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归零 作者:斯吾

    起了线,警车到位,隔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媒体人员也赶到了现场,摄像机的闪光灯络绎不绝。

    杰森三人身上的硝烟味太重,不方便进便利店,商量过后缩进一条墙壁夹缝,在自动贩售机买了些吃喝的东西,主要是让虚弱的人裹腹,尽早恢复精力。

    少女也争气,顾不上形象地狼吞虎咽,啃着几包零食迅速振作。

    “她叫海蒂。”唐子昊见她正忙,抽空解释给杰森听,“是多年前被灭族的圣族血脉,异能【神谕】,丢下她就像把肉丢到利益争端的案板上――所以,我要陪着她,护送到她找到安全的地方。”

    “真的多谢你。”海蒂咽下口中咀嚼的食物,换成规矩端雅的坐姿,朝杰森认认真真地行了礼,清秀的眉眼,格外坚定,“你可能不信,现在位的圣女是假冒的。而戳穿她的真面目,恢复家族的荣誉,是我的使命。”

    杰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眉头紧锁,最后还是忍不住对唐子昊说:“你的家族呢?难道你想无权无势,身无分文地去浪迹天涯?”

    “他们不会同意我涉险,只会觉得我傻。”唐子昊沉下声音,握住身旁海蒂的手,“我的异能并非天生强大,所以拼命想去博取家族的认同。可仍然无用,那时家族作出抛弃我的决定,我孤独一人时,只有海蒂陪我,是她手把手引导我怎样更好使用异能,如何强化。”

    他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少女的脸:“所以,这次该轮到我了。”

    海蒂像是思虑了许久,别开脸,回握住他的手:“唐子昊,作为圣族的后裔,我确实需要你的力量,但作为你的向导,若情况不再有希望,打晕你我也要送你回去。”

    “你试试看。”唐子昊冷哼,吻她的额头,“我赌你下不去手。”

    杰森以面瘫的表情,表示自己拒绝这波秀恩爱。

    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唐子昊将和红衣人对话的内容给杰森复述了一遍,不忘嘱咐:“我提前把家族给我的钱,打进你卡里了,免得上头怪罪下来你难做,好好的新饭碗,哪能说丢就丢。”

    杰森也没拒绝,道过谢,与两人就此别过。

    果不出唐子昊所料,等他摸黑回到station,来不及补觉,就收到了左丹云的通告。还好唐子昊打给他的钱,足够弥补毁坏的公共设施,不必station掏公款还债。但违反了私自行动的军旅条例,要禁闭三天。

    商场里的监控摄像头被唐子昊提前毁掉,否则事还得公关协助解决。除了看出来的,熟悉他的人,其余人员也是云里雾里,不会把肇事者与杰森想到一起。消息被封杀,station下层揣测是因为杰森身体不适,或接到密令任务,故而不知影踪。

    杰森自知禁闭有理,把发生的事,包括唐子昊的所言,全都报告给了戚诺风,然后就老老实实地禁闭去了。不过没有证据,谁也不清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部分仍待商榷。

    联系上次事件的怀疑,戚诺风和左丹云完全有理由将杰森视为不明身份威胁,可他们没有――

    “既然对方有意让杰森陷入被质疑的局面,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朱利尔斯将监控视频在会议室播放,证明事实真相,游刃有余地提出,“搞个推出去再收回来的戏码。”

    左丹云点头赞同:“我看这帮人与你当初被害的事大有关系,不一锅端了他们,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计划可行。”拉斐尔道,“我们也算因祸得福,知道了敌人的直接目的,着手点多了,网便容易撒开。”

    “我去找地下贩子探探情报。”安德烈响应,离走前不忘提醒,“我们欠杰森一个人情,如果你们要对他使什么诡计,可别怪我翻脸。”

    而这三天内,训练场可谓横尸遍野,新兵蛋子们次次站着进来,恨不得滚着出去,原因说白了,归根于左丹云的助教,换成了朱利尔斯。

    攻击性向导的实力是怎样,他们可算见识到了。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朱利尔斯撇撇嘴,拍下新队服粘上的灰,云淡风轻地问。

    放在以前,新兵们必定怒火中烧地不服气被区区向导训斥,而现在他们只唯唯诺诺地称是,内心盼望着杰森助教的归来――即使他的训练残暴,但是痛苦的也只是身体。

    “这不公平!”终于有哨兵不堪重负,斗胆叫了出来,“有本事我们空手决胜负,不搞什么精神攻击!”

    朱利尔斯听罢点点头:“哦,好啊。”

    倒下的人皆是一片惊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请多指教。”叫嚷的哨兵有些惶恐,嘴皮子不利索地鞠了个躬。

    他正面三步冲拳,朱利尔斯双手背后,左右顺利闪过。哨兵忙换了方向再攻,勾拳的拳风震耳擦过侧脸,朱利尔斯仍旧不慌不忙,脚下进退迂回划圆。

    “让的差不多了啊。”朱利尔斯提醒,闪避间不再背手,交换活动腕关节。哨兵咽了口唾沫,额头冒汗,也不敢停下,怕被打乱进攻的节奏。

    朱利尔斯也不唬人,当真出手,第一下抓住对方的胳膊反手后掰,第二次击掌打胸口,那哨兵当即大后退几步,呛得连连咳嗽。朱利尔斯没有趁热打铁,等他休息完再次攻击。

    哨兵自然愤懑,尽管知道对手不是一般的向导,可被向导在体术上压制,违背常识,心里实在无法接受,愈加难以淡定,还未调整后就大喝一声向前。

    这回,朱利尔斯连避都不避,眼盯那拳头逼近,便伸手逆向滑过他的手臂,反之翻推。哨兵用力过猛,没得到效果反而向打在弹簧上,支撑不住被惯性甩了出去,栽了个大跟头。

    “别不甘心,你的力气体能绝对在我之上,可我有的是办法令你发挥不出你自豪的优势。”朱利尔斯在他旁边蹲下身子,冷冷嘲讽的嘴脸替换了惯有的假意微笑,碧绿的瞳孔里暗流涌动,“你很得意自己是哨兵?我身为向导,也最爱折磨自命不凡的哨兵了。”说罢,他拍了拍倒地不起的人的脸,满意地看对方倒吸冷气,浑身僵硬颤抖的模样。

    “适可而止,朱利尔斯,今天的训练时间结束。”左丹云走进来,扫了一眼现场,大概了然状况,“不过,我也想借机告诉你们,不要看高你们的力量,尊重遇见的每个向导。军队养着你们,是为了保护弱者,守护城市,而不是吃着干饭,耀武扬威。无论对方是谁,普通人或异能者,男人或女人,端正态度,懂?”

    “是!”回答她的是整齐的立正站姿和军礼。

    左丹云环视一周,最后视线停在了朱利尔斯脸上:“如你我愿,我把人带来了,话也传到了,剩下是私人时间,你看着办。”

    她让开路,门口站着的是同样身着新队服的杰森,墨蓝的七分迷彩裤,衣领扣子解开最上的一颗,便于活动的软鞋底军靴,袖子挽上去,露出了一截小臂。

    队员发出一片惊喜的鼓掌,感慨炼狱的生活终于结束。

    朱利尔斯摸着下巴,细细评鉴一番,忍不住舔舔下唇,称赞:“行头不错。”

    “谢谢。”杰森平静地回答,“听说你要给我邀请的答复?”

    一时间训练场的气氛微妙,搞得队员们面面相觑,眼睛各种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不知该走该留。

    “对。”朱利尔斯双手插兜,走到他面前。

    虽说两人的身高都有一米八,但凑近了,杰森才发现自己差朱利尔斯的三四公分,兴许是朱利尔斯平日猫背的缘故,方看不出来。

    “我懒得打哑谜,因为我这几天太饥渴难耐了。”朱利尔斯歪歪头,凑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只有几厘米,“我们打一场,你赢了,我做你锦标赛搭档,我赢了,你躺平我来操。”

    训练场的新兵脸上大写的目瞪口呆,震惊于自己的长官竟然能在公共场合,如此不要脸。

    “加码吧。”杰森说,“如果我赢,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下,不只是新兵的下巴要掉到地上,连左丹云也没料到杰森原来那么放得开,简直浪的飞起。

    “呵,就是猜得到你想问为什么,所以才不爽得很,最烦有人干涉我的事了。”朱利尔斯鼻子一抬,“先听下给我的好处?”

    “你可以操得更快乐些,某种你想要的意味上。”杰森回答地脸不红心不跳。

    “成交。”

    两人双手相握,将日期约定在后天下午,地点station的模拟竞技场――介于他们要调整精神体能到最佳状态和规划相关战术。

    消息传得飞快,当杰森落座食堂,享用禁闭结束后的第一顿美食时,脸和他一块坐的安德烈和拉斐尔,也感受到四面八方炯炯的目光。

    “到底怎么回事?亏我信你是个痴情的无性恋。”安德烈用叉子嚼碎盘子里的西红柿,不满地抱怨。

    “朱利尔斯就是我要找的晴。”

    “想也是。”拉斐尔淡淡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本来是想拜托你们帮我找个称手的智能机,毕竟拿朱利尔斯设计的和他怼也太奇怪了,但――”杰森朝对面的两人竖起移动端。

    屏幕上的气泡框来自卡罗琳:{我让里昂把“虎啸”借你。后天我会亲自去观战。}

    百无聊赖的唯一好处,是迫使人思考。

    禁闭室里的三天,杰森不时会做梦,生出杂念,怀疑自己是否过分执着,想法是否过分单纯。

    最初,只是顺从心里的声音,追寻一个人。

    他想起,十八岁成年礼,他□□上身,坐在保健室的床沿,听老师问他,要画什么刻印。他毫不犹豫,“晴”脱口而出。他没打麻药,是怕影响血管和腺体,能清晰感受针尖在他的心脏之处流连,疼痛在皮肤下互相撕扯。

    “说实话我很惊讶,你决定做得如此草率。”保健老师结束时为他擦拭碘酒,“但我又很欣慰,你分明对av和gv全无反应,却还是能对某人抱有冲动。”

    记忆倒流回去,他的眼前出现仓野香的脸。

    “哨兵与向导比你所想的更要复杂,如果结合,生命中都会留有对方的印记。”她说罢,亮出手腕上一圈灰痕,“这个痕迹和异能【封涌,就是他留给我的,我的哨兵,哪怕他在土地之下,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我能感受到他从未离开,与我同在。”

    再接着,是里昂依靠墙壁,猛吸一口烟的身影。

    “永远不要让感情主导你的判断力,用每次可能的机会,去告诫自己――分清占有欲,喜欢,怜惜,依赖,本能和爱。”

    他梦见越狱的当晚,拉斐尔拖着残破的身体,尽了全部余力,将安德烈推出炮火射程,背后的死神向他温柔地张开臂膀;而安德烈咆哮着拥住他倒下的躯体,脚边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妄想一骑当千,赤红了双目。

    然后,晴的声音冒了出来,只是唤他的名字,唤他“零”。他仿佛置身于那座宫殿,看见碧眼的他在哭,红眼的他在笑。

    他想,他还是需要他的,否则不会允准了自己对他世界的窥探。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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