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第四十五章

    因皇帝出游,百姓戒严,通往帝都的官道上车流并不,柴倩挽起车帘,料峭的春风送入车厢内,吹起她鬓边缕长发,夕阳透过指缝,斑驳的打在她蜜色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看见路旁田埂里刚刚冒出头的青苗,蹙眉道:“往年这个时候,青黄不接,正是犬贼跃跃欲试的时候。”

    赵青舒追逐着她脸上的光彩,放佛这是他生追寻的胜景,眸中闪着夕阳投射的微光:“所以你不惜生死,也要把犬贼驱逐出虞历关,为的就是不想让关内的百姓年年守抢夺之苦?”

    柴倩放下帘子,少了夕阳印染的光华,似乎并没有让她容姿失色,她只是浅浅笑,淡然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当时我只是想,若是还有生机,那就回京完成最后个心愿,我从来没想过要活着回来,所以拼的太狠了些,后来想想,或者穷寇莫追,还能带几个兄弟回家。”她说到这里,脸上的光华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片肃穆。

    赵青舒默然,脸上却闪过丝沧桑,继而开口道:“我母妃以前告诉我:若文臣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则天下太平,我那时虽年少,却不尽信,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这样的人。”

    “那世上又怎么会有赵青舒这样的人呢?”柴倩定定的看着赵青舒,眼波宛若潭秋水,澄明透彻。“我听二叔说,你虽然从不临朝听政,但每隔几日就会进宫陪皇帝下棋,很积压时的奏折、机要、文书过不了几日基本都会有定论,去年犬戎来袭,朝中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连皇帝都拿不定注意,后来你进宫之后,不出三日,朝廷就下了军令,命全军抵抗,出动京畿大营的军队前来支援,应粮草在半个月内全部调齐。”

    柴倩顿了顿,伸手按住他的膝头,眸中似乎有很情绪呼之欲出,她字句道:“你只是断了条腿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侧过身子,露出自己左半边身子,方才拉弓的手不自然的垂着,小手指微微翘起,艰难的动了动道:“我这条手臂,四年前在次突袭战的时候差点儿被那犬贼的将军哈图给卸下来,后来还不是好了吗?虽然现在动起来总有些不够力,但比起般人,这还是只能杀人的臂膀。”

    赵青舒伸手握住她的手,柴倩猛然震,偏身躲了过去:“别动,这会儿疼着呢,方才有射月的使臣在,我拼死也要忍了。”

    赵青舒小心的避过她的左手,将柴倩揽入怀中,幽黑的眸子染着缕水光,用淡到不能在淡的口气道:“在别人的眼里,赵青舒只是个瘸子、个弱者,这样的赵青舒,你还喜欢吗?”

    柴倩挑眉:“别人眼中的柴倩,是只母老虎、杀人狂魔,这样的柴倩,你还喜欢吗?”

    两人对视眼,韵出满满的笑意,继而彼此言不发。

    射月人玩了两天,才开始处理公务,将边境上原本属于犬戎的几百里地互相分了分,讨价还价,好不爽快。到了五六天之后,哈日朗忽然提出了要和大周和亲,掐指算算赵明辰的儿子们成年没有娶亲的,就只有赵青舒和赵青池,而及笄的女儿们,大都已经许了人家,封王的皇叔们就算有女儿,谁舍得乖乖献上来送到狗不拉屎的射月去?

    赵明辰向自诩仁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的女儿不舍得送,别人的女儿不好意思送,想来想去,勉强问了句哈日朗:“贵国可有适龄的公主,倒是可以嫁到大周来。”虽然人选还未想好,但皇室弟子众,个女人总能塞的下去的。

    哈日朗竟豪放笑,指着端坐在的轮椅上的赵青舒道:“我要他。”

    赵明辰手抖,也顾不得伤到自己宝贝儿子的自尊心,只赔笑道:“逸王毕竟腿脚不便,怎能委屈了贵国的公主。”

    谁知哈日朗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句话愣是把赵明辰气得厥了过去:“我说的是,我要娶他,皇上,请把你的大皇子嫁给我,如何?等我即位之后,我愿意尊他为大漠的阏氏,照顾他生世。”

    大周人皆知射月乃是荒蛮之帮,最显著的点就是射月国内竟然不禁止同性通婚,以至于同个男子不但可以娶很女人,还可以娶很男人,这些陋俗在大周人看来,简直闻所未闻,所谓断袖之癖,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

    赵明辰抚着缕山羊胡子,边给虞太医诊脉,边破口大骂:“送……送……送……马上送走!”

    沈贵妃听闻赵明辰晕厥,前来侍驾,见了赵青舒不由叹了口气道:“舒儿,过两日我就在宫里挑几个容貌品性俱佳的,送到射月行宫,放心,你父皇定不舍得你走的。”

    赵青舒只是冷冷的应了声,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沈贵妃看着自己手养大的孩子越发城府深沉,心里不觉便有些发怵。她入宫二十余年,尚且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又想起这几日花嬷嬷进宫,向她所禀的那些怪异的行为,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他眼,竟不知如何再开口劝慰。

    事关当朝皇子名誉,赵明辰下令若是有人泄露半句,格杀勿论,但封的住大周朝臣的嘴巴,却封不住射月使臣之口,此事不知如何,却已传的街知巷闻。

    撷芳斋内,是片暴风骤雨初歇,剑气扫的三丈之内无人敢靠近,刚刚抽出嫩芽的小花小树被无辜牵连,小丫头们抱着廊柱默默看同情着被柴倩蹂躏着的花木,就连平常说话最管用的红袖和青染都也识相的避退三舍。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放心吧,大周的百姓不会把这件事情当真的,顶当做看笑话,对牛弹琴,牛听不懂难道你还能把琴砸了?”青染翻着药典劝慰道。

    “小姐,逸王殿下都没有怎么样,你着急个什么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红袖连忙跟着安慰。

    可柴倩知道,这对赵青舒来说,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侮辱,若不好好教训下那个哈日朗,实难消除心头只恨。

    自从得了京城第悍妇的头衔,她还没有好好发挥发挥,实在有负帝都群众的厚爱,所以她决定以实际行动捍卫这得来不易的荣誉。

    柴倩从整理好的箱子中取了青峰宝剑,身玄色劲装,踏上雪白的狮子骢,从柴府门口扬尘而去,身姿笔直,神情肃然,路行到射月行宫门口,斜倚白马,怀抱宝剑,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前来观瞻,也不喊人通报,冷冷的看着哈姆达和哈日朗从门里面出来,

    “柴将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里边请。”哈姆达见她神色冷厉,想起她在战场上的狠戾嗜杀,不免开口恭敬。

    “既然你也知道里面是寒舍,那本将军就不进去了,哈日朗,在大周就要守大周的规矩,逸王殿下是我看上的人,想娶他先问问我手里的宝剑!”柴倩拍拍自己心爱的坐骑,露出个桀骜自负的笑,旋即翻身上马:“三日之后,卧龙湖观景台,恭候大驾!”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扬起长鞭,当空爆出几声脆响,在人群中拓开条窄道,扬长而去。

    围观的群众无不群情激动,奔走相告,有甚者恨不得现在就去观景台附近占个好位置,赌坊老板们纷纷开启赌局,为这场盛事增些激情气氛。茶楼的说书先生也群情激昂,组团到凤凰楼包了二楼的雅间,起见证这历史的时刻,为这整年的生意积累素材。

    柴倩溜烟跑出人群,转出了巷子,在马上重重的舒了口气,正为自己方才那席毫无廉耻可言的话语找理由。她不敢想象赵青舒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但是管他呢!他既然敢当着帝都百姓的面弹《凤求凰》了,那我柴倩稍微承认下对他有意思,也不过是礼尚往来嘛!

    何况那哈日朗实在欺人太甚,若不给点他厉害瞧瞧,怎么对得起大周的父老乡亲。

    柴倩想通了,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便也不怕被赵青舒骂,立马调转了缰绳,往逸王府去,却被告知今日逸王去了西山的法华寺。

    她素来心中有事,便憋闷不住,立时就驾马往法华寺去了。今日既非初,也不是十五,法华寺中香客稀少,放眼望去,寺庙宝相庄严、雕梁画栋,真可谓是大周第古刹。柴倩虽来过几次法华寺,却从没有进过正门,此次第次进来,不由也被这佛家庄严所震慑。她并不敢造次,只学着香客的样子,在山门口请了几柱香,跟随入内。

    她在山下并没有见到逸王府的车驾,进门也没遇见半个熟人,原本是为找人而来,如今却连人的影子也没看见,未免有些失落。于是再大雄宝殿的门口点了香,学着大数香客的样子,四面鞠躬,最后将香插入门口硕大的香炉之内,大声道:“保佑我三日之后,力克哈日朗,替他狠狠出口恶气。”

    旁的大婶看了眼身边着的柴倩,小声告诫:“小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要偷偷的告诉菩萨才行!”

    柴倩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半信半疑:“怎么可能,说出来才比较灵吧?不说出来,菩萨听得见吗?”

    那大婶脸鄙视的看着柴倩,决定不再乱做好人。

    柴倩三拜九叩完毕,心情豁然开朗。不远之处,有九层宝塔名唤夕照,她顺势登塔,在塔顶将整个西山的盛景览无余。远山如黛、近水澄清、佛寺古意悠远、僧众在殿前塔后洒扫诵经,好派恣意悠闲。她对着空气重重吸口气,檀香的气息沁人心脾。

    柴倩睁开下眼,看见架轮椅在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她对着那人方向挥了挥手,刚想攀了栏杆个轻功下去,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九层的高塔之上,赶紧缩回了大腿,旋即转过身子,下塔寻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说好了双,等我洗漱回来第二章,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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