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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关里。</p>

    翟兮兮倒在墙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角有红色的血渍,与脸色的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冲击得韩珩一悔恨不已。</p>

    他怎么会一时冲动,失控对她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呢?</p>

    他明知道,翟兮兮心里最难受的,就是曾经背叛了韩臻……</p>

    “兮兮……”</p>

    韩珩一忙将翟兮兮从地上抱起来,反脚将屋门踢上,‘嘭’一声巨响惊回了外卖小哥的魂。</p>

    玄关的情景他也瞧见了,人家是救人,他自然是不能报警的了,刚转身想往回走,惊觉外卖还没送出去呢,于是折回身,按门铃。</p>

    门铃响了足足十五分钟,愣是没有人开,外卖小哥都快哭了。</p>

    就在他准备砸门的时候,电梯门‘叮’地一声又在这一层打开。</p>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地拎着个箱子跑过来,又按门铃又拍门板地大喊:“韩先生,我来了,开门呐!”</p>

    片刻,门开了。</p>

    外卖小哥又想哭了,早知道他也拍门板又按门铃的。</p>

    “那个……韩先生,你们订的外卖……”</p>

    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落,门板再次在他面前‘嘭’地一声关上,差点就砸到他的鼻子。</p>

    外卖小哥:“……”</p>

    *</p>

    家庭医生柳梓飞给翟兮兮检查一番之后,说翟兮兮没事,可能是太累了睡着了,她嘴角的血渍不过是咬破了嘴唇,给翟兮兮吊上营养液,然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p>

    韩珩一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转身见他坐着不走,眉心微蹙:“你怎么还不走?”</p>

    柳梓飞一愣,“我这不是等着输液结束了好给翟小姐拔针头?”</p>

    “不用了,你回去吧,针头我也会拔。”</p>

    柳梓飞笑:“看不出来韩先生还有这项技能,真是……”忽地触及到韩珩一没有情绪的视线,他脸上的戏谑表情一收,极其认真恭敬地说:“那我先走了,韩先生再见。”</p>

    随着柳梓飞离开,室内恢复了极致的安静。</p>

    滴壶里的透明色液体有节奏一滴一滴往下落,溅起小小的水花。</p>

    翟兮兮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易碎的瓷娃娃。</p>

    韩珩一看了眼输液袋里还剩大半的药水,估摸着少说也得半小时,翟兮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等她醒了,他买的海鲜估计早已经变冷,再热就不新鲜了。</p>

    而且,韩臻家长时间没人住,不用看就知道,冰箱一定比他脸都干净,要不然翟兮兮也不会订外卖了。</p>

    思及此,韩珩一给助理打了电话。</p>

    半个小时后。</p>

    输液袋里的药水还有一小部分,门外响起门铃声。</p>

    韩珩一开门,门外除了拎着超市购物袋的助理,还有之前遗忘了的外卖小哥。</p>

    韩珩一疑惑地盯着外卖小哥,那表情,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p>

    外卖小哥接收到韩珩一的视线,赶紧从背在身后的外卖箱里拿出一份外卖递给他,声音里充满了委屈:“这是你们订的外卖。”</p>

    韩珩一皱着眉扫了眼外卖小哥身上的红色工作服,这才想起来,他发现翟兮兮晕倒之前这人就来了。</p>

    这人一直等到现在?</p>

    韩珩一伸手将接过翟兮兮订的外卖,从西装内兜摸出钱包,抽出几张纸币往外卖小哥手里一塞,又接过助理手里的购物袋,再次关上门。</p>

    提着袋子走进餐厅,韩珩一抬手想将外卖扔进垃圾桶,时间这么久了,外卖一定冷了,而且并不怎么卫生,只是在松手的一刹那他想起什么似的,没有扔,而是打开。</p>

    里面有红烧丸子、蒜香小排骨、番茄酱锅包肉,还有一份煮干丝,是翟兮兮的吃饭风格,无肉不欢。</p>

    韩珩一打开助理拎过来的购物袋,里面各种肉类、蔬菜、素菜、调味品一应俱全,做翟兮兮想吃的那几道菜应该不成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不会做。</p>

    他先去卧室看了看翟兮兮,输液袋里的药水已经没有了,滴壶里的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降。</p>

    韩珩一小心地揭了翟兮兮手上固定针柄的胶布,拿起柳梓飞离开前留下来的医用棉签,快速拔了针头,然后迅速用棉签按住针眼。</p>

    按了好一会儿,等不再有血冒出来,才松了手。</p>

    翟兮兮依旧睡得深沉。</p>

    韩珩一把她的手塞进薄被中,盯着她的脸不由地就晃了神。</p>

    有时候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毫无道理。</p>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喜欢她了呢?</p>

    这世上比她优秀比她好看的女人不在少数,出国的十年,国外的美人也见识过不少,可是他觉得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轻易就俘虏了他的心。</p>

    从第一次见,还是小小一团的她,就蛮横而又霸道地闯进了他的心里,久经岁月,从未离开过。</p>

    韩珩一俯身,轻轻地吻在她的眉心、鼻尖、脸颊、唇瓣。</p>

    如果她也爱他该多好。</p>

    *</p>

    翟兮兮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p>

    目光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在韩臻的公寓。</p>

    习惯性地伸手往枕头边摸了一把,摸了个空。</p>

    她一激灵坐起身:韩臻呢?</p>

    揭开被子,才发现那盒子在被窝里,大概是她睡相不老实,盒子在她大腿的旁边。</p>

    “韩臻,憋坏了吧?”</p>

    翟兮兮忙将盒子抱进怀里,心疼地抚摸了两把。</p>

    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澡,洗完才发现忘了拿衣服。</p>

    用浴巾将身上的水分擦干,因为想着这里不会有别人,于是她直接光着身子走出浴室,往衣帽间走过去。</p>

    刚走两步,身后一阵发凉。</p>

    她下意识转身,直接对上韩珩一深黑色的眼睛。</p>

    他的视线像是在看她的眼睛,又像是没有。</p>

    翟兮兮一愣,“你怎么会在这?”</p>

    她记得之前,他说了很过分的话,然后……她隐约间似乎感觉到他已经走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卧室里?</p>

    难道没走?</p>

    翟兮兮努力回想,自己似乎没有到床上睡觉,甚至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没有印象了。</p>

    想到这,她看向韩珩一的目光露出几分警惕。</p>

    “麻烦你马上离开。”</p>

    韩珩一紧抿着唇,目光深深地望着翟兮兮,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兮兮,我觉得……”他不自觉咽了口吐沫,接着说:“……你应该先穿上衣服再来撵我走。”</p>

    翟兮兮低头,目光触及到好大一幅限制级画面,心下一阵懊恼,转身几步溜进衣帽间,穿好衣服再出来时,韩珩一已经不在卧室里,翟兮兮本能地以为他走了。</p>

    外面天色渐黑,她穿着韩臻的黑色大t恤,里面只穿了条内裤,还是以前她跟韩臻好的时候放在这里的,韩臻一直好好地收着,和他的放在一起。</p>

    她从床上抱起盒子,准备离开这里。</p>

    行至客厅,韩珩一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兮兮,还有最后一道菜饭就好了,你先在沙发里坐一下……”</p>

    翟兮兮不等他说完,打断:“你怎么还在这?”</p>

    “你中午就没吃饭,我担心你饿了,就给你做了几道菜。”</p>

    “你听不懂人话吗?韩珩一?”翟兮兮眼角眉梢都浮上薄怒,“这里是韩臻的地方,请你出去!”</p>

    韩珩一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里像是扎了一根鱼刺,隐隐间有中尖锐的疼痛从嗓子里蔓延,直至四肢百骸。</p>

    他说不出一个字。</p>

    握着锅铲柄的手用力收紧,有尖锐的疼痛手上传来,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疼,他觉得哪哪儿都是痛的。</p>

    翟兮兮看得出他脸色不好看,也感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陡然变得沉重,格外压抑,她心里明白韩珩一不高兴了。</p>

    之前,他也是生气了,然后说那些字字句句戳进她心底深处的话,她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不等他有所反应,抱着盒子快步冲屋门走过去。</p>

    刚走到玄关,手将将搭上门把,搭上门把的那只胳膊被人一把钳住。</p>

    韩珩一连拉带拖将翟兮兮一路拖进餐厅,抽出一把餐椅,用力按她坐下,餐桌上,摆放着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的菜都黑黢黢的,勉强能辨出一个是丸子,一个是排骨,还有一个貌似是什么肉的,翟兮兮扫了一眼没认出来,也没心思去辨认,她转头怒视韩珩一,“你到底想干什么?”</p>

    韩珩一没说话,直接拿起一双筷子往她手里一塞,声音又冷又硬,命令般地说:“吃饭!”</p>

    翟兮兮倔脾气也上来了,甩手扔了筷子,起身要走:“我不吃!”</p>

    筷子砸在实木桌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啪’,然后因惯性滑至桌子的边沿落到地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叮’,余音缭绕。</p>

    韩珩一十指握拳,就在翟兮兮擦过他肩膀的瞬间,他转身一把掐住翟兮兮的下巴,看向她的眼睛里翻滚着浓烈的黑色,深沉而凌厉。</p>

    “翟兮兮,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嗯?为什么你心里就一点位置都不给我留?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一点都比不上韩臻?哪怕他死了,我也比不上他?”</p>

    不是不嫉妒的。</p>

    韩珩一深深嫉妒着韩臻在翟兮兮心里的地位。</p>

    如果能角色转换,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只要能永恒地留在翟兮兮的心里。</p>

    余光触及到她怀里被黑色绸缎包裹着的骨灰盒,韩珩一目光深处变得凌厉而阴狠,心里有什么东西直冲到头顶,理智瞬间被击垮,他伸手狠狠夺过那个四方的盒子,抬手扔出去。</p>

    翟兮兮早饭吃得很少,到现在没有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腹部被掏空一般空荡荡的,还有一阵阵隐隐的钝痛,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p>

    韩珩一掐住她的下巴,她挣扎的力气都软绵绵的。</p>

    下巴的痛与腹部的痛折磨得她眼眶泛红。</p>

    怀里的盒子又忽然被人夺了去,她心里一慌,眼眶急得通红,伸手去抢。</p>

    没想到韩珩一居然抬手要将盒子扔出去!</p>

    一瞬间从心里涌出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噬干净,她的下巴还被韩珩一捏在手中,情急之下只能冲飞出去的盒子打出一道手决,用浮尘托着盒子缓缓落地。</p>

    翟兮兮眼中含泪,使足了力气将韩珩一钳住她下巴的手掰开,扑过去捡起盒子,打开黑色绸缎细细检查一遍,见没有一点损伤,才松了口气地紧紧抱住,脸颊轻轻蹭着。</p>

    她对盒子爱若珍宝的模样,彻底刺痛了韩珩一的心。</p>

    他缓缓抬起手,目光盯住自己的手掌,他不会做饭,也从没做过饭,从网上搜了菜谱,写下来贴在墙壁上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照着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去做,不敢出一点点的差错,切菜的时候割手,菜入油锅的时候又溅油,两只手可说是伤痕累累。</p>

    右手手背都是油烫出来的红印子,还有水泡,左手食指与中指每根手指都有三四个口子,最浅的见血,最深的见骨,刚刚因为捏紧拳头用了力,伤口又开始流血,如今满手的血看起来颇有点触目惊心。</p>

    他不是矫情的人,也不怕疼,可是……翟兮兮完全看不到,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韩臻,哪怕只是一个死人。</p>

    心底的愤怒,渐渐变成悲哀。</p>

    不知过了多久。</p>

    翟兮兮抱着盒子反过神来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只剩她一人。</p>

    韩珩一终于走了。</p>

    这个认知,不但没有让她心里好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情绪在胸膛里蔓延。</p>

    筷子南北分离地静躺在地上,桌上的三个盘子里黑黢黢的菜已经冷透。</p>

    翟兮兮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许久,爬起来,将盒子放在餐椅上,然后开始收拾餐厅与厨房。</p>

    厨房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地上一片一片的水,台子上的菜刀、砧板、锅铲、锅碗什么的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和以前韩臻做饭的现场简直是两个极端。</p>

    翟兮兮利落地收拾好台面与地面,扔垃圾的时候,翟兮兮的视线定格在垃圾桶里有些愣。</p>

    垃圾桶里,有不少用过的纸巾,纸巾的洁白,与纸巾上暗红的颜色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p>

    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有的纸巾几乎完全被暗红色浸透。</p>

    韩珩一手受伤了,其实她早就看见了。</p>

    右手上那么明显的血口,想不看见都难。</p>

    他不会做饭,她知道。</p>

    只是没想到会笨手笨脚到这个程度,做一次饭就伤成这样……</p>

    甩甩头将脑袋里那股难受的情绪甩出去,系好垃圾袋的口,提着准备出去扔垃圾。</p>

    站起身的瞬间,她扫了眼收拾干净的台面,目光忽地又定格在台前的墙壁上。</p>

    上面贴着一大张纸条,刚刚忙着收拾没看见。</p>

    隔得有点远,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只能看见一行一行或长或短的黑字。</p>

    走近一瞧,翟兮兮心脏最柔软的部位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泛起一阵不轻不重,却很难受的疼痛。</p>

    上面写着的是红烧丸子、蒜香小排骨、番茄酱锅包肉、煮干丝的菜谱。</p>

    今天中午,她订的外卖好像就是这几个菜。</p>

    忽然想起什么,她忙打开手里的垃圾袋,果然有她中午订的外卖……</p>

    翟兮兮盯着垃圾袋里的外卖看了许久,神色恍惚得厉害。</p>

    曾经和韩珩一在一起的画面一帧一帧从眼前晃过。</p>

    他对她好,她知道。</p>

    当初,她不仅想起了与韩臻的一切,她还记起了小时候与韩珩一在一起的所有事情。</p>

    他怎样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她,他怎样在除夕之夜送了她一场盛世烟火,他怎样在与她分隔两地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他怎样坚持十年如一日每晚一条‘晚安’……</p>

    垃圾袋不知何时从手中脱落。</p>

    翟兮兮捂着脸缓缓跪倒在地。</p>

    她原来,竟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p>

    明明深爱着韩臻,为什么还会对韩珩一有别样的感情?</p>

    她说她恨韩珩一趁人之危插进她和韩臻之间,可她又何尝不知道,如果她一点都不喜欢韩珩一,他怎么会有机会插足进来?</p>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用情不够专一。</p>

    ------题外话------</p>

    二更,九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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