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苏维 作者:钟晓生

    大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你带我去见他一面,让我看一看医生以后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这样我也比较容易死心。”

    苏维想了想,叹气道:“好。”

    他带着大黄进入对面的居民楼,来到同样的楼层。大黄惊讶道:“这……这是我们阳台对面正对的那户人家吗?”

    苏维苦笑着点头:“对。你曾经说过对面好像有人在看着你。就是他。”

    苏维走上前敲了敲门,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大黄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医生……”

    苏维弯下腰,从地毯下抽出了钥匙,将门打开。

    两人进入房间,苏维震惊地发现整个房间空空如也,没有电脑,没有望远镜,只有一张没有床单的床。

    苏维不敢置信地走进去,拉开窗帘,一阵灰尘弥漫。整个房间积了薄薄一层灰,显然已有很多天没有人进来过。

    苏维不住摇头:“怎么会……他搬走了?”

    大黄咬了咬嘴唇,脸色越发白了:“医生,这里可能根本没有人住。”

    苏维奇怪地看着他:“什么?”

    大黄问道:“你有他的电话么?”

    苏维愣了愣,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高锦,而高锦总会自发出现在他身边。他摇了摇头。

    大黄苦笑:“算了……没什么……既然他搬走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苏维将自己一个人锁进了书房里。

    他有些悲哀地想道:为什么是十年?为什么当初会和高锦定下十年之约?如果是九年,八年……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至少,没有这么多的烦恼。

    当天晚上,苏维还是睡不着,大黄又给了他一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

    第二天,大黄又一大清早出门了,直到晚上才回来。

    他没有做晚饭,而是说道:“医生,我就要离开了,今天晚上你陪我出去吃一顿好吗?”

    苏维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做的比外面好吃,为什么要出去吃。”

    然而大黄坚持,苏维也就同意了。

    他们去了上次苏黔约苏维去的高级酒楼。并且这一次,苏黔也同样在那里。

    苏维震惊地看着端坐在包厢里的自己的哥哥,又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大黄。大黄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医生,很抱歉,是我将你哥哥约出来的。”

    苏黔也是一头雾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黄走到苏维面前,将手搭在他额头上,微微加力:“医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哥哥吗?”

    苏维愣愣地看着他,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往,讷讷地答道:“他……逼我的朋友离开我……”

    大黄问道:“哪个朋友?杨少君?高锦?”

    听到高锦这个名字,苏黔脸色一凛,将桌上的玻璃杯扫落到地上。

    苏维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茫然:“杨少君……高锦……”

    “高锦?!”苏黔用古怪的语调重复这个名字,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大黄的手掌微微加力:“你哥哥逼高锦一家离开上海?”

    苏维道:“对……”

    苏黔猛地站了起来,愠怒道:“你们在胡说什么?你在对阿维做什么?”

    大黄冷冷地答道:“我只是在帮苏维回忆过去的事。请你安静。”

    “医生,你再回想一下,你为什么讨厌你的哥哥?”

    回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水,苏维的眼眶渐渐湿了:“他检查我的每一个朋友,他每天要和司机一起接送我上学、放学,他不让我去同学家玩……我过生日的时候,他请了我们全班的同学,给他们贵重的礼物;学校组织去看电影,别人都坐学校的巴士车,他却派了专车来接我……同学们都变得不敢和我交往……他威胁杨少君,让他离我远一点,威胁要让他的母亲失业,杨少君骂我是虚伪的二少爷,是无能的蛀虫……我很难受,非常难受……”

    苏黔禁不住捂住眼睛,小声道:“我很抱歉,阿维……”

    两串滚烫的眼泪从苏维眼中滚了下来。他哽咽道:“我讨厌哥哥……?不,我爱他……”

    “我爱他”三个字像是一个开关,苏黔再也忍不住,没有形象的失声痛哭起来。

    大黄吸了吸鼻子,抬袖替苏维擦掉眼泪:“那么,高锦呢?”

    苏维摇头:“我的脑袋里很混乱,高锦……高锦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回来?”

    苏黔颤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维,谁回来了?高锦十年前就已经跳楼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本文入v……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入v当天三更

    ps:含泪喊,长评送积分啊……长评啊……评啊……啊……

    20、第二十章

    难怪他会随时随地的出现……难怪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周围人会奇怪的侧目……难怪他没有办法打开音乐播放器……难怪……

    苏维倒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大黄扑上去抱住他,哽咽道:“二哥,二哥……今天我去了你的中学,问了许多人,高锦是真的死了……十年就死了……”

    苏维双目涣散,发出呵呵的干笑声。

    大黄放开他,用袖子为他擦着止不住的眼泪,坚定地说:“苏维,我会治好你的。”

    苏维的目光逐渐在他身后聚焦。

    高锦出现在房间里,还是那套中学时代穿的衣服,还是那个相貌,只是仔细看五官,却比平时模糊了很多。

    苏维盯着他喃喃道:“他们说你已经死了……”

    大黄和苏黔同时浑身一震。

    大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又看到他了?”

    高锦冷笑:“我死了?那你以为我是什么?鬼吗?你看看我,我是活生生的人啊。”他走上前,将自己的手贴在苏维脸上。

    大黄和苏黔只见苏维突然伸手搭在自己脸上,自言自语道:“有温度吗?”

    大黄倒抽了一口冷气:“妄想症……人格分裂……”

    苏维听见高锦对自己说:“别相信大黄。他是在嫉妒我。他是个疯子,他是个精神分裂的病人,你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吗?”

    苏维目光哀戚地看着高锦,苦笑道:“难怪你的性格这么奇怪……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像大黄,有的时候像jack,有的时候又像少君……原来都是我自己的意识投射……你常常重复同一个动作,原来这是我的意识反复……”

    大黄握住了苏维的手,哽咽着鼓励道:“是的,医生,你非常明白……继续告诉他,他是不存在的……”

    苏维抬手抚上高锦的脸,眼中是化不开的哀伤:“我终于懂了什么叫做你就是我……你是我的分裂……原来我也有人格分裂症……”

    苏黔的脸色一片惨白。

    人格分裂……很多天前他才和他心爱的弟弟发火,因为他的弟弟爱上了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精神病人。而此时此刻,他的弟弟正在用行动说明,原来他自己也有人格分裂症。

    苏黔觉得这简直太可笑了,虽然十年前苏维就患过精神疾病,可他现在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苏维为了让他接受大黄而安排的一出戏。他宁愿相信是这样,也不敢相信苏维居然有这么严重的精神疾病!

    ――妄想症!人格分裂!

    高锦目光阴鸷,受伤地大吼道:“你相信他?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他是答应等你五年,那只是他开给你的空头支票啊!他根本没有遵守承诺,没有五年,他迫不及待地要和你好啊!可我真的等了你十年,却是这样的结果么!”

    苏维喃喃道:“五年……?路霄,你愿意等五年吗?”

    大黄浑身一僵,悲伤地说:“医生,你还是不相信我吗……若是移情,我会做到这个份上吗?”然而他见苏维目光空洞,忍不住难过地大喊道:“我可以等五年!可以的!我可以用五年来证明自己!”

    高锦再一次掐上了苏维的脖子:“跟他分开!不要相信他的狗屁承诺!这是背经叛道的,你们会遭到惩罚的!你不肯相信上帝,却相信虚妄的爱情!”

    大黄和苏黔眼睁睁看着苏维开始用力掐自己的脖子,忙冲上去将他的手拉开。苏维的力气出乎人意料的大,他们也不敢弄伤了苏维,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制住。

    大黄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追求你……医生,你不要这样……”

    苏维终于平静了下来。高锦还在他面前站着,双目赤红,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然而苏维选择了对他不闻不见。

    他搂住大黄,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不是你的错,大黄。少君说的对,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虽然治好了抑郁症,我却根本没有痊愈……连他都看得出来,我自己却不肯承认……”

    大黄哭的更大声了。

    苏维扶着大黄站起来:“我们回去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心理医生了。”

    大黄微微吃了一惊,苏维补充道:“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苏维这样的精神状态下自然是不能开车的。高锦一直在他眼前晃了晃去,嘶吼,责骂,哀求……

    于是苏黔开车将苏维和大黄送到了公寓楼下,却又犹豫着问道:“要不你们跟我回去?”

    大黄扶着苏维下车:“苏大哥,现在让他待在熟悉的环境里会比较好。今天晚上我会给他做精神分析。”

    苏黔不敢置信:“你?!”

    苏维握住了大黄的手:“哥,我相信他。”

    苏黔虽然担心弟弟的情况,但也不好勉强。他说:“有什么问题立刻打电话通知我。”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驱车离开了苏维住的小区。

    夜里,大黄趁着苏维洗澡的空当给苏黔打了个电话。

    他将苏维描述的和高锦的过去向苏黔复述了一遍,并向他求证:“苏大哥,他的记忆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

    苏黔叹气:“他们根本没有私奔过――高锦的确来找过阿维,可是阿维拒绝了他。”说到这里,苏黔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阿维根本没有理由和他私奔,我……我们的父母很爱他,他有弟弟,有哥哥姐姐,我们都很爱他,他怎么可能跟高锦去私奔?”

    大黄问道:“所以高锦跳楼了?”

    苏黔苦笑:“对……高锦的父母很严厉,高锦被阿维拒绝后就……因为这个,阿维一直认为这是他的错,甚至因此患上了抑郁症。”

    大黄皱眉:“那医生他为什么要跳楼?因为抑郁症?”

    “对,那时候我的抑郁症非常严重,一旦走到高楼上,我就想往下跳。”苏维洗完澡出来,接过了大黄手里的电话:“哥。”

    苏黔一时失语:“阿维……”

    苏维说:“哥,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任何傻事。精神病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我很理智,请你相信我和路霄。”

    挂了电话以后,苏维看着大黄继续说道:“那天我去了高锦跳下去的那幢楼。也许我潜意识里根本不想死。我没有爬的太高,只上了三楼。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杨少君会在那里,他向我走过来。那时候我看到人就感到害怕,就想往楼下跳,所以我跳了下去……三楼,我挂到了雨篷,摔到地上只是腿骨折了而已,甚至没有受什么大伤。”

    大黄紧张地看着他:“医生,你现在能分辨哪一段是真实的记忆?”

    苏维垂眼苦笑:“高锦跳楼死了……死了十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屏蔽这段记忆。”

    大黄问道:“他……还在吗?”

    苏维往旁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还在吼我。他不肯走。”

    大黄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那是因为――他会出现的真正的理由,你还没有找到。”

    大黄让苏维坐到催眠椅上,开始为他做精神分析。

    “高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们回国之后……你逼问我是否喜欢你,我不敢去想。我……我去找了柏医生,说要把你转给他治疗,回来之后我就看到了高锦。”顿了顿,“不对……在美国的时候,那天我喝醉了酒,对你……第二天你跑了,我出去找你,在一个公园里我看到了他的背影,我就回去了……”

    “那时候你看到他的脸了吗?你确定他就是高锦吗?”

    苏维摇头:“我没有看到正面,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我的幻觉。但是当时我大脑的确空白了一会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别墅里了。”

    大黄苦笑:“是因为我吧……他代表着你的负罪感和责任感,你渐渐……喜欢我,这种感情和你的道德观有所冲突,你感到内疚,于是你压抑对我的感情,也压抑你的愧疚感……”感情是不能压抑的,压的越是厉害,它就反抗的越是厉害。“于是你最终分裂出一个高锦,由他来做你的审判者。”

    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发怒的高锦突然安静了下来。他走到苏维面前,表情变得很忧伤。

    “医生,他还在你旁边对不对?你看着他,听他说话,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维喃喃道:“他说,我不该相信你。”

    大黄一瞬间难过的很想嚎啕大哭,因为高锦的不信任就代表着苏维自己的怀疑。可他今天已经哭过了,而且他现在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说:“医生,你听我说,我不会再逼迫你。精神分析师五年后才可以和病人结婚,那我就等五年。”

    苏维缓缓地点了点头。

    大黄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责问我为什么不跟他走……我明明答应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即使你曾经对不起他,你已经受过惩罚了。”这时候告诉苏维不是他的错是没有用的,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已根深蒂固地归咎于自己。“你去了他跳楼的地方,你也跳了下去……你得了抑郁症,一直没有痊愈……这十年来你喜欢上其他人却不敢爱……”

    苏维开始无声哭泣。

    “高锦他已经原谅你了,对吗?你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他怎么忍心呢,他也是爱着你的啊!他早就原谅你了,甚至为你感到心疼……”

    苏维抬起头看向高锦,抽泣着小声问道:“你肯原谅我吗?”

    高锦的脸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阴霾中。过了很久,他轻轻摇了摇头。

    “呵……”苏维阖上眼:“他说……不能原谅我。”

    21、第二十一章

    “呵……”苏维阖上眼:“他说……不能原谅我。”

    这时候大黄有一种冲动揪着他的领子给他一个耳光打醒他,然后大声质问他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他自己。可是他知道不能这么做。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请你放心,我会慢慢淡出你的视野……你不必再因为我而感到困扰。”

    高锦的影子淡了许多。

    苏维下意识地摇头:“不……”

    高锦的脸又清晰了些许。

    大黄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必须要找出所有令你感到愧疚的原因。一直以来高锦他有发生过什么变化吗?”

    苏维一边回忆一边答道:“今天我把对哥哥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并不讨厌他,我爱他,只是不能认同他的做法而已……高锦的样子模糊了很多。”

    大黄点头:“你对你哥的做法的不认同一直也是你内心感到愧疚的一个原因。他是你的亲生哥哥,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你好,你对他的反感违背了你的道德伦理观。解决了你心里的这个问题,所以高锦才会变淡……还有吗?”

    苏维说:“刚才你说要走,他又变淡了。可我感到很难过,他就又清晰了一点。”

    大黄苦笑:“变淡了……还有多清晰?”

    “还是……比较清楚的。”

    大黄心里又觉得安慰,又觉得难受。他说:“那大概不止是我的原因吧。我和医生的事情很复杂,我们先来解决其他的。”――他私心里也想晚一点给自己宣判死刑。

    他又问了苏维许多问题,可苏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感到愧疚。事实上,任何一种感情都有可能被压抑,包括愧疚。因为人在潜意识里会回护自己的行为,为自己找上各种各样的借口,所以他既清楚、又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最后两个人都是心力憔悴,只得暂时放弃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大黄准备去客房,却被苏维拉住了。

    他说:“路霄,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放弃你。我想我应该要面对他――面对我自己。”

    大黄很感动,却又很担心:“高锦……”

    事实上,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的高锦又开始吭哧吭哧地大喘气,蓄势待发的准备再闹一场。

    苏维咬着牙抓紧了大黄的手:“你陪我睡。”

    两人躺在床上,苏维紧紧抱着大黄,力气之大,恨不得将他勒进自己的胸膛里。与此同时,高锦森冷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大黄忍着被他勒出的不适,轻拍他的背脊安抚他:“二哥,没有关系,没有高锦,没有其他人,只要战胜你自己就好。”

    苏维用力的点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十年了,我不想因为我的懦弱孤独一辈子……凭什么……”

    大黄亲吻他的额头:“不是懦弱……医生,这不是懦弱……是你的道德观实在太强大,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你太善良……”而这些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接触的人事物造成的结果,很难去改变。

    苏维颤声道:“去他妈的道德观!”

    大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去他妈的道德观,有道德的人买房能便宜吗?文明这玩意就是约束人的本性。”

    高锦不再谩骂,而是开始趴在苏维的床头低声哭泣。

    过了很久苏维都没有睡着。当然,大黄也很清醒。

    苏维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打开抽屉,取出里面放着的精神类药物,却被跟来的大黄制止了。

    “医生,不要吃药……”他恳求道,“任何心理疾病都是有原因的,只要能找出原因就一定可以化解。药物的作用只是刺激你的身体分泌激素,它是治标不治本的,甚至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苏维感到很犹豫。

    大黄又为苏维热了一杯牛奶。

    “我有点后悔给你吃了安眠药,我不知道那是否会加重你的病情。从明天开始你请假吧,不要再去参与任何工作,只要身体感到疲惫了就会睡着的。”

    苏维最终将药塞回了抽屉。他喝下了大黄的牛奶,在床上干躺到凌晨,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大黄给苏维做了一个自由联想的测试。所谓自由联想,就是治疗者说出一个词语,被治疗者不能经过任何思考就回答另一个词语,这样治疗者有机会瞬间攥住被治疗者的潜意识。

    大黄说:“牛奶?”

    苏维答道:“安睡。”

    “花朵?”

    “彩色。”

    “母亲?”

    “宽容。”

    “父亲?”

    “忙碌。”

    “天空?”

    “蓝色。”

    “彩虹?”

    “自私。”

    大黄停了下来,几秒后又重复了一遍:“彩虹?”

    苏维颓然地搭住额头:“我知道了……”

    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室友是一个同样来自中国、有四分之一北欧血统的混血儿林尹然。林尹然是一个很活泼并且很骄傲的人,好像一只漂亮的孔雀。他和用屏障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的苏维形成强烈的反差。

    两人朝夕相处,林尹然很快被这个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忧郁青年吸引。但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让他放不下架子主动去追求苏维,只得频频暗示并制造机会与他亲近,想让他来主动追求自己。

    有一天,苏维上完了课回来,捧着书自己研究与催眠相关的内容。林尹然看见了,故意问道:“催眠能够对人施加心理暗示,那能不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苏维有些茫然地答道:“大概……可以。”

    林尹然于是笑着怂恿道:“亲爱的,来吧,我愿意做你的小白鼠。试一试让我爱上你如何?”

    苏维立刻拒绝道:“不行。”

    林尹然便开始死缠烂打:“为什么不行?试一试吧,我对催眠术实在很感兴趣。你若不肯的话,我还是可以找别人尝试。要不然,你可以设置一个场景,当达成那一幕场景的时候,心理暗示就会自动失效,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

    那天刚刚下过太阳雨,天边有一抹清亮的彩虹。林尹然兴奋地指着彩虹说道:“就彩虹吧。当我再一次看到彩虹,你对我所做的心理暗示就会失效。”

    苏维还是不肯,却经不住林尹然的死缠烂打,终于同意了。

    ――必须要承认,他早已在冥冥之中被这个活泼俏皮的室友吸引,他潜意识里也渴望达成这个结果。

    然而这一次即兴又冲动的行为却彻底摧毁了他和林尹然发展的可能。苏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他认为是因为自己的自私使他对室友进行了这样的催眠。他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感到不安,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一旦林尹然再一次看到彩虹,就会开始对他厌倦和唾弃。

    因此,他开始渐渐疏远林尹然,并且不由自主地开始对他冷漠绝情,以达成某种赎罪。

    然而大约是某一种冥冥的注定,直到如今,他都没有再看见过彩虹。

    林尹然再一次看到任小千,已经是开学后一个礼拜的事情了。这一个礼拜他都没有见过苏维来上课,他感到很纳闷。想给那个亲爱的榆木疙瘩打电话,却又一直没有人接,让他不仅疑心亲爱的榆木疙瘩是不是生病了。

    他心不在焉地上完了课,决定去苏维家探望一下,结果就在教学楼附近被任小千拦了下来。

    乍一看见任小千,林尹然的第一反应是欣喜的,然后又故意板了脸装作没好气地说:“找我干嘛?”

    任小千面无表情地抓了抓头发:“呃,我……”

    林尹然冷哼:“想道歉?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太晚了!让开!”

    任小千愣了愣:“道歉?”

    林尹然看着他的一脸茫然,霎时火冒三丈:“我靠,不是道歉你还来找我干嘛?”停顿了片刻,瞪圆了眼睛道:“成绩我已经给你改了!你敢再给我提成绩,我……我……我揍你啊!”

    任小千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还是木然的:“呃,谢谢老师……”

    林尹然真想用刀在他脸上刻出一个笑脸来,没好气地说:“谢什么谢,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任小千点了点头:“哦,是路霄让我来帮忙找你的。”

    林尹然瞬间想扑上去掐他的脖子,暴躁地说:“路霄是哪根葱……啊?!路霄?!”

    任小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杨树,大黄正落寞地站在树下。

    林尹然翻了个白眼,丢下一个以后再找你算账的眼神,快步向大黄走了过去。

    两个人来到一家安静的茶馆中。

    大黄开门见山地说:“林老师,现在医生的状况很糟糕,他需要你的帮助。”

    林尹然立刻紧张了起来:“dolores怎么了?”

    大黄停顿了两秒,说道:“dolores在拉丁语中有悲伤、痛苦或遗憾的意思……我想就是因为这样那个神父才会给医生起这样的名字……医生他不喜欢你这样叫他,他想摆脱这个困境,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林尹然感到不悦:“你到底找我干什么?他……阿维他究竟怎么了?”

    大黄苦笑:“医生他一直陷在愧疚中无法自拔。”

    林尹然震惊了。

    等大黄说明他希望林尹然怎么做之后,林尹然感到极度不悦:“没错,你们在美国的时候这里的确下了一场太阳雨,甚至出现了彩虹,我也的确看到了。这个我当时就想告诉阿维,但他没有给我机会。我喜欢他,和催眠术无关,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他我不爱他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这不是出于你的私心?”

    大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帮助他走出困境。你放心,我答应过用五年来证明自己的感情,这五年里我不会再给医生造成困扰,如果能解决医生的困境,你还是可以追求他。他现在的精神状况的确不是太好……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的哥哥。”

    林尹然有些烦躁地说:“什么叫精神状况不好?他生病了?难道像你一样人格分裂?”

    大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不,只是……不太好而已。林老师,你不明白,他或许没有成功催眠你,但他催眠了他自己。彩虹和太阳雨不是解开你心理暗示的密码,而是解开他自己心理暗示的钥匙,这把钥匙把他锁在自责中。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他脸色的变化被林尹然灵敏地捕捉到了。林尹然愣了很久,捏起拳头敲了敲额头,态度终于有所软化:“我知道了,你让我考虑一下。”

    22、第二十二章

    大黄回到家里,连忙开始准备晚饭。苏维进厨房帮他打下手,两人一个淘米,一个炒菜,倒有点夫妻生活的温馨感。

    大黄一边切土豆丝一边问道:“医生,你的那段虚假的记忆是如何构想出来的?因为你哥哥曾经拆散过你和杨少君,所以你让他又拆散了一次你和高锦……其他的呢?”

    苏维将电饭煲的插座插上,摁下煮饭键,拿起一块抹布擦手:“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跟我说,有一个婚姻出轨的访客上门求助,你催眠了他,引导他在潜意识里想象一遍和情妇出走的情景?”

    大黄点头:“记得。”

    “我说过,当年柏平南也是这样治疗我的。我因为高锦自杀的事情而感到愧疚,这是我患上抑郁症的病因。他认为我是因为后悔没有跟高锦私奔而导致了这个结果,所以他催眠了我,诱导我在潜意识里想象――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和高锦私奔,然后我们迫于生活的压力而回来了,最终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他这样做或许是想告诉我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即使我答应和他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高锦的自杀和他的父母是紧密相关的,跟我却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会混淆我真实的记忆。”苏维说罢看了眼站在身侧的高锦,对他温柔而又伤感地笑了笑。高锦又开始哭泣。

    大黄微微眯起眼:“柏平南?……啊!”他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苏维忙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指含进自己嘴里。

    大黄脸色微微泛红:“医生……”

    苏维拉着他到客厅里,为他处理了一下伤口,说:“行了,晚饭我来做。我又不是不会做。”

    大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维看着他无邪的笑容,突然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要饿肚子么?”说完之后,他和大黄都怔了怔。

    吃过晚饭以后,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苏维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直攥着大黄的手不送开,直到手心被汗水打湿了,才用衣服擦了擦,又重新握住。

    大黄此刻也不愿再去想什么五年。他甚至想,如果明天……不,太短了,如果明年就是世界末日,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阻隔他们呢?人活着总要不顾一切地疯狂一次。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明年还是太短了,一年怎么够和心爱的医生相处。五年……十年……可若再想下去,就要一辈子了。人只有一个一辈子,其实也不须什么世界末日,因为比起无穷尽的岁月长河来说,每个人的生命都短暂如沧海一粟,又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却要被那么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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