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 作者:安尼玛

    第12节

    第42章 木奉木奉糖

    他们对眼前的处境并没太担心,在森林里生活了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黑暗和虫蚁。雨林因为树木茂密,没有什么凶猛的动物,只要小心毒蛇就好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没看见河流或山洞,一致认为再走下去就很冒险了,就打算在附近休息。在林里,其实无论是山洞还是树上都不太安全,洞里有野兽,树上有蛇虫,地上又太潮shi。于是他们清出了一小片地,捡了些稍微干燥的树枝,搭了个半人高的小棚子,又摘了好一些芭蕉叶垫在地上和棚上,矮身钻了进去。

    老三哀叹:“这时候才知道,你的破房子真是天堂了。”

    阿达又宽慰:“这里也没有很糟糕啦,至少天很好,没有下雨。”

    刚说完,天掉下了几颗雨滴。

    老三欲哭无泪,只好跟阿达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周围堆土挖沟,垫高这小小的避风港,以免被雨水泡了。

    这雨在热带来说,真是温柔娴静了,丝丝缕缕轻轻落下,连绵不断。两人挖完沟,顺手再加固一下顶棚,垫上更多的叶子,然后再用几片大棕榈叶当“门帘”。

    两人挤在里面,只感觉到雨丝渗透叶子,慢慢地聚成水滴,一滴一滴地掉落身上。

    老三哭丧着脸:“这雨要下多久啊?”

    阿达正要回答,老三赶紧制止他,“你别说话了!管它下多久,反正今晚我们都要猫在这儿了。”

    阿达挪了挪身子,碰到了老三的肩膀,笑道:“是啊,不过下雨也不坏,不怕有野兽靠过来。”

    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阿达都能找出傻乐观的理由,很少听他说丧气话。老三奔波一天,累得要命,此时感觉撑不住了,顺势就靠在阿达身上。

    阿达问:“冷了?”

    老三“嗯”了一声,“你不冷吗?”

    外面刮着小风,吹得棕榈门帘微微晃动,雨丝飘进来,确实体感温度低了很多。阿达很自然地伸开手臂,抱住了老三。

    老三没躲开,倚在了阿达的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阿达的体温就从那里传来了,暖烘烘的,带着活人的心跳。老三抓住了阿达的手,拇指从阿达的手背抚摸到断指,在那残缺处轻轻抚弄。

    阿达身体颤了颤。老三仰头,在阿达的肩膀上笑:“痒吗?”

    阿达轻声道:“痒。”

    老三却不愿放开他。九百多公里的大森林,下不完的雨,在这苍莽的野蛮的异域,两人在这小小的棚里;小小的棚,狭隘得容不下外面的任何东西,只有最原始的两个身体。毫无芥蒂,完全没有规避的理由。

    老三失去了自制力。

    他一边抚玩着手指,一边唤道:“阿达。”

    阿达闭上了眼睛。这声音钻进了他的身体深处,在他自己都到达不了的地方,翻腾作乱。

    他收紧手臂,把老三圈得紧贴在自己身上,“嗯?”

    老三其实没什么话要说,只是确认一下阿达在身边,就觉得美满得很。他一抬头,额头触到了阿达的下巴,虽然浓密的络腮胡子没了,他还是感到了麻痒入心……

    心里的火苗熊熊燃起。去他妈的未来!老三心想,阿达对他是什么想法,他不管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拥有曾可达!至于怎么拥有,他也没有具体方案,心一急,就仓促地坐了起来,结果脑袋直接撞到了阿达下颚。

    阿达正迷乱呢,猝不及防被老三撞得身子不稳,向后仰倒。他赶紧手肘支起了半身,老三已经爬了过来,一手放在他的腰侧的乱叶堆上,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棚里一片漆黑,但阿达仍能感觉出老三亮得吓人的目光,像灼热的黑火。阿达吃了一惊,脑子也清醒了,大声道:“三儿,你起来!”

    老三自然不听他的。他急切得很,心跳如擂鼓,就像小孩子抱着个超大的木奉木奉糖,一边被诱惑,一边又无从下嘴。

    从哪里开始吃好呢?

    阿达被老三的手抓得生疼,他感觉到了危险,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老三。

    老三不能放开木奉木奉糖,反应迅速地把阿达再次按在地上,身体压了上去。他是运动员的体格,发起狠来,阿达居然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把棚的支柱踢得歪在一边。

    阿达被勾起了战斗欲,两手搂着老三的后背,腰腹使劲,顶得两人翻了半个滚,老三被他压在了底下。

    阿达气喘吁吁,盯着老三的脸。“三儿你……”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就说不下去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依然能隐约看见老三俊俏的轮廓,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强烈又温柔,里面的含义分明不是争斗,不是毁灭……

    老三的手扬起,轻触阿达的鼻尖,他的气息温热了阿达的脸颊,阿达难以自己,附身亲吻老三的嘴角。

    老三的嘴角潮shi滑润,很冰凉,阿达触电似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他本来只想轻轻一碰,先看看老三的反应如何再决定如何行事,可是根本管不住自己,抱着老三的脸就要深深吻进去。

    正要触及老三的嘴唇时,突然后背一疼,有什么东西压向了他,他整个人趴在了老三身上,脸撞向了老三的嘴唇。

    两人一起痛呼!

    原来那违建的小棚子终于经不住两人的折腾,树枝连着叶子和雨水一起崩塌,直接把他们俩埋在了里面。

    几分钟后,两人狼狈地把身上的枝叶略微清理,在雨中仓促地重新支起顶盖,迅速地铺上叶子。做完这些事情,他们已经浑身shi透、疲惫不堪,钻进那漏水的豆腐渣棚子时,之前箭在弦上的气氛早就没有了。

    两人不说话,默默听着雨水掉落在叶子上的闷响。

    阿达先笑了起来。

    老三哀怨地看着他,也忍不住乐了。他心里暗呼可惜,可也觉得庆幸,刚才自己神魂颠倒,完全失了态,还好没有真正地舔一口木奉木奉糖,要是真舔了……

    一片黑暗中,他看不见阿达的反应,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棚子倒塌的前一刻,阿达对他的温存,现在想来疑幻疑真。那不过是几秒间的事,他越想就越丧失时间的秩序感,搞不清楚是阿达在亲他,还是阿达被塌落的树枝一压,才趴到他脸上。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他的嘴现在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他叹一声:“别笑了,我们很惨了好吗。”

    阿达抱住腿:“也没有很惨啦,你听,雨要停了。”

    外面的雨声确实小了很多,只是棚上的水还是滴答个没完。

    阿达问道:“你为什么怕人碰你?”

    老三愣了愣。阿达突然问起这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起很久以前阿达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他们当时不太熟,他可不想跟阿达谈他的隐私。

    现在……现在他仍然觉得难以启齿。于是他道:“毛病呗。就像有人不吃蒜,有人不穿袜子,就是毛病——不为什么。”

    “那你以前怎么拍拖,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c,ao,怎么可能,”老三像只老猫那样眯了眯眼,“对喜欢的人我不觉得难受,怎么摸都可以。”

    阿达悄悄翘了翘嘴角,觉得这句话很受用。老三毛病是不小,除了社交时必要的握手和传递物品,跟谁都保持距离,唯独对自己向来很亲热,确实是怎么摸怎么抱都可以。

    老三也意识到阿达问这句话的目的了,不由得有点被揭了老底的羞赧感。他没有告诉阿达,他不止谈过恋爱,生活还乱得很。

    他的母亲极爱干净整洁,不能容忍任何的脏乱瑕疵,因此从小就对他的仪容和举止极其挑剔。跟母亲一起他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点脏污会惹她生气,而她每次生气,都是狂风暴雨。在苏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他孤零零地面对人际关系的斗争和恶意,久而久之,对环境和外表的洁癖,转化成了对人的不信任与厌恶感。人都是很脏的啊——他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老三讨厌所有的脏污,避开所有亲密的接触。他对阿达没有说实话,他自然是谈恋爱的,对情感和性都有需求,可这也不能克服他在实际需求之外对身体接触的讨厌。渐渐圈子里都传开了,跟苏三少吃喝玩乐可以、要礼物可以、上床也可以,可是滚完床单立即翻脸不认人,牵个手都不行。他伤了人的心,名声坏得不能再坏,慢慢的他也就看开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身边的人总是不少。

    此后,他破罐子破摔,床上的人多得数不清,也真成了传说中的浪荡子。人来人往,却又是孑然一身。老三一直孤独地长大,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也不奢望这种病态能治愈。

    阿达是唯一的例外。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有阿达能跨越这条线。这不是喜欢或爱可以解释的——以前即便是真心喜欢的人,他也没法忍受对方睡在身边。

    要说阿达有什么不一样,或许就是,阿达确实是个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怪人。阿达是脏的,老三对阿达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满是污泥的手掌,之后的相处中,阿达有很多时间是在菜园森林里干活,一身的土,t恤上领口上都是汗渍,鞋子永远擦不干净……可他是老三认识的人里,唯一没有让他有脏污感的人。

    在阿达的身边,他只有安心、踏实和放松。他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他,除了喜爱,或许也因为阿达让他确信在自然的世界里,就是充满了瑕疵和歪扭,就是泥沙俱下的。一种缺陷就是为了填补另一种缺陷而存在。所有的完美都是虚假的。

    由此,他终于有勇气对心里那个母亲和童年说,你们都是不对的啊,你们对我的苛责、挑剔、处罚和欺凌,都是没道理的!

    心里的那个充满了尖刺的缺口,终于慢慢填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然后就天亮了(跑)

    第43章 心照不宣

    第二天,天光初现,两人就像shi漉漉的野兽一样,从棚里钻了出来。

    阿达看清楚了地势的走向,和老三一起找到了河流。小河的水是浅褐色的,却一点都不浑浊,像是一大片流淌着的可乐。这是因为河水有大量矿物质,虽然不能直接饮用,却是干净的。

    他们身上的衣服又shi又酸,脸上也脏兮兮的。阿达看着老三的嘴角,愧疚道:“撞那么厉害呢,黑青了。”

    老三从河水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嘴角微微肿胀,有小片的青紫。他想道,昨晚真是激烈啊。

    想起昨晚的事,他兴奋了起来,不错眼地看着阿达。

    阿达赶紧安抚:“别生气啦,你黑青了也很好看,回去我帮你搽药。”

    老三却道:“你的头发乱了。”

    阿达还没回答,老三已经转到他身后,帮他解开发带,用手指给他梳理头发。

    阿达不说话了。老三的大手掌顺着他浓密的发丝,轻轻滑下来,说不出的温柔细致。阿达好久没被人这样照顾过,内心天人交战。他在想,要不要投降呢?要是投降了,老三会打开城门接收他吗?

    光天白日下,昨晚的勇气,现在早消失到不知哪儿了。他心里愁得很,于是有点急躁地对老三说,可以了,我自己来吧。

    他把头发随便绑了个髻子。老三在旁边笑道:“你的头发真好,比很多女人的都要柔顺。”

    阿达岂能听不出里面调戏的意思,回了一句:“你的也不错,你长得细皮白r_ou_,留长头发,一定比很多女孩子漂亮。”

    老三心里冷笑——他自知长得好,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也没人敢说苏老三长得像女人。昨晚他们俩的角力,老三并未落下风,真要交起手来,还不知道谁收复谁呢?

    两人心里各怀着事,沿着河流找到了一个小村子,从那里回了新加坡。

    过了两天,老三又去了熏r_ou_坊。

    老板奇道:“你来做什么?”

    老三笑了笑:“来告诉你,钱有什么鬼用!”

    老板瞪大了眼睛。老三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柔佛州的养猪场,我已经买了。就想来问问你,你还要继续帮衬我呢,还是去那些肮脏的猪圈买r_ou_?”

    熏r_ou_老板顿时阵脚大乱。他的熏r_ou_好,手艺固然重要,材料更是关键;做一个熏r_ou_坊有个小房子就可以了,但好的养殖场,却要有天然的环境和大片的土地,新加坡弹丸之地,哪里那么容易找到替代品?

    他是个安分的手艺人,守着传统和惯用的方式来谋生,从没有过扩展和革新的想头,也渐渐失去了未雨绸缪的本能,没想到会遇到个那么横的。他性情凶悍,气势汹汹地对老三怒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卖r_ou_给我了?”

    老三摇摇头。他是很不爽老板对阿达的傲慢态度,但把老板激得跳脚,等于给阿达报了受歧视之仇,他的气也顺了。他来这里,主要是做生意的。

    老三收敛了嚣张的气焰,沉着地对老板说:“不是,我不但可以卖给你,还能卖更低的价格。你要好r_ou_,我可以给你优先挑选。r_ou_老板,我就一个条件——我的买卖会越来越大,你的火腿和其他产品必须优先供应给我,怎么样?”

    自森林那一夜后,老三和阿达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虽然跟以前一样亲近,却严格地遵守着那条界线,小心翼翼地维持距离,避免越过安全区。

    现在他们利益与共,什么事都要小心思量,而且,他们也匀不出心力去应对感情的事,一大堆的工作在等着他们。

    这几天他们都在试验菜品。这是阿达未踏足过的领域,咖啡馆的食物不需要高级餐厅那种复杂搭配和ji,ng耕细作,全套菜品的设计、上菜节奏,更是完全用不上了。

    他又不能像给学校孩子做饭那样,只讲求味道、成本和营养。连玉霖提出了要求:“首先要好看。不漂亮的食物、没有特点的食物,就完全没有社交传播的价值了。我们没钱买通s上面的红人,所以最好是让他们自己来捧臭脚。”

    阿达正在做一道鱼。鱼腹里灌了自制的糯米酒糟,外皮封上了粗盐,放在烤箱里熏烤。烤好的鱼片开鱼皮,鱼r_ou_紧实鲜甜,透出了酒香。鱼皮连着粗盐一起卷成卷,酥炸之后,里面填了薄荷、玫瑰花茄和芒果打成的酱。配的“主食”,用的是能饱腹的两种香蕉。芭蕉味酸,裹上了一层椰糖做的糖壳儿,帝皇蕉味甜,蘸了放了盐的新鲜椰丝和r_ou_桂粉。酱汁微酸清凉,把鱼的鲜味衬托得更鲜明,而香蕉软糯、鱼r_ou_滑嫩、鱼皮咸脆,口感非常丰富。

    老三流着口水道:“好香。酒的度数再高点就好了。”

    连玉霖尝了一口,也觉得味道很好,但她还是说:“这道菜不可以。太复杂了,差不多全都要现做!我们的原则是:两个简单,五、十、十五。”

    阿达:“什么意思?”

    “两个简单:做起来简单、吃起来简单。这种带椰丝的东西拖泥带水,不方便一边工作一边吃。五、十、十五呢,下单后五分钟内开始备餐,十分钟内主要食材做好,十五分钟内到客人桌上。”

    老三不同意:“哪来那么多理论,食物好吃就可以了,有人为了吃个面包、买杯n_ai茶能排队四个小时,为了吃阿达做的菜,等会儿就等会儿吧。”

    连玉霖冷冷道:“我们不是高级餐厅,卖的体验不是坐在一个漂亮的屋子里三四个小时,就为了吃大厨用一百道工序做出来的假草莓;简餐要舒适、方便、健康和好吃。阿达主厨,如果我们客人都是为你而来的,那么我们就失败了,他们必须是为了喜欢这里的食物而来,而不是为了想看一个米其林三星主厨怎样做三明治。”

    阿达心里一凛。

    他不是没有挫败感的,心知玉霖的话不无道理。法餐讲究多层次的味道口感,食材使用和调味向来繁复,就算他那么注重食材个性的,也会花很多心思在加深层次和小细节上。这是高级餐厅的思维,放在咖啡馆里,确实太过复杂。

    老三为阿达说话:“我们的客人肯定是为阿达来的,但来了之后,也会喜欢这里的食物。”

    连玉霖掏出一根烟,不客气道:“老板,说这种安慰的话没有用!我们实事求是吧——主厨,你的菜单得重新再来,要做减法。”

    下午时分,老三和阿达坐在草地的秋千上。

    阿达用脚摩擦着沙子,问道:“减法,怎么做?”

    这种专业上的事,老三这个不学无术的门外汉哪里想得出对策?老三知道,阿达就是心里不安,并不是要专业上的提议。

    他理解阿达担心些什么,道:“不要想太多了。你怕做的菜不够’曾可达’,那些期待你出山的人会失望?哎,管他们呢。你既然可以让他们坐在几千块一把的皮椅上啃猪皮ji爪,也可以让他们在咖啡馆里吃炸香蕉。因为你是曾可达啊。”

    阿达感动地看着老三,笑道:“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吗?原来你那么仰慕我。”

    老三看着前方,轻笑:“你现在才知道啊。”

    阿达凝望老三的侧脸,觉得空气都是甜的,扑面来的热风吹得人酥酥软软……

    就在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时,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在路旁响起,在安静的草地上犹如炸开了一矿泉水瓶。

    小鸭子扑着翅膀乱跳,纸扎店男孩皱眉走了出来,连玉霖也叼着烟、交叉着手臂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停在路边,头盔脱了下来,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那人身型高大,长得算是蛮端正,一双凤眼却不安分地瞟来瞟去。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老三脸上。

    “你是苏君泽先生?”说的是粤语。两人通过电话,老三立刻认了出来。

    他们的咖啡师终于来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道工序的草莓,说的是龙吟的分子草莓,感兴趣可以上网看视频

    第44章 奇怪的东西

    游乃坦,香港人。拿过几个国际奖项,在港岛的咖啡人圈子里挺有名气。此人是咖啡痴,爱咖啡多于爱钱,于是乎把咖啡当钱使,买入了巨额的咖啡豆期货,结果把身家都赔进去了。为了躲债,他避走新加坡,有一搭没一搭地开讲座、授课、做开店顾问,晃晃荡荡地过了些没什么意义的日子——直到遇上了苏老三。

    老三把游乃坦带进了咖啡馆里。

    装修工程大致结束了,黑色木地板和白色的墙砖,大片的落地玻璃,开放式厨房放在了店的正中间,所以客人可以360度无死角看到食物和咖啡的制作过程,随时跟厨师咖啡师聊s_ao。

    游乃坦点点头,“不错,很时髦、很敞亮。”

    老三意气风发:“当然,砸了大钱在里面。”为了把厨房放在店堂的中间,必须购置额外的排油烟设备和铺设管道,而且为了保持整洁,日后还有很多麻烦的维护。这是老三在看过了sapphire 后厨之后提出的,他觉得专业厨房太压抑紧张,不如把制作过程放在客人眼前,跟客人扯扯淡、调调情,还能顺应他们的要求,调制他们喜欢的口味,这样气氛就平等轻松了。吃简餐喝咖啡嘛,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的,干嘛搞得跟要接受口味考试似的?

    阿达也赞同这个意见。他本来就是随和的人,虽然不太喜欢交际,但很愿意看到食客的反应。这种没有隔阂的气氛,就像在林里做大锅饭一样,随做随吃,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游乃坦放下手里半人高的大布袋,又道:“不过地方有点小啊,我怕不够用。”

    老三瞥了一眼大布袋,暗暗提起了警戒心。这种随身带着大袋子的人,他以前也见过——狗 ri的皮埃罗,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条大蟒蛇,闯了不小的祸。因此他学会了一个教训:随身带着袋子的绝对是麻烦的家伙。

    果然,游乃坦接着道,老板,这里设备是ok了,但我要一台烘培机。

    你要自己烘豆子?!老三咆哮。

    游乃坦打开袋子,掏出一把绿色的干巴巴的“小石子”,原来满袋子都是咖啡生豆。他说,豆子当然是自己烘了,一杯咖啡的好坏,10看冲泡手艺,30看烘培的风味,还有60,那要看咖啡豆拣选的ji,ng细度和自身的肥瘦美丑了。我自己不能去种豆,起码要自己烤啊。

    老三真的很想把他踹到咖啡园里去种树。自己烘豆的咖啡馆虽然有,但要不是规模巨大,就是非常专业的馆子,一般的咖啡馆和餐厅都是去烘培公司直接买熟豆的。

    自己烘豆可不止是增加一台机器,那是一项非常考验能力的工作,还要自己找渠道去进生豆,生豆又要小心储存,生产环节增加了好几道。这都是成本啊!

    老三想拒绝,给阿达一个眼色,希望阿达能配合他去打击这种铺张浪费的不良行为,没想到阿达道:“自己烘豆子不错,能做出自己想要的味道,而且也是个卖点。我赞成啊。”

    老三暗暗皱眉:他竟然忘了,阿达才是那个为了品质而败光他所有资产的人!

    游乃坦和阿达握了握手,改用歪扭到大西洋的华语口音说:“兄弟,说的对!自己的味道,就是最好的味道。”

    连玉霖在一边冷笑,“你怕味道不对,自己烘培可不够把握,为什么不亲自去埃塞尔比亚剪豆子?”

    游乃坦上上下下打量她,歪嘴一笑:“如果你肯跟我去,我现在就订飞机票。”

    连玉霖瞪了他一眼,“这是口头性s_ao扰,你再说一句,就等着接我的律师信吧!”

    游乃坦吹了声口哨。但毕竟被凶到了,不敢再随口调戏。

    老三叹息,又来了个败家的货,这日子可怎么过呢?这些人里,也就玉霖跟他是一头的。他见玉霖又要出去抽烟,喊道,“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抽一根。”

    连玉霖回过头来,冷道:“你平时不是不吸烟的吗?如果你想我陪你做本职外的事,要额外支付酬劳的。另外,要是你‘抽烟’里带着别的暗示,那你也自重,我的律师最喜欢打这种以权谋色的官司了。”

    老三想要摔桌子。以权谋色?!要谋的话,他早就把阿达弄到手了。自己这么正直一个人……

    他的主要人员总算到齐了,但各有各的难搞,竟没一个省心的。他开始有一种当了大家长、养着一堆熊孩子的心酸。

    过了一星期,咖啡馆初见雏形。

    中央的料理台分成两半,楚河汉界,一半是阿达的厨房,另一边是游乃坦的磨豆机器、意式咖啡机和各种手冲的瓶瓶罐罐。

    阿达听从连玉霖的建议,折了个衷——食物还是要注重细节和层次的,但c,ao作过程可以大大简化。事先用糯米酒糟熏烤好的鱼,连皮切成片,放在有粗粒白胡椒的姜黄饭上。小饭团上抹了薄荷芒果酱,再叠上鱼片,整个形态就像日式寿司,一口一个,干脆利落。绿色的班兰叶烫水后释放出香气,放上饭团和腌制好的糖霜紫ji蛋花,热带浓烈的色彩就凝聚在这盘食物里了。

    旁边的游乃坦在烤着咖啡豆,贴着墙放置的烘豆机散发出青草的香气。猛的“啪哒啪哒”一串爆裂声,咖啡豆在热力下膨胀,终于达到了“一爆”。一爆后的咖啡豆呈棕色,但游乃坦想做意式浓缩,需要深烘培的豆,所以还在继续加热。

    在食物香气里,老三和连玉霖讨论着开业第一周,要做业内测评的事。阿达出山做咖啡馆主厨的消息,已经在业内悄悄传开,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打探虚实。他们几个一商量,反正都是要公开的,干脆把人都请过来好了,先让他们八卦个够,正好可以作为他们的第一波宣传。

    阿达把做好的鱼饭端了上来:“两位试一试?”

    连玉霖端详优雅大气的摆盘,首先对食物的颜值满意了。然后她尝了一口,刚要赞好吃,就被胡椒粒炝了一口。她一边咳嗽一边抱怨:“大……大厨,你能不能不要在菜里放些奇怪的东西,很辣诶!”

    阿达好脾气道:“你是说胡椒吗?吃了胡椒,再吃鱼会变得很鲜。如果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这道菜的味道就不立体——就像你,要不是你脾气像辣椒那样刺激,就没那么好看、那么吸引人了。”

    玉霖呛得更厉害,阿达是在赞她还是损她?她竟然分辨不出来。就听老三在旁边替她解惑:“阿达的意思是你很漂亮,很吸引他。阿达这样说你,你要不要告他性s_ao扰?”

    连玉霖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胡椒、因为阿达,还是搅浑水的老三。她抬眼看阿达,却见阿达的目光投向了老三,一脸正直道:“我的意思是人要有性格才漂亮。但也有例外,你这么好看的,要是能乖一点、听话一点,会更可爱啦。”

    这次轮到老三被呛到了,咳得比连玉霖还激烈。玉霖哈哈大笑,“老板,阿达这么说你,你要不要告他性s_ao扰?”

    老三幽怨地看着阿达,突然发现阿达的不善言辞都是装出来的?他要是愿意,句句话都能让人吐一口老血。这话里面的意思,他和阿达都明白得很——这不是□□裸的性s_ao扰是什么?

    游乃坦公孔雀一样凑过来了,“各位,第一批豆烤完又养了八个小时,我们试试味道吧。”

    他把豆放进磨豆机,打成粉末,然后用咖啡机做成espresso的基底。冰凉的牛n_ai里,倒进浓缩咖啡,黑色的咖啡慢慢渗进牛n_ai里,形成诱人的纹路。

    游乃坦:“虽然dirty已经烂大街了,但我打赌你们没喝过真正好的。试试我这个版本。”他把第一杯推到连玉霖跟前,笑道:“女士,这咖啡尤其适合你,第一口冷冰冰,接着就热辣辣,又苦又有劲啊。”

    连玉霖已经适应了他的油嘴滑舌,连看都不看他,端起咖啡喝了起来。确实如他所言,入口是冰冷浓郁的n_ai,可是马上就尝到了热咖啡的焦苦。豆子烘培得非常深,因此焦香明显,酸味几乎完全挥发了,和牛n_ai融合在一起后,苦味和n_ai香相互平衡,冷热交替,滋味非常丰富。

    阿达笑道:“n_ai蛋,这咖啡很好喝啊,但我有个建议。”南洋人通常不能清晰地分辨出第一声和第四声,游乃坦的名字阿达总是念不准,久而久之就叫他“n_ai蛋”了。

    游乃坦郁闷道:“达哥,你可以叫我anthony 。你有什么提议?”

    “这里天气热,所以我建议牛n_ai可以再冷点,部分做成冰?n_ai蛋,你觉得怎样?”

    “不可以,那咖啡也会冷得很快,冷热交叉的口感会很快消失。还有,我叫anthony。”

    “对了n_ai蛋,我有个办法,”老三对咖啡不怎么感兴趣,但非常爱酒,就想起冰啤酒的做法,“你可以先把一点n_ai倒杯里,晃动让n_ai挂在杯子内壁,然后速冻。外面有一层n_ai冰,温度就不会下降得太快,不用把冰和咖啡直接混一起。”

    游乃坦心想,这倒是可以试试。像dirty这种咖啡应该三两口喝下去,但这里的人通常会坐很久,咖啡温度的保持是个难题。他们的咖啡馆因为有相当专业的厨房,备有急冻设备,确实可以利用一下。

    “好,我试验一下。老板,以后叫我anthony好吗。”

    “还有一件事,”连玉霖发话了。

    游乃坦立即提起ji,ng神,问道:“你对这咖啡还有什么想法?”

    “我对咖啡没想法,好卖就可以,但你的烘培机,又吵又热还有气味。麻烦你规划好烘烤时间,要是客人投诉,你就抱着你的宝贝机器回家爆吧。明白了吗,n_ai蛋?”

    n_ai蛋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含泪点头。

    要说n_ai蛋在咖啡馆的日子,确实过得挺憋屈。他以为这是家咖啡馆,他这么个天才咖啡师来到这儿,怎么都会被当成第一生产资源来供着吧?谁知道上有泼辣的主管,边上还有个看起来好脾气、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阿达主厨。

    他暗地里是不太服气的。

    这一天,咖啡馆的招牌终于安装在店屋前。虽然老三坚持要沿用妈妈咖啡馆的名字,但一家开在新加坡的咖啡馆,总不能用一个很少人会念的中文名,于是老三把“绮璞”音译成亲和的hippo。n_ai蛋看着招牌,心有所感,突然对连玉霖笑道,我知道苏老板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了。

    连玉霖看着他。n_ai蛋摆出了一个参透玄机的样子,道:“达哥双眼皮那么厚重,是不是蛮像河马的呢?原来这店是给达哥开的啊。难怪达哥说什么老板都答应啦——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连玉霖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她自然完全不认同阿达像河马,而且觉得n_ai蛋问了个荒诞的问题。“老板当然要捧着阿达,你真的没听过曾可达的名字?”

    “我应该听过吗?你这么说,他一定很厉害啰。”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相信。n_ai蛋向来只关心咖啡,而且远在香港,从没听说过阿达的名头。

    连玉霖认真地点头,“是的,很厉害。你很快会知道。”

    真的很快,第二天咖啡馆开门做业内测评,n_ai蛋一大早回到咖啡馆,被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咖啡小白,写咖啡真是耍流氓了,所以不会有太多关于咖啡的讲述。对不起了n_ai蛋。

    因为是n_ai咖重度上瘾者,所以要隆重推荐北京的tal hands啊,有来京城玩的,可以去试试。他们家的dirty真是太美味了,蛋糕也很好吃。这几天要去的话会在微博放图。

    第45章 大阵仗

    hippo第一天测评,请了三十个媒体人、评论人和相熟的厨师。结果来了好几倍的客人,100多口人挤满了咖啡馆、草坪,甚至纸扎店。

    n_ai蛋傻了,问道,“怎么回事,苏老板犯事了?”

    连玉霖叹了口气:“n_ai蛋,你早餐吃了吧?今天怕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了,你给我撑住啊。”

    n_ai蛋哭丧着脸看人群——不会吧,曾可达真有那么大的号召力?

    老三和阿达也被蜂拥而至的宾客惊到了。这些人里有朋友、有熟脸,还有完全不知道来头的人。

    “不管那么多了,”老三问阿达,“能应付得来吗?”

    阿达有两助手,n_ai蛋带着俩学徒,加上四个服务员,要应对这些人实在勉强。但阿达只能笑道:“可以啦,能做多少是多少,不够吃的话,等一下我拿个锅去外面炒米粉!”

    老三希望阿达是开玩笑的。这些人里有报馆的副刊主编、有五星级酒店的餐饮总监、还有粉丝千万的s红人,他们不辞辛苦地跟着导航来到观音庙,谁愿意吃炒米粉?

    老三只好打起ji,ng神,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这些人。

    他走出门口,一眼望见了连玉霖,她神色镇定,一只手时不时地扯裙子。老三走过去,鼓励道:“小辣椒姐姐,做得不错啊!今天半个新加坡的大人物都来了吧,国宴都请不到那么多人。”

    连玉霖呼了一口气,“是啊大统领,地球上认识曾可达的人都来了。但是这么多人,哪一些是大人物,哪一些是打秋风的,我可是认不出来。”

    老三知道她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心里紧张,笑道:“不管是大人物还是打秋风,来我们家就是客人,有粥一起吃粥,有饭一起吃饭。走,我带你认脸去。”

    老三手指一勾,把连玉霖勾进了社交圈子里。他跟着阿达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些是老朋友了,至于其他生面孔、陌生人,他转一圈也就勾搭差不多。老三这些年嬉戏玩乐,也不是白玩的,他大趴小趴经历无数,其中有胡闹的,也有他为了混圈子而参加的正经聚会,人越多他越是游刃有余。

    他在人际关系上洞察力超卓,一边交际应酬,一边悄悄跟连玉霖分析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来这里的目的、谁跟谁交情好,谁跟谁千万别凑一块儿。

    咖啡馆只有20多张桌子,大部分的人只能在草坪等着。老三当机立断,从纸扎店、纸扎店男孩楼上的居所、观音庙和周围的街坊借来了椅子,不拘一格摆放在草坪上。长桌一拼,面包三明治、沙拉、烤ji、羊排、鱼r_ou_和蛋糕往桌上一放,谁愿意吃谁自己取。

    服务员只负责给人送咖啡、气泡水和特制的黑啤辣椒爆米花。虽然场面极似大排档,好歹把人都安置好了。

    连玉霖跟着老三忙了一阵,突然道:“老板,你今天很帅啊。”

    在这样的日子,老三自然是打扮得齐齐整整。他本来俊俏,又会穿衣服,简洁的衬衫长裤就衬得他风流俊朗,但连玉霖指的不是外表。她一直觉得老三就是个公子哥儿,人是蛮聪明的,却绝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今天忽然看见了他认真干练的一面,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还有了依靠感。

    老三一笑:“谢谢。这句话我当你是拍我马屁,不是对我性s_ao扰。”

    连玉霖眉头一皱,“哎,这个梗你还要玩多久。我就说了你一次,你要不要天天拿回来取笑我?”

    “我很小气的,不能随便得罪。”老三给她拿了杯气泡水,让她歇歇气儿,“玉霖,我说你一句,随便你听不听。你能不能放松一点,不要别人一靠近,就满身的刺都呲出来?保护自己是很重要,可是很容易误伤友军。”

    连玉霖怔了怔,没想到老三在这时候给她上课,不由得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老三又笑:“你虽然条件很好,但不是所有人都想打你主意。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我绝对专一,不会再对其他人有想法。嗯……‘别人’可能也一样,你最好先了解‘别人’的心意。”

    老三犯坏,想暗示连玉霖不要招惹阿达,岂知连玉霖的关注点完全跑偏,瞪眼道:“你有女朋友了,怎么没见你带过来?”

    老三自然不能告诉她。假装没听见她的问题,他转头对榕树喊道:“阿田,你蹲在哪里干嘛,过来吃大ji腿?”

    阿田是纸扎店男孩的名字。老三莫名地喜爱他,有事没事就去逗他玩。阿田对老三向来是退避三舍的,每次见到老三都没好事,不是被诈去一堆鲜花,就是骗他去给阿达打下手。

    老三抽空走了过去,蹲在阿田边上,一边摸着小鸭子可爱的头,一边流着口水:“你的鸭子什么时候能长胖点,这点r_ou_不够吃的呀。”

    阿田结巴:“谁……给你……给你吃……”

    “哎,我们是好邻居嘛,礼尚往来。我今天请你吃大ji腿,明天你请我吃鸭翅。”

    想到大ji腿,阿田吞了吞口水。他继承了好几家店屋,家境富裕,ji腿算什么呀,可那是阿达做的ji腿。他吃过很多次阿达做的菜,想起来就馋。

    “ji……ji腿呢?”

    老三招呼他去吧台吃饭。阿田警戒道:“你……你又要……要我洗……洗碗……”

    老三笑了:“房东哥哥,什么都不用你做。我们店今天来了很多客人,s_ao扰到你了,真的对不住,ji腿孝敬您的,请多多包涵。”

    阿田本来确是满肚子怨气,被老三几句好话和大ji腿给安抚了。他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心想一会儿还是给阿达洗洗碗、端端菜吧,他们肯定忙不过来。

    咖啡馆准备的食物当然是不够的,到了下午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吃无可吃,最后只好去杂货店买点花生瓜子凑数。n_ai蛋见那些人吃花生都吃得津津有味,惊道:“达哥,失礼了,我不知道你是新加坡大厨的老大,这大阵仗,我还没见过呢。”

    阿达淡淡一笑:“我是什么老大啦,这些人,有的是朋友捧场,有些是看热闹而已。”

    这五六个小时里,阿达一边做饭一边应酬,被问得最多的,就是他为什么不回去做高级餐厅。虽然嘴里说饮食平等,但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大主厨在咖啡馆里做三明治,就是一种堕落。

    n_ai蛋羡慕极了:“起码他们愿意来看你。我觉得我们这家咖啡馆肯定能红。”

    阿达却没那么乐观。

    这种盛况持续了四天。老三开玩笑说半个新加坡的大人物都来了,虽然是夸张,但至少餐饮业界和沾亲带故的各路人马,都过来探过风了。

    到了第五天,人流终于恢复了正常。

    老三见阿达每天都忙得没时间吃饭喝水,心疼极了,没事就跑过去投食喂水,顺便揩揩油。这一天阿达终于能歇一会儿,看上去却没什么ji,ng神。

    老三凑到阿达身边,“我饿了。”

    阿达问:“想吃什么?”

    老三指着阿达,轻笑,“吃你……做的任何东西。”

    阿达:“我在厨房站了五六个小时,不想做饭了,你还是直接吃我吧,要吃什么部位?”

    老三知道阿达体力很好,没那么容易累趴,但此时眼里都是疲惫。想必这几天对他来说,压力蛮大的。

    老三关心道:“心里不痛快呢?”

    阿达摇摇头。老三只好宽慰:“这几天太辛苦,我们再雇两个人吧。”

    “你认为之后还有那么多客人?”

    老三很有自信,“嗯,我们还没正式开业呢,人就多到要踩平后门的草地,以后当然会更好。”

    “这么多人来过了,外面现在的评价是什么?”

    老三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几天来蹭吃蹭喝的人不少,交际应酬的时候嘴里说的都好听,但之后竟然没有什么相关的信息或报道。这原本会是一个相当轰动的新闻,他们以为一定会有排山倒海的讨论,没想到会那么安静。

    老三不想阿达沮丧,笑道:“当然是好评如潮了,你看这个。”

    老三拿出手机,给阿达看一个美食博主发的s和facebook。文里称赞这是家有趣的、有想法的咖啡馆。“食物非常有意思,番薯面包——真的是一颗番薯。薯泥和胚芽面粉做的面团,发酵完后盖上了原来的薯皮来烤。焦香的薯皮真的太诱人了,比面包皮香浓又有嚼劲。听说这位主厨向来主张,被人丢弃的皮啊核啊其实更好吃。我觉得他说服了我。

    这面包里夹了ji肝酱、海苔丝和美味无比的大片熏r_ou_,主厨是法餐出身,酱汁自然运用得体,这里配的是轻盈的番石榴甜椒发酵n_ai酱,酱汁咸甜平衡,而且充满空气感。

    我愿意为了这个三明治再来十次——就算只能蹲在墙角边吃。”

    老三说,“这几天人太多太乱,很多人没吃上东西,但吃到的人都说很好。口碑要慢慢发酵,过些日子很多评论就会出来了。”

    “他们不会写的。他们不写,是没看清楚情况,不想得罪我,”在这种关键的事情上,阿达不想盲目安慰老三,实事求是道,“这里不符合他们的预期。”

    这其中的缘由,老三早就想明白了。阿达的忧虑是事实,他们冲着曾可达来,是想要看见做高级法餐的曾可达,而不是这些为了快捷简便而做了许多删减的食物。

    老三神情严肃了起来:“那又怎样?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要是他们觉得不符合预期,那只能说他们错了。”

    阿达苦笑。

    老三看着阿达的眼睛,“你觉得我们的方向是错的,你对我的判断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阿达被老三尖利的眼神看得心里一凛。除了那次在蝙蝠洞的谈判,老三再没用过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跟他说话。

    从米其林三星餐厅到这一家咖啡馆,阿达当然有心理落差;米其林高级餐厅对食物ji,ng雕细琢,食客们愿意为创意、冒险和理念买单,但咖啡馆就要亲切舒服平民。对于他们的这个方向,阿达不是没有过疑惑,可老三此时的神情,激起了他顽强拼斗的一面。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无论错对,只要让它成功就行。

    他笑道:“我有信心。他们想不得罪我也不可以了,你让玉霖一个个去问他们的意见,可以改的问题我们马上改,不能改的就别管了。”

    老三应了。他心里的忧虑其实一点都没比阿达少——他才不在乎那些评论人、记者和竞争对手怎么想,他在意的是大众。大众才是消费群体,才是他的财神爷。他已经看清楚了一个事实,阿达三年没出来了,他在业界声望高,但对群众来说,只是个模模糊糊的符号。怎样才能把这个符号,变得跟他们的狮子头一样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三一动脑筋就没好事

    第46章 观音诞

    过了一星期,来探店的业内人少了很多,而普通的群众却没补上来。

    hippo并没有正式开张,却也是对外营业的,20多桌的空间里常常只有四五桌客人。

    连玉霖看着店里惨淡的状况,更是烟不离手:“我看要考虑正式去做广告,到杂志买版面,叫网红来试吃了。”

    此时只有老三和她两人,老三问道:“你打电话给那些媒体老大,他们怎么说?”

    玉霖冷冷道:“说咖啡馆匹配不上阿达的才华——这就是好听的了。还有说阿达三年不出来,手艺、创意和敏感度都退化了,这种三明治普通的厨师都能做到。外面的传言还有更难听的……”

    “说阿达以前就是名不副实,因为毒死了人才有那么多傻瓜捧他,对吗?靠,这群孙子懂什么,瞎子摸象!”

    玉霖叹了口气,“花长在树上,再丑也有人抬头看,叶子掉了下来,再好看也会被人踩。他们这群人,大部分都是看风怎么吹,才决定自己的屁股坐哪里。如果我们店每天都有人在排队,舆论立即就会转回来,说阿达开创了三星主厨的新风气。”

    老三笑了笑,“不要‘如果’,我们让它变成现实好了。”

    “你有办法?”

    第12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野蛮生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安尼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安尼玛并收藏野蛮生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