很喧嚣,本王也想起第一次帮丫头争回排面儿的日子。

    社会太子哥耍流氓祁谟:哦?四哥说来听听。

    尼古拉斯戏很多祁老四:唉,小事一桩,搅和了一桩婚事罢了。本王出手阔绰,送礼就是九颗东珠,五弟又如何了?

    社会太子哥耍流氓祁谟:孤第一次与小福福约会,先送了两个钹糕,定情之物是一壶壮阳酒。

    尼古拉斯戏很多祁老四:起开,本王没有你这种弟弟。

    第 90 章、第九十章

    孙夫人将沾了自己胭脂的指尖去蘸美酒, 点在斐哥儿的唇中间, 笑得很不腼腆,与身份岁数极为不相称:“什么玉公子啊?怎么几日不看着你就四处惹是生非, 招蜂引蝶, 还将那人惹怒了?”

    乐贤以袖口遮住鼻口, 饮酒一盏,掩饰对这种日夜环绕着的浓重脂粉的厌恶, 嘴上笑道:“没什么, 不过就是个来寻雨卉的恩客,碰巧将人撞上罢了。”

    “莫不是今日寻仇的吧?可是你抢了人家看上的?若真是, 用不用我寻几个能打的壮丁, 将人教训一顿……”

    “诶, 夫人金枝玉叶的,怎么好做如此莽撞粗鲁之事?再说小生伺候夫人已是自顾不暇,又怎有空闲去抢旁人看上的?”乐贤连忙开口相劝,捉住那只玉手揉捏。诸多恩客中当属孙夫人心狠毒辣, 若真将那爱洁净的小举人打出个好歹, 好戏还未开场就没了下文, 可是无趣了。

    浑浑噩噩,他武乐贤在花楼陪喝的美酒堆起来少说也有三重花灯高了,如今忽然有了个新奇好玩的,眸中竟有ji,ng明的毒蛇逮住了花田鼠的惬意。

    落花亭四面皆由樱粉的半透条缦遮住,微风灌入惹得香氛袅袅。孙夫人早已如狼似虎,将情郎上身的绸衣扒了个大半, 正欲上房宽衣解带,又听脚步声匆匆一阵。

    “又怎得了?”乐贤扶身起来,眯着半笑的眼,食指挑起条缦,从缝儿里说道。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你惹得好事!”桃娘讥笑着甩起丝帕来,唇角牵强地扯动着,可想此人若在二十年前也算个明珠佳人了。斐哥儿已在寻柳居挂了五年花灯,给她赚得银子都能砌一面黄金墙。只是鸨母都是食遍世间冷暖的女子,钱财当首,其次恩客,这些小哥儿与花娘就如当初自己的魅影,面子上捧着,可绝不给好脸色。“人家玉公子指名道姓说你顺了他的物件,要你还回去呢。”

    “他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小生没空见他。”

    桃娘脸色微变,也不敢将孙夫人惹恼了,又道:“也罢,若真是没有,你便与玉公子交代明白,也好将事了断,免得人家日日上门逼债似的。人家公子翩翩,张口闭口得体得很,看着也不是来惹事儿的。”

    能不得体吗?廖玉林可是今年秋闱中举头一人,只是解元来花街寻欢的名声若传进了国子监,不知赵太师还认不认这个门生。武乐贤克制着冷笑的唇角想道。

    “玉公子叫带句话,说今r,i你若不见,往后必不登寻柳居一步。”桃娘拔高了音调,朝条缦里的人喊着。自然不明白二人闹得什么把戏,只把话带到了即可。

    “什么?”武乐贤犹如酒醉方醒,瞬而从半卧坐直了,桀骜不驯地挥手将条缦一扯,断了半条,惊得孙夫人也起身了。小小一个举人竟敢以退为进地逼他?还真当武乐贤不敢动手伤他?

    廖玉林难得点了一间雅房,从袖口扯出一条雪白的丝帕,垫住圆凳,方才放心而坐。雅房不似厢房,映入眼帘只有坐榻一张,白玉圆桌圆凳一套。兴许是为了刻意突出个“雅”字来,还有两小书柜靠墙而立,配以盆栽相饰。

    廖玉林抬手拿下一本来,翻开,一股熏煞人的诱香扑面而来,惹得他猛咳一阵。再抬眸,入眼皆是妖娆妩媚的身子相互交缠,好似求偶的水蛇,败坏风气,令人作呕。

    “怎么?小生还真不知道,玉公子对房中御术也颇有兴致了?用不用小生亲自教诲几招?”武乐贤自身后而来,令廖玉林猛然回过神来,将书扔回了原处,背靠窗而坐。

    “呦,还自己垫着白帕?又不是头一回挂灯的花娘,含苞待放,急着与小生验明正身吗?”武乐贤斜斜地倚着半身,还是方才那身雪白的绸衣,松松垮垮跨在肩上似的。只是俊俏的脸与上回一样样的,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廖玉林看他挨打,不知为何有些快意。若此人当真是武相府里的暗哨,必定也是准备探自己的底细,任他张牙舞爪、虚张声势,若自己以再不露面相逼,还不怕人不出来?

    “呦,还叫人打了一巴掌?当真是给在下出气。”廖玉林的手肘堪堪够到桌面,小心地避着,不想与这地方的任何一物过多接触,“上次匆忙,还未请教贵姓。”

    贵姓?武乐贤弹指将发梢拨乱,借着往后仰倒的姿势,绸料犹如潮水退去滑开,露出肩头来,故意激面前小举人不敢直视,瞬间闹了个面红耳赤。若说姓氏,武乐贤自己也是不清不楚的,轻声一笑,好似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戏言:“免贵,无姓,单名一个斐字。玉公子若赏面子,就唤我一声斐哥儿。”

    “斐哥儿?这若是你的花名也罢。你称呼我一句玉公子,我便姑且唤你阿斐。”

    武乐贤失声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阿斐?这小举人当花楼是国子监呢吧?这一通笑声叫廖玉林一怔,不知是自己起的称号太过正直,别说放在寻柳居,就是放在整条花街都是格格不入。

    “你……你笑够了没有!”廖玉林咬咬牙,恨恨道。这人当真是自甘堕落,给脸不要,还是得骂才能好好说话。

    “阿斐?这名字随便赏个什么阿猫阿狗都不要吧?莫非玉公子来这一趟,就只为了给小生起个名字?”武乐贤如同听了个什么笑话,比来花街的小哥儿扯脖子要当清倌还好笑,走过去一手拢住了廖玉林的脖子,俯身在他耳畔轻笑:“啧,看见没有?小生这半张脸,为了公子都打花了。就为了见玉公子这一面,推了今夜的恩客,叫人赏的巴掌呢。早知道玉公子就为了这点事,小生……也不再露面了。”

    绸衣本就系得不紧,再一俯身,敞着的襟口大开,健实的胸膛又袒露出点点红痕。再加上武乐贤一头长发低束,松散披在肩后,玩世不恭地贴近过来,竟有几缕搭在了廖玉林的肩上。

    声音浑厚却不实,低沉又缥缈,不知是练了什么鬼魅的话术,廖玉林耳畔一热,犹如被人咬住耳尖,登时扬手又要朝后挥去。却被那人捉住腕子,死死捏住,好比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要将手骨咬穿。

    “玉公子又要打我了?”不知这人话术中练了什么摄魂大法,激得廖玉林只想夺门而去,“你并非是小生房里的恩客,又没在小生身上花银子,当真不怕我还手?”

    “松手!”见他竟丝毫不知羞耻,衣衫不整还满口胡言,廖玉林顾不上其他只想将腕子收回来,却不想用力过猛,将绸衣拽了一把。

    上身的白绸一下滑落至腰间。

    “公子这么着急?还是怕了?怕小生动手取你性命?”身为武相府里暗养的刺客,武乐贤杀性大动,狂躁起来只想掰断了廖玉林的脖子,来个干脆的。若不是主公说此人暂时先不准动,当真不叫他活过今晚。

    廖玉林犹如受了大辱,却也有几分把握,算清此人暂时不敢动手,否则不至于刁难他。急促喘息中忽一笑,道:“怕你?恐怕阿斐是想多了,我是嫌你脏而已。那r,i你偷了我的玉坠子,蓬莱的玉籽不值几个钱。今日带了个值钱的来换,上好的翡翠种。你将那一枚还我。”

    嫌他脏?武乐贤想不到区区一个解元,真当自己攀上赵太师这一棵千年梧桐,妄想孔雀变凤凰呢?还敢梗着颈子与自己叫板,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纤细的颈子他不知掰断过多少了。兴许是察觉出眼前之人面露凶相,廖玉林也不再硬碰硬,腕子往回一缩,屏住了气,不去闻这条毒蛇身上的酒香。

    武乐贤如同捉了一只爱惜翎羽的小孔雀,好似看透举人心中所想,绕在廖玉林腰上的手转而将其下巴擒住。待廖玉林察觉他恶劣的行径,已是晚了一步。

    不是嫌他脏吗?武乐贤在那shi润的唇珠上轻轻勾舔,瞬而松手,翩然坐得老远,暗自讥笑道:“诶呦,还望玉公子别见外,小生接恩客接得多了,如此情境,情难自已,就做顺手了……还望玉公子莫怪啊,不算你银子了。”

    “你……你!”廖玉林的脸色已是惨白,如冰雕呆愣着,忽而手背狂抹着嘴唇,一边呸呸呸地往外擦一边慌张去倒茶水。待喝了一盏漱口,登时又觉醒此乃花楼,这水这茶谁知干不干净,就再也忍不住胸口狂乱流窜的作呕感,哇一声将茶尽数吐了个满地。

    胃里比上次还难受,好似五脏俱焚。廖玉林蹲在地上,用衣袖抹掉唇上的茶水,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

    “嚯,反应如此强烈,该不会是……小生无意中掠走的是公子头一回与人亲近吧?”武乐贤还不收敛,看这只初出茅庐的傲慢孔雀就差吐出血来,心中又是痛快又是嘲讽。这点儿委屈就受不住了?若只是这般份量,也不用他亲自动手,就算明年春闱殿试中了三甲又能如何?还不是骄矜翰林一个,说不得碰不得,也成不了大气。

    廖玉林撑起身来,看似柔弱无骨却已经不似方寸大乱,只是仍旧有些慌张,不想竟将这一出直接跨了过去,接着答道:“那……那枚玉坠子是恩师所赠,你将它还我。还有,你若想以此法来羞辱我,只怕又是妄想……我自小受过的苦比这难熬百倍,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又如何?看在你推了旁人来见我的份儿上,我也不欲叫你白忙,自然要给银两,不然可就辜负了你寻柳居的魁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我们廖二哥知书达理好欺负,当属赵太师门生中清高孤冷又洁癖的第一小孔雀!大家不要怕,武乐贤现在欠抽,以后……你们会觉得他非常好的,值得托付。

    这一章小福福没有出镜,下一章小福福要脱裤裤擦鹿血酒了!若是怕和谐,惯例走微博,太子这么苦逼憋了这么久,是时候给一点儿福利了(太子亲妈们欣慰微笑并暗中可以观察)

    小福福:哎呀,紧张!先支起屏风来……脱裤裤……

    祁谟暗中观察……

    小福福:哎呀,这酒好烧啊……赶紧洗洗算了……

    第16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帝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晒豆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晒豆酱并收藏帝舌[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