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土味前男友1314了 作者:猎人瞳

    第7节

    楼主不是标题党!

    我朋友在某剧组工作,具体是哪个剧组不能透露,也请大家别私聊问我,我不会说的。

    我朋友不玩魔拍,也不认识皇甫墨,只是拍了个剧组演员的搞笑视频发给我看。我一瞧,这不就是皇甫墨么!从脸到身高到发型都一模一样!跳的社会摇,还是他自己那首歌。

    当然剧组有规定不能拍摄,所以视频我看完就删了,我朋友那里也没有备份。

    楼主拿项上人头担保不是编假料,不信等剧播了你们来挖坟。

    〔1l〕:抢沙发~火钳留明!

    〔2l〕:图呢?没视频你好歹截个图证明吧,光随便说说我怀疑你是替皇甫墨遛粉。

    〔3l〕:前排提醒墨镜不要上钩!一切都听墨少的!

    〔4l〕:楼上都怎么回事,你们不刷微博的吗?皇甫墨确实在拍戏啊,今天那个请剧组吃饭的某男演员就是他,太明显了。

    〔5l〕:帮忙搬运编剧鹦叔微博![cp]今天某个男演员请剧组吃饭,直接上了满汉全席,他自己还上台给我们跳舞,哈哈哈太有排面了!照片打码了,你们认不出来滴![/cp]

    〔6l〕:这编剧,以为把脸遮上我们就认不出来皇甫墨的皮带了吗= =那么大一个龙头栓腰上,除了他谁还会买这种。

    ……

    转天一早,“皇甫墨”“邵朗筠”“爱你十分泪七分”三个名字一起上了微博热搜。邵朗筠虽然刚出名不久,但之前的角色给她带来不错的口碑,路人好感较多,一看她又有新剧在拍都纷纷点进去象征性支持一下。

    而皇甫墨则不同,微博跟魔拍之间受众群里差别很大,就算他现在稳坐魔拍人气榜第一的位置,在微博上也只是跟魔拍的粉丝自嗨,绝大部分观众都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好在微博上还有好几个搬运魔拍土味视频的网红博主,在皇甫墨上热搜后,名叫“品土达人”的百万大v特意发了一条关于皇甫墨的微博蹭热度——

    “真是个情种!我哭了,你们呢?”

    并附上了皇甫墨黄发时期失恋浇啤酒的视频。

    在众人还没搞清楚皇甫墨到底何许人也时,这条微博给了大家很强烈的ji,ng神冲击。不到半天就已经转发过了九千。到了晚上流量高峰期,已经将近四万转发,七万点赞。

    这个数据在土味视频界是相当爆红的水准了。

    [千年梦]:我也哭了,我边哭边往头上浇硫酸。

    [猪不花花]:袁踏歌,进来哭丧。

    [鱼香瘸子]:你哭你妈呢,你先看看你这几天的转发量吧,凉b蹭热度给自己挽尊。

    [炒年糕w]:这瓶啤酒的微博找到了袁踏歌

    [不要蒸]:这要是我儿子我就自杀。

    [梦龙超好吃]:啤酒为什么这么咸?因为他的眼泪在里面。

    ……

    一整天都在拍戏的吴墨自然对网上的事毫不知情,休息的时候他也没拿手机,陪着那个叫小芙的小演员写作业。

    “小芙的字写得真好看啊。”吴墨这个写字永远歪七八扭的成年人很是羡慕。

    女孩还是不爱说话,低头默默写数学题,偶尔才会回应吴墨。

    等她写完了一张卷子,吴墨才再次开口打扰她:“你每天又要拍戏,又要念书,是不是没有时间玩了啊?”

    小芙把铅笔橡皮整整齐齐装进笔袋里,小声说:“我不需要玩。”

    她顿了顿,又说:“我觉得学习更有意思。”

    吴墨对她这份觉悟感到惊奇,世界上居然还有爱学习不爱玩的小孩子,怪不得她能这么好平衡拍戏和写作业的时间呢,长大以后绝对是要干大事的。

    “可是你好像不太爱笑啊……你在剧组开心吗,是不是因为这里都是大人,你跟我们找不到共同话题啊?”吴墨关切地问她。

    小芙点头,反问道:“那哥哥你开心吗?”

    “嗯!”吴墨冲她粲然一笑,“能学到好多东西呢,别看我是大人,但我演戏水平还没你好呢……多亏了导演和另一个哥哥教我。啊,他过来了,小芙记得跟哥哥问好。”

    不用他多说,小芙也是相当有礼貌。

    岑筝卸完妆准备回酒店了,临走前过来叫上吴墨。他们最近相处得很融洽,原先那种微妙的尴尬已经逐渐消散,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普通朋友了。

    其实岑筝之前并没有太在意两人关系,他只是怕吴墨这一根筋的男孩胡思乱想。然而事实却是自己低估了吴墨,人家明明拿得起放得下,坦然面对所有变化,并默默一个人消化。

    “那个小女孩是自己在剧组?”离开了片场,岑筝好奇地问吴墨。

    “是啊,只有一个老师陪着。她妈妈把她送来就不跟着了,说是锻炼她……”吴墨沉思几秒,又加上了自己的见解,“但我觉得是她家长不愿意跟着一起受累吧,毕竟拍戏有时候黑白颠倒,在旁边看着挺无聊的。”

    岑筝听他这么说,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自己小时候。当年他拍《修灯》的时候,也跟那个女孩年纪差不多大。那时候他不懂“压力”为何物,只知道当童星的滋味根本没有家长描述那么美好。

    他这正出神,旁边的吴墨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哇,你看,有人给我截图说我今天上热搜了欸!”吴墨很兴奋,在他的认知里能上微博热搜的一定是很有名的明星。

    岑筝也拿出手机,搜了搜,热门微博被营销号和媒体新闻覆盖,显然是邵朗筠的公司和悠竹文化联合营销了一把,买了个微博热搜套餐一条龙服务。

    不过再多观察一会儿,又会发现这个热搜买得挺实惠,后续热度基本都是活人贡献,实时栏里讨论持续增加,可见反馈量很高。

    吴墨喜上眉梢,跟岑筝说:“为了庆祝一下,我请你吃ji`吧!”

    “……好。”

    岑筝这几天吃了很多高热量食物了,炸ji汉堡n_ai茶披萨一样不落,这些都是他上辈子鲜少体会的美味,现在越来越容易上瘾。

    吴墨看他一口直接吞下翅根,三下两下剔骨,感到惊讶:“你吃饭都这么豪迈了啊……”

    岑筝嘴立刻停住了,悄悄改成斯文地小口咬。

    吴墨没有太在意,还是笑了笑,说:“没事,人总是会变的,你大口吃吧。”

    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和公司安排的人设,岑筝只吃了个半饱就停手了。

    回到酒店后,岑筝靠着电梯角落,忍不住提心吴墨:“热搜这个东西,也没你想的那么真实,以后要是在上面看到什么不好的,别往心里去。”

    吴墨没怎么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但还是先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又是这种违和感在心里作祟。

    吴墨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总觉得岑筝经常会说出让人费解的话。

    “费解”的地方并非话语中的内容,而是整个人气质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冷淡。

    吴墨跟在他身后出电梯,往前走两步,忽然听见前方大厅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

    宋厌欢没带房卡,就在大厅的沙发坐着等酒店工作人员过来帮他。这下他有空刷微博,连着看到好几个搞笑视频,乐得他嘴角都麻木了。

    听见电梯的铃声一抬头,他正好看到吴墨。

    “欸,你别走!”宋厌欢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吴墨身边,“给你看个视频,长得跟你好像!”

    他立刻点进自己的微博收藏夹里,把屏幕递向吴墨。

    视频里男人刚浇完啤酒,正仰天长啸了一声,宋厌欢又开始笑得手抖,一边笑还一边感叹:“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傻逼!”

    吴墨脸上瞬间一阵燥热,不大好意思地讪笑两声,径自回了房间。

    不好笑吗?宋厌欢没得到期待中对方的反应,感到很失望。

    他也不搭理岑筝,因为这人上次在化妆间针对过自己,宋厌欢看见他就心里不爽。

    等工作人员帮自己刷了房卡,宋厌欢终于放松惬意地趴在柔软大床上,愉悦地刷起土味视频看。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品土达人”“土味教主”“野ji少女”等著名土味视频博主,全都发布了同一个男人的土味视频。从浇啤酒到社会摇,从砸西瓜到唱情歌,这个男人今天好像统治了人们的笑点一样!

    宋厌欢倒想看看这人什么来头,是不是给这些博主塞钱了。到处翻热评才知道,这人是魔拍著名主播。

    他知道魔拍这个软件,高中时班里同学好几个玩的,他嫌太low,从来不参与进去。

    看着看着,有条热评吸引了他注意——

    “接受不了,这都啥玩意,咋请了这人跟邵朗筠拍戏啊。”

    宋厌欢一愣,这不是剧组女一吗。

    再仔细看,发现有人已经扒出来那个魔拍皇甫墨的本名了。

    “我靠!”宋厌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天中午跳社会摇的男一号,跟那个浇啤酒的黄毛是同一个人?

    他不相信!

    刚才自己亲眼见到的明明就是个帅哥,就算跳了社会摇也有独一无二的气场,实在令人无法接受他以前是这么挫这么土的穿衣打扮。

    宋厌欢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魔法少女的欺骗。

    这天半夜,他翻来覆去地看皇甫墨的视频,从黄毛时期一直看到了最近一次直播录屏,终于明白了“逆袭”这俩字究竟是什么含义。

    ……

    第二天一早,吴墨洗漱完听到了敲门声。

    他以为是剧组在催,过去一开,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墨、墨哥早!”

    宋厌欢还是生平第一次主动跟别人问好。

    吴墨感到新奇:“早啊。”

    “你、你能再给我表演一下‘那个’吗?”宋厌欢顶着俩黑眼圈,期待又忐忑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岑筝:你t叫谁哥呢(╯‵□′)╯︵┻━┻

    第23章

    岑筝靠在外面的躺椅上看剧本,他时不时抬眼,都能看见吴墨跟宋厌欢俩人厮混在一起。

    他之所以在心里用“厮混”这个词,就是因为他观察很久也没发现——这俩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关系居然一夜之间变得这么要好了?

    甚至岑筝还听到宋厌欢对吴墨尊称一声“墨哥”。

    “我的妈呀,一天只吃健身餐,你不觉得单调吗?”宋厌欢仰头托腮,看着吴墨,“唉,我每次去健身房,跑十分钟就累了。”

    吴墨语重心长地鼓励他:“做出一个决定并不难,难的是为了这个决定,坚持到底。你不要害怕它,哪怕一天只跑十分钟也是坚持,积累下来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宋厌欢唉声叹气:“我知道啊,可是我懒。唉……墨哥,你好牛逼啊,居然能从一个‘土’字蜕变成‘王’!除了我哥,我现在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

    岑筝一直悄悄竖起耳朵听这俩人说话,突然自己被宋厌欢用敬佩的语气cue了一下,心里不由得窃喜几秒。

    不过,怎么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没听过这小孩夸自己呢?

    “对了墨哥,你说你是社会人,那你有纹身吗?”宋厌欢满眼期待。

    那东西多伤身体啊。吴墨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换了个更优美的说法:“我把图案纹在了内心深处。”

    “啊?什么图案啊?”

    “墨镜!”

    岑筝在附近光顾着听他们闲聊,自己该背的台词一点都没看进去。这俩人处在一块玩,总给他一种学前班带幼儿园的感觉。

    果然,没多大会儿,他俩的话题都开始回忆童年了。

    吴墨说自己是独生子女,爹妈望子成龙对他期待可高了,但是他却很叛逆不爱学习,更不想按照父母的意愿生活,于是成年之际就选择了离家出走独自打拼。

    宋厌欢作为一个即将成年却中二晚期的大学生,对“离家出走”四个字充满迷恋和向往。

    然而,他身边的人对他都很是溺爱,他再怎么任性叛逆也只能是恃宠而骄,根本没人给他青春疼痛的机会。

    岑筝在旁边听着,明白了宋厌欢这到底是个什么心态。总结起来就是——缺少社会人的毒打。

    幸亏这吴墨是独生子女,他要是说“我哥敢吃shi”,估计宋厌欢这傻子能立马耀武扬威地接一句“我哥也敢啊”。

    今天剧组又来了一群少年宫的小朋友,拍完戏留在剧组等着吃饭,现在还没到饭点,于是吴墨就主动去带着这群小朋友在附近玩捉迷藏。反正这边场地范围不大,还有安保人员监控,小孩子不会走丢。

    宋厌欢本来对这群小孩是不屑一顾的,但是既然吴墨有兴致,那他也跟着加入,一起消磨时间。

    他们一离开,岑筝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他这才注意力集中地看剧本,然后过去跟邵朗筠提前对戏,准备下一场拍摄。

    岑筝没在她身边看到平时跟着的女孩,随口问道:“那个小姑娘杀青了?”

    “是啊,她总算能好好休息了。”邵朗筠伸了个懒腰,替小芙感到庆幸,“我听说她来剧组的前几个月还大病了一场,严重到送医院抢救的地步。结果病好以后,她妈又让她出来拍戏接广告了。”

    连岑筝一个外人听了都皱起眉,“就这么想把小孩培养成童星?”

    “这种控制欲过强的家长真恐怖。”邵朗筠不忍心再多说了,蹲下来收拾自己散落在椅子上的剧本,讶异一声,“哎呀,小芙的语文作业落我这儿了。”

    “让我助理送一下吧,她还在休息室?”岑筝伸手接过。

    拿到手后他下意识瞄了一眼,作业本上的字迹隽秀,方方正正,比高三的学生写得都要漂亮。

    岑筝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把纸张凑近脸前,认真看清了每个字的特点。最后一笔都稍稍延长,左右结构的字总是写得有些宽。

    这些字越看越熟悉,岑筝的心跳剧烈起伏,捏着纸的手指深深发力,指甲泛白。

    邵朗筠正想跟他继续对台词,低头背了几句再一抬眼,岑筝人就不见了。

    ……

    “捉迷藏”这个游戏,吴墨觉得自己很在行。

    小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孩们一起玩,他永远都是最后被找到的那个,每次躲的地方都让人意想不到。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过去的经验还在,他有信心带领小朋友们走向胜利!

    这次是宋厌欢当鬼抓人,双方准备的时间都是六十秒。

    太狭小的地方吴墨钻不进去,藏在门后又太容易被发现,于是他只好先去自己熟悉的房间。

    休息室内只有小芙一人,她正低头整理自己的作业,发现少了一份后她有点心急,赶紧到处翻找。

    “咔哒”一声,门被人开了。她转头望去,看到吴墨冲自己伸出一根食指,比划了个“嘘”。

    他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视线落到窗台上后眼前一亮,迅速走过去掀开窗帘,坐到了窗台上。

    “小芙,我藏在这里,如果有人来了你就说我不在。”吴墨谨慎地叮嘱她,说完还把自己的双腿蜷缩起来,藏在了窗帘后面。

    吴墨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太巧妙了,宋厌欢绝对想不到他这种成年人的体型也能藏在窗台这种狭小地方。

    当然,保持这种极限姿势并不容易,他必须屏住呼吸,连根头发都不能动一下,否则窗帘会有所起伏。

    在宋厌欢还没找到自己的时候,吴墨忍不住想象他进来找一圈却没发现人的模样了。越到时间截止,他一定会越焦急,到时候自己可以让让他,露出点破绽让他找到。

    毕竟除了自己,还有好多小朋友藏起来呢,宋厌欢挨个找肯定找不全。

    吴墨正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见了门把拧开的声音。

    ——这么快!

    看来自己低估了宋厌欢的搜索能力,没想到他也是个捉迷藏高玩,居然先从房间里找。

    吴墨心里默念着“别往这边看”,紧张地屏住呼吸。

    “岑筝。”

    听到这个男声,吴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明显不是宋厌欢的声音,而是……

    等他意识到这是谁时,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岑筝,”面若冰霜的青年不可置信地盯着小芙的脸,再次重复了一句,“……是你吗?”

    第24章

    岑筝稳定住情绪, 直视女孩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试探地开口:“我听人说,你之前被送医院抢救过?”

    靠直觉作出的判断总是有很大概率错误, 但岑筝当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特意模仿了无数次那个人的字体, 从比划角度到整体结构都牢记于心。

    就算被证明是自己胡思乱想也没关系,每一个字微妙相似的细节都令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女孩仍旧沉默着不说话, 并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反应令岑筝看到了一点希望:“真的……是你吗?”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终于找到了跟自己有共鸣的人, 或许他可以暂时放松下来,此刻做回原来的身份。

    “我——”岑筝再次冲她开口, 然而背后的门忽然被推开, 闯进来的人瞬间打断了他想说话的欲望。

    “人呢?”宋厌欢先检查了门后, 接着抬头望向了窗台。

    奇怪,大白天拉什么窗帘……他果断意识到这后面藏了人,快步走过去,“唰”地一下把布拉开了——

    吴墨蜷缩起来的姿势相当巧妙而优雅, 宋厌欢当即大笑出声, 冲他喊了句:“surprise!”

    这声“surprise”传到岑筝耳朵里, 令他止不住地眼皮狂跳,惊愕地与吴墨面面相觑。

    吴墨目光躲闪,没有理会抓到人而兴奋的宋厌欢,沉着脸色伸开自己两条修长的腿,从窗台上下来,慢慢走到了门口, 闭口不言出去了。

    “墨哥,你去哪儿啊?你也要跟着我抓人!”宋厌欢完全没有看人眼色察觉气氛的能力,见吴墨出门,他也心情愉悦地跟上去。

    岑筝望着已经空了的窗台,帘子还在轻微地摇晃。

    他睫毛微颤,脑子里像是有跟弦崩断了,转身把门关紧,深呼吸两次后才再次望向小女孩。

    相视无言的半分钟后,她终于着垂头,对岑筝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

    岑筝憋在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长舒出来。他此刻再多的情绪也不过都汇聚成一句“太好了”,发自真心地吐露出来。

    太好了,他总算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经历的“同伴”。

    这份莫名的归属感持续了短暂的时间,岑筝犹豫着,歉疚地喃喃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毕竟擅自用了你的身体,开始过我的人生……而且,更抱歉的是,以后我也打算这样继续过下去。”

    他话音刚落,忽然想起来这个真正的“岑筝”现在不也是……和自己一样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成年人的灵魂藏在小女孩的身体里,仔细一琢磨还真有点诡异。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岑筝对自己的事点到为止,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就这样。”她身体像是失去重心,一下子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重复着嘴里的话,“就这样。”

    岑筝暂且放下心来。

    “那,吴墨他……”岑筝目前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个,除了他们俩还有第三人听到了刚才的话,“你要不要去见吴墨?”

    岑筝以为她至少会纠结一会儿,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全,她就毫不犹豫地使劲摇头。

    “真的不见他吗?”岑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思量着用词,再次劝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但既然你还活着……总是要让他心安吧?我相信吴墨他——”

    “我不想见。”她把头埋进了靠枕,“我不想见。”

    岑筝哑然。

    安静了半晌,她又缓慢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了……比以前好很多了。”

    岑筝这才听出她说长句子时带了点口音。

    “过得比以前好,所以就不想被以前的人打扰……吗?”岑筝蹙起眉头,试着理解她的心思。

    印象里,原主一直渴望自己的性别改变,现如今也算换了个方式如愿以偿了。

    而这愿望实现的结果,就是她选择慢慢遗忘掉曾经压抑又辛苦的人生。

    岑筝忽然不知道现在是该安慰她,还是该祝福她。

    果然,自己当初的猜测是对的,这段感情里只有吴墨在傻傻付出而已。

    “那……”岑筝嘴唇微启,“那我去见他,说清楚。”

    楼道里的静谧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男人快步向前,完全不理会身后一直叫他名字的人。

    “墨哥,你要去哪儿啊?”宋厌欢小跑起来,这才跟上了吴墨的背影,“你怎么不说话,饿了吗?累了吗?困了吗?”

    少年在耳边喋喋不休,吴墨拐进了楼梯间,停下了脚步,差点让宋厌欢因惯性一下子撞上来。

    “我没事,就是想先一个人静一静。”吴墨说着,往楼梯台阶上一坐,盯着地板凝眉沉思起来。

    他现在思绪一团凌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岑筝要对着小芙喊他自己的名字,这种场景吴墨只在小时候的恐怖片里见过。

    难道……

    吴墨脑袋里浮现出一个似乎能解释岑筝行为的理由。

    难道,岑筝被鬼附身了?!

    吴墨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宋厌欢看他神色古怪,一个人不知道思考什么,于是也跟着坐下来,双手托着脸等吴墨回过神儿。

    宋厌欢无聊地发呆,他听见楼下的台阶有人在往上走,就探头看了眼,发现是那个小白脸。

    见吴墨在这里后,岑筝加快脚步跑上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名字,吴墨就率先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岑筝,然后悄悄把宋厌欢护到了身后。

    “吴墨,我有事找你。”岑筝快速喘息几下,调整呼吸,“能不能跟我聊聊?”

    “聊、聊什么?”吴墨扬了扬下巴,语气故意强硬。

    实际上他现在心里很没底,一个鬼还能跟人类聊什么?聊斋!

    不过既然是冲自己来的,为了无辜的宋厌欢安全,吴墨还是先转头说:“你先走吧,我跟他聊一聊。”

    宋厌欢搞不清这俩人的状况,他也没兴趣打听别人的八卦,只好点头先走了。就是他很奇怪,怎么墨哥刚才语气那么悲壮呢?

    等宋厌欢下楼走了,吴墨才视死如归地跟岑筝讲条件:“要说话可以,咱们去太阳底下聊。”

    岑筝答应了。

    站在夕阳下,吴墨总算有了底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才不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对不起。”岑筝开门见山,向吴墨道歉,“很早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当时的我根本不了解你的为人,万一你直接跟我动手,或者把我送到ji,ng神病院了……那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所以只好先……以假乱真了。”

    吴墨不说话,就一直和岑筝保持着一段距离,用余光瞥着这个被鬼附身的人,提防他吸自己的阳气。

    “当然,最抱歉的还是分手。要是正牌岑筝在,他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减少你当时的伤心。”

    岑筝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犹豫着要不要替原主传达一下真正的意愿,可是这样无疑又会让吴墨受到二次伤害。无论旁人动用再多的逻辑说再多的道理,都不能感同身受吴墨作为当事人的委屈。

    又继续解释了一句又一句,岑筝才准备好接受吴墨对自己的态度。

    愤怒也好,厌恶也好,能这么把实话说出来他已经很知足了,不会再自以为是地期待吴墨能宽宏大量。

    等了几分钟,吴墨终于肯说话了,严肃审问似的问:“你来人界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岑筝诧异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人活着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啊。”

    原来如此。

    吴墨似懂非懂,眯着眼睛怀疑地打量岑筝,退后几步,赶紧转身走了。

    岑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独自叹息一声。

    转天清晨,天空微蓝深邃,水雾氤氲。

    吴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字,迈上最后一级石台阶后快速呼着凉薄的空气。

    他今天跟剧组请了假,特意凌晨起床打车来到这座山,开启手机语音导航寻找一个网上发布的地址。

    吴墨在一扇红木门前停下,收起手机,礼貌地敲了三声门。

    三声之后又三声,终于过了几分钟,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双惺忪睡眼从缝隙里凑出,并伴随着一道严厉的男声:“干嘛呀!”

    “大师?是弘益大师吗?”吴墨双眼充满期许。

    “是,你要干嘛呀?”大师只穿着睡衣出来,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吴墨毕恭毕敬喊了声“大师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朋友被鬼附身了,我想请您去驱鬼。”

    门敞开了,大师伸了个懒腰,示意他进来。

    两人进屋坐下来后,大师给吴墨斟了杯水,“说吧,你那个朋友都有什么症状?身体抽搐,还是半夜梦游?去医院查过了吗?”

    “就是从医院出来后,才被鬼附身的。”吴墨说得煞有介事,“大师,你帮帮他,多少钱都行。”

    大师摆摆手,“这不是钱的问题。”

    问题是他就是个算命的,怎么总有人找他来驱鬼。

    而且他见识过所有称“被鬼附身”的人,百分之百都是癔症或者装病,要是真有那么邪乎的事能遇到,他还能活到今天?

    但眼前这小伙子态度虔诚无比,大师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问他:“那个鬼害过人没有?”

    “暂时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不是恶鬼。既然不是恶鬼,那就不需要我亲自出马降服。”

    “哦……”吴墨有点失望。

    “这样吧,送你点道具。”大师迈腿下炕,往自己柜子里翻找一番,拿出一个棕色小瓶子,和一沓三块钱批发的黄纸符咒,“你拿去用,要是没有效果,就把人送到医院,让这鬼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吴墨豁然开朗,感恩戴德地给大师鞠了一躬,“谢谢大师!”

    之后他带着这几个道具下山,打车回剧组。早上大家才刚起床不久,他悄悄把这些东西藏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跟着演员们一起去片场。

    岑筝觉得短时间内吴墨应该都不想见自己,于是就主动避开他,除非有对手戏时才不得不说话。

    和吴墨这种话痨相比,岑筝在剧组能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他也不喜欢主动跟谁聊天,一个人待着反而更轻松自在。

    只是休息时身边空了个位置,岑筝突然有点不习惯而已。

    在化妆镜前坐下,岑筝忽然听见椅子上有轻微的摩擦声,以为是自己裤子哪里划破了。起身低头一看,坐垫上散落着一些半透明的白色小颗粒。

    不知道是什么道具洒在了这里,岑筝不在意地伸手拍干净。

    过了半天,岑筝翻开剧本后,发现又有同样的小颗粒滑出来,掉落在自己腿上。

    他疑惑地捻起来几粒观察,没猜到是什么东西散出来的。

    这种小事岑筝一直没往心里去,直到晚上回房间,才发现自己的门框下方,也有白色颗粒堆积在角落里。

    他悄悄往左右两个房间看了看,别人的门前都是干干净净的。

    那就是有人在针对自己?比起这个,他还是更担心这种颗粒有没有毒,万一掺在饭里误食恐怕会有严重后果。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岑筝都变得谨慎,喝水的杯子要冲刷好几遍后再饮用。

    他拿着水杯路过邵朗筠身边时,忽然被她叫住了。

    “你背后是什么啊?”她扶住岑筝的肩膀,伸手把他背后的东西摘下来了。

    俩人一看,明黄色的纸上画着深红色的符文。

    邵朗筠笑了,“谁恶作剧啊。”

    岑筝愣了一下,随后冲她从容地扬起嘴角,把这当做跟朋友之间开的玩笑。

    他把那张符咒捏在手里,总算明白自己这两天为什么频繁见到莫名的白色颗粒了。

    听人说,吴墨刚才拍完戏就回酒店了。岑筝看自己的时间还来得及,立刻离开片场,去找吴墨问清楚。

    大中午门被“咣咣”连续敲,吴墨吓了一跳,透过猫眼发现居然是岑筝的脸,他赶紧转身回去拿大师给自己的小罐子,蹲着洒在门缝下面,把这些盐粒连成一条线。

    “吴墨,开门。”岑筝声音沉着冷静,“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不出声。”

    撒完盐,吴墨心里踏实了许多,又往掌心倒了一把,才慢慢拧开门,没摘防盗链。

    “这是你贴的吧?”岑筝把那张褶皱的符咒递给他看,“你这是想……封印我吗?”

    目的被他识破,吴墨不知所措。

    为了不被对方看出破绽,吴墨还是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怎么了?我不怕你。”

    说着,他迅速转动手腕,悄悄把掌心的那一小撮盐粒冲岑筝的腹部撒出去了。

    岑筝不可置信地笑出声,装作没看见吴墨的小动作。

    “吴墨,你出来一下,或者我进去,咱俩好好谈谈。”岑筝收敛了嘴角,真诚地望着他,“你放心,我是活人,用不着你为自己带盐,搞这些驱魔辟邪的东西。”

    吴墨警惕地盯着他,两根眉毛皱起来的角度都显得无比怀疑。

    岑筝冲他摊开手掌,道:“我的手也是热的。”

    吴墨碰了一下他的手腕,又赶紧缩回来了。

    尽管心里仍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嫌疑,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开了门,摘防盗链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人之初性本善……”

    “上次没让你理解清楚,是我表达有误,应该用更直白的方式跟你说的。”

    岑筝再次确认了四下无人,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吐字清晰道:“吴墨,我是人,只不过死了一次,又借尸还魂了。所以你眼前的这个岑筝才换成了别人。”

    吴墨缄口不言,听到“借尸还魂”四个字后愣住了,片刻后嗫嚅问:“那、那他真的死了?”

    “放心,没有。”岑筝抿抿嘴唇,不再看吴墨的正脸,“不知道说出来你能不能接受,原本的那个岑筝……就是现在那个叫江芙的小演员。”

    他说完,自己先苦笑了一下,“这样说实在太魔幻了,可我没骗你。”

    吴墨静立许久后,抬手敞开门扉,低头小声说:“你进来吧。”

    门关上后,吴墨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发呆许久才把岑筝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消化。理清楚关系后,他问:“那以前的江芙呢?”

    “我不清楚……也许几个月前在医院生病的时候,就转世投胎了吧。”岑筝给吴墨一个理由,可是他哪知道人死后到底是轮回还是消失,他连自己的死都还没意识到,睁眼就成现在这样了。

    吴墨还是觉得费解,但他也没心情多问,就沉重着脸色坐在床上。

    “你想见她吗?”岑筝问,“虽然她已经杀青走了,但你要是想的话,我去帮你联系。”

    吴墨沉默了几秒,安静地摇头。

    “之前不是见过很多次了吗?”吴墨回忆起来自己跟小芙聊天的场景,“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应该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听他语气淡然,岑筝以为他是沮丧,便出口附和:“嗯,毕竟身体和以前差距太大了。”

    “不是这个原因。”吴墨凝视着墙壁一隅,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我知道他一直想当女孩子,现在有机会这么活一次,肯定不希望我去打扰吧。”

    这个回答出乎岑筝的意料。

    他以为吴墨会灰心丧气,或者黯然神伤,没准儿又会落下眼泪想借酒消愁——但是都没有。

    而是就这样平平静静坐着,语气听不出是怒是悲,完全ji,ng准地说出对方不想见自己的理由。

    ——原来自己又低估他了。

    岑筝手指蜷缩起来,踌躇不决,但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掌放在吴墨的肩膀上。

    “安慰”对这个男人来说似乎是多余的,就像是摔倒了以后,别人还没来得及问他痛不痛,他就已经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前走了。

    “我现在最庆幸的是,”吴墨抬起头看向岑筝,“你不是鬼,太好了。”

    他说完,还捂着脸颊长舒一口气。

    吴墨从小到大每一次看恐怖片都是贴着手指间的缝隙,明知道是假的他也害怕,看完以后洗脸都得睁着眼睛,时不时回头确认自己身后安不安全。

    还好,面前的是活人。这样他也终于能顺利理解,为什么岑筝性格变化这么大了。

    岑筝见他状态比较稳定,也因此如释重负地退出房间,让吴墨好好休息。

    合上门,岑筝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恐怕没办法再跟吴墨当朋友了吧。

    换位思考,要是自己的熟人换了芯,岑筝绝对难以直视这个人了。

    从开机以来,岑筝也逐渐了解吴墨的真正脾性,不再是像过去总戴着有色眼镜瞧他。尤其是吴墨身上还有很多自己缺少的优点,光是“与人为善”这一点,岑筝就完全做不到。

    他永远都想和别人保持距离,心中时刻拉起一条警戒线。在娱乐圈中就算不能独善其身,他也不想和任何人成群打伙。

    但是吴墨与别人不同,岑筝清楚这个人要是接近你,那他就是真心实意想与你交好的,根本不会掺上乱七八糟的想法。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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