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紫台 作者:小慧

    第 94 章

    梭娜猛地拔出匕首,鲜血从凌风的臂膀上涌出来,他感觉眼前一阵晕眩,慢慢地倾倒在座位上。

    曹玮听见他的低声惊叫,意欲入内看视,却发现房门已*住,他焦急万分,又怕惊动其他人,只好放低声音向屋内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了?您不要紧吧?

    他用不太听使唤的左手捂住受伤流血的右臂,抬头望了梭娜一眼,她手中紧握匕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他竭力振作起精神,提高声音朝门外说:“我没事,你快些回去休息。”曹玮答应了一声,却也不敢离开。

    鲜血不断地从凌风的指间流淌下来,他的面色变得很苍白,不得不低声对梭娜说:“那边柜子里有伤药,我左手不方便,请你帮我敷上包扎一下。”

    梭娜见他求自己,不自觉地尖声笑了,“我为什么要帮你!尖酸刻薄的男人,我情愿现在就看你流血死掉。”

    凌风看着她:“倘若果真是如此,你又何必冒险跑到这里来?”

    梭娜紧咬银牙说:“我要做草原上的女王,我不相信,为什么只有男人才可以统治天下,而我们女人就只能依附于男人,我要让所有男人都跪倒在我的脚下。”她说罢用双眼紧紧盯着他,他微微叹了口气,淡淡一笑说:“我帮不了你,如果我被迫要用武力来去除一个威胁,那绝不是为了把另外一个扶起来。”

    他想起身朝柜子那边走,但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又坐回到椅子上。他虚弱无力,感觉身上冰冷,体内的热量似乎都随着血液流走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正在僵持,这时‘伧啷’一声响,曹玮用宝剑削断门闩闯了进来。此时已是天光熹微,房屋上部的窗子上透出亮光,他迎面看见梭娜站在那里,不禁呆住了。梭娜看他面上泛起红晕,这才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寒意,于是转过身去披上外衣。她苗条的身影一闪,曹玮这才缓过神来,转头去看凌风。

    凌风倚坐在椅子上,鲜血还一直不停地从他的手臂上渗出来,他朝着曹玮苦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还好你进来了,否则我这次可真是不妙。”

    曹玮撕下衬衣为凌风包扎,接着又取出柜子里补血的丸药给他服了下去。梭娜闪在屋角处,看着这两个人,凌风温雅中带一丝玩世不恭,曹玮是则是忠厚诚挚的老实人,他跟随凌风十年了,一切以他的这位大人为中心,至今尚未娶妻。

    凌风服下丹药,脸上有了一些生气,他对曹玮说:“你去带这位梭娜夫人离去吧。”梭娜失声说:“什么?你要赶我走?外面都是达奚的人,我就要被他们捉住的!”他冷漠地说:“你可也没有怜悯过我,藏你在这里,对我太危险。我既不想被你,也不想被达奚在我身上捅出十七八个透明的窟窿来。”

    此时强弱异势,轮到梭娜着急了,她知道在凌风这里说不通,就转过身来拉住旁边的曹玮:“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你帮我求求你们大人,现在天已经亮了,叫我如何跑得出去呢?”

    曹玮满面通红,他低声对凌风说:“大人,现在叫她出去对我们也很危险,您就再隐藏她一天吧。”

    凌风又岂会不知此情?他带着些许发泄般的恶意,毫不客气地看着梭娜焦急的眼睛,他上次留她在帐中,梭娜故意露面被达奚的人看见,以挑起他和达奚之间的冲突。此次她接近自己,也不过是为了要他帮她而已。

    他自己几年来只回过一次京城,儿子见了他像见到陌生人,妻子和他早已疏远,相见也只是淡然客气。他一年多来带着郁李在边境军营中,却察觉她和卫国余情未了,于是乘绮兰国侵扰边境之机,顺手把卫国调走了。女王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仿佛最终只能给他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了。什么是生命中的快乐呢?他除了埋首于军务,整天就是借酒浇愁,朱光几次下密旨严厉斥责他,都被他用各种借口挡了回去。

    他带着调笑的神情看着梭娜,这使旁边的曹玮感到非常尴尬,他看着凌风,有些嗫嚅地说:“大人……”凌风不等他把话出口,就说:“你缴了她手中的匕首,连我墙上的佩剑一起带出去,我有事要和她谈。”

    曹玮激动地说:“大人,您留她下来了?!”凌风感觉他太过激动,不觉疑惑地看他一眼,耸耸肩说:“否则我早就交她出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位母老虎夫人的爪子这么利害,害我流了那么多血,现在我还是觉着身上没什么力气。”曹玮真想问这位大人梭娜为什么要用匕首刺他,但他还是把这个疑惑咽下了肚子。他伸手去向梭娜要匕首,她默不作声的把匕首交给他,洁白的小手有意无意地和他的手相触,曹玮面上又是一阵发烧。

    凌风看着他把门掩上,转过身来对梭娜说:“没有比这个小伙子更忠实的部下了。”梭娜哼了一声,她走近凌风身边说:“我知道我们是相互需要,我有草原上两大部落的支持。现在达奚在这片草原上横征暴敛,早已引起大家的公愤。听说他还要用大秦的皇宫式样,为那个女人在山上造一座宫殿,还要选各部落中的年轻女子去给她做侍女,大家都受够了他和那个女人了!”

    凌风知道她所说的这些都是真实的,他默然点头,但他对梭娜说:“我是不会给别人什么承诺的,有了承诺而不兑现还不如没有。我只要求能保证我们大秦的商队自由地在草原上通行,大秦的边境不被侵犯。鲜血泼洒在土地上就不能收回,在使用我们的军队之前,我要有千万分的谨慎和确定。”

    第五章

    梭娜嗤笑说:“你似个精明的小商人,只想做没本钱的生意。”

    他坦然说:“我可不管别人如何看我,我只会做对我们最有利的事。”他盯着梭娜:“现在达奚实力还很强,我劝你们也悠着点儿,不要一直去捋他的虎须。”他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像是劝告,又有点像对她激将。

    梭娜冷笑说:“你若是怕他,就让我们来。想必你们也不会这么作,有脸面去抢我们到了手的胜利果实。没有人能不靠杀戮来夺取天下,你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比我们女人都不如。难怪你连宝剑也不敢带在身边,是怕割伤了你的手吧!”

    凌风微笑说:“你说我胆小,我却容留了个如母狼般凶蛮的女人在这个房子里。”

    她气得瞪大了眼睛,冷笑说:“你敢这样激怒我,难道不明白一头母狼即使失去了爪子,她的牙齿也能把你撕碎吞到她的肚子里去吗?”

    他看着她如珍珠母般细洁整齐的贝齿,不禁楞了一下,将头转了过去,靠在椅背上。此时他流了很多血,又兼折腾了一夜,早已困顿不堪,很快就靠着椅子睡熟了。房子里变得很安静,梭娜不耐烦地看着他,心想就这样熬到天黑吗?她端详起他的脸,凌风已经三十五岁上下,但除了嗜酒和案牍劳形的生活在眼眶周围留下的深深黑晕之外,还是显得很年轻。他的倔强的紧抿的嘴唇,却像他方才的言语一样,透出一种和他的身份不太相衬的男孩子般的冒失冲动的劲头。

    这时他在椅子上动了一下,低声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梭娜心中一动,将他搀到了床边扶了上去,她脱去他的外衣,用锦被给他盖好。如此一折腾,凌风右臂伤口又开始渗血,他的衬衣也给鲜血染红了,她干脆将他的衬衣也脱了下来。

    凌风仍在酣睡,他实在是太累了。他略带急促的呼吸使他满是伤痕的胸膛不停上下起伏,这在她眼里有说不清的动人的魅力。梭娜犹豫了片刻,将她的身体也掩入锦被中。

    曹玮为凌风送来早饭,他敲门见无人应答,就推开门走进去,四下无人,反而见到帐中有两个人影,不知为什么,在他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感觉对凌风十分失望,曹玮放下盛着饭菜的托盘,转身出去掩上了房门。

    凌风睡梦中分明搂着自己的爱人,清醒之后却感到莫名的惆怅,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旁边娇艳的女人正在梳理她满头黑鸦鸦浓密的秀发。

    他习惯性地一抬右臂,试图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未曾想臂膀上一阵剧痛,遂又倒了下去。梭娜看见他在床上转动,就掉过头注视着他说:“你方才口中所叫的是你的夫人吗?”。他没有看她,随口说:“不是。”

    梭娜将长发梳成辫子盘在头上,口中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个个都是没有长性,三心二意的好色鬼。”

    此时已是日头西沉,凌风淡淡地说:“等到夜半时分,我让曹玮送你出去。”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连仅存的微笑也消失了。

    房间里有些晦暗,梭娜点起了烛灯,正在为凌风一天没出房门而焦急的侍卫们看到灯光,不由松了口气。曹玮面色阴沉,又过去敲响了他的房门。凌风在床上问,“是曹玮吗?你快进来。”

    他答应了一声,推开门进去。

    凌风看到曹玮,方显出一丝羞惭之色,他让曹玮扶他起来,一面低声苦笑说:“你看我如今真成了一个废人了。”

    他一面让曹玮为他穿上衣服,一面说:“你去达奚那边看看樱桃,就说我前天坠马不慎碰伤了右臂,如今伤势反而恶化了些,因而不能去看她。我们这里有什么贵重的药物,也带些个过去。”

    梭娜在旁边听着一直在冷笑,等曹玮走后对凌风说:“那个女人和你也有一腿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无论如何,谁要是敢伤害樱桃,他有多少条命,我就杀他多少次!”

    她的俏脸猛地扭曲起来,正想反唇相击,却看见他铁青的面色,不禁暗暗咬牙,心想这个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过了一个时辰,曹玮回来了,他对凌风说:“樱桃小姐已经清醒过了,但身体还很虚弱,她让我谢谢您。达奚五天后要在帐中排宴召集各部的首领,他请您也过去,并要派人送请柬过来。”

    凌风皱皱眉头,又低声说:“外面的搜查放松了些吗?附近还有没有达奚的人?”曹玮说:“有人说她——”他指指梭娜“在大路上出现过,那些人都到那里去追了。”

    凌风松了口气,说:“你去找件合身的侍卫的衣服给她换上,现在就送她出去,夜太深了反而启人疑窦。”

    梭娜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凌风说:“你想留下来我没意见,反正我一个人也寂寞。”他面上无表情,旁边的曹玮面色却马上涨得通红,他一顿足,转身出去找衣服了。

    梭娜出去的时候,凌风也只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发呆。他让曹玮把匕首还她,梭娜接过匕首大步跨出门口,曹玮忙赶上去追她。

    过了不少时间,曹玮进门说:“大人,我已经把她送出寺外了。”凌风点点头说:“很好,总算是把心放下了,那个女人真厉害。”他想了一下又说:“如今这个世界,男人有时反而不如女人。”

    五天后,在达奚的大帐里,他和凌风在上首坐下,下面参加宴饮的都是草原各大部落的酋长。

    凌风臂伤未愈,由旁边的侍女为他斟酒。他对达奚说:“我来西北五年,也没有好生与你见面,如今我将要回京去,可能就更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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