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和服,长白如雪,脸却柔美如年轻女子的菊部规正盘膝而坐。(.在听了自己手下关于昨天晚上的报告之后,半晌不语。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低声道,“看来我确实小看了五术人……”

    菊部规正淡淡地道,“不是小看,而是太小看了。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小看一个具有千年历史传承的组织。也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小看中国人的力量。”

    “但是在历史上,我们差一点就征服了支那……而今天,他们的术界精英俱丧。剩下的人或者死守传统不知变通,或者利欲熏心,只知道以术法谋钱财,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就像那个年代的局面一样……我们取代他们,成为术者主流的时代就要到了。”戴眼镜的年轻人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

    菊部规正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子,微微一笑,“很多人有这个想法,那是他们不懂得中国人。这个民族有着无比光辉的历史,也有着无比惨痛的经历。蒙古人自以为征服了汉人,但元朝却成为了短暂的王朝。满清也以为征服了汉人,但仅一百年,他们骠悍的八旗便失去了塞外策马时的勇力,彻底淹没在了强大的中原文化之中。我不知道你的豪迈气概从哪里来?”

    “流主……我……”菊部宗藏低下了头。

    菊部规正却继续道,“你是能够比肩那位纵横天下的天骄大汗,还是能比拟雄才大略的满清霸主?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夫唯不争,故无尤。懂得了这一点,你才能懂得中国人。”

    “难道流主真的要和这些卑鄙的支那术者合作么?”菊部宗藏微微一惊道。

    “有何不可?只要对我们阴阳流有利。五术人和魏如山就像两只红了眼的斗犬,他们的眼中只看到了对方的威胁,却看不到我们。我但愿他们永远看不到我们,永远地相互撕咬。”菊部规正淡淡地道。

    “流主的意思是,我们做一个旁观者?”菊部宗藏疑惑地道。

    “是的,我们只要做一个看客,必要的时候下下赌注。无论谁咬死了对方,我们都没有损失,也都有利可图。年轻人,你几时看到观赏斗犬的人,亲自下场和犬类一起咬呢?”菊部规正微笑道。

    “流主高瞻远瞩,是宗藏太浅薄了……”菊部宗藏低头道。

    菊部规正一摆手道,“宗藏,你是我的侄子。我明白你并不是浅薄,而是素有大志,这一点难能可贵。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大志向,要有大才能。否则就只是志大才疏,这才是最致命,最易招致祸患的。”

    “多谢流主教诲,宗藏铭记在心。”菊部宗藏低下头。

    门外传来一阵朗笑,“菊部先生原来在闭门教育侄子,看来我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菊部宗藏脸色一变,一旁的菊部规正却一摆手,示意他不必惊慌。同时也大笑道,“范桑几时也学会客气了,无论你什么时候来,你都是我最尊敬的客人。你和宗藏也见过几次,不如进来,一起喝一杯清酒。”

    范剑南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菊部宗藏笑了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怕宗藏会不高兴啊。”

    菊部宗藏的脸上全是笑意,起身鞠躬道,“哪里话?范先生,真是贵客,请!”他的态度真诚,笑容里也丝毫看不出做作。仿佛对以前的事,丝毫不介怀,倒像是看到了老朋友一般热情。

    菊部规正看着范剑南微微一笑,“范桑,我们刚才还在谈论你。昨天你们在银行街口的动静可是不小啊。只怕昨天魏先生要睡不着觉了。”说完取过酒杯,亲自为范剑南倒了一杯酒。

    范剑南端起酒杯闻了闻,一饮而尽,笑着道,“久闻日本清酒的盛名,果然名不虚传。”

    菊部规正微微一笑道,“这酒即便在日本也很少有人喝得到。它的酿造方法流传直战国时代,即便是今日也完全按照当时的酿造工艺,它的名称便叫做大名。”

    范剑南看着菊部规正道,“魏如山昨天晚上睡不睡得着,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今天一定会睡不着。因为,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就要生了。”

    “哦,什么事?”菊部规正和菊部宗藏对视了一眼,低声问范剑南道。

    “这件事,就生在此时此刻,而且此地。”范剑南瞟了一眼菊部规正道。

    “哦?”菊部规正皱起眉头道。

    “时间就是现在,有一个魏如山一直很在意的人就要死在这里了。”范剑南举起酒杯道。

    菊部宗藏紧张了起来,虽然还没有站起来,但是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桌面上,随时准备作了。

    菊部规正却无比冷静地道,“我能问一下这个人是谁么?”

    “再请我喝一杯,我就告诉你。”范剑南坏笑着道。

    他面前的酒杯很快就被斟满了,这一次为他倒酒的是菊部宗藏。他倒酒的手虽然没有一丝颤抖,但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却表明了他的紧张情绪。

    “这个人是……”范剑南故意放慢语速道,“五术人之一,相术宗师林若谷!”

    他的声音不大,却引起了足够的震撼,就连菊部规正也愕然看着范剑南。谁都知道,林若谷是五术人中资历最老的宗师,也是魏如山的师弟。在五术人对抗魏如山的过程中,林若谷一直是五术人实际的领军人物。

    范剑南喝了一口酒道,“而且是你杀了他。就在刚才,外面的庭院里。”

    菊部规正深深地看了范剑南一眼道,“是我杀了他,就在刚才?范桑,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若谷突袭阴阳师,没想到中了阴阳流主布下的术阵,苦战力竭而死。”范剑南慢地说道,“几个小时之后,魏如山就会得到消息。而且他会赶到这里来亲自查看。你知道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原来你是要我帮助你骗他。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能够骗过那只老狐狸?”菊部规正轻笑道。

    “如果我说此刻外面的动静几乎要震动整个城市了,你相不相信?”范剑南微笑道。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猛然霹雳巨响。菊部宗藏仰头看向凉亭之外的天空。

    天上刚才还是云淡风轻,此刻却是风云涌动,转眼间雷电交加,即使是坐在室内,也感觉到那种地动山摇的气势。庭院中的几株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雷声如在耳边震聋聩。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声势巨大的响雷中却没有任何雨点飘落。菊部宗藏皱着眉有点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忽然遍布天空的灰色云气慢慢裂了一条缝!不折不扣一条缝!象明晃晃的刀口在灰色天幕上划过,猛地电光一闪,照得房间中一片雪亮。雨滴终于飘落下来,菊部宗藏仰望天空的眼神剧变,厉声喝道:“天地元气巨变,范剑南,你到底想干什么?”

    范剑南喝着清酒,淡淡地道“造势!我的几位朋友在附近造了一个大大的势,足够像两位大宗师对决般的气势,这样才能瞒过那个人。”

    “啪啪啪”菊部规正慢地鼓掌道,“精彩,通过我的配合,示敌以弱,使魏如山放松警惕,至少让他认为少了一个巨大的威胁。不过我依然很好奇,魏如山是否能上当。”

    “他会上当的。只要他来的时候,你称有伤在身不要见他,并且对于此事讳莫如深。在他认为你也负伤的情况下,自然会得出这个结论。”范剑南微笑道。

    “可是范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菊部规正微笑道

    “第一,他对一个受伤的流主也会降低他的警惕。第二,这是你对五术人表达善意的必要举措,是我们合作的前提。”范剑南然道。

    “就为了这两个理由,我就要冒着和魏如山交恶的风险,似乎不太合情理吧?”菊部规正冷冷地道。

    “这……既然流主不肯合作,”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那就麻烦你向他解释这么大动静的理由吧。在你的庭院之中经过激烈的术斗,双方握手言和,然后一笑泯恩仇。五术人首脑和阴阳流主一起喝杯清酒,交个朋友,最后各自散去。这个说法,我想他会相信的。”

    “范先生!你这是在胁迫我们么?”菊部宗藏厉声喝道。

    范剑南耸耸肩道,“不敢!我虽然不把两位当成朋友。但至少当两位是合作者。至于你们怎么想,我就不能左右了。是不是,我的流主大人?”

    菊部规正深深地看了范剑南一眼,突然微笑道,“范桑的胆识谋略令人佩服!宗藏,帮我送客。我刚才和林若谷苦战,虽然击杀了他。但是现在伤重,急需救治,不便见客!”

    范剑南哈哈一笑道,“清酒虽好,但不宜伤者,所以我就带走了。实在失礼,请多关照!”他居然顺手把桌上的酒瓶拎在手里,然后学着日本人的样子鞠躬告辞。

    菊部宗藏憋着一肚子火送他出门,现庭院里一片狼藉,到处是剧烈战斗的痕迹。围墙倒了一大片,几株大树倒掉的倒掉,被烧焦的烧焦,地上到处是血迹。

    看到这一切,菊部宗藏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菊部宗藏送走了范剑南这个不速之客立刻转身回到房间内,急切地道,“流主,这个范剑南实在太狡猾了。难道我们就让他这样随便摆布么?”

    “住口!宗藏你根本不了解。我们在利用五术人和魏如山的矛盾时,范剑南也在利用我们和魏如山的相互不信任,这次的事情就是如此。他设计的这个局,如果我们配合,那么还能和魏如山继续虚与委蛇的合作。如果我们拒绝,那么我们将和魏如山的彻底决裂。无论我们怎么做,对他范剑南和五术人都是有利的。”菊部规正冷冷地道。

    “这些狡猾的支那人!”菊部宗藏愤怒地道。

    “很好!宗藏,不要压抑你的愤怒,而且要让魏如山看出你的愤怒情绪。”菊部规正微微一笑道。“你越真实的愤怒,越会让这个老狐狸上当。另外,随便出去杀几个人。不!多杀几个。这么激烈的战斗我们没有尸体,怎么能骗过魏如山呢?”

    菊部宗藏一愣,随即躬身道,“这个请流主放心!我会办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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