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何不从贼 作者:以寒yN

    第4节

    “比我……”铜雀皱了皱眉,忽然瞪大眼睛,“啊!”

    晏衡也忙看向比武场,只见小谢纵身用轻功倒飞了两步,忽然人的轨迹便如残影一般一个接一个在空中变幻着身形,蓦地现出真身,剑尖直至钟宵。

    “好漂亮的身形。”晏衡看呆了,喃喃自语地替小谢说出了那句词:“这才是……惊鸿照影。”

    而他这时竟然才迟迟想起,那小乞丐的腿分明还受着伤。此时他顶着受伤的腿,和苍崖山平剑宗宗主比武,非但没有落于下风,反而扬威吐气。

    此时已经是惊大于喜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似乎从未听闻江湖中有此等人物,草莽间竟藏着这样的高手么?果然是天外有天。

    这样的高手,如果想把他留在十二楼,不知是用处大,还是风险大。

    这样的念头在晏衡心里也只是稍微闪过,比武的场面千变万化,不容他分心。

    那一剑显然没有真的要取钟宵性命,是真的点到而止,然而钟宵没有因此停下,而是借把对方的留情当破绽,再次欲攻。

    只是这次小谢没给他这个机会,剑刺到面门而止,忽然从下挑起他的衣摆,薄刃穿过了他的腋下,激地钟宵抬手去躲险些丢了剑,小谢的剑又倏然倒转,他屈起指尖弹了一下剑刃,左手提剑鞘,迎着去势套上剑身,收了剑,剑柄恰好击中钟宵腹部。

    他收了手,钟宵也丢兵卸甲狼狈不堪,已不好意思再斗下去。

    小谢微笑道:“学三送一,这招啊算我赠你的,叫做‘衰兰送客’,钟英雄回去以后记得帮苍崖山更新秋水剑法啊,你们现在学的,都太老旧了呢。”

    钟宵已经丢脸到不想说话了,他铁青着脸愤而甩袖,狠狠剜了小谢一眼,转身走入另外几个苍崖弟子的队列里,喝道:“走!”

    苍崖山弟子知道他气上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闷着头跟着钟宵离开。

    没想到这一场隐藏的风波真被小谢顺利化解,晏衡面上还要装作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在他们身后笑道:“钟宗主好走,恕不远送。论剑会的请帖我收下了,去与不去,日后再与你答复!”

    铜雀在一旁和道:“钟宗主,您慢着点儿走,当心脚下,别被我十二楼不起眼的小石子绊了跟头!”

    苍崖山的人灰头土脸的鸣金收鼓。

    小谢说到做到,替晏衡完美料理了这次麻烦。苍崖山的人一走,十二楼就纷纷炸了锅,开始议论起那个用对手的剑法劝退对手的人是谁。

    铜雀也迫不及待要追问晏衡。

    只是这时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冲他们呼喊:“少主!铜雀!”

    两人闻声望去。

    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咋咋呼呼窜进了问雨楼,冲过来就抱住了铜雀,铜雀妙目一嗔,对方哼哼唧唧松了手,摸着后脑勺呆呆一笑,复又不好意思的看向晏衡,说道:“少主!我回来啦!好铜雀,你想我没?”

    从比武场走过来的小谢微微放慢了脚步。

    是流觞。五死士流觞。

    铜雀作势掏了掏耳朵:“鬼才想你,一回来就这么吵。”

    晏衡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了,流觞。南边局势定下了么?”

    流觞“嗯”地点了下头,刚想继续说,被铜雀使了个眼色,才注意到有一个陌生的身影正朝他们走过来。他不由顿了一下,想到方才回来时看到苍崖山的人怒气冲冲从问雨楼出来,好奇道:“我进来前发生什么了?苍崖山的那群烦人鬼又来找麻烦了么?他,又是谁啊?”流觞指了指小谢。

    铜雀也一同看向了晏衡。

    晏衡看了看小谢,又看了看两位手下,忽然有些为难,不知如何说起,铜雀是一门心思要听他解释,倒是流觞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急着要说自己的事,见晏衡半天不说话,就着急道:“少主,我们先进屋去吧,我带回来了重要消息要和你讲!”

    铜雀拍了他一巴掌:“急着投胎么?等着。”

    而小谢一脸闲暇地望着晏衡,只是挑起的眉梢似乎在说:“我刚帮了你,你可不能卸磨杀驴”。

    晏衡其实没来由地有些信这个小谢,觉得他应该并不是敌人,身手又这么好,不管以前有怎样的过去,连雒城的乞丐都当得,想来是真的落魄了,也许此次接近他也是想给自己谋条其他体面点的出路,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他收入十二楼其实也是不错的,只是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但他如果把前前后后的因果告诉了铜雀他们,铜雀一定是一千一万个不准的。铜雀对于晏衡身边的活物,向来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好像那也会害死他似的。

    于是晏衡只好昧着良心朝铜雀撒了个谎:“就……原本是非歌问雨楼的杂役,我无意见着身手真不错,就叫来身边想培养一下。”

    小谢穿着问雨楼的服装,又从一开始就出现在问雨楼里,铜雀竟不疑有他,只说道:“是么,非歌向来识人强,问雨楼果然藏龙卧虎,他身手是不错的,但就算提拔什么人,少主你也不必亲自劳神。”她认真看着晏衡,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总要有我们替你把关,即使是十二楼的自己人,你也不能对其他人这么放心。

    晏衡点了点头,本想再辨几句自己不是那么弱质不堪,但可能是在外面站的久了,吹了寒风,加上上次施展金缕曲的后劲还没过去,一下猛咳了起来,体内气血翻涌,竟吐出一口血来,骇得铜雀和流觞慌忙围上来扶他。

    小谢也吃了一惊,道:“刚不是还好好的……他现在怎么了?”

    晏衡还道:“无事。”

    小谢道:“身体差就差,谁又没笑话你,你为何总如此好强。”

    晏衡看了他一眼,表情难辨。他额上渗出汗丝来,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显是痛得厉害,偏要强忍不出声。

    两个死士对此似乎也轻车熟路了,铜雀按住晏衡的脑户x,ue,没一会儿晏衡就昏了过去,流觞将他背起,往里屋跑去。

    小谢也欲跟上来,铜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真把自己当心腹了?去,一边候着去。”

    小谢无辜道:“可是少楼主让我贴身保护他的,不信他醒了你们问他。”

    铜雀显然不信:“少信口雌黄,用不着你保护少主。”

    “谁说的,你看今天我不是立功了吗?”

    铜雀一下出手想打晕小谢,但被他倏然后仰躲了过去,铜雀又横扫了一脚,紧接着一掌,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铜雀心里有过预计,此时不算非常吃惊了,她心想,没工夫跟这人瞎耗,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人看起来目前确实没什么威胁性,玩心很大,和流觞一般年纪,在他没表露出其他恶意前,先放一边吧。

    铜雀跟着流觞一路把晏衡带到了里屋,跟到门口时,小谢总算识趣的主动停下脚步,等在门外。铜雀命人烧了热水,然后准备了药浴,两人把晏衡像剥粽子一样剥开层层衣物,把人放进了木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流觞终于指着门外那人,凑近铜雀道:“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吗?少主为什么找他保护,夜隐呢?夜隐生病请假了吗?”

    铜雀翻他一眼:“夜隐好好的,你别听他瞎说,等少主醒来我再好好问他。厉不厉害的就那么回事,剑使得有两把刷子而已,自以为是的小孩一个。”

    “使剑啊?那肯定是没你厉害了。”流觞叹息道:“哎,不过少主是应该再找个人贴身保护他,我收到非歌的信,知道妙吾那事……真是的,现在少主又暴露了金缕曲……你我还有非歌都各自被十二楼的琐事牵绊,光留夜隐一个人保护少主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铜雀也紧锁眉头道:“你说的对……但除了咱们几个,谁接近少主我都不放心。我是该好好想想少主的安全问题……”

    流觞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满脸紧张问道:“对了,他多大?有没有我大?坏了坏了,要是他比我小,以后少主就不会只偏心我了!”

    铜雀无力地翻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没用的。对了,你先前说有重要消息,是什么?”

    流觞道:“我们去偏房讲,让少主安静养息。”

    “嗯。”铜雀看了一眼门口犹自伫立的人影,过去把门栓挂上,然后才和流觞穿过走廊去了旁边的屋子。

    过了一会儿,屋顶上的瓦片就有了些许松动,地上投s,he下一道长方形的光斑,两道、三道……很快小谢就从上面投机钻进了屋来。

    他踩上房梁,放回瓦片,一回头,就看见对面的房梁上坐着夜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谢嬉笑道:“哈哈哈你好啊……”

    夜隐没反应。

    小谢:“我就是来看看少主怎么样了,你也听到了吧,我是自己人,是铜雀小心眼不让我进来。”

    夜隐依旧没反应。

    小谢怀疑他是个雕塑了。他怕夜隐突然动手,便尽量放慢了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表现出真的没有恶意,一点一点蹲下,用手扣住房梁,然后准备跳下地。

    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就在小谢刚落下身子准备松手时,他看见夜隐动了,冲着他的方向而来,他为了不使对方扣住自己的手,一使力,下去的身子上翻,两只手松开的一瞬间,脚勾住了一道房梁。

    夜隐一抓抓了空,转而去抓他的脚,小谢这时已经是倒挂的状态,只消趁着夜隐换手的功夫松开脚,便能手掌着地,翻一个跟斗顺利着陆。

    然而当他倒挂起来的一瞬,就明白了夜隐为什么过来抓他,他刚才光顾着盯夜隐,没注意到底下,下落的位置正好躺着晏衡的药桶,他要是跳下来就直接落进水里,和晏少主楼洗鸳鸯浴了。

    小谢倒挂着,脸距离晏衡的脸不足一寸,此时他无法松脚了,只能任由夜隐抓住了他,使力将他重新提了上去。

    那一下他的嘴唇正好蹭到了晏衡的鼻尖。

    冰凉的,像啄了一口玉。

    第7章 金缕绝命曲(1)

    小谢被夜隐提着脚跟一把抓了回去,立即照着对方胸口飞去一掌,趁着夜隐松手的功夫一蹬房梁腿了开去,借着另一个房梁荡了一下,终于稳稳落了地。

    抬头一看,夜隐似乎并不打算再为难他了——只要他尚未威胁到晏衡。

    小谢赶紧表立场:“自己人!自己人嘛。”

    夜隐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小谢莫名觉得,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更为深沉的情绪,就好像……他们曾经认识一样。小谢确定他们俩从前不可能有交集。

    确认夜隐不会再动手后,小谢慢慢走近了晏衡,稍一靠近,就发现晏衡身上有股股散乱的真气从体内流泄出来,而他在昏迷中眉头紧锁,似是非常痛苦。小谢仔细闻了闻,就猜出这药汤中草药的成分,他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配方还不至于使人内力消解。那种毒方虽然在《奇毒鉴》中有过记载,且不说药材十分稀有,光就铜雀那副样子,绝不会给人机会毒害晏衡的。

    难道是晏衡自身的问题?

    小谢十分费解地拧起眉毛,忽而注意到周遭还有一丝淡淡地血腥气味,再认真一看,深棕色的浴池确实浮有浊色,而晏衡身上泛起的薄汗,竟也有些许浅红。

    小谢着实奇到了,伸手在晏衡脖颈上抹了把,凑到眼前去分辨,又探手进了木桶想摸他的脉象。

    但他刚触到水下shi滑的肌肤便楞了一下,只觉入手滑腻温软,比之女子还娇嫩,再联想到方才唇上意外的触感,当真觉得眼前这是个玉人了。

    他想,晏衡一定是疾病缠身很多年,常年养在深闺不见光的,不然人怎么可以白嫩成这个样子?他都怕自己的指甲稍微划一下就把对方皮肤割破了。

    小谢沿着晏衡的右臂顺利摸到了他的手腕,一探脉脸色就变了。那些缓缓流逝出体外的真气非但称不上害他,简直可以说在救他的命了!晏衡体内血气不足,而真气不受控地胡乱游走在他的任督二脉,晏衡何止是一具病残之躯,拖着这幅身体能活到现在,堪称奇迹了。

    难道这就是他练金缕曲的原因……

    小谢不由分说把人从水中捞了起来,但不及他做些什么,房梁上的夜隐再次如影随形闪到了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劈下一掌。

    小谢没有松手,而是搂住晏衡绕木桶转了一圈躲过。

    两人打斗的声音很快惊动了铜雀和流觞,他们两冲进来一看小谢半抱着昏睡的晏衡,流觞立时喝道:“撒手!”

    铜雀则二话不说拔剑就出杀招。

    小小一方木桶不容小谢周旋三大高手了,但他仍然不肯松手,一把抱起晏衡往屋里躲,一边躲一边喊:“别别别别动手!我是在帮他啊!”

    流觞稍微停了一下,但铜雀哪会听他说什么,依旧招招狠辣,剑剑无情,若不是怕误伤到晏衡,她这气势怕是要把小谢大卸八块了。

    “别打啦!我是真要帮他!一直沉在水下不利于他体内逆转的真气排出,这药泡久了也会变成毒的!”小谢怕铜雀还不信,一口气报出几个草药的名称,正是用在这药浴中的。

    三死士俱是一惊。

    铜雀总算停下了攻击,皱眉道:“你如何知晓?你学过医?”

    小谢道:“那倒没有,不过久病成医嘛,人在江湖走,伤受得多了经验也就多了。我要又恶意早就动手了,用得着选现在吗?你们都冷静一点吧!”

    他说的的确在理,铜雀慢慢镇定了下来,流觞急切追问:“那么少主这情况,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铜雀cha嘴道:“你先给少主把衣裳穿上!别冻着他了!”

    小谢也早就想这么做了,怀里一直抱着个温香软玉,即使知道这是个男人,也快受不住了。他扯下自己的外衫,裹粽子一样胡乱裹住了晏衡。

    折腾了这么久,晏衡似乎也有转醒的迹象,嘴上喃喃着:“冷……”并下意识往身边这具热源怀里钻,从衣服里伸出手臂用力圈住了小谢的腰。

    小谢见他动来动去怕他掉下去,赶紧把人搂紧了些。铜雀过来本想接手,却发现拽都拽不开晏衡了。

    铜雀:“……”

    小谢:“……”

    流觞完全没发现这边气氛微妙,走近继续一脸着急地问:“所以呢?你有好办法吗?治好少主的身体?”

    小谢反问:“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金缕曲么?”

    流觞:“这个……”

    铜雀咳了一声提醒流觞不要多言,流觞立即闭嘴了。铜雀盯着小谢道:“你只说,有办法,还是没有。”

    小谢轻笑了一下:“不用这么防备,哪个大夫看病不需要了解病人的情况的啊?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出来,那种紊乱的脉象跟走火入魔差不过了,晏家的《金缕曲》,是残本吧?”

    铜雀一下子又抽出了剑,横在小谢脖子上,死死的盯着他。

    小谢嗤道:“都说了不用这么防备,啧,以为我愿意搅和吗?不过是路见不平顺手帮一下罢了,顺手帮啊,懂不懂?狗咬吕洞宾。”

    铜雀盯了他许久,终于缓缓撤下了剑,旋即也冷笑了一声:“问雨楼有你这号杂役,真是屈才了。”

    小谢:“过奖。”

    怀里的人又闷哼了一声,似乎是抱怨姿势不舒服。小谢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为难,人放又放不下,抱着又抱怨,他左看右看,最后走到床边让晏衡坐在床上,上半身依旧缩在他怀里。

    晏衡总算舒展开眉头,挪了挪头,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老实了。

    铜雀板着脸想说些什么,小谢率先阻止她道:“他现在还有真气往外散,躺下并不是个好姿势,站着最好,但他显然站不了,退而求其次,坐着也过得去。”

    铜雀一直在注意小谢的一举一动,他离晏衡那么近,功夫也不差,借机给晏衡要害来一掌就能了结了他性命,好在小谢没有这样做的趋势,她稍稍放心,算了算时辰,已经不早,她手上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只好嘱咐流觞留下来和夜隐一同看着晏衡,自己先去处理要务了。

    铜雀一走,流觞就按捺不住了,走近小谢身边叽叽喳喳说起话来,一会儿问他多大,一会儿问他来十二楼多久了,一会儿又问那天苍崖山找茬的事是怎么回事。

    如果铜雀问这些,就是盘问,但他问这些,是真的好奇八卦。

    流觞得知小谢比自己大一岁以后,乐得开了花,冲着已经不知道藏到哪里去的夜隐喊道:“喂喂,听见了没?我还是最小的,以后少主还是会最疼我的!”

    他围着小谢说的口干舌燥,小谢只把那当成街上的无干噪音,也就不觉得聒噪了,倒是怀里的人突然揪了揪他的衣领,示意他低下头来,他赶紧低下来,就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慢慢道:“……让流觞出去。”

    晏衡有动作时,流觞立即就停下说话凑过来关心他了,所以流觞亦是第一时间听到了晏衡的话。

    流觞:“……”

    小谢:“……嗯,你听到了。”

    流觞汪地一声冲出了屋子。

    晏衡闭着眼睛,偏了一下头,把耳朵贴在小谢胸膛隔绝外界的声音:“真是吵死了。”

    小谢感觉那一下晏衡可能会听见自己心跳突然加速。

    好在晏衡没什么其他反应,呼吸平稳地像是又睡了过去。但小谢知道他没睡,一个人维持着样的身体状况,怕是只有昏迷能睡一睡,一旦醒来,痛会令他一直维持着清醒。

    晏衡忽然出声问他:“你也知道《金缕曲》么。”

    小谢低头瞪他一眼:“原来你早醒了?那你还装睡不说话。”

    晏衡哼道:“累。”

    小谢撇了撇嘴,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江湖上谁不知道。”

    晏衡似乎并不避讳说这个别人讳莫如深的话题:“那你知道,完整的《金缕曲》其实有上下两本么?”

    这几乎在变相暗示,他猜得没错,晏家的《金缕曲》的的确确是残本。

    小谢不知道晏衡为什么和他说这个,看出了什么?不可能。试探得可能性比较高,毕竟他接近他,不为他的命,那就只能为了金缕曲了。

    小谢干脆直接挑明:“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我不是为那个来的。”

    晏衡这时睁开了眼,微微抬起头看他:“那么,你为什么?若说帮我,苍崖山那次你已经帮完了,可以走了。为什么还留下了?”

    “不是也说过吗,我穷啊。来了你十二楼,觉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不想再出去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呗。”小谢道,“你也看到了,我身手还不错,可以保护你,如果你肯再帮我一个忙,我就继续留下来帮你。”

    “我用不着保护。”晏衡冷嗤一声,随即若有所思,“说起来,你身手这么好,那腿当初是怎么受伤的?”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shi鞋,谁还没个仇家呢。”提起这事,小谢明显心有不悦。

    “仇家?”晏衡笑出声来,“谁敢招惹你们这群乞丐?谁不知道你们是朝廷扶贫接纳来的流民,仗着某些特赦和时局混乱四处糟踏我们的雒城,我十二楼可都不敢惹你们哟。”

    他语气讥讽,看来也是对那群流民积怨已久,小谢意外地没有生气,淡淡道:“说了我和他们不一样。”

    晏衡挑起眉毛悄悄瞥了他一眼,心知他说的挺对,否则也不至容忍他在十二楼眼皮下待到现在,想了想,试探问道:“所以被他们看不顺眼了?那伤,不会就是他们做的吧?”

    小谢不吭声,想来是默认了。

    晏衡心里也有了数。那些人抱团现象十分明显,出了小谢这样一个异类,定是要针对的,身手再好也防不住那群小人,再者想脱离他们安然活下去,总要吃点苦,就算没伤也要故意受点伤才好。

    只是如此一来,若他收留小谢,岂不等于和那群乞丐们作对了?

    小谢似乎猜到他想什么,扬声道:“你放心,我和他们该了的都了了,井水不犯河水,你用不着c,ao心这个。”

    晏衡思忖片晌,道:“先前你说要我帮忙,不妨先说说,是什么忙。”

    小谢道:“户籍。”

    他这么一点,晏衡就明白了。

    虽说雒城如今的乞丐八//九成都是潼关战乱后过来的流民,雒城开城门接纳了他们,对他们有着很多特殊照应,但为了不造成原雒城百姓的恐慌,打破原本的平衡,朝廷自然对他们也有相应的政策。

    他们大多数人的身份都是被扣上了战乱遗民的章子,有着许许多多的人身限制,包括谋生的路子,因此许多人只能乞讨,甚至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能超过划分区域,那区域小的仅够一个人活下去罢了。而一旦接纳了特殊身份,终生都无法更换户籍,这就是入城的代价。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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