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啸绝岛 作者:大醉大睡

    还拉着季舒流喋喋不休地劝说:“男人嘛,总有长大的时候,凡是到了我们桃花镇的男人,只要年满十五,没有不试试的。季小哥如果还是童男之身,正好让小杏教教你,不然将来洞房花烛,万一不得其门而入,可如何是好?”

    季舒流瞥见门开了,脚下一错,嗖地蹿到秦颂风身边。秦颂风拉着季舒流对闻晨道:“吃完饭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秦、秦二哥!”闻晨诧异,“你真不留下?我家小莲的模样在镇子里也算出挑的,而且还是个闺女,你不要嫌弃……”

    秦颂风一步跨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道:“你整天跟一帮嫖客混在一起学傻了吧。我要是生孩子早,儿子都有她那么大了。”

    闻晨道:“你也就比她大个十一二岁呗,六七十岁的老头子都找小姑娘,你怕个什么?”

    “我没这兴趣,她管你叫妈,你还想当我岳母怎么的?”

    闻晨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哎哟,你可逗死我了!既然咱俩是一辈的,要不你委屈委屈,奴家也可以陪你一夜呀,不要钱哦。”

    秦颂风看着闻晨刻意放浪的样子,心里不太舒服,转身拉住季舒流快步离开。走到大门口时,门已是锁了,他懒得叫人,准备直接跳墙出去,闻晨却赶上来道:“秦二哥,说句准话,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秦颂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嘟着嘴道:“我沦落到这个境地,除了帮你物色个姑娘,还有什么办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只欠你一个人的情。”

    “那你就欠着吧。”秦颂风暗中捏了季舒流的胳膊一下,说道,“我喜欢剑法好能跟我过招的,你物色得着就怪了。”

    闻晨把脸一板:“怪不得你找不到老婆,还是娶你的剑当老婆去吧!”

    秦颂风一托老婆的胳膊,越墙而去,身后传来了闻晨踢门泄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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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落脚之处,一进屋,季舒流就关上门从背后抱住秦颂风道:“我忽然有点害怕。”

    秦颂风扯他的手:“你这醋劲……”

    “不是,”季舒流道,“你看,多年前,出过两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槐树村苏门杀害了很多绑来的乞儿,节妇村也逼死了很多被山贼抢走又救回来的姑娘。”

    “怎么了?”

    季舒流腾出右手,在他面前掰着手指头历数:“第二,苏门因为作恶多端被屠戮一空,节妇村因为自取灭亡而破败;第三,我们初进英雄镇,听了几出戏,戏中有《逆仆传》对应苏门之事,初进桃花镇,也听了几出戏,虽然没有专门对应节妇村破败之事,戏中也有不少节妇烈女;第四,潘子云的《逆子传》是今年年初写成,对应英雄镇上一段旧闻,那青藤的《续缘记》据闻姑娘所说,也是近日才风靡桃花镇的新戏,戏的一开头,青藤亲口说,那是永平府一段佳话,说不定现实中也有对应之事。

    “第五,蚂蜂是你旧识,叫手下的女人勾引你我,怎么闻姑娘也是你旧识,也叫手下的小姑娘勾引你我?”

    秦颂风被他说得背后有点发凉,幸好季舒流依然在背后抱着他,一缕凉气甫生,就被季舒流胸口传来的温热驱散了。

    他仔细思索片刻,最终摇头道:“应该只是凑巧吧,如果有人故意设局反倒不可能设得这么明显。而且我跟小莲套过话,她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季舒流将秦颂风推倒在床上,又翻过来仰面朝上,趴在他旁边道:“我有一个奇怪的直觉,不一定对,和你说说,你别被我误导。”

    “尽管说,你这斤两还误导不了我。”

    季舒流在秦颂风喉头轻轻咬了一口,迫得他缩起脖子,才道:“英雄镇满街都是男人,桃花镇满街都是女人,这两个地方迥然大异。英雄镇的戏揭露了许多真相,有如扒皮见骨,桃花镇的戏却有意无意地把坏事说成好事,涂上一层伪装。所以这一次说不定反过来,闻姑娘是好人,那个青藤才是坏人。”

    秦颂风失笑:“我觉得你有点扯淡,青藤明显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再说咱俩也不认得她。”他话音一转,“小莲唱那首曲子的时候,我倒是真动了点疑心。”

    季舒流忙问:“什么疑心?”

    “以前我跟江湖朋友出去,要是他们非叫我点曲子,我就点这一首,唱曲的姑娘里其实会唱的少,闻所未闻的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有心人听说了我的事,有意教她唱的。”秦颂风微微摇头,“但我一问她,她说镇上很多人都会唱,说明只是巧合。如果是专门下套,肯定不会这么说。”

    季舒流问:“你为什么只点这一首?”

    秦颂风顿了一下,强笑道:“……因为我只知道这首唱的是什么,别的听不懂。”

    秦颂风能知道一首词里唱的是什么,自然是有人给他解释过。季舒流看见他的表情,已经明白那恐怕是他亡母心爱之曲,意欲引开话题,便眨眨眼睛道:“我也喜欢一首没听人唱过的曲子,别人都不知道,我讲给你听怎么样?”

    “你说。”

    季舒流爬起来,研墨摊纸,写好递给秦颂风,才小声唱道:

    “一个江湖客,万里水云身。鸟啼春去,烟光树色正黄昏。洞口寒泉漱石,岭外孤猿啸月,四顾寂无人。梦魂归碧落,泪眼看红尘。

    烟鳎风惨惨,暗消魂。南中诸友,而今何处问浮萍。青鸟不来松老,黄鹤何之石烂,叹世一伤神。回首南柯梦,静对北山云。”

    秦颂风听完,虽然看见了纸上对应的字,依然似懂非懂地道:“你为什么喜欢它?”

    季舒流唱词的时候神色微微郁悒,闻言却丢下笔,几近调皮地一笑:“说出来多没意思,不说。你可以学学唱给我听。”

    作者有话要说:  注:葛长庚《水调歌头?一个江湖客》。

    ☆、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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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舒流随手写的字越看越嫌丑,唱完便硬从秦颂风手里抢走,团成一团丢出窗外。次日他照例日上三竿才迟迟起床,准备去院子里舒展一下筋骨,才发觉潘子云笔直地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张满是褶皱的破纸低头凝视,身影孤独,神情萧索。

    季舒流特地绕到他背后去看了一眼,发现纸上的确是自己的字迹,想起这字写得十分难看,不觉有些尴尬。

    他并未刻意隐藏气息,潘子云自是察觉了,回头道:“这个词,我以前没听过。”

    季舒流道:“是从前一位姓葛的内功名家所写,我也是偶然看见。”

    苏门的武功原本平庸,教给小杀手们的刀术更是经过了刻意删改,奚愿愿再把这些方便挡刀送死的东西教给潘子云,已经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因此潘子云对内功名家之类都似懂非懂,只是看了季舒流一眼:“没想到季兄也会喜欢上这样的词作。”

    季舒流嘴唇一抿,尚未说话,只见本来就没锁的门打开了,秦颂风从门外探头进来道:“伏击柏直的那个破庙是找着了,可是里边好像没什么线索,劳烦你俩也帮我看一眼,走!”

    不久之后,三人一同站在桃花镇以东的破庙周围,相对发呆。

    九月三秋,此地恰好杂生着许多枫树,叶已尽成老红,有的残留在树上,有的聚集在地势低洼处,连成一片行将黯然的艳色。

    破庙就埋在红黄交杂的落叶之中。因为这实在是一座破得不能再破的庙,十三年前还可以被苏夫人用来设伏杀人,如今早就彻底倒塌了,满地碎瓦碎砖破木头,木头上有霉斑,有虫蛀,甚至还有蘑菇。

    庙的四周有许多小路,每条路看起来都既不是特别繁华,也不是特别荒凉。秦颂风道:“我早晨在这想了半天要是我从这里逃出来往哪跑……还是觉得往哪跑都差不多。”

    三人分头在破庙周围绕了两圈,忽听不远处传来管弦之声,走过去,便有一处富贵逼人的别院出现在眼前。很多载着青楼女子的小轿鱼贯而入,秦颂风找机会询问一个轿夫得知,桃花镇上另一座大酒楼的大老板不忿新开的酒楼抢了他的风头,也借一个小妾的生日之名把全镇有点名气的姑娘都叫来陪酒。

    季舒流忍不住去抓秦颂风的手:“又是这么巧?英雄镇上赛张飞在别院过生日,桃花镇上又有个富商的小妾在别院过生日。”

    “这俩地方都不穷,有人做生日没什么稀罕的。”秦颂风深深皱起眉,“不然咱们也混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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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进这里很方便,根本没人挡着,但进去之后,除了人头攒动,再没什么可看的了。

    两位富商有斗富的意思,所以生日虽然是小妾的生日,排场却要做给外人夸耀。酒席摆在露天,入座的都是那富商四处请来的友人,有的是衣着富贵考究的富商,有的是口齿便利的帮闲;姑娘们在桌间走动,唱点小曲,甚至任人动手动脚;至于秦颂风这类闲杂人等,只要愿意,可以站在附近旁观,若是会说俏皮话讨得大爷们欢心,自然有无穷好处。

    秦颂风不晓得怎么讨大爷欢心,他带来的俩人更不会,今天他们为防止引人注目都衣着简朴,别院里的仆婢们忙着上酒上菜招呼贵客,根本懒得看他们一眼。

    一个攀附不上贵客的闲人正和另外几个失意的闲人猛吹,唾沫横飞:“这园子,我最清楚,不是买别人现成的,现成的哪能尽如人意?这地方三年前还是一片荒地,这一山一水、一楼一亭,都是主人依照地势亲自精心设计的……”

    ……既然是个新建的园子,自然和十三年前柏直被埋伏之事扯不上关联。秦颂风等人有些失望,但既然进来了,总归不甘心,所以并没有马上离开。

    酒席之间,尽显桃花镇淫靡的民风,富商们、帮闲们、青楼女子们讲着笑话,唱着小曲,有的露骨,有的含蓄,总归不离“那事”的主旨,潘子云听得脸色发绿,面墙而立,好像多看一眼别处都能玷污他的清白一般。

    季舒流拉他两下拉不动,只好对秦颂风道:“咱们分头转转,等会在这回合?”

    “也好。”

    季舒流拣着景观别致的地方走,秦颂风却顺着衣料越来越富贵、陪唱的青楼女子越来越貌美的方向走,因为他忽然想知道闻晨是否也在此地,如果来了,她在桃花镇地位究竟如何。

    在一桌读书人旁边,他看见了最近因为写出《续缘记》而名声大噪的青藤,她端着才女的优雅风度,衣着严整,手持萧管,有人要求便上前吹奏。才女就要这样清清淡淡的才好,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动手动脚起来,反而无趣了,桌上的读书人们都很识趣,至少在此地对她很是尊重。

    然后,秦颂风在此地主人所在的非富即贵的一桌,看见了陪坐在主人旁边的闻晨。

    小莲和小杏抱着琵琶坐在旁边唱曲,小杏眼神灵活,小莲举止羞怯。此刻小杏唱了首不太高雅的曲子,主人便随着曲子里的意思,在闻晨脸上轻轻拧了几下,闻晨娴熟地笑骂。

    秦颂风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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