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何不从贼 作者:以寒yN

    第8节

    所谓杏林遗术,便是金缕曲。许多人不知道,其实《金缕曲》是杏林谷的人开创的,最最开始,它不是什么邪术,反倒是治病救人的秘方,它还有另一个流传不算很广的名字:赎命阵。

    而自它不期然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邪功之后,杏林谷便派出人来毁灭《金缕曲》,可直到第四代传人身陨,也没能完成杏林先祖交代的任务。但传言她身陨前开了天眼,留下了那道预言,上天启示,终结这杏林遗术的任务,将在第五代人手中完成。

    晏衡得知这道预言时,立即着人调查第五代传人的去向,他要先一步下手,杀了此人,以免预言成真。

    只是多年以来,那个人仿佛跟着杏林谷一同人间蒸发了。

    少年摊开来手中的张纸,点了点桌子:“哥哥再看这个。”

    晏衡低头,见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复杂图案,轮廓像是六星芒状,里面画着写难懂的字符,好像古文字,又可能是道教或什么教的符咒。

    “这是我根据书中描述和部分不全的配图,拟绘出的图案,据说,杏林谷的传人会在身上纹这样的刺青。多数是在左手臂上。哥哥,你可以派人多多留意。”

    晏衡拿起纸细细看了许久,把这个刺青记在脑海中,点头道:“多谢你了。”

    湖心亭后唯一亮着灯的那间屋子,平湖岳独自坐在案前读书,他留意到窗前有个不加掩饰的黑影子,就静静立在那儿听屋里的动静。

    可惜屋里没有动静。

    黑影子自然是小谢,他显然不是会安安分分等在回廊的人,晏衡一走就跟了过来,此时令他意外的不是里面没有动静,而是平湖岳居然一个人坐在那里。

    这就彰示着,晏衡今夜来见人的人,居然不是平湖岳?

    那么会是谁,又能是谁呢?

    一个甚至可以把平湖岳一个人晾在外面的角色,这个人,又和晏衡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小谢很难想象,十二楼晏家卧病在床、长年不见光的独子,身上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但凡活了点年岁,谁身上还没点秘密呢。

    小谢靠着窗子站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屋里的人唤道:“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此时这里只有他和平湖岳两人,他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径,因此这话显然是对着他说的。他也没有客气,直接推开窗翻了进来。

    平湖岳的背后也是一扇主窗,窗牖雕花,月光穿过窗纸投洒进来,平湖岳逆着光对小谢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谢走到他对面坐下,平湖岳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倒他眼前。低下头继续看书。

    小谢坐也没有坐姿,靠在椅背上,一只腿还踩在凳沿,随手将面前那茶往旁边挪了一下。

    平湖岳翻书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抬起头,似乎想询问些什么,却被回廊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平湖岳皱起眉头,他吩咐过不是要事不要来这里打扰他。

    来人是平府的密探,经准推门进来,匆匆看了一眼小谢,随即快步走到平湖岳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平湖岳神色即刻就变了。

    小谢这会儿已经过分地把腿翘上了桌案,仰躺在椅子上,椅子立起两条腿,只靠另两条腿和地面一点点的接触维持着平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住这种姿势的。他甚至惬意地控制椅子摇晃起来,悠悠道:“怎么啦,平君侯,有什么倒霉的事吗,说来听听?”

    平湖岳嘴角一抽,睨着他道:“你还是多喝两口好茶,一会儿好上路吧。”

    “时间不早,昭平,安全起见,你该回去了。”

    晏衡站起身来,往密室门口走了两步。

    “芳含哥哥……”少年也一同站了起来,两人尚未说出道别的话来,就听见甬道那头机关开启的声音,随即是沉重的脚步声。

    两人一齐回过头,就见平湖岳一个人进来了,晏衡以为他亦是来催促昭平,便道:“平君侯,我这就走了。”

    平湖岳却紧紧皱着眉头道:“晏楼主,你是该走了,不过,不是回十二楼,是即刻启程前往许城,再不走就有麻烦了。”

    昭平和晏衡一同讶然道:“怎么回事?”

    平湖岳摇了摇头:“苍崖山已经获知了你十二楼的动向,今夜就会有所行动,我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你此时就在我将军府上,不过,问雨楼你是不能回了,今夜就走!”

    晏衡也露出一丝忧虑:“他们怎的这么快?不应该……”

    昭平也紧张了起来:“若是如此,哥哥,你是得快些离开雒城,否则过了今夜,怕是难走了。你去那边必须得藏好行迹,如果一开始就被他们掌握动向,实在不妙。”

    晏衡道:“但是夜隐和流觞那边……”

    平湖岳道:“我会想办法通知他们和你汇合,如今你要走,人越少越好,你便带着门外那人,从安化门走,不要走虎牢关了,绕远一点,去荥阳,沿汜水关入许城。马车干粮钱财我现在就替你们准备。”

    晏衡原地踱了两步,短短片刻脑海中过了无数的念头和计较,最后一咬牙:“好。”

    昭平握了握晏衡的手道:“哥哥,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安。”

    晏衡道:“你放心。”

    晏衡跟着平湖岳两人先从地道出来,小谢已经等候多时,大概也得知一点情况,脸上少见的有些严肃。晏衡看见他,似乎有一些想说又不知如何说起的话,鉴于没有过多时间,只好暂且咽了下去,只对平湖岳说道:“平君侯,你也多多保重。”

    两人出了屋子,平湖岳派人准备的马车也已经到位,车夫便是先前那位密探,晏衡和小谢上了马车,车夫扬起一鞭,车轮滚滚而去。晏衡撩起车连往后望了一眼,平湖岳拱手道:“晏楼主,再会。”

    马车驶出将军府,接着平湖岳的军令,三人沿着静谧无人的街道一路顺利驶出了安化门。

    晏衡闭目靠在车里,似乎有些惴惴不安,反复掀开车帘看月亮,似在推算时日。小谢听见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着:“初九,初九了……”

    “初九怎么了?”他问。

    晏衡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暴露出一些糟糕的情绪。

    小谢一把抓过晏衡的手,发现那手冰凉的不像样子,便攥进掌心里替他捂着,说道:“安心吧晏楼主,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许久许久,晏衡终于轻轻“嗯”了一下。

    第14章 竹林夜奔逃(2)

    天上疏星残月,地上山路崎岖不停毂。

    马车出了城门,没走官道,钻进了一片深黑的竹林。

    消息来得突然,晏衡心里挂念问雨楼,即使什么也做不了,还是无法在车夫的劝解下休息一二。

    小谢倒是歪倒在车榻上睡得香甜,他睡相意外的老实,双手交叉抱着铁剑,防备心也不浅,越睡越往角落里缩,晏衡以为他是冷得,便把自己的暖手炉搁在了他怀里。

    没想到小谢睡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腿上一个滚烫烫的东西惹得他不适,睡梦里随手拨开了。ji,ng致的银雕云纹镂花小炉骨碌碌滚到了榻下,好心被当驴肝肺,气得晏衡胃疼。

    晏衡弯下身勾着手摸黑捞了半天,才把它拾上来,不待抬起腰,倏然被身旁的小谢按住后脑压了下来,他整个人扑在了对方腿上。

    “右转——!”这声是对着车夫吼的。

    晏衡闻声便不再挣扎,小心翼翼伏在小谢腿上,手还拽着他的腰带。车夫驭马急转,车轮跟着滑出一个极致了轨道。

    “嗖——”破空而来的利箭穿过马车后面的帐帘s,he进来,堪堪擦过车夫左肩。

    马儿长嘶一声,在鞭子的催促下撒腿疾驰。

    小谢让晏衡蹲下,自己则从车窗翻出去来到车顶,又是“叮、叮”几声,似乎是铁剑格挡掉暗箭的声音。

    晏衡担忧地冲顶头上喊:“你小心啊!”

    “没事。”

    山道颠簸,这样的奔波下马儿尚能顶得住,马车却快颠散架了。躲在里面的人更加痛苦,后有追兵,更致命的是前面突然出现了埋伏。

    一群穿着劲装的刺客整齐拔剑,从两边竹林里窜了出来围杀马车。

    小谢在外面挡了几人,两边难以兼顾,又从车窗翻了回来,一把护住晏衡,踹开对面一个想翻进来的人。车上罩着的布帘被利剑削砍的破碎不堪,车檩子也满是凿痕,照这样下去迟早守不住。

    小谢解决掉几个黏在车壁的刺客,对晏衡道:“得弃车!”

    “可是,东西全在车上……”

    “钱重要命重要?”小谢不由分说把他单手抱了起来,踩在车窗口探看路况。晏衡有些紧张地圈紧他,小谢对两人道:“下个转弯口我们跳车,车夫引着这些人往右走。”

    车夫沉声道:“知道了!”

    话音落下,马车急转过下个路口,小谢抱着晏衡轻快地跃了出去,借着几颗竹子的劲稳稳落地,然后小谢拽起晏衡的手就往竹林深处跑。

    “你、你认路吗?这不是去荥阳的方向!”

    “去什么荥阳,你也看到了,路线早暴露了。”小谢冷笑一声,若有所指道,“你认为,平湖岳可信吗?”

    “绝不是平将军出卖!”晏衡扬声道,随即被小谢赶紧捂住了嘴。

    “你小声点!生怕别人找不到我们?”

    刚才一直忙于对敌,此时小谢凑近了才就着月光看见,晏衡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连皮下的青红色筋脉都看得清楚,他瞳孔甚至有些涣散,只有手还紧紧抓住小谢,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这里,让他拖着走。

    身后很快传来了簌簌地动静,小谢脸色一变,推倒晏衡往旁边灌木丛里顺势一滚掩蔽身形。

    晏衡软软倒在地上,情况十分不好,竭力睁着眼睛,但他好像已经分辨不了周围的情况了,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小谢不得不再次捂住他的嘴。

    等那些人走了,小谢赶紧捞起晏衡低声叫道:“喂,你怎么了,喂喂,晏衡,晏芳含?你别吓我,刚在车上不是还好着呢?”

    小谢迅速摸到他的脉一探,大惊失色:“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的内力在攻击你自己!快住手!”

    “我……我没办法……”晏衡痛苦地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你、帮我,帮帮我,不然我会,会死……”

    晏衡的状态和那日小谢潜入房中看见的一模一样,体内真气逆转,在奇经八脉里乱冲,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怎么帮?你……”

    那句“你说”还没说完,小谢神色陡然一凛,猛地擒住晏衡的手,用力在他腕上x,ue道一捏,手指就因为使不上劲而松开,指尖,一枚针掉了下去。

    小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瞪着晏衡,狠声道:“你,想,对我用金缕曲?呵呵……”

    谁不知道,金缕曲可以吸人气血,它的霸道邪门之处就在于,一旦开启,除非施功之人主动停止,否则被吸之人就无力反抗,直到被吸干为止。

    这就是个夺人性命的东西。

    晏衡想让他以命换命么?

    晏衡满头冷汗,摇了摇头,哑声道:“不是……”

    “还说不是?”小谢死死盯着他。

    “是。”晏衡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说出完整的句子,“我学的,金缕曲,的确是残本,练的也不完整,不知道如何……把吸过来的气血真正化为己用,因此,每用一次,都会……”

    他剧烈咳了几声,似乎怕小谢没有耐心听下去,撑起身子抓住对方的手腕,勉强维持住意识继续说道:“都会像现在这样,别人的真气进来,在我体内潜伏几日,慢慢躁动、慢慢烈性,然后开始逆流,横冲乱转。”

    “因此我只有,再吸收新的气血,来对抗这些……不受控制的……”

    小谢没料到晏家所练的金缕曲是这个模样。

    这简直是一个自私害命的功法,一旦施用了第一次,就再也停不下来,除非死。如同毒瘾一般。

    而且晏衡明显还有所隐瞒,如果照他所说,这些吸引进来的真气会慢慢转换,那么越用,岂不是在体内累积的越多,最终一定会无法承受,爆体而亡。他还记得那次看见晏衡在药浴里,当时他身上的真气在缓缓往外流散。

    他一定还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来驱散那些真气,因此才能在一次次动用金缕曲中,达到一次次短暂的平衡。

    晏衡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所以他才掐算日子,所以他才不安,他本该在动身去许城前解除这个隐患的,只是事发突然,没能来得及。

    现在他们明显快承受不住那些逆转的真气了。

    晏衡抓着小谢的手腕,眼神里充满恳求:“帮、我……”

    而小谢亦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像是才认识了眼前这个人,练了这个邪门功法的晏衡,十二楼的少楼主,的确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辜纯良的,正如江湖传言,在他手上,不知道惨死过多少人。

    赎命阵,不该叫赎命阵,该叫夺命阵。

    小谢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晏衡,压了压铁剑,良久,转身而去。

    晏衡还在原地剧烈的咳嗽,嘴唇边已经渗出血迹,似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小谢离去的方向,心想,这也情有可原,谁敢把自己的性命拱手交在他这个魔头手中。

    他们之间的信任本就基于利益,这下信任破裂,本来也,不应该惊讶。

    晏衡本以为自己会难过的,但是没有,他现在居然还在理智的思考,他不能死,绝不能现在死去。必须找到一个人来,可是,竹林里全是危机,那些人,应该是苍崖山派来的,就算有落单的人,现在的他也不见得打的过。

    他得往山里走,找到一个农户或者什么人。

    天空骤然亮起一道闪电,随即是轰隆隆的雷声。晏衡张着眼睛望天,咬了咬牙。

    暴雨说来就来,倾盆而下,无情浇灌在竹林里。狂风肆起,卷起一山的竹叶乱舞,噼里啪啦,雨水夹杂着树枝折断的声响。山林里还能听见某些凶猛的动物的嚎叫声,寒彻骨髓。

    很好,这样至少可以遮掩他的行踪和足迹。晏衡想。

    绝不能死。

    绝不能死。

    这个意志支撑着他站起来,行尸走r_ou_一般,趿着鞋,一步一步往竹林深处走去。

    第15章 竹林夜奔逃(3)

    日头高高挂起。

    山间一座小木棚后面传来几声ji鸣,晏衡被那声音吵得皱了皱眉,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先看见了木头搭制的天花板,再转头,看见木屋门被推开,日光照s,he进来,晃得他眼晕,慢腾腾伸手去挡。

    “哎,姑娘,你醒啦!”

    是个陌生人的声音,晏衡警觉地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眼前的青年穿着粗皮革制成的褂子,背上背了一把长弓,肩上扛着一头野猪,手里还提了两只野兔子,似乎是个猎户。

    那人放下自己身上这些东西,擦擦汗坐下,叽叽喳喳和晏衡说着些有的没的。

    晏衡有些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是在山中幸运地遇到此人?然后用了金缕曲吸了他的气血?并且还没被这人当成恶人,反而救到了底?

    他依稀记得昨晚浑浑噩噩间,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谁给你胆子乱走的!”

    是这个人吗?

    他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shi透的那件女装已经被人脱掉,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仍然是女子制式。

    晏衡有点奇怪,这个猎户给自己换了衣服,现在还把他当成姑娘?

    他捎带试探地问:“昨夜,是你救了我?”

    猎户讶然:“姑娘你忘了?昨晚要下大雨,俺早早就回家咧,是你男人带着你敲俺家门,说迷路了,你又病晕过去,俺看你倆都被雨浇透了,才让你小夫妻俩住一晚的。”

    晏衡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小谢昨晚终究回来找他了。难道那会儿他离开……其实只是为了引开追兵?

    他对他用了那功法吗?他没有推开他吗?

    晏衡有些烦躁地绞了绞手指,四下看了看不像有其他人,只好嗫嚅着问:“那我、我夫君呢?”

    “我在这呀,好夫人这就想我了吗?”

    小谢一贯懒散的声音从木屋外传来,猎户一侧身,让出门口的视线来,就看见他背着一捆柴火沿着斜坡走近了木屋。

    晏衡撇了撇嘴,偏过了头去。

    小谢放下柴火笑嘻嘻地进了屋,猎户同他道了谢,便把屋子让给了他俩说悄悄话。

    晏衡冷冰冰道:“怎么,昨晚去而复返了么。”

    他悄悄瞄了小谢一眼,不料看见对方面色发白,嘴唇干裂,虽然还是那副讨打的笑容,可整个人的ji,ng神状态看上去都很不好,仿佛病的那个是他才对。

    晏衡匆忙下了床上前一步,眼里藏了一丝忧虑,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小谢笑道。可是那笑容好像也有些力不从心。

    晏衡心里咯噔一声,狠咬了一下嘴唇,道:“是不是……我昨晚……”

    虽然记忆还有点模糊,但他几乎确定昨晚他用了金缕曲的人一定是小谢,说不定还很糟糕的失控了,乃至于害他虚弱至斯?

    小谢见他的样子就知他在想什么,勾着唇角道:“别多想,不是那么回事。”

    晏衡犹豫了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愿多说,终是收回目光,低声道:“昨晚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搜山。昨晚多谢你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去许城吧。”

    话说出去半天,却没有得到小谢任何回应,晏衡不由再次抬头看他,只见小谢眼皮翕动,一副倦怠不堪的样子。

    晏衡慌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还正常:“你到底怎么了?别再说没事了,你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我……我昨晚用的太过……”

    小谢忽然低笑了出声:“晏楼主,你这样说话可要叫人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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