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第八章

    柴倩大刀阔斧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红袖摆弄着她的发型,上上下下琢磨了良久,红袖张娃娃脸早已扭曲,要寻找个能配上柴倩这张脸的淑女发型,简直太考验她的想象力了。红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做古装剧中没节操的造型师,她定要让自家小姐□□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屏风外传来声轻咳,柴倩闻风而动,马上收拢了张开的双腿,托着下巴的手连忙放到双膝之上,撞翻了手肘边的个妆奁。

    珠翠琉璃、钗环簪钏落了地。

    红袖求救似地看着外头进来的人,嘴角扬起谄媚的笑:“许嬷嬷,听说您在宫里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平时都梳什么头?太后娘娘定美若天仙是不是?”

    许嬷嬷看见柴倩头顶被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对这甜嘴丫头的别有用心已了然在胸,故意装出副肃穆的表情,正色道:“太后娘娘的凤颜,岂是尔等小丫头可以信口雌黄的,若是在宫里,你早已被丢去了浣衣坊做女奴了。”

    红袖的手指在柴倩打结的长发中微微颤抖,这位老嬷嬷的风范,几乎可以和还珠格格里面的容嬷嬷拜把子了。

    “行了,就……随便帮我弄弄,你看着办吧。”柴倩拍拍红袖的手背,以示安慰。

    “那怎么行,我许嬷嬷教过的人,怎么可以让人随便弄弄了,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许嬷嬷上前几步,接过红袖手中的梳子,使了个眼色,拉长腔调:“把地上这些都捡起来,好好学着点。”

    红袖闻言,双眸子不停眨巴了两下,这才笑着应了声,脸感激的向许嬷嬷做了个揖:“谢嬷嬷!嬷嬷简直就是福萨心肠,救人于水火之中。”

    柴倩从红袖那张合不拢的惊呆的嘴脸猜测,也已经知道许嬷嬷化废为宝的技术那是相当的高超的,但当柴倩看见铜镜里自己打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冷气。豆青色右衽窄袖袍,里面衬条浅碧色无绣样月华裙,外罩银鼠皮对襟夹袄,腰间挂着饕餮纹如意玉璧,头乌黑的长发挽成惊鹄髻,只在髻底带着枚镂空嵌绿松石华胜,峨眉淡扫,神情自若,反倒将她的英气衬托的览无余,而收紧的腰身却又恰到好处的将她紧致的腰身勾勒出来,简直就是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她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眨了眨眼,她抬了抬手,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抬了抬手,貌似只要自己不开口,切都很完美。

    许嬷嬷带着欣赏战利品的眼神在柴倩身上游走了圈,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小姐出门的时候切记要注意仪态,笑不露齿行不摇头 坐不露膝不倚门,走路时候要莲步轻移,说话尽量压低点声调,小姐的嗓子听起来似乎受过损,下次让虞太医开几幅药调理下,大约会好点。”

    柴倩脸上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让直在从旁指点的许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莫非小姐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这会子气馁了?忙又安慰道:“其实小姐比起外埠来的大家闺秀们,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是帝都规矩,老太君让小姐学学,也是为了小姐能好的适应帝都的坏境,毕竟小姐过不了几个月,就是吕家的少奶奶了,出入结交的都是些有脸面的贵妇人,自然也不能落在人后。”

    许嬷嬷对柴倩这么有耐心的原因,其中点就是太后娘娘前几日托人来传话,务必让她把柴倩收拾的妥妥当当,能让她和吕少爷两人彼此见钟情。

    见钟情已经很难了,还要两人彼此见钟情……那岂不是难上加难,许嬷嬷长吁短叹了很天,头发都白了大片。

    给太后娘娘当差不容易,为了谋生,许嬷嬷只能使出生平绝技,把柴倩打扮到她这原始条件下能达到的最高水准。

    “劳烦嬷嬷了。”柴倩开口,转身落座,习惯性双腿分,两手撑在膝头,扬着下巴道:“送嬷嬷出去,会儿我们就启程吧。”

    许嬷嬷转身离去,无意间扭头看见柴倩的坐姿,脸颊抽搐起来:“小姐,坐……坐……”

    “坐不露膝,我记得了,我没露膝啊,我穿的是裙子。”柴倩本正经的回答。

    许嬷嬷没顾着前面,头撞在了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上。

    钦天监的天气预报很准,昨夜刚刚下过场大雪,今早雪已经小了很,柴倩在垂花门外,仰头扫过满园雪景,柴府是先帝所赐,原是前朝个闲散王爷的府邸,所以修缮的极为奢华秀丽,可柴家人丁不旺,又大戍守边疆,直到了孔氏进门,这偌大的花园才稍微被打理的像些样子。

    柴倩双手负背,远远就看见人工湖那边,几个丫头正在扫雪,将积雪掩埋的小径清理出来。她低下头握着虚拳清了清嗓子,头顶了把油纸伞,怀中又了个用蜀锦包裹住的莲花纹手炉。

    “小姐这是第次出门,可要做足功课。”青染身量修长,在柴倩身边,勉强能为她打上油纸伞。

    柴倩抱着手炉,满意的抚在掌心,全然不顾老茧将那蜀锦勾出几道横丝,嘴上还兀自满意道:“几个月没握兵器了,这老茧的杀伤力也退化了。”

    不时,赵嬷嬷领着四个轿娘往这边走来,她走路步子极小,却细密快速,还未到撷芳斋门口,便远远的侧头打量,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异样,等到了柴倩面前,这才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我的老天啊,小姐今日这身打扮,可算是让老奴大开眼界了,不愧是宫里的嬷嬷,这装扮人的本事,还真是等的。”

    这几日赵嬷嬷经常往撷芳来看柴倩,也知道这位大小姐性情随和,柴老太君又特别宝贝,故而大家对她都很上心,便又说了几句:“大小姐这样比回来那天,竟像是换了个人样,大小姐只不说话,往这边着,我还真认不出了,若是脸上能再添些……”赵嬷嬷本来想说的是在脸上添些笑意,可想起那日在门口柴倩对她的那笑,顿觉后背寒,便又把话咽了下去,忙道:“这样就挺好,挺好……”

    柴倩坐着小轿到了大门口,柴敏已上了门口的马车,柴倩下轿,与在门口的孔氏打了照面行了礼数,那边孔氏见她今日装扮得体,也不由松了口气,直保持高度紧张的面部表情,也总算舒缓了下来,对着柴倩又殷勤的交代了几句,这才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去。

    柴敏今日穿着银红色短上襦,下面是白色秀红梅映雪月华裙,披着白貂半袖,带着璎珞金项圈,梳着梳双环望仙髻,带有金翠花钿,应都按照大家闺秀出游的规矩,脸上神色也肃然自若,只在柴倩上马车的时候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见周围没有人,这才稍微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态,凑到柴倩身边道:“大姐姐,你今日好与众不同啊。”

    柴倩看了看今日身上的衣物,说不出个滋味,不由叹了口气道:“穿成这样,竟比那锁子甲还要重几分。”

    柴敏眼睛亮,好奇道:“大姐姐也穿过盔甲吗?”

    柴倩惊觉说漏嘴,忙耸耸肩道:“没穿过还没摸过吗?”

    柴敏撇撇嘴,不以为然,她也知道今日出门,不过就是做大姐姐的陪客,另外还有个艰巨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位大姐姐的安全,虽然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保护她的必要。

    西山位于帝都的正西首,取名于日落西山,但真正让西山名扬大周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山上有整个大周最灵验的佛寺——法华寺。当年□□皇帝因戎马得天下,深觉杀孽太重,晚年是病痛缠身,便有西山的高僧提议*太*祖寻个比丘,替*太*祖出家,□□欣然而允,自那以后,果然病痛全消,统大周,伟业终成。奇怪的是,□□驾崩当日,法华寺这位替法的高僧也在同时刻圆寂,太宗皇帝得知此事,大为震惊,尊这位高僧为国师,从此法华寺成为大周第古刹,几乎每个大周皇帝,都会送来自己的替身比丘。

    柴倩对这些无所知,柴敏却是生于京城养于京城,再加上平日就爱看些奇闻异志,此时侃侃而谈,颇有些指点江山的风格,柴倩忽然觉得,这位妹妹应该跟红袖会很投缘。

    而后面的马车上,四个丫头也正有说有笑,时不时爆出阵阵哄笑,听声音就属那红袖最大。

    虽然群人并非为礼佛而来,但堂堂的巽敏公主邀人,定然也是做足了派头,幸好今日既非初,也非十五,佛寺中并无少香客,才到山门脚下,早有小僧在路边相迎,几人见是柴府的马车,便由人相引,转道至后山某处。

    柴倩从马车上下来,所见之处皆是片银装素裹,积雪之下,有道灰色泥墙,青黑的瓦片中间裹满了青苔石笋,看上去像处断壁残垣,却隐隐透出厚重古朴的韵味。

    “两位小姐,这里是法华寺后山的琅嬛梅苑,公主殿下、福王殿下已经到了。”

    柴倩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赏个梅花还要弄出这么的噱头,实在有些本末倒置,身后的青染和红袖却都兴奋不已,只东张西望,看个不停,点都没有大家闺秀贴身丫鬟的自觉。

    想必柴敏带的两个丫头,此刻都安分低着头,脸上皆恭敬之色,只听柴敏开口道:“既如此,麻烦小师父带路。”

    清秀小僧双手合十,行了个规范的佛礼之后,转身顺着残垣绕入梅林之中,大雪压枝,梅花尚未完全绽放,但清冷的馨香,已在冰冷的空气中幽幽流淌,梅苑中以青石引路,此时路上的积雪早已清理干净,不远处有座四方亭,寒风带响檐角悬挂的铜铃,清脆悦耳,却仍旧掩盖不住那鲛绡纱飘渺之下,亭中如银铃般的笑声。

    “哎哟哟,表哥,我不管,今日说什么你都要让我尝尝被你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烤红薯。”

    “这有何难,不过就是烤红薯而已,只是……”沈灼抓抓脑袋,想起平常他也只是负责吃,从来没负责烤过。

    那边又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来道:“别听他胡说,他肯定只会吃。”

    沈灼不服:“我只会吃,那你会烤吗?你去烤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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