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大人辛苦了! 作者:肉书屋

    长史大人辛苦了!第4部分阅读

    轻了。

    事实上却并不如此。

    近来跟在韩苏身边的小厮,茫然的看着自家长史大人,一脸纠结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来回转圈儿,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又跑到墙根儿数蚂蚁。看得头晕,小厮脚下抹油,溜到门外候着了,里头太考验眼力。

    姑且不论房间里有没有蚂蚁可数,韩苏此刻可是心虚的紧。

    别看韩小长史、韩苏、韩大人,在赈灾期间抄家、受贿、斗御史,好不威风,好不得意,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林滤公主殿下满心信任的托付并期以重望,甚至将亲兵交给自己,在自己闯了这许多祸之后都不闻不问,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这若是放在三国时期,像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是应该扑倒在林滤殿下身边,抱着殿下的大腿,大呼:主公!并满眼热泪、满腔热血、满心激昂的赌咒发誓:殿下以国士待臣,臣定当以国士报之。

    想了想那热血的画面,再想了想平日波澜不惊的林滤殿下,韩小长史顿时觉得如果是现实,那接下来肯定会冷场,撇了撇嘴,放弃了不着调的幻想,继续惆怅。

    总的来说,韩苏自然是功大于过,可关键在于那过是自找的,且还是巴巴的狗皮膏药一样贴过去自找的。虽然当初顾虑自己的身份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因此踏入朝堂而牵扯到更复杂的人际里让自己脱身不得,才出此下策。

    但这个下策有个明显的破绽:那就是无论功过都要拿到朝堂上去说。

    这样一来,虽然最后还是功过相抵的结果最为可能,可是,韩小长史想要低调基本就是妄想了,因为到时候可是要上殿,估计还要舌战群儒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韩小长史就不禁打冷颤,太恐怖了。

    如今想要抹掉这个破绽,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回京之前便向林滤公主交差,然后回京之后窝到琅嬛福地,不到人们淡忘此事,死都不出去。而林滤公主当初被皇帝托付此事,由她前去说明缘由,不但功劳会无限放大,过会尽量缩小,而且可以为韩苏当去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毕竟,虽然韩小长史在明面做了许多,但也没有可能不是这位殿下的授意。

    比起独断专行,相信更多人会去怀疑韩小长史是个傀儡这一事实。

    越是聪明的人疑心便会越重,这些在朝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命官们,大概一生也难得有一次将信任全权托付给别人的时候,所以,他们更有理由怀疑,韩小长史在这次赈灾的过程中到底有多少权力出自于自身的意愿。

    这样一来,韩小长史定能满足所有自己的目的,然而……

    韩苏为难的低下头,眼眸里满是愧疚:然而如此一来,那位殿下就要承受所有来自于朝臣的攻击与压力。

    想想那位即使病弱依旧赶来主持大局的公主,那位柔弱纤细满眼信任与鼓励对自己托付重任的公主,那位用包容的语气说:“长史大人不用顾虑太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的公主,韩苏不禁一阵心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隐瞒身份,这一切原本都是不必发生的。

    这是韩小长史考中进士以来第一次后悔选择这条路,并更加满怀坚定的决定:以后定要默默无闻,再也不要出什么风头,攒点银子,快点找个地方辞官养老。

    下了决定的韩小长史咬着嘴唇,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就当此次欠了公主殿下的人情,以后再报答就是了,于是撩起前摆,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一溜儿烟的向林滤公主的临时居所跑去。

    侯在门外的小厮满脸错愕,一时竟然忘记跟过去:长史大人这是怎么了?在公主府的时候也犯过一次颠病,要不要请大夫好呢?还是请道士?

    林滤细细的打量着自家的小长史大人,这位平日随和、没有官威,不,压根就是有失官威、仪态的长史,刚才似乎是一路跑来的,所以此刻额角隐隐布满了细汗,在勉强说完:“参见公主”之后更是呼吸不畅。

    比之往日,如今剧烈跑动而面色潮红的长史大人,满眼忐忑,嗫嗫不敢言语的样子,显然更加稚嫩,却又如春光初绽,不知何日便会放出耀眼的光芒一般。

    也难怪没人看出小长史女扮男装,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与少女的身量并不会差太多,何况,大昭虽然是马上得的的天下,但如今这许多年过去,如今尊文,所以难免有许多面容清秀,气质阴柔的文人士子。韩小长史放进这种人堆里,并不突出。更何况,单凭举止,又有哪家姑娘会如此粗鲁呢?卷了袖子烤鸡翅,大厅广众之下狂奔,就算是一些注重举止的男子,恐怕都比这位小长史要好的多吧?

    “殿……殿下。”被林滤公主盯得发毛的韩苏冷飕飕的打断了对方的审视。

    这位公主一向冷淡,如今多关注一会儿,让韩小长史颇没安全感。

    林滤公主微微一笑,韩苏顿时觉得浑身压力一轻。

    “韩大人来的正是时候,不如留下一起用膳吧。”说完,便吩咐下去。

    韩小长史后知后觉的看向外面快要落到底的夕阳,无比尴尬,她是一早就准备过来的,可是显然在房间纠结的时间太长了,这个时辰过来,说不是混饭的估计没人信。

    林滤公主接下来十分厚道的肯定了韩小长史内心的想法:“嘉州府之前物资紧缺,韩大人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物资齐备,我这里先送了一批,请长史大人吃桌酒菜,也算是林滤的一点心意。”

    果然!韩小长史泪流满脸,被误会了。

    六月飞雪的小长史一脸悲愤的昂起头,憋得满脸通红:“那、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没节操的韩小长史蹲在心内一角画圈圈:但确实是好久没吃上好东西了嘛。

    好心有好报,傻人有傻福

    饭菜上的极快,其实早就吩咐下去了,只是韩苏的到来,让林滤公主又嘱咐下人多追加一些就是。

    坚信“民以食为天”的韩小长史既然已经没什么矜持可言了,干脆放开了心思,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端上来的盘子。

    第一道菜:青菜豆腐

    很符合林滤公主清淡的口味,韩苏虽然无肉不欢,但是素菜也是极爱吃的,这道就很喜欢。

    第二道菜:百合芦笋

    韩小长史眨巴眨巴眼睛,砸吧砸吧嘴,这道也可以。

    第三道菜:枸杞木耳炒山药

    韩小长史外头想了想,公主身体柔弱,饭食上经常有药性温润的菜也是常事。

    第四道菜:炒鸡蛋

    半个荤菜,好吧,也可以。

    韩苏转头盯向门口,下道菜就有肉了吧。

    一个多月灾民生活的韩小长史双眼泛绿,希冀的目光看的门口侍立的侍女眼皮直跳:长史大人好可怕。

    林滤公主好笑的看向伸长脖子无比期待的韩小长史,眼中的狡黠一瞬即逝:“韩大人,林滤自幼喜欢清淡,若不合大人的口味,不要客气,及时提出,让下人再做就是。”

    韩苏傻眼了,意思就是可以开席了?就这几道菜?好吧,四道够吃了。可是、可是……没有荤菜吗?

    韩小长史一脸悲愤,自己连丢脸都不顾了混来的饭菜,结果是素菜大全啊。

    早该想到的,林滤公主的口味和自己根本就是赤道和北极,喜马拉雅山和吐鲁番盆地,双鱼座和chu女座,牛郎和织女……啊呸呸,这是哪里跟哪里啊。

    韩小长史扬起僵硬的笑容:“哪里,小臣很爱吃呢。”

    我呸!韩苏心道:爱吃才有鬼。

    林滤公主看着自家长史那脸色从红到绿到蓝再到黑,心里有趣的不行,笑道:“长史大人喜欢,林滤就放心了,请不要拘束,就当在琅嬛福地就是了。”

    韩小长史点点头,其实压根不知道拘束为何事。

    执起筷子看了看菜,恩,炒鸡蛋,唯一的半荤菜,再看看林滤公主纤细的身体,还是留给她补补吧。枸杞木耳炒山药,带药性的,虽然不懂,但应该也是对身体好,再看看公主,也留给她吧。百合芦笋,百合,应该也是有药性的吧?韩小长史不确定的再看看公主,算了,虽然不太明白,还是留给她吧。

    于是,筷子伸向了青菜豆腐,韩小长史咬着这道素的不能再素的菜,感觉脑袋上似乎有梵音在响,一个大佛在耳边说:峨眉豆腐,吃斋吃斋……

    吃你妹的斋!等回到琅嬛福地,哼哼,韩小长史一边腹诽,一边埋头吃饭。

    她的小动作自然都被林滤公主看在眼里了,以她的聪慧,自然看得出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韩小长史,那吃菜前看向自己的犹疑到底是因为什么,这让这位冷情的公主殿下心中微微感动。

    也同时苦笑,不得不说,无论面对心思诡谲之辈,还是阴险狡诈之徒,都没有面对这个单纯温和的小长史费心,这种善良又诚挚的人,根本就是自己的克星,让自己无法不管不顾。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林滤仿若不经意般的说道:“林滤记得韩长史也是贫苦出身,这次赈灾的方法,也是很早就想出的对策吗?”

    和青菜豆腐搏斗的韩小长史此刻毫无戒心,想了一下,这样说的确比自己临时想出办法合理,点点头:“是啊,小臣家贫,幼时也遇到不少事情,就琢磨一些可行的办法。”

    林滤公主赞道:“说起来虽然简单,但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呢,长史大人的智慧与才华可见一般。”

    韩苏脸上一红,姐姐你别说了,姑娘我都是抄袭的,虽然抄袭没压力,但你这样夸,谁禁受的住啊。

    “公主谬赞了,小臣很普通的。”

    “三年时间从蒙学到中进士,世间有此才华的有几人。我亦曾听人言,长史大人,幼年曾卖身葬父,孝行可嘉,无论才智还是人品皆是上等,这样的人若是普通,那得让多少自命不凡的人羞愧啊。”

    “哪里,小臣……”韩苏猛的住口,额上冷汗忽然间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刚才林滤公主说卖身葬父?说了吧?可是卖身葬父的时候是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女子的身份!

    韩苏顿时觉得手脚发凉,脸上一阵苍白,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不,现在该怎么办!

    林滤公主看向瞬间吓傻的韩小长史,叹了口气,这种惊吓应该能让她多长点记性,多多点心眼了吧,心中略有些不忍,开口道:“林滤听闻之后也深感佩服,说起来,长史大人的家乡据说景色颇美,沽兰县,小仙天。若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沽兰县?”韩苏微微一愣,自己穿过来的地方应该是叫做华江县吧?

    “咦?不是吗?”林滤公主微微惊讶的看向韩苏,“本宫搞错了吗?”

    韩苏心中一紧:“没有,小臣是沽兰县人,只是离家多年,经过的地方繁多,猛的听到家乡的名字,有点不真实之感。”

    林滤公主微微点头:“长史大人年幼离乡,林滤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一二分这种情感。”

    韩苏深深的吐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看来天下之人众多,总有那么几人经历是相似的,无论沽兰县这个人是谁、在哪里,既然公主那里得到的信息都能被误解,那么,其他人的信息也就不足为虑了,只要日后自己咬定自己出身于沽兰县就可。

    放宽心的韩小长史恢复了神经大条状态,咬着青菜看向已经被自己吃了半盘的青菜豆腐,又看了看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的林滤公主,没心没肺的劝道:“殿下多吃点啊,太医既然说了后天不足,就当多吃饭菜,多调理。”

    林滤公主笑弯了眼睛,点点头,向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片刻,几道菜摆到了桌上。

    韩小长史愣愣的看向桌子,清蒸鱼,烧雏鸡,炒白虾。有肉菜?那自己何必巴巴的吃了半盘青菜豆腐,还吃得半饱。

    “不是没菜了吗?”

    “怎么会没菜?”林滤公主一脸单纯,一脸惊讶:“虽然我不爱吃荤腥,但是对长史大人的喜好也是略知一二,只是大人来得突然,这几道菜准备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

    林滤公主当然不能承认:长史大人很有趣,让人忍不住想要戏耍这样的实话。

    韩小长史感动的看向林滤:“殿下对小臣真是太好了,以后若有需要小臣的地方,殿下不要顾虑,一定要及时开口。”

    林滤公主点点头,我对你真正好的地方不在这里。虽然自己让暗卫将线索毁去,并混淆视听的将韩苏的身世引到了沽兰县一个幼年与之相仿的人身上,但是万一将来韩苏自己说漏了最,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因此,今天才不得不敲打一番。

    所以,放心,如你所愿,作为报答,绝不会和你客气。

    而放宽心以为自己的秘密依旧和福尔摩斯的推理一样严密的韩小长史,早就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吃的见牙不见眼的快快乐乐的走出林滤公主的临时府邸。

    如果,她此刻回头,看到林滤公主从旁边小几上盖着手帕的篮子里拿出的东西,定然不会如此乐观。

    林滤公主颇有兴趣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甜甜圈:“虽然是炸出来的,但一点都不油腻,长史大人果然善于烹调呢。”

    这不是更新,是祝福和唠叨

    恩,好吧,这章不是更新,只不过过年了……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今年提前回家啦,所以才一直没办法及时更新,再早点的时候为车票发愁。

    我恨春运,我恨票贩子、我恨春节!我喜欢动车!t t

    还好是动车,起码不拥挤,但是我讨厌春节无疑,尽管它是个大日子,小时候也明明喜欢的不得了。

    不过这不妨碍讨厌的事情都过去之后,单纯的享受节日氛围的心情~虽然我不得不苦恼的面对没有压岁钱不说,还要自己贡献出去不少的现实,唔,不说了,不然又要讨厌了。

    今年会在家时间长点~过年之后再更新吧~主要是在家估计没时间。打牌、聚会、走亲戚、看朋友、扎堆儿的初、高中、大学同学会,身为一个除了工作就不出门的伪宅,我压力很大。

    恩恩,再写简直可以转博客了,打住。

    好吧~最主要的,祝各位书友大大节日快乐~!希望咱们来年都有无限多好书看,最好日更一万字!

    之前稍微看了看,发现年前忽然多了很多新文,有好看的大家推荐下,要知道写长史的时候正是百合文文荒的时候,所以我才开文的,难得有好书看了,就该及时扩展收藏夹。

    恩,以上~!

    世间岂无事,庸人自扰之

    琅嬛福地,韩苏韩小长史大人已经回来三天了,因耽于口腹之欲而忘记请求林滤殿下及时脱身的担忧,也渐渐随之而去。

    毕竟已经三天了,光凭如今无事上门,而林滤殿下却干脆住进了宫里而言,很明显,善良体贴的林滤公主将所有烦扰都一己承担。这让虽然有些懦弱,但骨子里却又生性耿直的小长史小小的纠结了下,却依旧委屈的缩回了正义之心——她就是政治觉悟再低也明白,现在跳着脚想找她麻烦的人多了去了,真的大义凛然跑出去,那不是正直,是脑残,搭上自己不说,林滤公主的心思更是白费了。

    所以,懦懦不忿的韩小长史,只能扁扁嘴,窝在自己房间里,盘算自己的家产。

    嘉州府一行,虽然是由林滤公主将所有功过全部揽了过去,但是明眼人都明白,林滤公主身后的小长史出了多少力。如果说文官集团的疑惑均围绕在:其中有多少出于林滤殿下的授意。作为大昭的君王,林滤公主的兄长,昭帝明显对于真相更接近一些。

    因此,对于几乎得罪了整个大昭朝堂的小长史,昭帝只要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将明显是为弃卒的韩苏扔到朝堂上去烤——那样太寒人心。但是将一能吏丢在一旁无法驾驭,这让昭帝更加心里不舒服——求贤若渴啊,可是有贤才没法用,跟在身处沙漠,发现一杯毒酒是一个道理。

    好在在林滤手下到底不算埋没人才,昭帝暗自自我慰藉,明面赏下林滤公主大笔财物,这自然是对韩小长史在赈灾一事上的补偿。随时随地笼络人心,这是身为一个帝王印到骨子里的本能。

    林滤公主虽然身处皇宫,但依旧及时送来了赏赐,随之赠送的还有内府蒸馏酒的份子。

    韩苏苦恼的揉了揉眉头,她是很缺钱没错,她是很想瞬间就攒够养老钱也没错,但是有钱架不住没命花啊。她已经够出风头的了,现在只想“泯然于众人矣”,巴不得的让所有人遗忘自己。

    可是,如今内府经手的蒸馏酒,除了如霍岚等献出大量粮食的酒商,占了一成到两成的份子以外,只有自己什么都不用出,以后但凡盈利,均有半成的份子,这还是韩苏与林滤公主讨价还价的结果,那位殿下本来是要赏出一成的。内府垄断的蒸馏酒一成的收益?韩苏害怕自己被大昭显贵们的红眼瞪死。

    本着富贵稳中求的理念,韩小长史却不过剩下的半成,但还是请求了林滤公主,即使是这半成,也放在这位殿下名下,分红的时候给自己就行了。

    毕竟,比起银子,还是小命重要,她可不想因此天天被人惦记,惦记久了,哪天露出破绽,那才是呜呼哀哉。

    不过,虽然内府的银子拿着烫手,但这并不妨碍小市民心理作祟的小长史意滛不是?

    而被朝臣们烦忧的将倦怠写上眉头的林滤公主,如入无人之境——不,的确是进入了无人之境的琅嬛福地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自家的小长史一脸财迷、满眼发光。

    林滤侧耳听去,只见韩苏一边算账一边小声嘟囔道:“日卖美酒三百斤,三十年后可辞官,若果卖到一千五,还可再减二十年,如若本官来包装,再减三年又三年,推广分销带策划,本月就能攒够钱……”

    这让稍嫌疲倦的公主殿下顿时笑出了声,一向冷淡的面孔染上丝丝绯红,说不出的春光乍现,铃兰绽开。

    被惊扰而起的小长史看到的,自然是这种难得一见的美景。

    “殿……殿下,”大概忽然看到让自己心虚的人,或者是恍惚的心思还没回神,小长史明显有些口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句问话明显有些失礼。可是小长史没有意识到,而林滤公主显然不会追究。

    “我在这里长史大人不欢迎吗?”大约是刚刚笑过,此时的林滤殿下好心情的没有恢复冷淡的样子,眉眼间竟有一丝捉摸不定的顽皮。

    “怎么会?”小长史微微犹疑,咬了嘴唇,局促的问道:“殿下回到府内,想是朝堂之事已了?”

    “此次干涉甚大,诸位相公又岂会轻易干休?”林滤微微轻笑,语气说不出的清冷轻柔,话语间却偏偏让听到之人感到一缕轻嘲。

    韩苏敛下眼睛,她当然知道此次不可能轻易罢休,她也不会是存取一分侥幸之心罢了。光是韩苏韩小长史,大昭朝堂自然不会为她大动干戈,那样的话,韩小长史也未免自视过高。若说是因为抄家之事,虽然牵扯关系极多,但也不用牵扯不休,世家之间人事更替,总会有那么几人,湮灭于家族利益之间,只要没动了家族根本,一切皆是小事,就算你是世家嫡亲子弟,也是一般,更何况,嘉州府的那些,不过是群虾兵蟹将。

    要说有什么非得坚持争上一分的事情:一来,此次赈灾,昭帝所获声望极大,除却没有任何损失,并且破而后立的给予了嘉州府新生,民间赞誉不说,欣欣向荣之象不但安定嘉州府,亦让其他各地安下心思,民心所向,可是内库拨款都买不回来的。

    二来,便是蒸馏酒。内库产业虽然分出几成出去,霍岚受益首当其冲,其他大商自然也各有所得,然而此次韩苏及早的向林滤建议过:配方是绝对不能流露出去,大商们负责原料以及销售,制作自然掌握于内库之手。

    蒸馏酒一出,大昭其他酒业自然受到波及。而这些老字号却偏偏大都是豪门世家的下辖产业。分得内库一分的家族不说,虽然没有探得配方,心中不满,但到底还有利可图。那些没有分得的,自然是想尽办法,想要迫得昭帝退上一步,分上一份羹了。

    “不知诸位相公有何提议?”

    林滤微微一笑:“以左相为首,严、陆、周、郑几家,均向皇兄开口提亲。”

    韩苏浑身一震,惊愕的抬眼望向林滤。

    这位依旧恬静娴雅的公主仿若在说他人事情一般:“若说适婚之龄,好像正是我了吧?”

    信仰与感动

    大昭的公主不算少。不算夭折、早丧的,先帝的姐妹目前还有二十二位。

    而先帝的女儿,据说风华绝代的长公主东阳公主,当年为了一国安定,出嫁刀勒。二公主襄城,嫁于武将之后,其余公主都同这位公主差不多。

    很显然,对于数百年屹立不倒、底蕴深厚的世家来说,大昭皇族以及那些功勋之臣,等同于暴发户一般,还入不得他们的眼,而大昭的公主们似乎也和大家闺秀绝缘,作风似乎过于豪爽,这令世家瞧不上之余,让许多诗书门第也望而却步,当然,作为风流谈资的话,倒不失为一雅事。

    用唐朝房遗直的话来说,就是既惆怅又扼腕又心头滴血,干脆寂寥的一挥袖:“天下两件难事,一是陪太子读书,二是做公主驸马。”

    大昭的才子们肯定是不知道哪里还有个唐朝,谁是房遗直了,更遑论听过这句话。但是不妨碍他们寂寥的瞅着大昭公主泛酸水啊:好牡丹为毛都喜欢被猪拱呢?还不止一头的猪。

    想想摘一朵国色天香贡回家,引来一群拱花的猪,才子们嘴里有些发苦,干脆决定作为猪,去拱别人家的花。

    不得不说,大昭皇室武定天下,作风彪悍——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但是生下的公主确实是春兰秋菊,各胜擅场。

    可惜这些公主们,除了年纪尚幼的,亦是花心萝卜,各胜擅场。让大昭才子们亦喜亦忧啊,喜从何来呢?忧从何来呢?小孩子家不需知道。

    而这些公主之中,难得出现林滤这样一位颜如舜华且洁身自好的公主殿下,间且更是在水患期间显露出不凡的才华,这位如今被称为最肖像长姐的公主殿下,被眼高于顶的各大世家惦念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既能与皇家联姻,娶到大昭最优秀的公主,并且能断昭帝一腕:嫁入世家的公主殿下自然不会适合掌握内库了。而作为掌管内库的公主,手上的茶、盐、酒等产业自然不少,若是作为嫁妆,哪怕只是一两成,便是说不出的好处。

    好精明的算盘、好划算的买卖。

    然而这些,全是自己的错!

    因为自己要保守秘密,不想暴露于众人前,却让长久处于深宫,柔弱低调的公主不得不以一己之力面对所有朝臣,什么功大于过,对于处于敏感位置的内库掌管人,再大的功却都抵不过一个稳。

    正是有功,才被有心之人关注,正是有过才让关注之人紧咬不放,步步相逼。

    正是因为懦弱自私、撒了谎的自己不想面对这些、不敢面对这些,所以全由林滤一人承担。全由这个喜欢清静、不爱纷扰,如今不过十六岁的殿下一人承担。

    意识到这点的小长史说不出的自责与失魂落魄。

    韩苏皱紧了眉头,情绪些许抑郁难耐:“嘉州府一事小臣愧对殿下所托,擅自无证抄家问罪,私下收受贿赂,商贾之辈投钱刻名殿下更是毫不知晓,利用殿下身体不适、衷心托付之利任意妄为,小臣读圣人之书,却行苟且之事,如今幡然醒悟……”

    狠狠咬了咬牙,眼内更是愤懑与自嘲:“还望殿下给予小臣以机会,上达天听,陈述罪责。”

    这些当然是胡说八道!林滤看向眼前神情慌乱之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想法。

    嘉州府一事的确是做的太好了,即便有那些韩苏故意惹出的瑕疵,也不乏掩盖此次赈灾给人的震撼。

    这些让人惊艳于施策之人的才华之余,更是给了朝堂之上隐晦的一巴掌。这份殊荣必须有人去领取,并且还要能承担在此之后的窥测。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自己都比韩苏合适,即使韩苏身份没有问题,即使韩苏并没有不想立足于朝堂的本意,她如今也不适合直面过于汹涌的波澜,而更应该隐于其后,步步为营,步步为赢。

    所以,这与这位小长史的身份无关,身为渴求贤才的大昭皇族,保护对于自己有利的力量是很自然的事情,这是大昭皇族与大昭朝臣的角力。

    这是放到任何一个洞悉政治的人都会明白的道理,然而只有这个温润纯良的小长史,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因为在她的眼中,只有年幼纤弱承担她的功过的林滤公主,而不是大昭皇室的林滤公主殿下。

    这让一向冷情理智的公主也不禁微微叹息,那颗在幼年之时便已波澜不惊的心,竟然也似乎有些微微感动。

    “怎么会呢?”林滤公主脸上透出少有的温柔,右手轻轻抚上小长史茫然失措的脸颊,“我知道的,一切我都是知道的,所以,不要再自污于已了。”

    韩苏抬起头,看向林滤的双眼水气氤氲、委屈愤懑。没有人喜欢将自己说成坏人,更何况还要面对许多自己本不耻之人承认,还要接受对方当面的侮辱与嘲弄,就算是委曲求全为了保命也一样无法忍受。

    韩苏静静看向这个宽慰自己之人。

    “林滤自小在皇宫中长大,从没有碰到过如长史大人这般干净纯粹的人。”

    心中顿时说不出的感激与心动。

    不是单纯感动、不是因对方美貌而惊艳、不是因纤弱不足而怜惜,不是一见钟情的爱恋,韩苏不知道这种心动是什么,但是,她在心中轻轻立誓,温情而又坚定:无论出现什么事情,她都要保护这个冷淡却又温柔的公主,就算是拆穿自己的秘密也一样,就算是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一样。

    这是自从身处于这个朝不保夕、毫无安全感的年代,唯一的信仰。

    “殿下的婚事……”

    “没有关系的,皇兄会处理。”这位只要处于人前,在任何时候几乎都能保持处变不惊的公主殿下,不以为意的态度给予了小长史无限的信心。

    真是单纯啊。十六岁的林滤公主看向放心了的韩小长史,得出结论:毕竟还是年幼,经历有限。

    如果韩苏知道林滤的想法,前世已经二十岁的她,大概会哭笑不得吧。

    长史大人,做我的面首吧

    回来不过数天,清静的园子里再次挤满了人。根据汝南萝莉的说法,就是:“长史大人走了好久,汝南想听长史大人的故事。”然后可爱的柔嘉公主腼腆的点点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渴望。

    于是被诸多事情烦扰的正难过的小长史心中一感动:“今天讲两个故事!”

    此举立刻迎来了小公主们肯定的星星眼。

    来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两个小萝莉,隆裕殿下不知道弄出了什么新花样,据说正让人运东西来,坐在旁边时不时的向园外望去。而与两只小萝莉从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永淳公主,早就在一旁坐好,一边照顾奶娃,一边听故事了。

    这让韩小长史心内十分惊奇,性格恶劣的公主殿下偏偏相当照顾幼妹,说实在话,如果撇去性格因素不谈,无论从身为公主方面,还是身为姐姐方面,都是相当完美的表现。

    这让暂时远离朝堂争斗,忽然处于美好环境的小长史顿时大意起来:“永淳殿下真是温柔啊,对汝南殿下和柔嘉殿下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

    得到称赞的公主微微歪了头,端庄却又调皮,小长史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多谢长史大人的赞誉,不过长史大人是说,不照顾幼妹的话……”坏心眼的公主似是无意的掠过一旁的隆裕公主,“就不温柔吗?”

    韩小长史顿时沮丧起来,坏心眼!恶毒!收回刚才的话!

    眼睛向隆裕小狼瞄去,往常遇到这种事情早就跳起来咬人的公主,此刻只是拨开遮住眼眸的头发,骄傲的斜向忐忑的长史大人,毫不遮掩眼中蔑视的哼了一声:“真没用,总是被欺负还不长记性。”

    竟然被年幼的孩子训斥了。

    但是却又无法反驳,她的确总是面对永淳公主的毒舌栽还在同一个地方,而显然,鄙视自己的隆裕公主相当有资格以低龄做出训诫:事实上,自从听过伤仲永的故事之后,这位聪慧绝伦的公主殿下,虽然依旧锋芒毕露,依旧我行我素,但却消尽了一身的浮躁。如今面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挑拨,已经心如止水,毫不在意了。

    真不可爱!真不可爱!真不可爱!

    挫败的小长史在心内偷偷抗议。

    眼睛情不自禁的斜去琅嬛福地的某个角落,若说有什么与往常不同,就是这个了吧:那里,娴静淡漠的公主殿下一手执卷,一手持盏,仿若这边的吵闹根本入不得她的耳一般。

    小长史的思绪不禁又飘回到不久前的一天。

    事实上,林滤公主自然不会无事出现在琅嬛福地。当小长史为了公主殿下的婚事放心之后,林滤公主这才道明来意。

    虽说几大世家同时提亲,碍于多种方面,不好一口回绝,但皇室自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用顶着脱俗的清秀面孔却淡淡的说出“就算是民间买颗白菜,也要讨价还价一番吧”的林滤公主的说法,就是昭帝也要多多少少划划价才行的意思,当然,价格是否接受的了,请自便。

    于是,首先,身为最受大昭皇帝疼爱的公主,昭帝自然而然的提出:心爱的妹妹如要下嫁,首先,必须是配得上的子弟。

    这自然不成问题,将这句话摊开来说,就是必须是嫡系,而且是家中最重要的子嗣。事实上,就算再看不起皇族,也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才能与之结亲,不然可不是失礼就能过得去的。

    然后昭帝说出第二条:帝君不忍妹妹受委屈,若为驸马,不得续妻、纳妾,言行也必须端庄。

    意思就是说,若娶我家林滤,不但要一心一意,不能再娶,连偷吃都不行。

    昭帝强调道:能做到便罢,若是做不到,成亲之后言行有失,哼哼……

    以左相为首,各大家族之人微微一考虑,依旧接受。不过是一个嫡系子弟无法大量开枝散叶罢了。与整个家族想比,自然是小事。至于言行,家族自有教导之法。还是同意了。

    话谈到这里便差不多了,讨价还价要慢慢来,一次将底牌抛尽,一来不智,二来显得太没诚意。

    大昭朝堂廷议结束。

    之后便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滤公主病倒了。

    看着小长史诧异而又担心的目光,林滤公主微微解释:“是皇兄让我暂时称病,以此脱离那些人的纠缠,反正我的身子一向很弱,所以皇兄就用‘林滤公主自小体弱,赈灾之中过于操劳,回京之后更是没能及时休养反而雪上加霜’的借口将我送回府内休养。”

    韩苏点点头,这番话说的很巧妙,既让公主的病显得合理,又隐隐指责朝臣们追着公主不放,才致使公主殿下病倒。

    “所以,为了表示病重,且不被人发现,一来公主府将闭门谢客,二来以防万一,我想借住长史大人的琅嬛福地。”

    清冷的公主殿下微微一顿,纯洁的笑道:“长史大人知道的,我一向不善说谎,所以,称病期间还是不见人的好。”

    这种让泽兰女官那种面瘫之人听到,都忍不住抽搐的谎言,这位公主说起来,还真是毫无压力。

    也只有小长史大人相当赞成的点点头。

    “殿下尽管安心的住在这里,小臣这里绝对没有问题……”话音未落,后知后觉的韩小长史终于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迟疑的问道:“殿下,住小臣这里……和公主府,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吗?”林滤公主静静的看向小长史的眸子,反问道。说谎之人却理直气壮,这是什么世道。

    “有……吗?”而韩小长史却因为这位镇定自若的公主不自信起来,狐疑的看向前后左右,试探道:“因为小臣这里没什么人?”

    “倒也可以算作一个原因。”即使是在小长史的注视下,林滤公主的平静也没有损失一分一毫。

    “小臣想不到了。”这让小长史无比沮丧。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不正是这里有长史大人吗?”林滤公主轻轻一笑,神色间忽然说不出的明黠。

    “我?”小长史茫然了,“关小臣什么事?”

    “因为,我想让长史大人做我的面首啊。”

    “殿、殿下说什么?”刚刚才安下心的小长史下意识的认为一定是自己幻听了。

    这位明明说着足以让大昭混乱的话,却好像在谈论“恩,那边的花很漂亮”的公主殿下,依旧平静而又优雅。

    “我是说:长史大人,做我的面首吧。”

    长史大人的忧郁

    “我是说:长史大人,做我的面首吧。”

    耳边仿佛回响起当时公主似有若无的声音,韩小长史耳根一热,顿时满脸的羞涩与困窘。

    事实上,林滤公主当然不会真的要找自己当面首,只要再镇定一点,再理智一点,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根本就是应该瞬间就明了的嘛。小长史顿时对自己当时的失态懊恼不已。

    不用想,当时能让一向冷清的公主殿下都忍不住露出戏谑的目光,可想而知,慌乱的小长史到底有多失态,多惊讶,多脸红,多心动……

    “我才没有心动!”小长史自顾自的矢口否认,不过被一位美丽的少女告白,呃,这个不算是告白,勉强也算是,韩小长史纠结了一下,就当是吧,恩,被这样的美少女告白,无论喜不喜欢,心动也是必然吧。

    韩小长史理所应当的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接着,就又开始无限烦恼起来。

    虽然林滤公主并不是认真的、真的让自己成为她的面首,这让韩小长史长长的松了口气,单纯的少女还不知道秘密已经被发现了。可是,这个曲线据婚的计划会严重影响公主殿下的清誉是不争的事实。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放在林滤公主身上并不是特别合适,挫败的前中文系少女此刻没什么时间显摆自己的词汇,作为大昭出淤泥而不染的公主殿下,此刻竟然因为自身的清誉而被迫逼婚,虽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极小因素。

    但并不妨碍林滤公主以此下手,事实上,世家还是很看重家风以及名誉的,如果林滤公主真的破釜沉舟,宁肯毁去清誉,就算手握内库,就算惊才绝艳,就算深受帝宠,想必那些世家也绝对会收回提亲的打算。

    可是公主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韩小长史紧紧的皱着眉头,虽然林滤公主轻松且淡漠的表示,自己不招面首只不过是因为不喜欢,而并不是单纯的遵守着女则之类的。

    但是也没有故意去找个假面首毁坏自身的名誉的事情,没必要遵守与故意去违反是两码事。这种得不偿失的叛逆简直是最大的自污。

    就和自己当初一样,不得不实施的举动。

    韩小长史顿时觉得委屈不已,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那个无端被牵连、无害的冷淡少女。

    如果林滤公主知道自家长史的想法,就算是那颗波澜不惊的心,大概也会对温柔的小长史泛起微微的同情吧。

    多么单纯善良啊。

    还有,

    长史大人辛苦了!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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