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修真](上半部) 作者:苍迹

    第8节

    林丛更是暗自咋舌:一万张避尘符,那姓杜的小子不过炼气三层,一天能成符三张都算不错,一万张……画上十年,这云横峰上谁还记得这么个低阶修士?

    想到得意处,葛麟也是一脸自得地大笑起来。

    方平却是脸色大变,一万张符,这岂不是变相让杜师弟永远拘在飞毫院中?他急忙道:“葛师兄,杜师弟他年幼,若有不小心开罪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这一万张符,他怕是画不了……”

    杜子腾扯了扯方平的衣袖,但方平一脸焦急地同葛麟解释都来不及,哪顾得上杜小爷这点小动作。

    葛麟还未说什么,林丛却已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方大傻你以为你是谁?‘葛师兄’三字也是你叫得的?再说,葛公子万事心中有数,该有什么安排哪轮到你这傻子出声!”

    方平本是个老实人,但今日林丛却一而再、再而三狂吠,老实人也忍不住发火:“林丛!你我和杜师弟本同院弟子,你不想着怎么帮一把还落井下石!不就是为了让葛师兄也将你迁出飞毫院吗?为了一己之私竟这般下作,真令人不耻!”

    林丛一张脸涨得通红,一时竟没能找到话反驳。

    倒是他身旁的常见铭心中对林丛鄙薄,还想学你常大爷这条路,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然后他上前清了清嗓子道:“好了,你们飞毫院的内务自己回去撕扯,葛公子这弟子务你们都听清了?叫那小子赶紧去接……”

    方平心中气恨交加,这常见铭一刻钟之前分明也是飞毫院弟子,现在却这般翻脸如翻书,这嘴脸直叫人恨不得撕烂他!

    常见铭说完还回首俯身对那葛公子道:“公子,您看这安排合适么?”

    这葛麟还没说话,杜子腾却已经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们这儿画符有报酬吗?”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那韩姓执事弟子见惯各种场面,第一个反应过来咳嗽道:“弟子务本就有报酬,画符自然……”

    杜小爷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你们这儿避尘符价位如何?”

    这稀奇古怪的询问方式措词很别扭,韩执事因为职业原因却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若是正常的弟子务自然因为任务的难度不同予以弟子奖励,可眼前这弟子务明明白白是葛大公子为了叫这小子不碍眼而设,这报酬嘛……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葛公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询问。

    葛麟却是一脸不屑地应道:“不就是灵石和些许功绩点么。”

    韩执事还有些迟疑:“可这一万避尘符怕不是个小数目……”按理如果是为金丹大典,那得从门派公中账务中出,但执事长老可不是好糊弄的,万一出什么岔子,葛公子背景深厚不怕,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执事堂的执事弟子,脑袋小可扛不起一顶大帽子啊,若是叫葛公子自己出,这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葛麟鄙夷道:“瞧你们这怂样!喏,给!”

    他随手抛过一个储物袋,韩执事往里一探顿时惊呆:“这、这、这……”

    葛麟仰头负手道:“怎么?不够?”

    韩执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连摇头,又怕葛麟误会改为连连点头,最后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哎哟一声道:“够!太够了……”

    常见铭上前道:“既然够了,韩执事你还不速去发布弟子务?”

    此时在狗主人面前,韩执事自然也不会跟只仗势狂吠的狗啰嗦,只让葛大公子稍候片刻,便准备去办理了。至于这么多低阶避尘符那金丹大典上需不需要,这么多符那小子能不能在金丹大典前完成,谁还管那么多啊。

    韩执事只心中思量,一万灵符,这小子不过炼气三层,怎么可能画得完,若是最后认栽,十年八年之后前来取消这任务,届时葛大公子淡忘此事、气早消了,这事也就算完了,储物袋里的东西怎么处理嘛,就要看到时的情形了,他可真是希望天天有纨绔来用弟子务教训人啊,嘿嘿。

    随手写完弟子务之后,韩执事识趣地没有给葛麟看,而是直接递到杜子腾眼前让他接下这弟子务,开玩笑,葛大公子分明只想出口气,又怎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可杜小爷是那么随便不讲究的人么?他一脸惊讶地大声道:“两百灵石?!这避尘符在仙缘镇上都是三灵珠一张,怎么算都应该是三百灵石了好么!你可不要欺负我是山下来的!”

    杜小爷那怀疑的眼神明明白白是在质疑这韩执事的职业道德:姓葛的分明是只大大大肥羊,你小子该不会是中饱私囊了吧???

    这大厅里还有好些偷偷看热闹的弟子和执事们,韩执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是有中饱私囊的打算,但还没付诸行动呢,果断不能背这黑锅,他当即澄清道:“这符纸符墨皆是门派提供,怎能和山下比?!再说,这里面除了灵石还有一百功绩点,折算下来比你那三百灵石划算多了好么?!”

    “功绩点是什么?”杜小爷一脸怀疑地问道。

    那常见铭见杜子腾这胡搅蛮缠没个完,生怕葛麟不耐,上前粗鲁地道:“这功绩点可用来兑换门派中的上好功法、珍稀灵植,可是好东西,你还不快谢过葛公子,速速接下这任务,老老实实给我关在你那飞毫院里!”

    杜子腾一脸恍然,不就是内部流通货币吗?果然是好东西!

    随即,杜子腾竟真的一本正经朝葛麟欢欢喜喜行了一礼:“万分感激葛公子您的支持惠顾,小子一定认认真真画符,用最好的灵符回报您的厚爱!”

    那模样竟是发自内心地真诚感激,话语间又说不出的古怪,倒叫韩执事和常见铭等人一时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杜小爷对财神爷发自内心的恭敬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明白╮( ̄▽ ̄”)╭

    紧接着,杜子腾一脸恭敬却难掩兴奋地朝问葛麟道:“那金丹大典一定是场面恢宏,宾客如云吧?”

    葛麟觉得这小子好像不太像刚刚表现得那么傻帽,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但他所问的这个问题,正好是葛麟心中近日畅想了无数遍、yy了无数回的场景(毕竟,偶像的大日子嘛~),回答起来那叫一个流利:“那是自然,以大师兄的身份地位,剑派上下必是要到齐的,其他各大门派定会遣那份量不轻的人前来恭贺!”

    杜子腾一脸期待:“那只用避尘符就能镇住这么大场面了?其他符箓,比如神行符需不需要,低阶弟子届时跑腿打杂必是需要的吧?哦哦,对了,我还会一种照明符,就是夜间也能让我云横峰灯火通明,视觉效果,哦,就是看起来神异无比,恍若琼瑶仙境,必能为大师兄的金丹大典增光添彩!”

    …………

    最后这走向诡异的对话恍惚结束时,葛麟竟是叫杜子腾忽悠得开口下了一万避尘符、一万照明符、一万神行符的订单,不,弟子务,他自己都不知道拿这么多低阶符箓来干嘛,难道真要金丹大典上用?

    葛大公子恍惚中好像才反应过来,他本意不是为了金丹大典弄符箓的啊!本来只是想让那小子接下弟子务就去天荒地老地画符别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怎么弄到最后,成了这么个结果?

    围观的众外门弟子也是一阵恍惚,明明是眼下场景应是葛麟这纨绔逼得杜子腾这小白菜不得不含泪接下这不可能完成的弟子务才对,一方耀武扬威,一方委屈心酸才符合剧本,怎么这小子三言两语之间,竟好像真的变成一场正正经经的弟子务发布啦?

    “小常,你说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葛公子低声向一旁的常见铭问道,刚刚那古怪的感觉实在太奇特。

    一样被绕得头晕眼花的常见铭半晌才道:“管他呢,反正符箓更多,这小子更画不完!”

    葛大公子一想也是,见那边那古怪的小子已经准备接下这堆弟子务,想到眼前不用再出现那么个会玷污偶像的家伙之后,那点古怪就此抛开,觉得眼前云也是白的,山是也青的,世界真美妙。

    另一边,这事态的弯转得太急,让一旁目瞪口呆的方平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杜子腾:“杜师弟!你疯了!这么多符,这可是三万张符,你要画到何时?!”

    杜子腾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林丛却y阳怪气地道:“方大傻,你拦什么拦,让这小子接呗,弟子务呢,既可以修行还有功绩点可以拿,天大的好事,你拦着干嘛?哈哈哈哈哈哈……”

    杜子腾竟也认真同方平说道:“是啊,方师兄,他说得没错,我们飞毫院的修行不就是画符么?既可以修行又有报酬,这么好的事情上哪里找?要好好感谢葛公子提供的机会才是。”

    林丛笑得直打跌,连常见铭也是骇然失笑:“你这小子还真这样以为,哈哈,你在飞毫院竟然还想修行?哈哈哈哈……”

    方平在当场也是一脸窘迫懊丧,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心中已经万分后悔不该带这杜师弟到这执事堂来。

    满场修士俱是哄然笑出声,飞毫院竟然有人想要靠画符来修行,这可真是横霄剑派最好笑的笑话了!

    葛麟竟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这小子让他开口多给些弟子务竟真是要修行?!这外门谁不知道,弟子务中外出历练斩妖除魔提升修为自然是修行,甚至只是下到第一重仙凡堑中摘取灵草也可磨砺心性也有助于修行,但画符,除了最后能产出一点符箓,一不能提升修为二不能磨砺心性,竟也算修行?哈哈哈哈……

    韩执事也是一脸无言,众人这般看不起飞毫院自然也有缘由。外门九院虽然剑修为主,足足占了三院,但其他六院,比如专司炼丹的丹嘉院、擅长阵法的云罗院、ji,ng于培育灵植的万木院等等,亦算各有所长,院中弟子与剑修弟子们互为倚仗。但这飞毫院吧,所画的符箓剑修们就不怎么看得上,若是比斗中使用论威力不如手中飞剑,若是在历练中使用论效用又不如阵盘。其他各院弟子所修专长皆与修为息息相关,这飞毫院中弟子却不是,徒然因为画符耗费时日,修为进境自然就慢于外门其他院。

    这飞毫院弟子修行无甚途径也就罢了,还不思进取,这十数年都未见飞毫院有人来领弟子务,新来的执事弟子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院便可知这飞毫院弟子有多么堕落,前阵子他甚至还听说这飞毫院竟为仙缘镇上的低阶修士画符!他们那掌院为了那低阶修士出的一点灵石居然还亲自到仙缘镇上为其出场,简直是丢尽了横霄剑派外门的人。这么个飞毫院如何能叫人看得起?也难怪这十数年来没有弟子愿意加入。结果好容易来了个新人,却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竟说要一边画符一边修行?啧啧,才炼气三层,这可是三万张灵符,别回头符箓没画完,寿元就先尽了。

    葛大公子笑够了之后,直起腰来遥遥一指外面广场的九院牌匾:“小子,哈哈哈哈,看到没,外面广场上是这外门九院的排名,数十年来你们这画符的飞毫院可是排在九院最末,别说和剑修们所在的上三院相比,就是与下三院里炼器的锤落院、织灵衫的浣碧院比,你们都是垫底的!你呀,好好画符,只要多赚那么一点点功绩点,很容易这排行就升上来了,到时候你可是你们飞毫院的大功臣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画,这弟子务在金丹大典之前你尽可以来完成,我倒要看看你能修行成什么模样、这飞毫院最后又能成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你听到了吗?这个炼气三层的小子加入飞毫院竟然说要接弟子务来画符修行……哈哈哈哈……”

    “飞毫院的也要一边修行一边赚报酬了?真是好笑,没见这执事堂里的执事们都不记得有飞毫院了,起码也得好多年没人来领过弟子务了,这么多年飞毫院头一次有人领弟子务便这般轰动的,我等倒是要拭目以待了,哈哈哈哈……”

    “这般上进,还说要感谢葛公子提供的机会……哈哈哈哈”

    “我刚刚还听说这小子居然是五灵根,哈哈,这年头连五灵根的飞毫院弟子都说要修行了,而且听他口气,竟是要靠画符来修行,笑死人了……”

    “你们别笑了,没准人家因为是仙缘镇那小地方来的,以为整天画画符就算是修行了呢,哈哈哈哈……”

    满场大笑声中,杜小爷静立当场接过弟子务,仿若雷霆暴雨中一枝劲竹,向来嚣张跋扈的眉宇间竟首次有了一种坚定。

    生平第一次,杜小爷突然失去了说的兴致,只想做到。

    第34章

    那场闹剧一般的弟子务发布已经过去,方平一脸懊丧地回到飞毫院,连身后的杜子腾有没有跟上都没管。

    飞毫院里,孟林、谭庆二人已经是一脸怒火地等着。

    一见方杜二人进院里,孟林就直接火光地一指杜子腾道:“画符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小子非扯到什么修行,现在全外门弟子都在看我们飞毫院的笑话!我今天出门去锤落院换骰子一路都被人耻笑!”然后他话一掉头,冲着方平喷到:“方大傻,你是脑子有毛病么!怎么带的人?这小子新来的是个蠢货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拦着,竟出了这等丑事!”

    谭庆却y恻恻地道:“方大傻,再不管好这新来的蠢货,别怪我出手太狠!”然后他朝杜子腾y冷一笑:“小子!我也警告你,别以为你运道好闯过第一道仙凡堑就万事大吉。你能安然进这飞毫院,不代表你能活着留下来,哼。”那声冷哼中的y寒之意竟叫这破屋中凭白又寒冷了几分。

    林丛只抱臂在一旁冷笑,哈,两个蠢货凑一堆,害他今日也在葛公子面前丢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像那姓常的一般好运,上得了葛公子那条大船。

    看着孟谭二人摔门而去,林丛只哈哈一笑,也转身出门而去。

    这三人先后离去,从头到尾,失魂落魄的方平竟然一直垂着头,一句反驳都没有。

    杜小爷却一脸从容:“方师兄,哪间屋子是我的?”他见方平没有反应,提高了声音:“方师兄?!”

    方平猛然抬头:“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

    杜子腾平静道:“我接了弟子务,怎么?”

    方平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但眼前这小子第一日入剑派,又知道什么呢?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看好他,辜负了掌院。

    好半晌,他才颓然道:“你也应看出来了,我们飞毫院在剑派中处境……并不算好,你今日这般大出风头,人人都在议论,连累得整个飞毫院都被人嘲笑,这名声并不好听……”

    杜子腾的表情非但不见歉疚,反而十分淡然:“那我不出风头,这飞毫院的名声就会变好?”

    方平闻言大怒,但见暮色里杜子腾神情中的冷然,竟突然心中没来由有种敬畏,自接到这小子起,对方便是一副无所畏惧、没心没肺的模样,眼前这个神情太陌生。

    此时,日头早已西垂,空气渐渐寒凉,这悬挂于云横峰的破草屋内更是清晰听到绝高山峰上狂呼厉啸的罡风,若是在其他八院的石屋内,恐怕都不会感觉到这风的存在,可飞毫院却仿佛整个院落都在这狂猛罡风中摇摇欲坠。

    杜子腾踢了踢脚下隐隐颤动的薄薄木板:“难道你们甘心?”

    甘心一直待在这种地方?甘心这地方一直是这破败模样?

    不等方平回神答话,杜子腾已经说道:“至少我杜子腾不甘心,也绝不会屈服。”

    方平看着杜子腾眼神复杂,良久,那眼睛中的一点微光渐渐熄灭,不甘心不屈服又如何?他们每个人来的时候何尝没有想过改变,只是时日久了……慢慢也就成了现在这番模样。这杜师弟难道能例外?罢了,待他碰壁自然就知道了。

    方平苦笑一声,随即起身道:“你的房间在这边,随我来。”

    这破败草屋能有什么好地方,但这间屋子里被砸出一个洞的木门、破烂的木床显然是刚刚为之,方平脸上隐有怒意,纵然杜师弟年少无知凭一腔热血接下弟子务让大家被耻笑,但他们几人身为师兄也不该如此下作地迁怒。

    杜子腾却只是俯身捡起一片破烂的床板随手挂在门上挡住那点破洞,完全不以为意。

    方平道:“杜师弟,你稍等,我去看看能否给你换一间。”

    杜子腾却摇头:“方师兄,不必了,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方平:“这怎么能行……床都已然这般模样……”

    杜子腾却是洒然一笑:“不是师兄你说的吗?修士当超然外物,不萦于怀,这算什么?”

    方平一时无言,想再次确定,却见杜子腾虽是神情轻松,却自有种坚决,便只叹口气:“那我明日来帮你更换这些用具吧,师弟你也莫将这些放在心上。”

    送走了方平,杜子腾环顾这间窄小破旧又狼籍不堪的小草屋,室外猛烈山风刮得呼呼作响,这小屋似也响起呜呜回响,叫人有些生寒。

    杜子腾却信步走到窗边唯一未被破坏的小桌前,从那接下的弟子务储物袋中掏出符笔和一张符纸,在黑暗中,摸索着信手画下了他来这横霄剑派的第一张符——照明符。

    随着符箓成形的亮光一闪,杜子腾激发了符箓,这间悬在山崖上的小草屋亮起一点光芒,在苍茫云横峰上微弱却又坚持。

    就着这点微光,杜子腾吐气,《引气诀》那质朴到无与伦比的法诀开始缓缓运转:吸引外界灵力顺着经脉一点点进入体内,冲刷过诸x,ue窍,再按照画符的路线流诸于笔端。

    但这般画出的第二张符很快就冒出了青烟,杜子腾微微皱眉,他大意了,这云横峰灵气远比仙缘镇上浓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剑修众多的缘故,这灵气也极其锋锐,适才方一引气入体,便觉似刀割经脉一般难以忍受,这才画废了一张符箓。

    他放下符笔,皱眉凝思,如果就此放弃同时修炼《引气诀》只单纯画符的话,也能尽快画完,只是这样一来,自然谈不上靠画符来修行,杜子腾当即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三万张灵符他要完成,修行他也绝不会放弃。他想做到的一定要做到。

    竟然说画符不能修行,这些愚蠢的剑修,杜小爷淡定地想到,纵然这云横峰灵气不适合画符修行,他也一定要做到给他们看看。

    放下笔后,杜子腾盘坐在这遍地乱七八糟的地面上,开始调息,集中ji,ng神细细感应这山间呼啸的灵气。

    不知是否因为今日测定过灵根的缘故,杜子腾确实清晰地感觉到了周遭空气中的五行元素,而那种锋锐——金属性灵气果然异常活泼,不是因为数量多,仅仅是因为异常活跃。

    而他现在所画那些符箓对灵气属性并无什么要求,这般活跃的金行灵气只是让他的引气诀运行起来有些吃力而已。

    杜子腾皱眉单独运行了一次《引气诀》,一周天下来,经脉果然隐隐作痛,他细细揣摩那种疼痛,惊讶地发现,这里金行灵气的活泼程度竟然十分微妙,恰好可以刺激经脉扩张却又不会因为太过狂暴给经脉带来损伤。

    杜子腾一时竟有些失神,灵气的活泼程度是他从来没有触及的全新领域,之前的聚灵符仅仅是他投机取巧利用拼接了几种符箓的关键位置提升灵气浓度而已,但现在,在云横峰的这处地点,灵气的活泼程度竟然可以控制得这般ji,ng准——恰好可以帮助炼气期修士修行又不会伤害他们的经脉,杜子腾不认为这是偶然。

    横霄剑派又一次在某个层面向杜子腾展示了自己的强大。

    杜子腾感应着周遭灵气,修为重要吗?当然重要。他相信,如果没有强大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理解这灵气中的奥妙真谛。他对此好奇吗?当然好奇,但眼下,好奇并不能解开谜题。杜子腾收拾好心情,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这么一种特殊的活泼灵气,他要怎么一边兼顾修行与画符?

    梳理了出现问题的原因之后,答案突然变得很简单:一,改造环境;二,适应环境。

    杜子腾既然可以画出单向增加灵气浓度的聚灵符阵,自然也可以画出单向减少灵气浓度的聚灵符阵,降低周遭灵气的浓度,纵然金属性灵力再活泼,自然也可以降低它的浓度,减少它对经脉带来的影响,甚至做到与仙缘镇的环境差不多的地步。

    如果是在仙缘镇上的杜子腾,也许会毫不犹豫地采用这种方案,在那时的他看来,能达到目的最简洁的手段就是最有效的手段,改造环境当然是最快捷的手段,更多的东西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人固然可以去改造环境,可是适应环境也另一种强大。在修真界中,甚至后者才是真正的强大。适应环境的另一重解读是——自身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环境。

    杜子腾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有动用《引气诀》,而是在仔细计算权衡之后,老老实实地画了八张聚灵符,没有任何改良、最原始版本、仅仅用来聚集灵气的聚灵符。

    摆好符箓之后,即使是没心没肺如杜小爷,也有一瞬间犹豫颤抖,随即他还是决定对自己心狠手辣一点,杜小爷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便咬牙激发了符箓:“啊——”

    刹那间,锋锐无匹的灵气疯狂涌入这间小小破屋,将一切本就乱七八糟的物品搅和得七零八碎,身处聚灵符阵中央的杜子腾更是首当其冲,这活泼的金属性灵气聚集在一起,简直像是熊孩子开会,杜子腾被围在中央,还要磕磕绊绊地运转着那《引气诀》,只觉得一把把小刀割在经脉上,一边运转灵气,就是一边在把这些小刀变成绞r_ou_机剁在自己经脉上,还不能停——刚刚那点小折腾相比之下不过是毛毛雨——这种滋味没有尝过的人绝不会知道其中酸爽!

    待到天光大亮时,杜小爷已经瘫平在满屋狼籍上,像块死r_ou_一般,完全不想有半点动弹,这一宿下来,杜子腾才将将折腾完三个周天,全身上下的经脉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但是,奇迹般地完好无损,这让杜小爷有些欣慰,果然他的计算能力还是值得称赞,符阵内的灵气浓度控制得刚刚好。

    如果那种灵气浓度用来修行当然是不可取的,一晚上才三个周天,这种效率简直是在犯罪。似云横峰上本来的那种灵气才是最为恰当的程度,适当地刺激经脉拓展,又不会太影响修行速度,只是会对修行时的副业画符带来一些干扰。

    杜子腾的本意也不是用这符阵来修行,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杜子腾撤掉了聚灵符阵,然后,当他再次运转《引气诀》时,灵气入体——果然毫无不适。

    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痛苦变得不痛苦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体验更痛苦的感觉。

    第35章

    方平踏进这间小屋时,阳光正好,杜子腾正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咳,画符。

    方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比昨天更为夸张、米分碎得更为彻底的屋内一切,忍不住吼道:“难道昨晚那些混账又来砸东西了?!”

    杜子腾起身嘿嘿一笑:“方师兄你看阳光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可不好。”

    方平无奈了,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只抚了抚额头道:“你先站到一边,我收拾一下。”

    方平同炼气期,境界却不知道高杜子腾几层,纵然是身在横霄剑派最废柴的外门飞毫院也甩了仙缘镇上那些修士几条街,几道符箓一弹,那些碎成渣的垃圾果然随风一卷尽皆由窗口飞出去了。

    杜子腾欲言又止。

    方平却是有些自得,这手御风符是他为数不多、使得最好的符箓之一,只天真地以为杜子腾要表达一下崇敬,于是道:“师弟有话直说。”

    “师兄,在横霄剑派乱扔垃圾不会被罚款?”

    方平:……

    这般说笑之语,方平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从储物袋中将一应准备好的家具取出来给杜子腾摆放好。

    杜子腾没看那张安逸舒适的大木床,而一把扑向木桌:“师兄你真是救人于水火之中!”

    撅着屁股虽然也能画符,但毕竟有损小爷形象嘛!

    方平还未来得及就自己准备的一应物品谦逊一二,杜子腾就已经刷地掏出符笔、符墨、符纸摆满了一桌,竟然就这么开工了,只叫方平目瞪口呆。

    他在一边站了半晌,杜子腾依旧专心致志地画着,莫非这杜师弟竟也同掌院一般是个符痴?他摇了摇头,只得先自行离去。

    方平本已踏出门,却又忍不住退回几步:“杜师弟……你……你近日最好都待在屋中……”

    杜子腾头也没抬:“嗯嗯嗯嗯,我最近没打算出去,师兄你放心吧!”

    方平也不知杜子腾是真的打算老老实实待着,还是敷衍自己,毕竟,那葛公子当日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只是不想杜子腾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若是再被他看到,只怕又要横生枝节,多出许多事端。

    他们飞毫院毕竟没有那个本钱去同葛公子那样的人物较量,低头能过得去的就权且低头吧,不知道这正在画符的杜师弟,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方平就这么不放心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然后,接下来的一天,方平发现那扇房门竟真的没有打开过!难道这小子答应得好好的,却背着他出去了?!

    方平心有不悦地推开门,却只惊讶地发现杜子腾的身影和早晨一模一样,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依旧在埋首画符。

    方平震惊在原地,他连忙上前去看,只见那新放置的书桌上已然堆起一小叠符箓,显然这一天杜子腾竟真的这般没挪动过位置!

    他颤抖着双手一张张地翻动着符箓,就算这些符箓中有一些是杜子腾昨夜画的,那也足够骇人!要知道,这杜师弟才炼气三层!竟然一天就画了这么多?!

    随即,方平皱眉急急问道:“杜师弟,你今日可用饭了?”

    杜子腾画符时仿佛换了个人,被打扰到了专注画符的进展有些冷漠不耐地道:“没有,没画完。”

    这言下之意,是不画完不吃饭?这怎么行!

    方平耐心问道:“这画符一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师弟你还差多少画完?”画完了好去厨堂吃点东西啊。

    杜子腾似乎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你不是数了么,已经画了三十四张,还差两万九千九百六十六张。”

    方平好悬没一屁股坐倒在地:“这……这……这……”

    然后他一把夺过杜子腾的符笔:“师弟!你不过炼气三层,还需要进些饭食才行,否则再这么下去,你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再说,你还把那三万张符当真了?只要这段时r,i你不出门自然无事,那弟子务没完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放在心上。”

    方平可真是怕这师弟为着这三万张符箓回头把自己给逼得魔怔了,看今日这模样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势了。

    杜子腾被夺了符笔自然也无法画符,他好像才清醒过来一般,揉了揉自己额头:“方师兄?”

    方平连连点头:“杜师弟,你可千万别着急,也别把那弟子务太放在心上知道吗?昨日的事情也不怨你,林师弟他们的话你也不必在意,最近你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你是不是一日都未进东西?”

    杜子腾没把方平的劝解放在心上,只是一整日画符下来,他确实有些入境难以拔出,叫方平这么一打断再这么一问,他揉了揉肚子道:“没吃,是有点饿了。”

    方平见状,利索地将杜子腾桌上的东西一收拾,就自储物袋中掏出些干粮清水:“来,先垫垫吧,然后我们去厨堂。”

    杜子腾没客气,吃了些之后一抹嘴巴:“饱啦,师兄你不是让我别出门吗?那去厨堂也算在众人眼前露面啊。”

    方平一怔,这……确实也是啊,这可怎么办?

    杜子腾却笑嘻嘻道:“所以,还要劳烦师兄你给我多备些干粮食水吧。”

    方平自然答应下来,杜子腾却暗自嘀咕:吃喝拉撒,果然是浪费时间,还好自己拉了张移动饭票。

    方平见杜子腾吃完之后又迅速掏出了符笔符纸,不由得愣住了:“师弟,你还要接着画符?”

    杜子腾“嗯”了一声,已然又是开始画起来了,这般随时随地画符的架势简直让方平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师弟,你当真无事?”

    杜子腾长叹一声,知道自己不说清楚,这位婆妈的师兄必然是不肯放自己安安静静画符的了,他只认真对方平道:“因为我不甘心啊师兄。”

    “不甘心?”方平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他们每个人在这样的境地里都曾经不甘心,但有的人每日投身于那赌博玩乐想忘却这一切,有的人像他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更有的费尽心机改换门庭,眼前这位杜师弟,因为不甘心所以更加努力地画符?

    仿佛明白方平心中所想,杜子腾笑道:“不知师兄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法则,叫一万小时,不,五千时辰法则,意思是,那些所谓天赋卓越之人,并非天资超人一等,只不过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罢了。五千时辰的努力,是从凡人到天才必须的条件。”

    “方师兄,那日在第二重天堑,你不是领我看过‘磨剑崖’了么?横霄剑派的剑修之名天下皆知,那是因为有无数剑修十年磨一剑。十年才能成就一个剑修,你也说了,那还得是天资佼佼者,师弟我出身于仙缘镇,醒来就忘却世事,上一个十年早已消失于我无所知之时,既然已经差了那些剑修一个十年,现下怎么可以不废寝忘食去追赶?”

    一时间,方平怔愣在原地,竟忘记了言语。

    “何况,我杜子腾既然已经接下这弟子务,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完成,毕竟……那可是好多灵石和功绩点啊!!!!”杜小爷的眼睛中再出放出嗖嗖的光芒来。

    方平闻言,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我竟是痴活了些年岁,师弟你画吧。”

    他恐怕也需要找个地方静静思索一下。

    “五千个时辰?”一个声音夹着古怪的语气在杜子腾屋里响起。

    杜小爷有些不耐烦,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好好画符了!

    他一转头,哟,这不是那谁谁谁吗?这飞毫院掌院大人终于想起来看望他这新丁啦?

    来人正是陆玄春,他此时看着杜子腾也像在看个怪胎:“竟然能想到边画符边修行之法,你也还不算太蠢。只是,你当真打算以此法修行五千时辰,一年余?”

    杜小爷眼睛一翻:“别以那些愚蠢的眼光来看小爷,一年?最多三月,小爷一定画完!”

    陆玄春冷笑道:“三月?”

    杜子腾肯定地点头。

    陆玄春上上下下地打量杜子腾道:“很好,那就三月,若是你未能完成,就给我老老实实关上三年禁闭!”

    杜子腾张大了嘴巴像个傻瓜,随即他反应过来,朝已经飘然远去的掌院喊道:“喂,那我完成了你给什么?!不能只有罚没有赏吧!”

    然后一个瓶子抛过来,砸得杜小爷有些头晕眼花。

    杜子腾看着这玉瓶中的东西,嗅了嗅,好像是丹药?

    他拿不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该不该吃,或者抓只什么动物来试一下,瓶子上居然没有说明书讲明品名、功效宜忌,真是差评!

    方平却是去而复返,他是准备好了干粮食水来交给杜子腾的,见杜子腾在研究丹药便也上前一看。

    方平只打开瓶子看了一眼就惊喜道:“辟谷丹!”

    杜子腾一听却大惊失色:“屁股丹?!这尼玛叫这名儿还能吃吗?”

    方平却一脸笑容:“师弟你有所不知,一粒辟谷丹可以让你半月不饥不渴,如此便可省去这粮食清水了,只是这丹药颇为珍贵数目还不少,不知师弟是从何得来?”

    杜子腾却是奇怪地问道:“可以不吃不喝……那还要嘘嘘嗯嗯吗?”

    “嘘嘘嗯嗯?”方平半天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师弟有时正经无比,有时又顽皮如孩童:“五谷轮回,乃是因为食饮之物有杂质才需如此,这辟谷丹乃是丹嘉院所出,看模样皆是上品,自然无此顾虑。”

    杜子腾打量着那灰不拉叽的丹药,突然觉得修真界中一些东西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难怪叫屁股丹,原来是不必再用屁股的意思,那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画符啦~(≧▽≦)/~”

    方平闻言差点跌倒,这好好的辟谷丹乃是流传数千年的丹方,怎么到这小子嘴里就成了这般模样!

    方平见杜子腾画符之意甚为坚决,于是掏出一个阵盘:“这是一个简单的防护阵法,师弟可布设房中,免去外界打扰。”

    杜子腾接过阵盘,认认真真道了谢,聚灵阵他拆过几个,知道价值不菲,这阵盘想必也不便宜,看这飞毫院破败的模样,方平想必也富裕不到哪里去,却将阵盘这般轻易给了他,杜小爷从不轻易欠人情,只在心中默默记下。

    待方平离去之后,阵法激发,再次站在桌前,杜子腾看着窗外云雾飘散,凝神静气,果然他杜小爷就是有天助,三月画三万符,如今万事具备,他深吸一口气,服下一枚辟谷丹,提起符笔,意识中那些纷纷扰扰皆已远去,只剩下眼前符纸符墨与符笔。

    这飞毫院中,方平看着那破败小门紧闭,竟真是三月未曾打开。渐渐地,院中林孟诸人都快忘记了有这么个人,那门前也慢慢堆起灰尘来。

    直到这一夜,轰然一声巨响,那破败小门竟是远远飞开砸到一旁。

    第36章

    飞毫院中诸人好歹也是修士,如此动静怎么可能不来查看。

    方平本就悬心杜子腾的状态,此时第一个赶了过来。

    然后他看着那破败小屋中蓬头垢面立于桌前的某人,突然怔住了,看身形那分明就是杜子腾杜师弟,但那气息却有些不同,竟叫人不敢相认。

    “……师弟,你这是又ji,ng进一层了?”方平问道。他打量那飞出去的小门,似乎是防护阵法不堪灵力崩溃了?

    对方此时才侧过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污迹的面孔和一双宁静又熠然生辉的眼睛,然后那双眼睛弯了弯,对方点了点头。

    方平心中却突然觉得惊讶,三个月不到达炼气四层,若只以此而论,在这云横峰根本算不上什么成就,但是杜子腾周身灵气充裕却又气息平静,仿佛是积累已久瓜熟蒂落一般,完全没有半点用力突破的痕迹——如果不是方平知道杜子腾早先的修为,绝不会以为他是才突破,有这样的表现,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这修为远远没有达到对方的天赋潜力,才可突破得这般轻松又毫无痕迹,传闻中那些天灵根的弟子们在低阶突破时便是这般水到渠成,可杜师弟明明是五灵根啊!

    杜子腾点头之后就继续回过头去提笔画符,慢慢地,仔细观察下来,方平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杜子腾在符箓上只怕又有ji,ng进,但是怎么样的ji,ng进,以他在符道上浸 y  三十余年的经验,竟是无法清晰感受了。

    方平只看着杜子腾蘸墨、提笔、手腕微动然后收笔,那符张上线条次第亮起,杜子腾便将之挪到一边,继续重复下一个动作。

    渐渐地,方平看着杜子腾的动作,竟是开始失神。

    他身后,林丛、孟林、谭庆三人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抵达的,看着杜子腾的动作竟也忘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只怔怔地看着杜子腾一张张画着符,那动作仿佛很慢,慢得连杜子腾收笔时笔尖灵力的微颤他们四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但那动作又好像很快,一张又一张,在他们短暂的失神里,杜子腾已经画了不知多少张。

    明明杜子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那舒畅如行云流水的动作间灵气漫卷漫舒吞吐自如,让他看起来竟似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淡淡的清雅光芒,竟叫这几人移不开视线,不知时光飞逝。

    好像就在突然之间,天色已白,杜子腾也是在此时收笔,转过头来,那看不出面目的黑乎乎脸上露出眼睛白牙:“几位师兄早上好!”

    这感觉就像背影袅娜飘渺的仙子回头冲你一笑,结果发现对方正脸是个长着毛的母猴子,将四人从那般玄之又玄的状态惊醒就别提了,直接升级为惊吓。

    孟林本就性急,此时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羞恼交加,他狠狠冲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小子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就好!作什么妖?告诉你,再作怪别怨我不客气!”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孟林这番话语气里明显色厉内荏,好像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般,急急忙忙扔下这句话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消失了。

    那张黑乎乎的脸上眼睛眨了眨,显得十分无辜似的。

    谭庆看着杜子腾眼神有些复杂,竟是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就走了。

    林丛眯了眯眼,语气森森:“我警告你,那日葛公子的意思很明确,别耍什么小聪明,给我老老实实关在屋里!你要是胆敢迈出此门一步,一旦触怒葛公子,任谁也护不了你!”

    那脏兮兮的黑脸上再次露出雪白的牙齿,语气更是十分天真无邪:“但我要去交弟子务啊。”

    林丛哈哈一笑:“你竟还真想完成那三万张符?哈哈,过个十年八年再说吧……”

    “可是,我已经画完啦。”

    那轻松的语气好像画完的不是三万张,而是三张,竟叫林丛剩下的笑声卡在喉咙中,只剩下古怪的气声,显得十分滑稽。

    林丛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一字一句重复道:“画、完、啦?”

    蓬头垢面的某人如小ji啄米般地点头,指着桌上的符箓:“你们不是都见证我画完了吗?刚刚就是最后一张啊,你们不是看到我收笔了吗?”

    妈的,你原来收笔是因为画、完、啦????

    三万张,你画、完、啦?

    我还见证你,画、完、啦?

    一时间,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夹着“画、完、啦”三个字如狂风暴雨一般冲击着林丛可怜的脑海,竟叫他脸上定格在那扭曲的表情里,一时张口结舌嘴歪脸斜,好好一张帅脸愣是摆出了中风之姿。

    一旁的方平更是惊骇难言:“可师弟你不是才突破到炼气四层……你,你,你要画完这三万张符,哪来的时间修炼,不,哪来的时间画符?不不不,你……”

    那眼睛再次眨了眨,脑袋也歪了歪:“一边画符一边修炼啊,刚刚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方平心中也神兽狂奔:看到啥了?我们看到啥了?!只是看到你不停地画符,我们就像着魔一样不停地看,结果——三个月、三万张符、修为提升到炼气四层!!!你告诉我,我们看到啥了,看到啥了?!

    林丛那本来在扭曲的脸更是开始狠狠抽搐起来:画符原来td是可以同时修炼的????

    看着已然语言错乱的方平和林丛,杜子腾收好那些符箓,哈哈一笑:“两位师兄,我去领弟子务的报酬去啦啦啦啦~(≧▽≦)/~!”

    想到两百灵石和一百功绩点,杜小爷心里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迫不及待。

    方平却一把拦住某人,脸上表情还有些僵硬:“杜师弟,你就打算这么去?”

    杜子腾:“我画完啦,为什么不去?”

    方平一扶额头,放弃了口头说教,直接掏出一把清泉符、祛尘符、疾风符一股儿脑儿地砸在杜子腾身上,看到某人顿时被蹂躏得像朵咸菜,不知为何,方平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内疚又夹杂着那么一眯眯的痛快。

    在这堆符箓的作用下,杜小爷好歹是恢复了一点原貌,就是去掉那层黑色不明物质之后,方平看到杜子腾的脸不禁一怔:似乎是瘦了,或者是又长大了一些,依稀可见眉目长开了,只是那种韵致涵雅被脸上那笑得露出八颗牙的表情一衬,有点傻。

    傻而不自知的某人还咧嘴笑道:“我去执事堂啦!灵石哟~功绩点哟~可爱的小宝贝们,你们等着我呀!!!”

    想到刚刚杜子腾那不停歇的画符状态,又想到三个月所成的三万张符,也许这三个月来,眼前这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子就那样没日没夜不停歇地画了三个月,方平突然有些期待起来,期待其他人看到飞毫院弟子三个月画符三万、三个月突破修为的表情,他笑着一拍杜子腾的肩膀:“去吧!”

    这一幕只让林丛觉得刺眼无比,那小子一脸灿烂的微笑也让他觉得碍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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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横峰,迎宾道。

    整个横霄剑派中最好走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一段路了,毕竟是执掌天下修真正派,门内再怎么设置诸多险碍算是磨砺弟子,但对待宾客,那般就太不是待客之道,也有失正道牛耳的风范。

    葛麟一脸百无聊赖的候着,一旁的常见铭见状上前道:“公子,听说此次前来可是有云华山庄的仙子们呢。”

    葛麟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其中又没有云宁仙子,再说,就算云宁亲至,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筑基修士,大师兄可早就是金丹了,天壤之别,有什么好看的。”

    一旁弟子听闻葛公子这番高论,竟是纷纷点头。

    那崔绝尘亦是一挑眉毛,心道难得听这蠡虫说句还算顺耳的话,他们横霄剑派本就是修真界最好的门派,大师兄更是惊才绝艳,他们前来相迎不过是礼数,而且听闻此次春山池和云华山庄派来的也是较为低阶的弟子打前哨,有什么好看的。

    这倒叫新晋为家仆的常见铭一阵无言:云华山庄好歹盛产美人,对美人竟是这付态度,难怪这横霄剑派的剑修武力冠绝修真界,道侣的稀有程度也冠绝修真界。

    倒是领头的外门长老詹无己微微皱眉:“那春山池和云华山庄与我剑派不同,无内外门之分,此次低阶弟子中亦有真传,尔等需得谨言慎行。”

    一众人正要应是,就听闻一阵哈哈大笑:“詹道友竟也会叮嘱弟子谨言慎行?当年的铁血剑莫不是已生锈啦?哈哈哈哈……”

    詹无己心中却是十分惊讶:“蒲善渊!”

    另一道温婉女声却仿佛在耳边响起:“蒲道友切莫取笑,詹道友只是一片好意。”

    说话间,这群人已自云雾间突然现身。

    詹无己屈指一弹,一道白玉阶梯就自脚下延伸,他挥袖将众弟子拂上云阶,上前相迎:“多年未见,云凝道友风采依旧,蒲道友又ji,ng进了!”

    蒲善渊“啧啧”道:“詹道友你怎么越发地温吞,竟不似当年!”

    那云凝外貌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却是花容月貌,闻言掩袖一笑,更是风华盛极,竟叫春山池一众弟子看得有些怔愣。

    蒲善渊心中有些不悦,这群低阶弟子太过跌份,他不由出手神识一动叫这群弟子个个一震回过神来,然后他目光扫过横霄剑派,只见这群木头脑袋竟也一个个盯着……他?咦?然后,他发现那些弟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的是他腰间长剑,蒲善渊不由摇头:这群剑痴!当年那詹无己是这般,眼下这群低阶弟子也是这般,好生无趣!

    蒲善渊心中难说真正是什么感觉,这横霄剑派的弟子专ji,ng一道故而强大到有些傻气,实在是羡慕不来。他只是接着哈哈一笑:“不谈这些啦,多年好友未见,当图一醉,至于这些娃娃们,让他们自己乐呵去,我可是一直念着詹道友你的百年禾禾酿呢!”

    詹无己哑然失笑,他自当这外门长老负责门派对外事宜以来,早年性情早已收敛,如今一见这蒲善渊竟还是旧年模样,纵然已是金丹却也不脱这奔放性情,他也不由勾起当年闯荡历练的豪情来哈哈一笑:“禾禾酿必是管够,二位,请吧!”

    云凝仙子亦是垂首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三位金丹真人就这么将一众低阶弟子扔在迎宾道上一走了之了。那云凝仙子好歹还向领头的云容留下了讯息,交待众弟子务必好好利用这等良机,与横霄剑派一众弟子互相切磋探讨,必会受益匪浅,一言一行却也不可失了他们云华山庄的身份。蒲善渊却是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一众春山池的弟子有些发愣。

    横霄剑派这边,如此神转折完全不能令一众剑修动一下眉毛。

    葛麟一打量周围,妈的,前后左右全是剑修,一张张死人脸没一个主动上前的,他目视崔绝尘:这里你修为最高,快点!

    崔绝尘不动。

    葛麟心道晦气,暗骂了一声死剑修,一边向偶像告罪:大师兄师弟说的绝不是你!一边嫌弃地上前道:“诸位,喏,跟我来吧~”

    葛麟之前说云宁仙子那番话,云容借着云凝仙子的法力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辨出葛麟正是刚刚说话的人,不由心中有些不高兴:“道友怎么称呼?”

    云容个子娇小,眉目清丽,却是性情直率,这问话里已是明明白白在表达:连姓名都不报一报,你们横霄剑派也太不知礼!

    葛麟心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想叫本公子难堪?!

    他呵呵一笑:“在下嘛,外门葛麟,想必这位仙子是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仙子你的姓名,只听闻云宁仙子此次因为闭关冲击金丹未能一同前来,啧啧,真是遗憾,也不知道云宁仙子能否成功哇。”

    云容柳眉一竖道:“你!”

    一众云华山庄女弟子也皆是生气,就开始指责起葛麟来,总之,从礼貌到修养连带门派都一起被说了一通。

    春山池领头的弟子倒是明确,辛秋平一见眼前场景,有些发呆,这怎么……薄长老刚一走就要掐起来了?

    然后一道声音断然喝道:“够了!还去不去云横峰?!”

    这声音夹杂着锋锐剑意,竟叫众人一凛然后一静,闻声望去,只见那人站得笔直,表情冷酷,显见是个剑修,此话一出,两派弟子皆是忆起:好像此行长老交待先要去参观横霄剑派闻名天下的仙凡十三堑,这般争吵太耽误时间,亦有损自家门派声誉。

    云容愤愤瞪了葛麟一眼,就朝崔绝尘道:“有劳道友领路。”

    葛麟却是一笑:“哈,你怎么不问他姓名啦,我告诉你,他叫崔绝尘,你也不知道吧,哈哈。”

    那语气和神色里分明是在冲崔绝尘幸灾乐祸:你就算是外门修为最高的又怎么样?出了门派一样没人知道你,呵呵。

    崔绝尘却面不改色:“蠡虫,领路。”

    葛麟一愣,怒视崔绝尘:凭什么要老子领路。

    崔绝尘却拱手道:“今日练剑坪尚有功课未完,失礼了。”

    说完,人已经转身走了,走了,走了……

    然后其他一众剑修弟子也像约好一般,同时拱手,然后就转身走了,走了,走了……

    只留下葛麟和春山池、云华山庄众一弟子风中凌乱。

    这低阶弟子的风起云涌也不知三位金丹有没有预见到,或者预见到了却乐见其成毕竟不打不相识嘛,年轻一辈就让他们好好玩耍吧!

    总之,在葛麟一脸的极不情愿中,两派弟子云横游拉开序幕,而杜小爷正吭哧吭哧往执事堂赶。

    第37章

    这一行低阶弟子由迎宾道而行,途中经过第一重仙凡堑、外门八院、练剑坪、第二重仙凡堑等地,一路走来,就是对葛麟横竖看不顺眼、甚至对横霄剑派有些瞧不上的云容也是一脸肃容:怪道师叔临走之前还要再三交待让自己等人务必认真观览云横峰,这横霄剑派当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派!

    在练剑坪时,云容和辛秋平等一众外派弟子,分明看到之前告辞的那崔绝尘领着一众弟子正在练剑,原来人家不是敷衍塞责,当真是在做功课,倒叫春山池和云华山庄的弟子们好一阵羞惭,早听闻横霄剑派的剑修肃谨自律,他们之前却那般揣测别人,实在惭愧。

    葛麟一脸得意洋洋地指点着底下修行的众剑修和第二重天凡堑道:“喏,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剑派的剑修,冠绝修真界不是浪得虚名的吧?”

    他身边的常见铭亦是一脸得色地奉承道:“公子说得很是,天下谁不知道我横霄剑派剑修强大!”

    这主仆二人那副嘴脸,啧啧,将仇恨拉得那叫一个满——人家春山池和云华山庄可也是有剑修的。

    毕竟横霄剑派执掌修真界,足以说明剑修的强大,其他各大门派自然都要配备了。但这不意味着你横霄剑派就可以随便踩别人家的剑修啊,你说你们冠绝修真界,虽然是大实话,但当面这么说让其他门派的剑修情何以堪。

    这不,云华山庄云容等弟子和春山池辛秋平等弟子皆是脸色难看。尤其是云容和辛秋平,他们二人腰上可还挂着长剑呢,云容虽不是纯粹的剑修,但也修过剑道,辛秋平就更是个地地道道的剑修。

    云华山庄和春山池若论在修真界整体地位也只比横霄剑派略逊一筹,双方掌门相遇,亦是身份平等,甚至若是在二派势力的辐s,he范围之内,它们都是一方霸主,说一不二的角色。如云容和辛秋平皆是各自门内的真传弟子,虽不是真传首席,但平日里那也是高高在上的,这般被葛麟主仆当面打脸,焉能咽下这口气?

    但横霄剑派的剑修强大天下皆知,这话如果直接踢回去,想到刚刚那叫崔绝尘的剑修,再看看眼前这些剑修的严肃阵容,云容和辛秋平对视一眼,二人均无什么必然的取胜把握。何况,这是剑修的老窝,就算能挑赢一个,难道还能挑赢全部不成?现在他们都只恨自家门派的首席不在此处,否则分分钟碾死这个姓葛的没二话!

    云容却眼睛一转,突然笑吟吟道:“贵派剑修自然名下无虚,我等也是仰慕已久。”

    葛麟作为外门最为嚣张的纨绔,对云华山庄和春山池弟子们的憋屈根本无知无觉,他只矜傲地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云容这番“仰慕”之情,直叫云容咬碎一口银牙。本来,她是想好好向这横霄剑派讨教一二的,但既然这里面皆是此等狂徒,忆起师叔交待的“不可失了云华山庄的身份”,云华心中冷笑,那她必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等狂悖之徒,维护好他们云华山庄的身份。你们横霄剑派是强大,但也叫你们知道,我们云华山庄可也不是好惹的!

    然后她深深吸一口气,拉过身边一个面容姣好有些羞涩的少女:“葛道友,这位呢,是我的师妹云婉,素来也是仰慕剑派,不知贵派可否赐教一二?”

    云婉睁大了杏眼,回头惊讶地看着云容,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完全不知情,而且看她那震惊的模样,显然另有内情。

    葛麟皱眉看去,只见这叫云婉的小丫头娇娇怯怯,修为才炼气九层,都还未筑基,气息也不甚强大,若是叫那崔绝尘来,只怕一个不小心拍死了还惹出麻烦来。可葛公子自己吧,冲着他在丹嘉院就知道了,炼丹什么的,完全不是战斗系。

    于是葛大公子皱眉半天得到的结论就是:“好吧,我就让个修为低点的剑修师弟来同这位云婉道友交手好了,免得一不小心伤着了,嘿嘿,还要怨我们横霄剑派待客不周。”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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