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时候,李默离开了宅子,一路抵达白坑岛东北方向的岸边。

    这里距离藏金岛的码头甚远,而码头则是前往藏金岛的必经之地。

    除了所需的船支外,最重要的则是如何避过藏金岛周边的大量暗礁,只有熟悉暗礁位置的船夫们才可能将船支安全驶达。

    在历史上官府曾经多次围剿过鹫山湖寨,不过皆是以失败告终,这暗礁便占有了很大的因素。

    但李默自然是个例外,他放飞六目神鹰,骑着小黑便朝藏金岛飞去。

    夜色是暗斗龙最好的保护色,它和漆黑的夜幕化为一体,任地上的人穷极目力也休想发现端倪。

    跨湖而行,未过多久李默便抵达了藏金岛上空,凭借着六目神鹰的超然视野,将整个藏金岛收归眼底。

    外围工事、石墙塔楼、大街宅邸以及矗立在岛屿最高处的大寨都清晰可见。

    很快的,李默便发现了在岛屿北面的悬崖上有着一处独立出来的住宅区。

    几十个院落,恰好容得下一百多号人马。

    此时那里尚且灯火通明,李默一眼扫过,落到南面一间院子里。

    一个相貌清瘦的六旬老者站在院中,指挥着几个年轻人收拾晾晒的药材。

    “三伯。”

    李默一眼辨别出老者,顿时松了口气。

    这么多聂家人里他最为关心的就是三伯聂正海,他是父亲的亲弟弟,打小就疼爱自己,关系和其他族人相比要深厚许多。

    八年不见,三伯也苍老了不少,眉宇间尽是忧色。

    院子里的药材很快清点结束,聂正海吩咐完了便朝着东面的卧房走去。

    他前脚刚进去,还未来得及关门,李默后脚便走了进去。

    “你是……”

    聂正海见一陌生青年走进屋,惊讶之余上下打量着他。

    “三伯,是我,聂羽。”

    李默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

    聂正海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作什么?”

    “我现在这副样子三伯自然不认识,不过我是货真价实的聂羽啊。记得当年爹病逝时是三伯一手操办的丧事,一副棺材三两银子、一套寿衣五十文、九尺白布、褥子火烛加在一起一共四两三十二文。”李默认真说道。

    聂正海听得浑身一震,李默又追忆道:“三年后的冬天,那晚三伯叫我吃年夜饭,我把积攒了三年的银两递给你,说是还丧事的钱。但三伯你严词拒绝,说为自家兄弟办丧事又怎么可能收侄儿的钱。还说若非要留钱下来,这年夜饭以后便别来吃了。”

    一件件往事如数家珍,聂正海听得一脸动容,快走几步,一把将他抱住,激动道:“当真是你这小子,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他老泪纵横,但脸上阴霾一扫而空,然后又立刻问道:“这么说当年皇城被杀的不是你了?莫非你是改了容貌逃了出去?”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不过三伯你知道我还活着就好。我这些年一直在燕山国修炼,最近才刚刚回国,从济悬药坊的曹掌柜那里打听到三伯你们可能在这里的消息就连夜赶了过来。”李默解释道。

    “你真是找对人了,若是问其他人可能还真不知道。那白坑岛上有曹掌柜设的分铺子,或许是从那里得到了消息。”聂正海点着头道。

    “其他叔伯现在也在这里吗?”李默问道。

    “都在,自你出事后消息传到城里,咱们聂家上下都十分不安,族人们都商量着该外出避避风头,这还没动,梁寨主就派人过来,说是皇帝下了诛杀九族的圣旨,八百里加急,连夜带着咱们离开,这八年便一直都住在这岛上。”

    聂正海慨叹一声,想起当年之事尚且心有余悸。

    “这梁寨主和我们聂家有什么关系?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救人?”

    李默问道。

    聂正海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他和我们聂家哪有关系,救我们当然有目的,其中一个就是为了你那本丹书。”

    “原来如此……”

    李默顿时明白过来。

    事情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当时李默已是皇城太医院的首席大长老。那年回乡祭拜父母,暂住永安城时,家主聂文风请他为聂家培养炼丹师。

    当时聂羽看了下,发现家里倒是有几个好苗子,便悉心教导了半月,并且留下了一册丹书。

    此书乃是他随手所写,其上记载着各种丹道经验乃至一些经由改良而成的丹方。

    “这件事情原本是咱们聂家的秘密,但不知那梁栋从哪里得知这事,那晚装着好心将我们带到岛上后便露出真面目,逼迫我们将那丹书给了他。”聂正海愤愤说道。

    “不过区区一册丹书罢了,拿来换你们的性命倒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李默倒没舍不得那什么丹书,不过随手所写之物。

    “确实,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想着将丹书送给他,咱们便也可以离开,再寻个安生之所。不过那梁栋却把我们囚禁在这里,咱们带来的细软储蓄全都被收走,然后聂言他们几个当初被你看中的年轻子弟都被迫当了寨子里的炼丹师,为他们湖寨炼丹。”

    聂正海沉声说道。

    “哼!好个梁栋,如此落井下石。”

    李默冷哼了一声。

    借聂家危机取了丹书,收了家产,这倒都罢了,不过是身外之物。

    但是囚禁族人,更把聂言几人当成炼丹生财的工具,这一点就不能够就此算了。

    聂正海心痛道:“可怜言儿他们十岁就把拉到寨子里的炼丹院去,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据他们说,梁栋以我等性命要挟,要求他们将你传授的知识一一道去,而且要他们彻夜炼丹,稍有不从就鞭子伺候着。如今,已经过了整整八年啊。”

    李默听得直是煞气毕露,冷冷说道:“三伯放心,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算了,我必定会让梁栋付出代价!”

    那流溢而出的杀气让聂正海打了个寒颤,他又连忙说道,“这鹫山湖寨可不简单啊,不止有三千人马,寨子里也有不少高手。对了,我听说最近还有个什么玄门中人过来。”

    “管他有什么人,有什么靠山,欺负到我们聂家头上,我便让他知道厉害。”

    李默面容不改,冷冰冰说罢,又问道,“三伯,如果离开藏金岛,你可想到合适的安生之所?”

    “只怕是要回鄞川。”聂正海果断的答道。

    “我记得三伯以前告诉过我,咱们祖上是从鄞川那地儿迁徙过来的。”李默回忆道。

    聂正海点点头道:“聂家的根就在鄞川,还是个大世家呢。只可惜百年前鄞川遭遇大旱,我们这一支聂家人就从那里分了出来,在永安城落地生根。”

    李默便道:“那就这样,离岛之后三伯你们就先回鄞川。待我日后去皇城见那狗皇帝,为我洗清冤屈,昭告天下之后,你们便不必隐匿身份了。”

    “你要去皇城?”

    聂正海大惊道。

    “当然,此番过去势必讨回公道。”

    李默眉头一挑,眼中寒芒绽露。

    话落,他又微微一笑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三伯不必担心,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请三伯去将家主他们都叫过来。”

    聂正海点点头,便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工夫,聂文风等老者便都聚到了屋子里。

    “你当真是聂羽?”

    聂文风仔细打量着李默,眼中透着怀疑。

    “记得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去聂家大宅,不小心打碎了个花瓶,可是被家主教训得很惨呢。”

    李默不紧不慢的说道。

    聂文风顿时一脸尴尬,接着,李默又对几个本家老者说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众老听得都羞愧难堪,连连示意李默不必再说下去,连这种事情都知道,那身份哪还能有假。

    “羽儿这次过来是为了带我们离开。”聂正海说道。

    “那太好了,这地方老夫可是呆得快发霉了。那可恶的梁栋把咱们软禁在这里,一困就是八年,老夫一想起这事情就气得要吐血。”聂文风欣喜道。

    “侄子你带了多少人过来,要从鹫山湖寨逃出去可不容易啊。”一个聂家老者忍不住担心道。

    “还有聂言他们也得带着走,可不能把他们丢下。”

    另一个聂家老者说道。

    即使是聂家人也只知道李默丹道修为高深,但并不清楚武道上的底细,而李默当初在皇城那一战也未被传出,更不为世人所知。

    “诸位伯父放心吧,我既来了,当然有万全之策。而且不是逃出去,咱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

    李默平静的说道。

    “大摇大摆的出去?”

    众人听得直是大眼瞪小眼。

    “麻烦家主去集合队伍,我们这就离开。”李默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聂文风便立刻去安排,没过多久,聂家一百多口人便聚集在了住宅区一角。

    “现在就差言儿他们了。”聂文风说道。

    “无妨,让梁栋把他们送过来。”

    李默淡淡说道。

    “叫梁栋送过来?”

    众人听得又是一愣。

    李默则已转身朝着住宅区的大门口走去,小黑跟在后面,不时打个喷嚏,这凡土浑浊的空气对它而言相当的不适应。

    雪球趴在它的大脑袋上,呼呼睡得正香。

    沿着住宅区大道,很快就来到入口前。

    门口两边有着两队人马,身着藤甲,手持长矛。

    眼看李默过来,排头的一个青年水贼便将长矛一扬,沉声问道:“小子,不好好在住所呆着,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李默脸一沉,区区一个守门的水贼就如此嚣张,足见聂家人这八年来受了多少屈辱,他按捺着怒气,冷着脸说道:“你去通报一下你们寨主,就说聂家这边有要事要和他商谈。”

    “一群囚犯,有个什么狗屁要事。现在小爷我心情好,你给我滚,否则的话……”

    青年水贼哪将李默放在眼里,肆意的叱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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