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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姑娘。”王涵宇依旧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p>
同在州府见面不同，他身上穿的是寻常的棉布衣衫，头发简单地束起，看上去清淡到了极点，但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住他通身的风华气度。</p>
“燕翎发生什么事了吗？”云夕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之所以认识王涵宇，不过是因为他是燕翎喜欢的人，还很有可能成为她的未婚夫。云夕前世最烦看到那种什么闺蜜插足好友恋情的故事，所以对于别人的男人，她也一直都选择敬而远之。</p>
王涵宇摇摇头，“同燕翎无关，我只是想同你道别罢了。”</p>
云夕第一反应就是这人不会是看上她了吧？目光落在他一派风光霁月的眉眼，顿时又觉得好笑：自己真是太自作多情了。</p>
“你要去哪里？”她总不好同王涵宇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便将他迎了进来。</p>
云夕直接同他在院子中说话，云瑶很识相地领着别人走的远远的，虽然她也十分好奇，这王公子找她云夕姐姐是为什么。</p>
王涵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杜姑娘你的话，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p>
他叹了口气，眼中涌现出淡淡的忧郁，“我出身于官宦人家，自小锦衣玉食，上有长辈疼宠，下有弟弟妹妹崇敬，又幸得几分才学，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是旁人眼中的栋梁之才。”他顿了顿，似乎这样自夸自擂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说这些话，并非为了说明我有多好。”</p>
云夕点头，“我知道。”虽然同王涵宇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云夕也知道他并非那种喜欢自夸的人，为人也十分低调谦逊。</p>
王涵宇笑了笑，“在大家眼中，我的将来便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考举人，中进士，当官做宰，光耀门户。”</p>
“只是，这些却都不是我想要的。比起这些，我更宁愿粗茶淡饭，行走山水之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p>
“只是我的想法，在长辈眼中是大逆不道的，与世道不容。”</p>
云夕算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打算离开王家吗？”</p>
王涵宇点头，“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可是却仍然想要放纵这一回。至少我想做一回自己。”</p>
云夕有些头疼，倘若王涵宇只是一时中二期叛逆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对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但还是选择了这一条道路。</p>
王涵宇怎么做是他的事情，自有王家头疼，她唯一担心的便是燕翎，“那燕翎呢？”</p>
虽然燕翎和王涵宇没有真正定下亲事，但两家其实已经有了默契，若是没有王涵宇离开这事，只怕这两年就要定下亲事了。</p>
王涵宇神情涌现出一抹的痛苦，但更多的是坚决，“表妹，是我对不起她。她会有比我更好的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p>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p>
或许做出这决定让他痛苦，但他终究也选择遵从自己的心。</p>
云夕可以理解他的做法，只是想起燕翎，她的心情还是不自觉沉重了起来。燕翎那么喜欢王涵宇……</p>
王涵宇道：“表妹那边，还请杜姑娘，帮我劝劝她。”</p>
云夕直接道：“你不亲自同她说清楚吗？”</p>
王涵宇苦笑道：“表妹不愿意见我。”</p>
云夕叹了口气，这两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王涵宇的表现，他不像是对燕翎没有感情，只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他的自由。她抿了抿唇，说道：“你就不会问一下她的意思吗？你所做的事情，说不定燕翎也会支持你。”</p>
王涵宇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在这一点，云夕是不赞同的。</p>
王涵宇神情有些恍惚，一会儿后回过神，“我该离开了。”</p>
云夕同王涵宇终究交情不深，对方之所以来找她，一方面是因为希望她能够帮忙抚慰燕翎心中的伤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觉得她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吧。</p>
她看着王涵宇的背影，有种直觉，再见到对方只怕要好多年后了。</p>
她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燕翎。现在阿玉已经逐渐上手店里的事情，加上还有云瑶在，她即使消失个几天也是可以的，只是会忙碌点。</p>
她在这边犹豫着，戴家已经因为王涵宇的离去而掀起了惊涛巨浪。</p>
……</p>
戴府。</p>
戴燕翎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p>
橘子和梨子，在旁边急的团团转。</p>
梨子开口劝道：“小姐，吃点东西吧，至少喝点水吧。”她家小姐自从接收到消息后，便好几天都没怎么吃喝了，还是夫人逼着她，才每餐用一点。才几天下来，她原本红润的脸颊便消瘦了一圈。</p>
“我不饿。”戴燕翎声音冷淡。</p>
倘若王涵宇出现在梨子和橘子面前，只怕就要被这两个忠心的丫头给狠狠揍一顿。</p>
戴燕翎看着焦虑的两丫鬟，原本冷漠的神情微微转暖，她垂下头，一会儿才说道：“我肚子饿了，想吃圆真僧粥。”</p>
这圆真僧粥也是云夕看她喜欢，送给她的食谱之一。</p>
见到戴燕翎难得主动要吃东西，梨子和橘子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我马上就去吩咐厨房做。”</p>
橘子红着眼眶亲自去厨房盯着，梨子则去给夫人通报这个好消息。</p>
“姐姐没事吧？”戴燕熙的声音响起，嗓音温柔带着担忧，像是一个真心担心姐姐的好妹妹。</p>
戴燕翎的神情一冷——燕熙只怕是过来看她笑话的吧。她不愿意在戴燕熙表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收起了原本软弱的心态，“你来做什么？”</p>
她可不需要她虚情假意的怜悯。</p>
戴燕熙用手绢遮挡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我只是为姐姐抱不平罢了。函宇表哥真是太过分了，就算不喜欢姐姐，也应该早日同姐姐说清楚，而不是等到两家人要谈婚论嫁了，才逃到外面躲避。”</p>
“我和他之间的事，同你无关。”</p>
戴燕熙叹了口气，说道：“哪里无关呢。姐姐你的名声不好，也会连累到我的。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在外头，都说函宇表哥是因为不想娶姐姐而离家出走的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你是多差劲呢。”</p>
戴燕翎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手掌心，戴燕熙所说的话就像是锋锐的匕首，狠狠地扎到她心口，扎得鲜血横流。</p>
戴燕熙见到一向骄傲的嫡姐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别提多高兴了。</p>
戴燕翎同她相斗那么多年，哪里不清楚她想法。她直接反击，“妹妹与其关心我的事情，还不如多给自己刷些好名声。娘最近正在帮你相看亲事呢。想必会给你找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p>
她可以继续幸灾乐祸，娘若是知道她今天做的事情，只怕会气得给戴燕熙挑选一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亲事。</p>
戴燕熙嘴角的笑容直接僵住了。女子的亲事就犹如第二次的投胎，之前有姨娘在还好，还能吹吹枕边风。可是现在姨娘还在寺庙里受磋磨呢。她有些后悔自己在听到消息后，就赶过来看嫡姐的笑话，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备受宠爱的二小姐。</p>
说起来，戴燕熙不过是因为之前被禁足久了，久而久之心里有些失衡。她眼珠微微一转，立即换上了为燕翎抱不平的想法，“其实今日妹妹过来，除了看望姐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姐姐呢。”</p>
“我实在见不得姐姐被人蒙骗后，还将人当做好人。姐姐可知道，函宇表哥离开家后，去了哪里？”</p>
“函宇表哥之所以不愿和姐姐成亲，那是因为他早就心有所属，他所喜欢的人，正是姐姐信任的好友杜云夕呢。那杜云夕聪明灵慧，容貌连妹妹都比不过，加上手段高超，也难怪能将函宇表哥迷得神魂颠倒。表哥一离开家门，便去寻她，说不定这下子两人就要双宿双飞呢，日后姐姐还得喊那杜云夕一声表嫂。”</p>
戴燕熙的这番话炸的戴燕翎耳朵轰鸣一片，她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戴燕熙的嘴唇上下翻动着，一颗心却沉入了苦水之中。</p>
……是吗？原来表哥所喜欢的是云夕？</p>
这样的她简直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p>
她眨了眨眼，忍了好几天的眼泪还是掉落了下来。</p>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p>
戴燕翎回过神，抹掉了眼泪。</p>
“是不是二小姐说了什么？”梨子眼中闪过一丝的痛恨，“我就知道二小姐是来看小姐笑话的。门口那些丫鬟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她进来了。”</p>
戴燕翎抽了抽鼻子，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梨子，表哥，喜欢的是云夕。原来他不是不想成亲，他只是不想同我成亲罢了。”</p>
梨子嘴唇蠕动，“不、不可能吧？肯定是二小姐骗你的，你别信了她的挑拨离间啊。”</p>
戴燕翎眼泪继续往小掉，“要是真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明明那么信任云夕的！”</p>
梨子劝道：“小姐，你可别听二小姐的一面之词，她就是希望你和云夕闹开来，你直接问云夕便是。你们两个是好友，有什么不能说开的？”</p>
戴燕翎擦了擦眼泪，“你说的是，我得问她。”</p>
她喃喃重复着这话，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p>
……</p>
云夕是在熟睡中听到人敲门的，她原本今天睡得就浅，加上听力出众，听到敲门声后，便醒了过来。</p>
她皱眉看向窗外，这大半夜的，到底是谁敲门的？</p>
敲门声依旧不绝于耳，幸亏杜周氏他们都睡熟了，加上听力也没云夕那么好，所以才没被吵醒。</p>
云夕匆匆换好衣服，飞快地开门，见到门口的人后她呆了呆，“燕翎？你怎么来了？”</p>
而且还是在大半夜时来的。</p>
她连忙将燕翎和梨子给迎了进来，又让护卫住在上回来时的房间。</p>
一看燕翎的样子，就知道王涵宇的离开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飞扬。</p>
“你肚子饿吗？要不要我给你煮吃的？”美食一向可以抚慰受伤的心灵，云夕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揍人，那就是吃东西。</p>
戴燕翎被她牵着走进房间，等云夕正要去给她煮东西的时候，她伸手拉住云夕的袖子，一字一顿说道：“表哥呢？”</p>
云夕怔了一下，“王涵宇？他是来过我这里一趟，怎么了？”</p>
这句话让戴燕翎的世界一下子灰暗了下来，她抓着云夕袖子的手无力地垂下，嘴里喃喃道：“原来她说的是真的……”</p>
梨子也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p>
云夕一看她们主仆两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肯定是误解了什么。她连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p>
戴燕翎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怎么？你没和表哥一起离开吗？”</p>
云夕这下明白她误解的点了，心中有些火气，“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离开？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p>
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居然会怀疑她，神色有些受伤。她最痛恨的就是姐妹两因为一个男人翻脸的事情，前世曾经有个男的，仗着长得好看，还想在她和舍友之间左右逢源，脚踏两条船。后来那人被她和好友联手揍了一顿。</p>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会相信我的，谁知道你过来却是为了这件事！”</p>
戴燕翎看她的生气不似作伪，原本的悲愤也去了几分，“表哥喜欢你，你不知道吗？”</p>
“哈？”云夕简直要被气笑了，“谁跟你说他喜欢我的！我看他明明喜欢的是你吧，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你也会相信？是不是你妹妹这样告诉你的？”会做出这种搅屎棍一样的事情，除了戴燕熙，云夕也想不到别人了。</p>
梨子立刻抓住机会说道：“小姐，我就说了，这事肯定同云夕没关系的，都是二小姐的阴谋，她就想要看你们两个决裂呢。”</p>
戴燕翎抽了抽鼻子，眼睛红了起来，“你骗人，他哪里喜欢我？他明明讨厌我讨厌到宁可离开家里，也不愿和我在一起。”</p>
在云夕面前承认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这让戴燕翎更加痛彻心扉。</p>
云夕叹了口气，燕翎这纯粹是当局者迷。</p>
她拉着燕翎坐了下来，“真是个傻子，听风就是雨的。你那表哥喜欢的明明是你，他离开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所以才过来，请我多多开解你。我原本打算明天就出发去州府找你的，不信你问云瑶，我都让她们这几天担待点，好好照顾店里生意。”</p>
燕翎摇摇头，“不可能，表哥若是真喜欢我的话，就不会那样伤我心了。”喜欢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舍不得伤害他妈？</p>
云夕道：“我曾听过一首打油诗，挺适合你表哥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p>
燕翎慢慢重复这句话，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凭什么给我下了定义，凭什么觉得我不会陪他一起！”</p>
云夕看着她，说道：“我也觉得他这样不好，根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或许他觉得，他接下来的日子都会风餐露宿，觉得你跟着他会受苦吧。”</p>
戴燕翎手紧紧揪着袖子，“还说喜欢我呢，却不曾相信过我。”</p>
云夕慢慢开解她，“或许他是不想让你在他和父母之间做出选择吧，无论你选择哪样，都会感到痛苦。”</p>
戴燕翎张了张口，眼神有些迷茫，“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吧。”</p>
她从小就习惯喜欢表哥，喜欢了那么多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讽刺的事情。</p>
只是现在的她，心情比起刚见到云夕时要好很多。至少她知道表哥并非不喜欢她，只是他有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东西。至少，云夕不曾背叛过她。</p>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真的怀疑云夕了，简直对不起这份感情，“对不起。”</p>
戴燕翎很好的一点就是知错就改，“我不该怀疑你们的。”</p>
云夕知道这不能怪她，实在是王涵宇当时选择来找她，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真的很容易引发这个误解。她问道：“你妹妹是怎么同你说的？”</p>
戴燕翎将戴燕熙说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p>
云夕摇摇头，“你这妹妹，对我是多大仇啊。”</p>
戴燕翎侧了侧头说道：“她大概巴不得我和你闹翻，然后反手对付你吧。”</p>
云夕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王涵宇这一走，便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燕翎难不成要一直等着他，等成老姑娘吗？</p>
戴燕翎咬了咬下唇，在自己好友的面前，她难得露出了这样软弱的神态，“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p>
云夕见不得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区区一个爱情就要把你打倒吗？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戴燕翎。你这几天先留在我这里吧，我带你到处走走。”她看戴燕翎纯粹是出身太好，难得受到这样的挫折，这才一蹶不振。</p>
若是穷苦人家，烦恼吃穿都来不及了，哪有这点功夫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p>
燕翎还没表态，梨子就立刻点头，“那就拜托云夕了。”她巴不得小姐能多散散心，忘掉一切的烦恼呢。</p>
燕翎想想，与其呆在府中想这想那的，不如留在凤凰县好了。</p>
她刚点头，肚子便传来咕噜噜的声音，一路上她心神不宁的，哪有心思吃东西，现在肚子自然发出抗议了。</p>
云夕噗嗤一笑，“我给你们煮面吃好了。”这大晚上的，她也没法做很多东西，动静太大的话，容易吵醒家里人。</p>
送燕翎过来的护卫想来也没吃什么，云夕便多煮了几碗，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好几天的关系，燕翎将一大碗面都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差不多了。</p>
等所有人吃完后，云夕又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漱后，便各自休息去了。</p>
第二天早上，杜周氏他们猛地看到戴燕翎的出现，还真被吓了一跳。云夕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又让云瑶和阿玉好好开店。</p>
云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姐姐你放心带燕翎姐姐去玩吧，店里有我呢。”</p>
云夕第一站，便是带燕翎去了各个破庙，那些庙里基本都住着乞丐。为了以防打劫，云夕出门前特地让大家换上了不起眼的粗布衣衫。燕翎虽然不习惯穿这么粗糙的衣服，只是想起了表哥，终究忍了下来。</p>
她以前就算出去玩，也都是去逛街道，鲜少接触到底层。</p>
为了一个馒头打得你死我活的乞丐，累了就直接躺大街上的闲汉，还有全家分一碗粥的贫困人家，这些都是她不曾接触过的黑暗面。以前的她虽然在大街上看到过乞丐，还给过他们银钱，但基本都很快就抛在脑后。那些穷苦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还真不知道。</p>
云夕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提点道：“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幸福，爱情是什么？他们根本不在意，更不会去追求。我告诉你这个，并非要你别去追求爱情。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自哀自怨的时候，这世上还有许多人比你要更加不幸。你相信吗？那些女乞丐中，有不少人可以为了一个馒头，就出卖自己的身体。”</p>
燕翎紧紧咬着下唇。这一路，虽然她们两个都穿着粗布衣衫，但是两人一个英气勃勃，一个明眸皓齿，自然也有一些打歪脑筋的人。不用远远跟着的护卫出手，云夕已经毫不客气地拧了他们的手。</p>
她觉得比起云夕，比起有所觉悟的表哥，自己一事无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p>
云夕又拉着她去城里的人牙子那边。这人称万大娘的人牙子记性很好，还记得云夕，“这不是杜家的姑娘吗？怎么来我这里了？怎么，还有想买的人不成？”</p>
这杜家从原来去年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成为了能够使唤起奴婢的人，在凤凰县也算得上传奇。更别提那杜家小店的生意更是让不少人红眼，偏偏没有杜家那些方子，根本模仿不来。</p>
在万大娘眼中，这杜家只会更好，将来需要在她这里买的人肯定更多。</p>
云夕原本只是打算带燕翎来看看，这下还真有这个想法。家里单单唐大娘一个人，终究有些分身乏术。</p>
她直接问道：“你这里都有哪些人？”</p>
万大娘立刻将她手头所拥有的丫头都找了出来，一共有二十个左右。这些丫鬟大多相貌平庸，说起来万大娘算是人牙子中比较有良心的人了。至少她还会打探一下主顾，不会将人卖进特别苛刻的人家，更不会把人卖到青楼戏班子那些腌臜地方。这么一来，她赚的钱就少了，一些家里养着漂亮女儿的人也嫌弃她给的钱少，直接卖到别的地方去。</p>
云夕对万大娘道：“大娘，你能说一些这些姑娘的身世吗？比如说他们是被谁卖过来的，为了什么原因卖的？”</p>
她只是想让燕翎知道这些女孩子的遭遇。</p>
万大娘点点头，一一介绍了起来。这些姑娘，有的是家里为了生儿子，生了好几个女儿，养不起，索性将最大的两个卖出去，不仅可以省两张嘴不说，还可以贴补家用。有的是母亲去世后，被继母发卖的，也有的被哥哥嫂嫂卖的。</p>
还有的是被好赌的父亲拿来卖了好换回银钱赌博的，还有的是自愿卖身。</p>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让人怜惜的故事。</p>
燕翎的眼眶微微发红，她以前被她娘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曾想过还有这些不平事。她自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无法想象会有父亲为了赌博就将女儿给卖了。</p>
云夕在问过后，最后买下了一对姐妹，姐妹两相差一岁，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妹妹的脸上还有一个胎记，因此没有什么人愿意买她，偏偏姐姐不愿和妹妹分开，因此这对姐妹留在万大娘这边好一段时间了。</p>
姐姐叫招娣，妹妹叫迎弟，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她们两个在家中的地位了。</p>
云夕看她们姐妹情深，索性两人都买了下来。因为妹妹脸上有胎记的缘故，万大娘还给她便宜算了，两人一共是十八两银子。</p>
招娣和迎弟都很开心，跪下给云夕磕头。云夕可不习惯别人对她跪下，连忙将她们扶起。她之所以选上这姐妹，一方面是不忍心她们分开，另一方面也是发现这姐妹两的根骨不错，居然有几分的习武天分。至少根骨比云瑶好，云瑶的武学天赋已经算得上是普通人中的翘楚，十个中出一个的那种。</p>
至于云夕，她那天赋就是所谓的天才，还是一百万个都出不了一个的那种。</p>
两个人的生命还没有她一个簪子值钱，燕翎看了唏嘘不已，神情复杂，原本眼中的那点悲伤也散开了。在看到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生活，她觉得自己只纠结于情爱，寻死觅活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p>
她忍不住凑到云夕耳边道：“不许在心里嘲笑我。”</p>
云夕看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笑了笑，“为什么要嘲笑你？我觉得你很好的一点就是善良，一些人，就算我带他们来看这些，他们也不会因此有所触动，只会觉得理所当然。”</p>
但是燕翎不一样，她会自责，也会怜悯这些人的不幸。这才是她们两个即使身份有所差距，依旧可以做好朋友的原因。</p>
云夕觉得招娣和迎弟的名字不好听，就有心给两姐妹取名，她和颜悦色问道：“你们想叫什么名字？”</p>
招娣更大一点，也更会来事，“求小姐赐名。”</p>
云夕觉得会来事不要紧，只要为人忠心可靠就可以。从招娣为了妹妹一直留下来来看，也是个有情义的人。</p>
云夕说道：“那就叫银丹和胡杨好了。无论是银丹草，还是胡杨，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胡杨，即使在沙漠中，也能够挺拔生长，我希望你们能够像它们一样，坚强勇敢。”</p>
“银丹、胡杨。”招娣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光芒，“多谢小姐赐名，从今往后，我便是银丹，妹妹便是胡杨。”</p>
云夕买了这两人后便结束了今日的见闻。</p>
回家后，见到多出了两个姑娘，杜周氏问了问，知道是云夕买回来帮忙做家务的，也就没说什么。有了她们的帮忙，唐嫂子身上的担子也可以减轻一些。</p>
银丹还可以呆在她店里，帮忙做事，胡杨则在家中帮忙做点家务。这对姐妹平时在家也是做惯家务活的人，所以干起活来，十分勤快利落。她们姐妹两感情好，两人直接住一间。</p>
这样算起来，杜家的人口也不算少了。</p>
唐嫂子自从失了女儿后，看见女孩子总有几分的慈母心态，已经开始准备给这对姐妹做两套衣服。不过她最疼爱的依旧是阿玉这个义女。</p>
今天出去一趟的收获比云夕想象得更大，戴燕翎虽然还没完全走出，但至少不再像过去一样沉浸在悲伤中。</p>
她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二十两银子，她直接将这些银钱给云夕，让她买些米粮送给那些白天见到的乞丐。</p>
云夕点点头，燕翎能有这个想法也不错。她也拿出二十两，云瑶则出了十两，凑成五十两，直接全部拿来买米，米的质量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就是普通老百姓吃的陈米。</p>
然后唐嫂子帮她们一大早起来熬粥，云夕将粥抬在牛车上，到那些庙前施粥。</p>
这附近的乞丐得知后，基本都凑了过来分食。</p>
一连好几天，第一天云夕还会跟着去，后面就纯粹是燕翎带着护卫去了。不过她身边才两个护卫，加上那地方又是龙蛇混杂，为了以防万一，云夕还是同赖三说了一声。赖三便立即派十个兄弟每日帮忙维持秩序。</p>
要知道赖三以前可是地头蛇，凤凰县的乞丐没有一个不认识他和他那帮兄弟，有这些人震着，根本没有人敢撒野。</p>
燕翎整整三天时间都在忙这个，现在八月，正是秋老虎的季节，她皮肤还因此晒黑了一些，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很高兴。</p>
她对云夕说道：“我总算找到点自己能做的事情了。以后我每个月的月钱就攒下来，每个几个月就去施粥一次。虽然我没法帮助所有人，但至少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p>
戴燕翎作为备受宠爱的嫡女，一个月有十两银子的月钱，她娘还时不时给她贴补一些。</p>
云夕笑道：“这样也好。不过你现在回去的话，只怕你娘要觉得我没好好照顾你，让你晒得这么黑。”</p>
燕翎不在意道：“没事，养个几天也就回来了。我娘才不会怪你呢，她还时常让我向你学习。”</p>
按照她娘的说法，云夕心术正，聪明，又有手腕，是值得交往的人。</p>
戴燕翎在杜家住了五天，打算等八月十二早上就回去。</p>
十一号晚上，他们自然是早早睡了。</p>
忽然之间，战神的狂吠声响起，划破了天际，其中还混合着哞哞的叫声和凄惨的叫声。</p>
云夕立刻清醒了过来，匆匆穿好衣服。她跑出屋内，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焦味，还有冲天的火光。</p>
那个方向……正是蘑菇房。</p>
云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将云瑶等人叫起，只有杜周氏那边因为怀孕的缘故，所以没有吵醒她和杜一福。</p>
然后她直接推开门，果然看到她家蘑菇房着火了。</p>
另一边，战神嘴里紧紧咬着苏韩氏的衣服，这个季节衣服本来就薄，直接咬进了她的肉里，疼得她不住地惨叫。另一边苏韩氏的妻子苏明发也没好到哪里去，受伤的哪只脚被哞哞用蹄子踩着，哞哞还拿头上的脚去顶他。</p>
夫妻两看上去都很惨，云夕却完全不同情他们，心中只有滔天的怒气。</p>
苏韩氏和苏明发手中都拿着火折子，显然这蘑菇房的火就是这对夫妻放的，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跑走，就被战神和哞哞给逮住了。</p>
云夕上前，狠狠踹了过去，几个巴掌过去，打得苏韩氏和苏明发脸颊都红肿起来，苏韩氏的门牙更是掉了下来。</p>
这点行动根本无法让她彻底发泄出心中的怒气。只是当务之急，还是救火要紧。</p>
云夕直接拿旁边的草绳将这两人绑起来，然后赶紧去打水救火。</p>
这一会儿的功夫，云瑶和燕翎他们也跑了出来，看到着火的蘑菇房，又看到地上这对狼狈的夫妻，他们也明白这两人就是放火的罪魁祸首。</p>
云瑶狠狠踹了两人一脚解气后，也跟着打水了。</p>
戴燕翎也带着护卫来帮忙。</p>
这边的动闹的动静太大，李大娘他们也醒了过来。</p>
因为打水救火的人不少，所以蘑菇房的火最后还是被浇灭了，幸亏云夕发现得早，所以并没有全部烧毁。</p>
等火灭了后，李大娘、苏禾等人看着地上这两人，忍不住骂道：“真是黑了心肠的人，居然敢放起火来。”</p>
“咱们阳河村怎么就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人。”</p>
苏韩氏在那边嘤嘤哭泣着，只是在场的人看到这火折子，没有人会同情她。苏明发之前脚被哞哞踩着，到现在伤口处还在疼，不断地呻吟喊疼。</p>
这个天气，一个不注意，火势大了后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这附近的其他人家，一想到自己家也有可能着火，这些村民就对这对夫妻恨得牙痒痒的。</p>
脚程快的人已经去请陶天功他们过来了。</p>
陶天功看着烧黑的蘑菇房，又看着地上这两人，痛心疾首地摇头：“造孽啊。”</p>
苏韩氏哭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只是想给杜家一个小小教训而已。”</p>
云夕冷冷道：“你可知，你这个小小的教训，一个不小心就会害得我们杜家上上下下葬身火海。只是小教训就这样，若是大教训，岂不是要放火烧了整个阳河村。”</p>
杀人放火，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了大家的底线，所以没有人会同情他们。</p>
陶天功也不多说什么，开门见山道：“云夕你打算怎么做？”</p>
云夕言简意赅道：“直接把他们夫妻按照纵火的罪名送到衙门去。”</p>
戴燕翎恶狠狠地看着他们，说道：“我也见过我父亲书房中的公文，故意放火的话，按照我大周律法，只有一个处理，那就是斩刑。”</p>
戴燕翎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加上公文这种字眼……</p>
苏韩氏和苏明发脸色立即苍白一片。</p>
李大娘直接问道：“这位是？”</p>
云瑶道：“这是戴家姐姐，她爹便是我楚州同知。今天若不是我姐姐醒得及时，只怕戴家姐姐也要遭殃。”</p>
大家一听是官家小姐，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同知大家都知道的，比县太爷还大的官。连同知家的小姐都说要判斩邢，那就说明律法的确是这样的。他们心中也有些后怕，倘若不小心烧死官家小姐，后果不堪设想。</p>
大家更是恶狠狠地看向这对夫妻。</p>
古代对于纵火刑法都很重，因为老百姓的房子都是木头制成的，一旦燃起，稍不注意就要蔓延，对于可能造成火灾的行为，都有严厉规定。在前朝律法最严的时候，晚上在外面点火的更是要鞭打一百。</p>
苏韩氏听到死的字眼，这才知道怕了，哭得涕泪横流，“我们不敢了，我们真的不敢了。看在没有人受伤的份上，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我们若是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p>
云夕冷酷道：“你在放火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孩子？我之前就给过你一次机会，谁知道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怀恨在心。”这一次，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过苏韩氏。</p>
在场的人也是共同的看法，既然有胆子放火，就要有胆子承担起这个罪名。</p>
苏明发突然说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这婆娘怂恿我的，我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犯下这样的罪。都是她的错，要砍就砍她一个人吧，放过我吧！”</p>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p>
苏韩氏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最信任的丈夫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她身上，被打击得整个人都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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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姑娘。”王涵宇依旧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p>
同在州府见面不同，他身上穿的是寻常的棉布衣衫，头发简单地束起，看上去清淡到了极点，但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住他通身的风华气度。</p>
“燕翎发生什么事了吗？”云夕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之所以认识王涵宇，不过是因为他是燕翎喜欢的人，还很有可能成为她的未婚夫。云夕前世最烦看到那种什么闺蜜插足好友恋情的故事，所以对于别人的男人，她也一直都选择敬而远之。</p>
王涵宇摇摇头，“同燕翎无关，我只是想同你道别罢了。”</p>
云夕第一反应就是这人不会是看上她了吧？目光落在他一派风光霁月的眉眼，顿时又觉得好笑：自己真是太自作多情了。</p>
“你要去哪里？”她总不好同王涵宇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便将他迎了进来。</p>
云夕直接同他在院子中说话，云瑶很识相地领着别人走的远远的，虽然她也十分好奇，这王公子找她云夕姐姐是为什么。</p>
王涵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杜姑娘你的话，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p>
他叹了口气，眼中涌现出淡淡的忧郁，“我出身于官宦人家，自小锦衣玉食，上有长辈疼宠，下有弟弟妹妹崇敬，又幸得几分才学，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是旁人眼中的栋梁之才。”他顿了顿，似乎这样自夸自擂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说这些话，并非为了说明我有多好。”</p>
云夕点头，“我知道。”虽然同王涵宇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云夕也知道他并非那种喜欢自夸的人，为人也十分低调谦逊。</p>
王涵宇笑了笑，“在大家眼中，我的将来便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考举人，中进士，当官做宰，光耀门户。”</p>
“只是，这些却都不是我想要的。比起这些，我更宁愿粗茶淡饭，行走山水之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p>
“只是我的想法，在长辈眼中是大逆不道的，与世道不容。”</p>
云夕算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打算离开王家吗？”</p>
王涵宇点头，“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可是却仍然想要放纵这一回。至少我想做一回自己。”</p>
云夕有些头疼，倘若王涵宇只是一时中二期叛逆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对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但还是选择了这一条道路。</p>
王涵宇怎么做是他的事情，自有王家头疼，她唯一担心的便是燕翎，“那燕翎呢？”</p>
虽然燕翎和王涵宇没有真正定下亲事，但两家其实已经有了默契，若是没有王涵宇离开这事，只怕这两年就要定下亲事了。</p>
王涵宇神情涌现出一抹的痛苦，但更多的是坚决，“表妹，是我对不起她。她会有比我更好的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p>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p>
或许做出这决定让他痛苦，但他终究也选择遵从自己的心。</p>
云夕可以理解他的做法，只是想起燕翎，她的心情还是不自觉沉重了起来。燕翎那么喜欢王涵宇……</p>
王涵宇道：“表妹那边，还请杜姑娘，帮我劝劝她。”</p>
云夕直接道：“你不亲自同她说清楚吗？”</p>
王涵宇苦笑道：“表妹不愿意见我。”</p>
云夕叹了口气，这两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王涵宇的表现，他不像是对燕翎没有感情，只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他的自由。她抿了抿唇，说道：“你就不会问一下她的意思吗？你所做的事情，说不定燕翎也会支持你。”</p>
王涵宇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在这一点，云夕是不赞同的。</p>
王涵宇神情有些恍惚，一会儿后回过神，“我该离开了。”</p>
云夕同王涵宇终究交情不深，对方之所以来找她，一方面是因为希望她能够帮忙抚慰燕翎心中的伤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觉得她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吧。</p>
她看着王涵宇的背影，有种直觉，再见到对方只怕要好多年后了。</p>
她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燕翎。现在阿玉已经逐渐上手店里的事情，加上还有云瑶在，她即使消失个几天也是可以的，只是会忙碌点。</p>
她在这边犹豫着，戴家已经因为王涵宇的离去而掀起了惊涛巨浪。</p>
……</p>
戴府。</p>
戴燕翎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p>
橘子和梨子，在旁边急的团团转。</p>
梨子开口劝道：“小姐，吃点东西吧，至少喝点水吧。”她家小姐自从接收到消息后，便好几天都没怎么吃喝了，还是夫人逼着她，才每餐用一点。才几天下来，她原本红润的脸颊便消瘦了一圈。</p>
“我不饿。”戴燕翎声音冷淡。</p>
倘若王涵宇出现在梨子和橘子面前，只怕就要被这两个忠心的丫头给狠狠揍一顿。</p>
戴燕翎看着焦虑的两丫鬟，原本冷漠的神情微微转暖，她垂下头，一会儿才说道：“我肚子饿了，想吃圆真僧粥。”</p>
这圆真僧粥也是云夕看她喜欢，送给她的食谱之一。</p>
见到戴燕翎难得主动要吃东西，梨子和橘子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我马上就去吩咐厨房做。”</p>
橘子红着眼眶亲自去厨房盯着，梨子则去给夫人通报这个好消息。</p>
“姐姐没事吧？”戴燕熙的声音响起，嗓音温柔带着担忧，像是一个真心担心姐姐的好妹妹。</p>
戴燕翎的神情一冷——燕熙只怕是过来看她笑话的吧。她不愿意在戴燕熙表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收起了原本软弱的心态，“你来做什么？”</p>
她可不需要她虚情假意的怜悯。</p>
戴燕熙用手绢遮挡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我只是为姐姐抱不平罢了。函宇表哥真是太过分了，就算不喜欢姐姐，也应该早日同姐姐说清楚，而不是等到两家人要谈婚论嫁了，才逃到外面躲避。”</p>
“我和他之间的事，同你无关。”</p>
戴燕熙叹了口气，说道：“哪里无关呢。姐姐你的名声不好，也会连累到我的。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在外头，都说函宇表哥是因为不想娶姐姐而离家出走的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你是多差劲呢。”</p>
戴燕翎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手掌心，戴燕熙所说的话就像是锋锐的匕首，狠狠地扎到她心口，扎得鲜血横流。</p>
戴燕熙见到一向骄傲的嫡姐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别提多高兴了。</p>
戴燕翎同她相斗那么多年，哪里不清楚她想法。她直接反击，“妹妹与其关心我的事情，还不如多给自己刷些好名声。娘最近正在帮你相看亲事呢。想必会给你找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p>
她可以继续幸灾乐祸，娘若是知道她今天做的事情，只怕会气得给戴燕熙挑选一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亲事。</p>
戴燕熙嘴角的笑容直接僵住了。女子的亲事就犹如第二次的投胎，之前有姨娘在还好，还能吹吹枕边风。可是现在姨娘还在寺庙里受磋磨呢。她有些后悔自己在听到消息后，就赶过来看嫡姐的笑话，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备受宠爱的二小姐。</p>
说起来，戴燕熙不过是因为之前被禁足久了，久而久之心里有些失衡。她眼珠微微一转，立即换上了为燕翎抱不平的想法，“其实今日妹妹过来，除了看望姐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姐姐呢。”</p>
“我实在见不得姐姐被人蒙骗后，还将人当做好人。姐姐可知道，函宇表哥离开家后，去了哪里？”</p>
“函宇表哥之所以不愿和姐姐成亲，那是因为他早就心有所属，他所喜欢的人，正是姐姐信任的好友杜云夕呢。那杜云夕聪明灵慧，容貌连妹妹都比不过，加上手段高超，也难怪能将函宇表哥迷得神魂颠倒。表哥一离开家门，便去寻她，说不定这下子两人就要双宿双飞呢，日后姐姐还得喊那杜云夕一声表嫂。”</p>
戴燕熙的这番话炸的戴燕翎耳朵轰鸣一片，她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戴燕熙的嘴唇上下翻动着，一颗心却沉入了苦水之中。</p>
……是吗？原来表哥所喜欢的是云夕？</p>
这样的她简直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p>
她眨了眨眼，忍了好几天的眼泪还是掉落了下来。</p>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p>
戴燕翎回过神，抹掉了眼泪。</p>
“是不是二小姐说了什么？”梨子眼中闪过一丝的痛恨，“我就知道二小姐是来看小姐笑话的。门口那些丫鬟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她进来了。”</p>
戴燕翎抽了抽鼻子，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梨子，表哥，喜欢的是云夕。原来他不是不想成亲，他只是不想同我成亲罢了。”</p>
梨子嘴唇蠕动，“不、不可能吧？肯定是二小姐骗你的，你别信了她的挑拨离间啊。”</p>
戴燕翎眼泪继续往小掉，“要是真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明明那么信任云夕的！”</p>
梨子劝道：“小姐，你可别听二小姐的一面之词，她就是希望你和云夕闹开来，你直接问云夕便是。你们两个是好友，有什么不能说开的？”</p>
戴燕翎擦了擦眼泪，“你说的是，我得问她。”</p>
她喃喃重复着这话，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p>
……</p>
云夕是在熟睡中听到人敲门的，她原本今天睡得就浅，加上听力出众，听到敲门声后，便醒了过来。</p>
她皱眉看向窗外，这大半夜的，到底是谁敲门的？</p>
敲门声依旧不绝于耳，幸亏杜周氏他们都睡熟了，加上听力也没云夕那么好，所以才没被吵醒。</p>
云夕匆匆换好衣服，飞快地开门，见到门口的人后她呆了呆，“燕翎？你怎么来了？”</p>
而且还是在大半夜时来的。</p>
她连忙将燕翎和梨子给迎了进来，又让护卫住在上回来时的房间。</p>
一看燕翎的样子，就知道王涵宇的离开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飞扬。</p>
“你肚子饿吗？要不要我给你煮吃的？”美食一向可以抚慰受伤的心灵，云夕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揍人，那就是吃东西。</p>
戴燕翎被她牵着走进房间，等云夕正要去给她煮东西的时候，她伸手拉住云夕的袖子，一字一顿说道：“表哥呢？”</p>
云夕怔了一下，“王涵宇？他是来过我这里一趟，怎么了？”</p>
这句话让戴燕翎的世界一下子灰暗了下来，她抓着云夕袖子的手无力地垂下，嘴里喃喃道：“原来她说的是真的……”</p>
梨子也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p>
云夕一看她们主仆两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肯定是误解了什么。她连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p>
戴燕翎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怎么？你没和表哥一起离开吗？”</p>
云夕这下明白她误解的点了，心中有些火气，“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离开？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p>
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居然会怀疑她，神色有些受伤。她最痛恨的就是姐妹两因为一个男人翻脸的事情，前世曾经有个男的，仗着长得好看，还想在她和舍友之间左右逢源，脚踏两条船。后来那人被她和好友联手揍了一顿。</p>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会相信我的，谁知道你过来却是为了这件事！”</p>
戴燕翎看她的生气不似作伪，原本的悲愤也去了几分，“表哥喜欢你，你不知道吗？”</p>
“哈？”云夕简直要被气笑了，“谁跟你说他喜欢我的！我看他明明喜欢的是你吧，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你也会相信？是不是你妹妹这样告诉你的？”会做出这种搅屎棍一样的事情，除了戴燕熙，云夕也想不到别人了。</p>
梨子立刻抓住机会说道：“小姐，我就说了，这事肯定同云夕没关系的，都是二小姐的阴谋，她就想要看你们两个决裂呢。”</p>
戴燕翎抽了抽鼻子，眼睛红了起来，“你骗人，他哪里喜欢我？他明明讨厌我讨厌到宁可离开家里，也不愿和我在一起。”</p>
在云夕面前承认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这让戴燕翎更加痛彻心扉。</p>
云夕叹了口气，燕翎这纯粹是当局者迷。</p>
她拉着燕翎坐了下来，“真是个傻子，听风就是雨的。你那表哥喜欢的明明是你，他离开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所以才过来，请我多多开解你。我原本打算明天就出发去州府找你的，不信你问云瑶，我都让她们这几天担待点，好好照顾店里生意。”</p>
燕翎摇摇头，“不可能，表哥若是真喜欢我的话，就不会那样伤我心了。”喜欢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舍不得伤害他妈？</p>
云夕道：“我曾听过一首打油诗，挺适合你表哥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p>
燕翎慢慢重复这句话，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凭什么给我下了定义，凭什么觉得我不会陪他一起！”</p>
云夕看着她，说道：“我也觉得他这样不好，根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或许他觉得，他接下来的日子都会风餐露宿，觉得你跟着他会受苦吧。”</p>
戴燕翎手紧紧揪着袖子，“还说喜欢我呢，却不曾相信过我。”</p>
云夕慢慢开解她，“或许他是不想让你在他和父母之间做出选择吧，无论你选择哪样，都会感到痛苦。”</p>
戴燕翎张了张口，眼神有些迷茫，“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吧。”</p>
她从小就习惯喜欢表哥，喜欢了那么多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讽刺的事情。</p>
只是现在的她，心情比起刚见到云夕时要好很多。至少她知道表哥并非不喜欢她，只是他有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东西。至少，云夕不曾背叛过她。</p>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真的怀疑云夕了，简直对不起这份感情，“对不起。”</p>
戴燕翎很好的一点就是知错就改，“我不该怀疑你们的。”</p>
云夕知道这不能怪她，实在是王涵宇当时选择来找她，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真的很容易引发这个误解。她问道：“你妹妹是怎么同你说的？”</p>
戴燕翎将戴燕熙说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p>
云夕摇摇头，“你这妹妹，对我是多大仇啊。”</p>
戴燕翎侧了侧头说道：“她大概巴不得我和你闹翻，然后反手对付你吧。”</p>
云夕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王涵宇这一走，便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燕翎难不成要一直等着他，等成老姑娘吗？</p>
戴燕翎咬了咬下唇，在自己好友的面前，她难得露出了这样软弱的神态，“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p>
云夕见不得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区区一个爱情就要把你打倒吗？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戴燕翎。你这几天先留在我这里吧，我带你到处走走。”她看戴燕翎纯粹是出身太好，难得受到这样的挫折，这才一蹶不振。</p>
若是穷苦人家，烦恼吃穿都来不及了，哪有这点功夫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p>
燕翎还没表态，梨子就立刻点头，“那就拜托云夕了。”她巴不得小姐能多散散心，忘掉一切的烦恼呢。</p>
燕翎想想，与其呆在府中想这想那的，不如留在凤凰县好了。</p>
她刚点头，肚子便传来咕噜噜的声音，一路上她心神不宁的，哪有心思吃东西，现在肚子自然发出抗议了。</p>
云夕噗嗤一笑，“我给你们煮面吃好了。”这大晚上的，她也没法做很多东西，动静太大的话，容易吵醒家里人。</p>
送燕翎过来的护卫想来也没吃什么，云夕便多煮了几碗，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好几天的关系，燕翎将一大碗面都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差不多了。</p>
等所有人吃完后，云夕又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漱后，便各自休息去了。</p>
第二天早上，杜周氏他们猛地看到戴燕翎的出现，还真被吓了一跳。云夕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又让云瑶和阿玉好好开店。</p>
云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姐姐你放心带燕翎姐姐去玩吧，店里有我呢。”</p>
云夕第一站，便是带燕翎去了各个破庙，那些庙里基本都住着乞丐。为了以防打劫，云夕出门前特地让大家换上了不起眼的粗布衣衫。燕翎虽然不习惯穿这么粗糙的衣服，只是想起了表哥，终究忍了下来。</p>
她以前就算出去玩，也都是去逛街道，鲜少接触到底层。</p>
为了一个馒头打得你死我活的乞丐，累了就直接躺大街上的闲汉，还有全家分一碗粥的贫困人家，这些都是她不曾接触过的黑暗面。以前的她虽然在大街上看到过乞丐，还给过他们银钱，但基本都很快就抛在脑后。那些穷苦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还真不知道。</p>
云夕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提点道：“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幸福，爱情是什么？他们根本不在意，更不会去追求。我告诉你这个，并非要你别去追求爱情。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自哀自怨的时候，这世上还有许多人比你要更加不幸。你相信吗？那些女乞丐中，有不少人可以为了一个馒头，就出卖自己的身体。”</p>
燕翎紧紧咬着下唇。这一路，虽然她们两个都穿着粗布衣衫，但是两人一个英气勃勃，一个明眸皓齿，自然也有一些打歪脑筋的人。不用远远跟着的护卫出手，云夕已经毫不客气地拧了他们的手。</p>
她觉得比起云夕，比起有所觉悟的表哥，自己一事无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p>
云夕又拉着她去城里的人牙子那边。这人称万大娘的人牙子记性很好，还记得云夕，“这不是杜家的姑娘吗？怎么来我这里了？怎么，还有想买的人不成？”</p>
这杜家从原来去年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成为了能够使唤起奴婢的人，在凤凰县也算得上传奇。更别提那杜家小店的生意更是让不少人红眼，偏偏没有杜家那些方子，根本模仿不来。</p>
在万大娘眼中，这杜家只会更好，将来需要在她这里买的人肯定更多。</p>
云夕原本只是打算带燕翎来看看，这下还真有这个想法。家里单单唐大娘一个人，终究有些分身乏术。</p>
她直接问道：“你这里都有哪些人？”</p>
万大娘立刻将她手头所拥有的丫头都找了出来，一共有二十个左右。这些丫鬟大多相貌平庸，说起来万大娘算是人牙子中比较有良心的人了。至少她还会打探一下主顾，不会将人卖进特别苛刻的人家，更不会把人卖到青楼戏班子那些腌臜地方。这么一来，她赚的钱就少了，一些家里养着漂亮女儿的人也嫌弃她给的钱少，直接卖到别的地方去。</p>
云夕对万大娘道：“大娘，你能说一些这些姑娘的身世吗？比如说他们是被谁卖过来的，为了什么原因卖的？”</p>
她只是想让燕翎知道这些女孩子的遭遇。</p>
万大娘点点头，一一介绍了起来。这些姑娘，有的是家里为了生儿子，生了好几个女儿，养不起，索性将最大的两个卖出去，不仅可以省两张嘴不说，还可以贴补家用。有的是母亲去世后，被继母发卖的，也有的被哥哥嫂嫂卖的。</p>
还有的是被好赌的父亲拿来卖了好换回银钱赌博的，还有的是自愿卖身。</p>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让人怜惜的故事。</p>
燕翎的眼眶微微发红，她以前被她娘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曾想过还有这些不平事。她自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无法想象会有父亲为了赌博就将女儿给卖了。</p>
云夕在问过后，最后买下了一对姐妹，姐妹两相差一岁，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妹妹的脸上还有一个胎记，因此没有什么人愿意买她，偏偏姐姐不愿和妹妹分开，因此这对姐妹留在万大娘这边好一段时间了。</p>
姐姐叫招娣，妹妹叫迎弟，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她们两个在家中的地位了。</p>
云夕看她们姐妹情深，索性两人都买了下来。因为妹妹脸上有胎记的缘故，万大娘还给她便宜算了，两人一共是十八两银子。</p>
招娣和迎弟都很开心，跪下给云夕磕头。云夕可不习惯别人对她跪下，连忙将她们扶起。她之所以选上这姐妹，一方面是不忍心她们分开，另一方面也是发现这姐妹两的根骨不错，居然有几分的习武天分。至少根骨比云瑶好，云瑶的武学天赋已经算得上是普通人中的翘楚，十个中出一个的那种。</p>
至于云夕，她那天赋就是所谓的天才，还是一百万个都出不了一个的那种。</p>
两个人的生命还没有她一个簪子值钱，燕翎看了唏嘘不已，神情复杂，原本眼中的那点悲伤也散开了。在看到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生活，她觉得自己只纠结于情爱，寻死觅活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p>
她忍不住凑到云夕耳边道：“不许在心里嘲笑我。”</p>
云夕看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笑了笑，“为什么要嘲笑你？我觉得你很好的一点就是善良，一些人，就算我带他们来看这些，他们也不会因此有所触动，只会觉得理所当然。”</p>
但是燕翎不一样，她会自责，也会怜悯这些人的不幸。这才是她们两个即使身份有所差距，依旧可以做好朋友的原因。</p>
云夕觉得招娣和迎弟的名字不好听，就有心给两姐妹取名，她和颜悦色问道：“你们想叫什么名字？”</p>
招娣更大一点，也更会来事，“求小姐赐名。”</p>
云夕觉得会来事不要紧，只要为人忠心可靠就可以。从招娣为了妹妹一直留下来来看，也是个有情义的人。</p>
云夕说道：“那就叫银丹和胡杨好了。无论是银丹草，还是胡杨，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胡杨，即使在沙漠中，也能够挺拔生长，我希望你们能够像它们一样，坚强勇敢。”</p>
“银丹、胡杨。”招娣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光芒，“多谢小姐赐名，从今往后，我便是银丹，妹妹便是胡杨。”</p>
云夕买了这两人后便结束了今日的见闻。</p>
回家后，见到多出了两个姑娘，杜周氏问了问，知道是云夕买回来帮忙做家务的，也就没说什么。有了她们的帮忙，唐嫂子身上的担子也可以减轻一些。</p>
银丹还可以呆在她店里，帮忙做事，胡杨则在家中帮忙做点家务。这对姐妹平时在家也是做惯家务活的人，所以干起活来，十分勤快利落。她们姐妹两感情好，两人直接住一间。</p>
这样算起来，杜家的人口也不算少了。</p>
唐嫂子自从失了女儿后，看见女孩子总有几分的慈母心态，已经开始准备给这对姐妹做两套衣服。不过她最疼爱的依旧是阿玉这个义女。</p>
今天出去一趟的收获比云夕想象得更大，戴燕翎虽然还没完全走出，但至少不再像过去一样沉浸在悲伤中。</p>
她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二十两银子，她直接将这些银钱给云夕，让她买些米粮送给那些白天见到的乞丐。</p>
云夕点点头，燕翎能有这个想法也不错。她也拿出二十两，云瑶则出了十两，凑成五十两，直接全部拿来买米，米的质量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就是普通老百姓吃的陈米。</p>
然后唐嫂子帮她们一大早起来熬粥，云夕将粥抬在牛车上，到那些庙前施粥。</p>
这附近的乞丐得知后，基本都凑了过来分食。</p>
一连好几天，第一天云夕还会跟着去，后面就纯粹是燕翎带着护卫去了。不过她身边才两个护卫，加上那地方又是龙蛇混杂，为了以防万一，云夕还是同赖三说了一声。赖三便立即派十个兄弟每日帮忙维持秩序。</p>
要知道赖三以前可是地头蛇，凤凰县的乞丐没有一个不认识他和他那帮兄弟，有这些人震着，根本没有人敢撒野。</p>
燕翎整整三天时间都在忙这个，现在八月，正是秋老虎的季节，她皮肤还因此晒黑了一些，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很高兴。</p>
她对云夕说道：“我总算找到点自己能做的事情了。以后我每个月的月钱就攒下来，每个几个月就去施粥一次。虽然我没法帮助所有人，但至少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p>
戴燕翎作为备受宠爱的嫡女，一个月有十两银子的月钱，她娘还时不时给她贴补一些。</p>
云夕笑道：“这样也好。不过你现在回去的话，只怕你娘要觉得我没好好照顾你，让你晒得这么黑。”</p>
燕翎不在意道：“没事，养个几天也就回来了。我娘才不会怪你呢，她还时常让我向你学习。”</p>
按照她娘的说法，云夕心术正，聪明，又有手腕，是值得交往的人。</p>
戴燕翎在杜家住了五天，打算等八月十二早上就回去。</p>
十一号晚上，他们自然是早早睡了。</p>
忽然之间，战神的狂吠声响起，划破了天际，其中还混合着哞哞的叫声和凄惨的叫声。</p>
云夕立刻清醒了过来，匆匆穿好衣服。她跑出屋内，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焦味，还有冲天的火光。</p>
那个方向……正是蘑菇房。</p>
云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将云瑶等人叫起，只有杜周氏那边因为怀孕的缘故，所以没有吵醒她和杜一福。</p>
然后她直接推开门，果然看到她家蘑菇房着火了。</p>
另一边，战神嘴里紧紧咬着苏韩氏的衣服，这个季节衣服本来就薄，直接咬进了她的肉里，疼得她不住地惨叫。另一边苏韩氏的妻子苏明发也没好到哪里去，受伤的哪只脚被哞哞用蹄子踩着，哞哞还拿头上的脚去顶他。</p>
夫妻两看上去都很惨，云夕却完全不同情他们，心中只有滔天的怒气。</p>
苏韩氏和苏明发手中都拿着火折子，显然这蘑菇房的火就是这对夫妻放的，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跑走，就被战神和哞哞给逮住了。</p>
云夕上前，狠狠踹了过去，几个巴掌过去，打得苏韩氏和苏明发脸颊都红肿起来，苏韩氏的门牙更是掉了下来。</p>
这点行动根本无法让她彻底发泄出心中的怒气。只是当务之急，还是救火要紧。</p>
云夕直接拿旁边的草绳将这两人绑起来，然后赶紧去打水救火。</p>
这一会儿的功夫，云瑶和燕翎他们也跑了出来，看到着火的蘑菇房，又看到地上这对狼狈的夫妻，他们也明白这两人就是放火的罪魁祸首。</p>
云瑶狠狠踹了两人一脚解气后，也跟着打水了。</p>
戴燕翎也带着护卫来帮忙。</p>
这边的动闹的动静太大，李大娘他们也醒了过来。</p>
因为打水救火的人不少，所以蘑菇房的火最后还是被浇灭了，幸亏云夕发现得早，所以并没有全部烧毁。</p>
等火灭了后，李大娘、苏禾等人看着地上这两人，忍不住骂道：“真是黑了心肠的人，居然敢放起火来。”</p>
“咱们阳河村怎么就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人。”</p>
苏韩氏在那边嘤嘤哭泣着，只是在场的人看到这火折子，没有人会同情她。苏明发之前脚被哞哞踩着，到现在伤口处还在疼，不断地呻吟喊疼。</p>
这个天气，一个不注意，火势大了后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这附近的其他人家，一想到自己家也有可能着火，这些村民就对这对夫妻恨得牙痒痒的。</p>
脚程快的人已经去请陶天功他们过来了。</p>
陶天功看着烧黑的蘑菇房，又看着地上这两人，痛心疾首地摇头：“造孽啊。”</p>
苏韩氏哭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只是想给杜家一个小小教训而已。”</p>
云夕冷冷道：“你可知，你这个小小的教训，一个不小心就会害得我们杜家上上下下葬身火海。只是小教训就这样，若是大教训，岂不是要放火烧了整个阳河村。”</p>
杀人放火，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了大家的底线，所以没有人会同情他们。</p>
陶天功也不多说什么，开门见山道：“云夕你打算怎么做？”</p>
云夕言简意赅道：“直接把他们夫妻按照纵火的罪名送到衙门去。”</p>
戴燕翎恶狠狠地看着他们，说道：“我也见过我父亲书房中的公文，故意放火的话，按照我大周律法，只有一个处理，那就是斩刑。”</p>
戴燕翎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加上公文这种字眼……</p>
苏韩氏和苏明发脸色立即苍白一片。</p>
李大娘直接问道：“这位是？”</p>
云瑶道：“这是戴家姐姐，她爹便是我楚州同知。今天若不是我姐姐醒得及时，只怕戴家姐姐也要遭殃。”</p>
大家一听是官家小姐，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同知大家都知道的，比县太爷还大的官。连同知家的小姐都说要判斩邢，那就说明律法的确是这样的。他们心中也有些后怕，倘若不小心烧死官家小姐，后果不堪设想。</p>
大家更是恶狠狠地看向这对夫妻。</p>
古代对于纵火刑法都很重，因为老百姓的房子都是木头制成的，一旦燃起，稍不注意就要蔓延，对于可能造成火灾的行为，都有严厉规定。在前朝律法最严的时候，晚上在外面点火的更是要鞭打一百。</p>
苏韩氏听到死的字眼，这才知道怕了，哭得涕泪横流，“我们不敢了，我们真的不敢了。看在没有人受伤的份上，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我们若是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p>
云夕冷酷道：“你在放火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孩子？我之前就给过你一次机会，谁知道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怀恨在心。”这一次，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过苏韩氏。</p>
在场的人也是共同的看法，既然有胆子放火，就要有胆子承担起这个罪名。</p>
苏明发突然说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这婆娘怂恿我的，我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犯下这样的罪。都是她的错，要砍就砍她一个人吧，放过我吧！”</p>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p>
苏韩氏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最信任的丈夫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她身上，被打击得整个人都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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