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衣 作者:莫天天

    耗过多。唐子傲允许他休息一天,第二天再起早去竹林散步,然后去练剑。

    下午的时间,那个老的已经不能再老的白胡子老头会由唐子傲指定的人接来家里,已经两年了,他每天就是教千嘉学习辨认草药,外加加工,晾晒,研碎,存储,分类。老人是大夫,可是年岁太大了,被儿女逼迫着在家休息,可怜他劳累一生,就是安分不下来,老想着找点活干,刚巧千嘉从琉璃那边回来,和他一起学习了半个多月后,兴趣被直线拔高,唐子傲找上老人,每日下午,两个时辰,不用教成个神医,让他学点基础就好。老人的儿女也放心,老人也开心。就这样,千嘉上午散步,练剑,下午学习草药。偶尔抽空去娘那里,偶尔去前厅偷看唐子傲做事。虽然他那点小水平,每次还没近到人家身边一里地就被人觉察到。这样,小日子过的倒也是充实又开心。

    望了望外面的光线,估摸着大概快要吃午饭了,千嘉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略略有些酸疼的手臂和大腿,不满的从床尾拿过衣衫穿起来,磨蹭好久,好歹算是穿的板正,不会松松垮垮。

    洗涮好后,桌边小盘子里的点心也让他解决了好几个,擦擦嘴边的点心渣,他决定去活动活动,外面天气大好,日头灿烂却不毒辣,微风拂面,像娘亲的手轻轻摸过,他朝荷塘旁边的小亭子走过去,这会坐在那里,拿着手里准备路上吃的点心给那些锦鲤来吃,看看它们拼命抢食的模样也还是不错的,大概,用不了多久,到吃午饭的时间,唐子傲是会从那条必经之路上回来,顺便将他捎带回房间。

    千嘉迈着闲散的步子走过长长的走廊,拐个弯,就能看到亭子了,他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阳光照的他浑身懒洋洋的,舒坦的又想睡觉了。

    “唐公子,你看……”

    “嗯。”

    千嘉定在原地,张开的嘴巴慢慢合拢,这个唐公子,是唐千翔,那个惹的自己今天浑身酸疼的唐千翔,那个拿着剑对着自己的唐千翔,那个比自己小却长的比自己高的唐千翔,那个……

    千嘉离他们还不算近,他放轻步子,躲到柱子后面探出头。

    孤男寡女。

    唐千翔,难得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表情,还是充满了奇异说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而他身边的那个长相温婉可人,身形纤细,小巧玲珑的女孩子,脸上正红扑扑的,满脸敬仰和爱慕的望着他。

    千嘉缩回脖子,咧开嘴角,笑了。

    他回身,朝另一条道路走过去,他和唐子傲平时不喜屋子里有丫鬟随时伺候,除了洗涮,端饭,打扫卫生,大多数时间她们都待在自己的小屋里候着,或者做些其他的活。他走到其中一个门,敲了敲:“春巧姐姐。”

    “哎,等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打开门走出来。

    “春巧姐姐,我想你帮我打扮一下,然后借给我一身女装,不,还是算了,男装更好。”他低头,沉思,吐出这番话。

    “啊?”春巧不理解,茫然的看着他。

    千嘉眼睛转动,直接走进她房间,坐到了铜镜前的小板凳上:“春巧姐姐,帮我化个浓厚的让人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妆。”

    “啊?哦!”小姑娘走到他身后,一会茫然一会惊奇一会不解。

    “春巧姐姐,我去捉弄人,你快点,怎么吓人怎么弄,不用计较太多。”千嘉见她不敢动手,催促道。

    “哦,好。”春巧抿着嘴,笑的眼睛都弯了,几年前,二皇子来时,那涂抹的跟鬼一样的千嘉就是她的杰作:“这次,还像上次那样吗?”

    千嘉摇头:“这次比那次正常一点,不过在寻常人眼里看来仍旧要不太正常。”

    春巧点头,打开自己的脂粉盒子,扳过他的身子,绷紧脸蛋,细细朝他脸上擦涂。

    没啥技巧性的化妆实在是很快的,厚厚的一笑就往下抖落的白粉,红红两大坨桃红色的胭脂,千嘉看着黄铜镜里模糊的脸面,点点头,起身,将自己的腰带松开,外衫往外扯了扯,亵衣也推向两边,走动间,隐约可见里面白皙的胸口。

    他左右看了看,从春巧的床头上一把抓过那个镯子:“春巧姐,我借用一下。”

    说罢,打开门,跑了出去。

    春巧摇摇头,满脸笑意的坐回床边,拿过刚才绣着的帕子,上面一对鸳鸯很快就要完工了,等好了后,大概就到了婚期了。

    红着脸,手下动作加快了几分。

    唐千翔和那个女子还坐在亭子里,千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胸口的衣服拉的更开一些,一下子冲了出去,嘴里哇一声就哭开了:“小翔啊,小翔,你个没良心的,你竟然想要丢弃我,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声音尖锐又刺耳,在方圆至少二里地久久不散。

    坐在亭子里的两人迷茫的对望了一阵,很快,唐千翔反应过来,脸色逐渐泛青,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

    “你说你喜欢我,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娶亲,不会喜欢女人,你还说,我不能生孩子不要紧,你只要我,眼里只有我。可是,转眼间,你就背着我偷偷来私会,我今后可怎么办?”千嘉一脸的厚粉,配上几滴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泪珠,整张脸在青天白日下,分外恐怖。

    那女子紧咬着下唇,脸上更红,说不出是气的还是羞的,她自然是能从千嘉那□的胸膛知道他是个男人,她不信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竟然是个断袖,可是那个长相恐怖,满脸脂粉的男人也没有必要说谎。她心里慌乱又无措,双手不停搅动着手帕,小脸一会红一会白,两只耳朵直直竖起,唯恐错过一点信息。

    “你,胡说!”唐千翔怒极,无奈他一句分辨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我不活了,这是你给我的信物,说是这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人,你怎么就能忘记另外我们甜蜜的日子?”千嘉把握在手里的镯子递过去,不停大声抽噎着,看到那个女子望过来,故意把桌子往她那个方向挪了挪,双眼满含雾气,可怜兮兮的看她。那女子被他看到,立刻收回视线,慌乱的不知是好。

    “你,你,你。”唐千翔气的浑身哆嗦,伸出的手掌恨不得一章劈死他,可是他也知道这掌要是真的下去,这小身板说不定真的再也起不来,回头看了看佳人,双眼含泪,站起来正准备朝大门的方向走。他急忙跟过去,不料身后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你不要跟过去啊,要不然我就跳河了。”

    唐千翔嘴角抽搐,一遍遍告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什么也没听到。

    那个女子终于忍不住,嘤嘤哭开,撒开小脚跑向前方。唐千翔急忙追过去,拦在她面前,尴尬的解释着,手脚并用,额头冒汗,肢体僵硬。

    千嘉偷笑,张开嘴正要继续,唐子傲的身影从前方慢慢浮现,看到眼前神色各异,闹成一团的三人,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对着唐千翔说了一句:“带着苏小姐去前厅赔礼道歉。”

    “是,爹。”唐千翔恨不得仰天长叹,他到底哪里做错了,需要道歉。

    唐子傲吩咐完,自然是朝着千嘉走去,他步子闲散,姿态从容,反倒是千嘉神色尴尬,眼睛不敢直视他,低下头,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这么空旷的地方,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想不显眼都不可能。

    唐子傲走到他面前站住,千嘉憋不住,抬起头,笑了笑,脸上的脂粉呼啦啦的往下掉:“爹爹。”

    “唔。”唐子傲应了一声,抬起他下巴,细细审视着。

    千嘉见他眉头渐渐拧紧,眼睛里充满了说不清楚的神色,心里有点没着落,试探的又喊了一声:“唐唐?”

    “以后,不许这么胡闹,那个苏小姐以后就是你弟妹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哪有这么做的?”

    “不敢了。”错误承认的异常爽快。

    唐子傲也许是听了他的忏悔觉得满意,放下他的下巴:“走吧。”

    “我累,要爹抱。”千嘉伸出手,巴巴的看着他。

    唐子傲穿过他腋下,然后托住他屁 股,抬步朝房间走去。千嘉开心,冲着他甜甜一笑,唐子傲嘴角一抽,说出三个字:“丑死了。”

    无异于一道惊雷劈下来,千嘉脸上的笑容凝固,那涂了不知道多少厚粉的脸竟然慢慢变成粉色,可想而知,里面的脸色红成了什么样子,他身子僵硬,慢慢低下头,不让唐子傲看到他的脸,死命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突突的就往卧室跑去。

    唐子傲看到他急匆匆而且步伐紊乱的步子,眼睛里露出隐隐笑意。

    慢悠悠的来到房间门口,撩水的声音响了几声后,就是抽下毛巾用力揉搓的声音,唐子傲收回笑意,推开门走进去,洗干擦净的千嘉正站在床头边,手里拿着那块半湿不干的毛巾。脸上因为大力的擦拭和揉搓而泛着红,湿漉漉的眼睛和睫毛楚楚可怜,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小嘴嘟着,一撇之后,就朝唐子傲冲过去,唐子傲伸开双手,准备接住他多年不变的招数:扑上来,然后搂住他脖子,埋在他肩窝。

    千嘉跳上他身子,双腿盘到他腰部,揽住他的脖子,只是接下来的招数没有如同唐子傲预料的一样,千嘉睁大眼睛,对准目标,嘟起的小嘴准确无误的亲上了他勾起一抹微笑的嘴上。

    软乎乎的,带着胭脂洗去后,清水的味道,还有些凉凉的,润润的,湿漉漉的,太多太多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觉一下子冲击到了唐子傲的神经里,导致了他忘记了一切反应,包括最主要的,推开这个孩子。

    冷战开始

    千嘉的双眼死死盯住唐子傲,唯恐他表现出厌恶或者是任何反感的情绪,可是看着那清明到看不出任何一丝变化的幽深眸子,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让他头脑跟着一片眩晕,好似一口下面有着幽魂的深深古井,什么东西在不停召唤着,他神思开始恍惚,迷醉在里面,嘴唇轻轻含了一下,然后伸出自己的舌头,像小猫喝水一般,一舔一舔的,湿润着唐子傲的唇瓣。

    舔了几下,唐子傲仍旧没有反应,千嘉一捏拳头,豁出去了,歪了歪脑袋,舌头强硬的探开唐子傲的齿关,闭上双眼,毫无技巧毫无挑 逗性的在唐子傲口腔里上下舔 弄, 他舔着舔着就觉得舌头麻麻的,那股在彼此的唇舌间交换的温热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糯糯的,软软的,像是入口即化的糕点,却远远比那些要美味,千嘉的舌头渐渐无法动弹,攀着唐子傲的双腿也失了力,喉咙里发出浅且短的一声呻吟,身子就要往下滑落。

    唐子傲在听到那无异于惊雷的一声呻吟后猛然惊醒,及时托住他的小屁 股,习惯性的将脖子往下一弯,保持着两人的口舌相贴,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紧跟着抬起头,分开双唇,看着迷离着双眼,双颊绯红的嘉嘉双手无力的勾着他的脖子,嘴唇微张,急急喘息。

    张嘴,想问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唐子傲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看不清。他手开始发抖,跨前两步,将千嘉小心翼翼的放在床边,让他靠在床头上,然后起身。

    “别走。”转身的时候,衣角被揪住,一个怯懦中满含着期待的声音响起。

    唐子傲想狠下心甩开,可是如果此刻离开,这种状况也许会更加糟糕,他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思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任何异常,坐到床边,反手握住千嘉的手:“好,不走。”

    千嘉低着头,眼睛偷偷瞄他几眼,然后又收回,就是不肯再说话,刚才那股子冲劲都不见了,这会只剩下会被被嫌弃的恐慌感,这让他感觉到分外不安。

    “嘉嘉。”唐子傲开口。

    “恩?”

    “以后,不许这么玩闹,知道吗?”

    “我没有玩闹。”

    唐子傲握着他的手一下捏紧,惹的千嘉一阵抽气:“我疼,爹。”

    “总之,以后不许随便亲人。”唐子傲松开他的手,垂下眼睛沉声吩咐。

    “我从不随便亲人的,我只亲你一个。”千嘉答的爽快,抬起头直视着他。

    “我是你爹,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乱亲人,知道吗?”唐子傲移开视线,看向床尾,摆出长辈的口吻。

    “可是,我喜欢你,就想亲你。”千嘉委屈的说,声音听起来立刻就要哭的样子。

    “嘉嘉,你搞混了,你该是喜欢女孩的,不要让曾经所处的环境改变了你的想法和性格,我是你爹,我宠你疼你包容你,都是因为我是你爹。”唐子傲拉过他的身子,揽住他瘦弱的肩膀,和声细语的教导。

    “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爹。”

    唐子傲的手一抖,从千嘉肩膀上滑落,嘴唇动了一下,然后,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要责问为何不当我是爹爹,还是要问他不将自己当爹爹,那么这么多年的亲近究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

    空气似乎开始凝滞不动,两人都静悄悄的,就连千嘉都不敢说一句话,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一个绵长中带着焦躁,一个急促中带着慌乱,一起一伏,一高一低,千嘉似乎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揽住唐子傲的腰部,把脸埋进他胸口下方:“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不想认你当爹,我是想让你当疼我爱我一辈子的人。”

    “你还小,分辨不清,你受到那里的影响太重。”唐子傲叹气,试图推开他。

    “我不小,我十五岁了,还有半年就要十六岁了,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可是你不听。”千嘉委屈的抱怨:“我不是受到七雅楼里的影响,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心跳的厉害,喘不过气,像要死了一样,浑身没力气。”

    “你……”唐子傲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过许多的风雨和磨砺,不管是哪一种,他纵使被压迫的沉重不堪,却从来都是冷静分析,着手解决,可是,第一次,他有了无处施力的感觉,忽然有种莫名的烦躁,想丢开,想逃避,想远离这些。

    对于这个孩子,总是希望能给他更好的,以此来弥补那么多年的亏欠,但这种情况却是他始终料不到的,他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个孩子不是撒娇不是耍赖,而是存了别的心思。

    唐子傲站起,眼中光芒一敛,神色沉静的吩咐:“好好休息,等下春巧就会送饭来,你一个人吃吧,什么时候想通了,觉得自己这些话说错了,就什么时候告诉人通知我一声,我就会回来。”说罢,硬硬掰开千嘉抓住他衣角的手,大步迈出房间,步子坚定又踏实。

    房门关上的时候,千嘉才反应过来,从床上爬下去,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门,来到院门口,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守在门口,双臂一伸:“少爷,请回屋。”声音不容拒绝。

    “我去找爹。”千嘉推打着二人的胳膊,看着还在长廊上往前厅走去的唐子傲的身影,焦躁不安的喊着。

    “少爷,请你回去。”两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铜墙铁壁一样的身姿始终撼不动分毫。

    “爹爹……爹……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承认错误的,我没错,错的是你,你不明白,你也不敢明白,你就是个坏蛋,是个懦夫,是个怯弱的窝囊废!”

    千嘉眼看着唐子傲越走越远,而眼前两人就是不肯挪动脚步,干脆撕开嗓子,趴伏在两人树干一样的胳膊上,用力抬头朝他消失的方向大声怒喊,几乎,口不择言,想到什么就喊出什么,完全不顾及别人听见有什么反应。反正,他知道,唐子傲那么好的功夫,这么点距离,这么大声音,他绝对是能听见的。

    那道身影一个拐弯,已经消失,原本就空旷寂寥的唐府,更是显得空荡,千嘉挂在两人胳膊上,恶狠狠的骂完后,觉得一股股强烈的酸楚感不停往鼻头和眼睛上翻涌,他默默的离开两人,转身回了房间,安静的关上了房门。

    很快,春巧送饭来了,进来就看到躺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千嘉,她理所当然认为是父子两之间在闹别扭,劝慰了几句,要他认个错,可是千嘉始终不吭声,就连饭也不吃,闷着头只管睡。春巧无奈,那饭菜只得摆在桌上,走出房间,期望他自己一个人能吃下去。

    午饭自然是没有吃的,千嘉睡了一个下午,朦朦胧胧醒来时,天际开始发黄发红,大约是黄昏。他呆呆的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着桌上染了一层淡黄色光芒的饭菜,一块块原本就诱人的鸡肉丁上,更是油光发亮,嘴里一阵口水上翻,千嘉立刻起身,走到桌边,都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盘子碟子里的东西扫到地面上,劈里啪啦,一阵脆响后,看着跌落在地面上跟泛起的一层泥土和破碎的碗碟混在一起的饭菜,他轻吐一口气,放松的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爬回床上,按住咕噜噜响个不停的肚子,扯过被子,继续睡。

    而外面,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黑色的影子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不见。

    晚饭,也是春巧送来的,她推开房门,看到地面上一片狼藉,心疼的数落着千嘉,自然不是心疼饭菜,是心疼他不爱惜自己不知道吃饭,拿起扫帚和簸萁,她将地上的脏污都打扫干净,洗好手,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一碗清淡的小米粥,两样小菜,几个肉馅的馅饼,还有一碗白米饭。

    千嘉是饿的,可是眼睛总是淡淡扫了一眼,对春巧点点头就让她回去就行了。

    春巧无法拒绝,她也没有得到谁的吩咐说是要硬性给他灌食,只能走到千嘉身边,好好的交待一番,让他一定保重身体。千嘉重重点头,答应的爽快,哄骗着犹豫不决的春巧走出房间。

    天色黑下来时,他的肚子饿的一抽一抽的疼,香气似乎空前的浓烈,即使把被子捂紧了,那饭菜的味道仍旧无孔不入,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和胃部。

    无奈之下,只得故技重施,起身,将那些碟碟碗碗都扫到地面上,既然打定主意不吃了,干脆就毁了它,免得一直想着,一直闻着,一直犹豫着,这样是不对的,千嘉告诉自己,既然打算好要跟爹爹在一起了,那么这么点小小的牺牲都做不到,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决心,更何况别人?

    咕噜噜,肚子的响声一下比一下响,抽搐般的疼痛,浑身也虚弱无力,仅仅只是把东西扫到地面上,千嘉就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被消耗到极点,微微抖动着,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拒不认错

    第二次,在离开七雅楼后,这是第二次没有跟唐子傲睡在一起的夜晚,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刚回来没多久的日子,那个时候,唐子傲丢下一柄剑,然后自己抱着剑守在大门口,一直等着。

    这是第二次,却有了比第一次更加恐慌的心情,那个时候的害怕和不安是知道他会回来,知道他只是暂时离开的失落感导致的,而这次,是无法确定无法感知他的想法而产生的空前的恐惧感。

    千嘉一夜都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像是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囚禁了自己十多年的小院,觉得四处都是冰冷的,明明已经天气开始转暖,可是蜷缩在暖暖厚厚的被子里,却冻的直打哆嗦,他觉得也许睡着会好一些,可是意识混乱,景象不停跳转,一会看到七雅楼里的那个葡萄架,一会看到凝珀吊死在房间里的尸首,一会又看到琉璃杯刘师傅处罚而用绣花针扎指甲的样子,一会又看到挂牌那夜,吓的四肢发凉的自己被揽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胸口,那一抬眼,就撞进了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还有娘,还有千翔,甚至还有二皇子,太子哥哥,等等,所有曾经记在脑子里的那些人物和景物,都像唱戏的一样,不停反复轮回,脑子里整个乱哄哄的,怎么也静不下来,想睡着,根本不可能。

    千嘉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触摸不到一块温暖的角落,他觉得寒气一丝丝渗入体内,从皮肤,一直钻进血肉和骨脉里,冷的他牙齿都发颤,咯咯的直打架。

    他很想喊一声,喊爹爹也好,喊唐唐也好,跟他说,自己错了,那他肯定立刻出现,然后脱掉外衣进到被窝里,他身上总是很暖,所以只要他进来,依偎在他身边,那么这股让自己无法忍受的寒气肯定会立刻被驱散。可是,千嘉闭紧嘴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喊,不能说,他没有错。他如果承认了这个所谓的错误,那么这一辈子就仅仅限于这么几个夜晚的依偎,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总是会有被丢开会被遗弃的时候到来的,或许是因为某个女人,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他告诉自己,只有让他承认了,接受了,才可以永远的享受着他的温暖和依偎,才可以让自己放纵的享受和依恋,不用担心被丢开和放弃。

    只要坚持就好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跳舞,练琴,写字,甚至是后面被插 入那些不喜欢的硬邦邦的玉具,这些完全看不到温暖和美好的事情都能忍受,那么为何这个明明拨开阻碍,前面就是想要的一切的美好时,自己不能忍受了呢。可以的,千嘉告诉自己可以,他只不过是享受太久了这些宠溺的呵护,所以才会连这么点折磨都觉得太过痛苦,以至于都快要忍受不了。

    等到天一点点发亮时,千嘉听到远处的鸡鸣声,还有武场里闹哄哄的打斗声,风过竹林的沙沙声,甚至还有千翔练剑之时的破空声,他觉得什么都听得非常清楚,包括一下下的心跳声,都在耳边响个不停。

    转头,外面淡淡的光亮透过稀疏透薄的窗户纸射进房间里,千嘉静静的呼吸着,他觉得,唐子傲就在附近,他在看着自己,在等着自己屈服,在等着自己认错,他也许,比自己更要着急。

    所以,自己不能急。

    闭上眼睛,只要这么躺着就行了,千嘉安静等待,不知过了多久,轻巧的步子挪过来,是娘的声音,她温婉的对着两个侍卫打招呼,然后推开房门走进来,从食盒里端出来熬好的那碗药。

    “咦,你爹爹不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娘疑惑的问。

    “娘。”千嘉喊,觉得喉咙里堵的慌,水汽死命的要从眼眶里往外挤。

    “怎么了,这是?”薛婉仪看到他,大眼睛下,那一道淡青色的痕迹很是明显,看来昨晚睡的不好,心疼的走到床边,伸出拇指指肚细细揉搓在那里。

    千嘉狠狠吸了几口气,把泪水憋回去,抱住薛婉仪的脖子,将自己靠在她身上:“娘,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薛婉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拍拍他的背,轻声回答:“有过啊。”

    “是爹爹吗?”千嘉闭着眼睛,下巴搭在她肩窝上,费力的问。

    “小嘉问这个干什么?莫不是也有了喜欢的人?”

    “娘先回答我,我才能回答娘,娘告诉我,是谁?”

    “都过去了。”薛婉仪柔声说。

    “我猜不是爹,对不对?”

    薛婉仪轻拍着他后背的手顿了一顿,抽回手:“喝药吧。”

    “娘,为什么你不喜欢爹却要嫁给他?”千嘉由刚才她的反应几乎可以肯定了。

    “来,喝药,这么多废话。”薛婉仪刚才略略的失态早就不见,她点点千嘉的额头,拧了一下他的脸。

    “不喝,娘,今天一天就先不喝了。”转头避开那碗放到了嘴边的药。

    “不喝?”薛婉仪楞了一下,看了看冰冷的被窝和今早就不见了的唐子傲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让爹爹生气了?”

    “不是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喝药,来,喝了。”

    “不喝,娘,我今天就是不喝,除非爹爹来跟我认错。”

    “胡说,哪有父亲跟儿子认错的?就算是你爹爹错了,也没有他跟你认错的理。”薛婉仪坐在床边端着碗,看着这闹别扭的孩子,继续苦口婆心的劝慰着,哪知说了好久,千嘉就是不肯喝这碗药,摆明了就是等着唐子傲先屈服。

    薛婉仪无奈,她看了看已经凉了的汤药,匆匆走出房门,来到了议事的前厅,唐子傲正在里面。几人跟她打过招呼后,她示意唐子傲跟她来到门外,就让他回去劝劝。

    要是以往,薛婉仪自然是知道,唐子傲肯定二话不说,绝对以孩子为前提,任何都可以接受,可是这次听她说完后,竟然站在门口,定在那里不动。

    两人之间素来无话,薛婉仪平素跟他仅有的联系也就只有千嘉,这次看他没有什么行动的意思,心里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等了好久,直到里面的人出声呼喊,唐子傲才似回了神,对薛婉仪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会让他喝药的。”

    他说了后,薛婉仪放下心后回去看望了千嘉一会,见他精神不好,又开始昏昏欲睡,只得把被子给他盖好,回了自己的房间念经礼佛。

    唐千嘉自然是猜对了,唐子傲这一天一夜比他更不好过,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办好其他事后,竟然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偷偷隐匿在了小院子里,关注着嘉嘉的反应,唯恐他一个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或者是出了其他的事,白天,看着他挥落饭菜,晚上,看他翻来覆去,辗转一夜,唐子傲揪心不已。

    但是,更让他矛盾的是,那个孩子对自己的依赖和感情。

    他退后,那个孩子逼近,用这些不吃饭不喝药的小把戏来逼他。尽管明明是把戏和胁迫,可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会妥协的,他没有一点办法说服自己,让这个孩子吃点苦头也好。

    他在窗外,看着那孩子倔强的神情和脆弱的身影,就微微叹息,知道自己不会撑过明天,就败在这个孩子之下。果然,薛婉仪来了,这个药是不能断的,就算断了有办法接续,可是孩子的娘亲也是舍不得的,自己,自然也是更舍不得。

    唐子傲心里苦苦挣扎,一方面,他想丢下一切,由着这孩子自己去想开,自己走出这个禁锢和所谓的感情,唐子傲认为,他只是在那个环境下待的太久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和转嫁而已,并非是真正的情人的爱。而另一方面,他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关注那个孩子的一点一滴,包括他今天吃了几碗米饭,喝了几口水,睡了几个时辰,他甚至比那个孩子自己本身还要关心他疼爱他,这要让他如何能一走了之,让那个孩子自己在找不到任何依赖的情况下慢慢想开。更何况,万一那个孩子想不开,事情朝着更加不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办,那个大夫说过的话,唐子傲记得清清楚楚。

    任何事情都可以置之事外,冷静思考,可是唯独关系到这个孩子,唐子傲就无法做到,他坐在椅子上,食指一下下敲打在扶手上,在常文端着一壶刚泡好的热茶准备给他倒水时,迅速起身。然后,在常文迷惑的眼神下,几个跳跃消失在大厅里。

    爹爹妥协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唐千嘉躺在床上,觉得浑身无力,就连继续睡觉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很怕,怕唐子傲根本不会因为他损害自己的身子而心疼,怕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怕他从此后对自己疏离,更怕他从此后对自己不理不睬。

    想到这么多可能,千嘉心中像是被一把软软的小刀子在挫,汩汩的血顺着伤口不停往外冒着,疼的厉害。

    他面朝墙壁,盖着被子,双眼无神,恐慌一阵强过一阵,万一,他忽然厌烦自己了,万一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在这里折磨自己,万一他硬下心肠打定主意让自己打消那个念头,无数个万一,让千嘉觉得外面那股寒意已经快浸透到了骨髓里,疼的他根本说不出话,蜷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

    快要绝望之时,忽然一阵推门声响起,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伴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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