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一愣,拿着手机的力道蓦然一重,“好,你把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我马上过去。”</p>

    她挂了电话,手机上发出有新消息的提示音,萧笙边看便往楼上走去,明姐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了她一声,“小笙?你要出去吗?”</p>

    萧笙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无波无澜的目光在明姐身上停驻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等下要出去一趟,妮妮在家,你一会儿给她做点吃的,如果她问起我,就说我很快就会回来。”</p>

    明姐点点头,下意识的朝着她的方向动了动脚步,“你要去哪啊?要不是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p>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萧笙眉心沉了沉,转身上了楼。</p>

    明姐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最终拿起了桌子上的座机拨了个电话出去。</p>

    楼梯拐角处,萧笙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明姐打电话的背影,一句话也说。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渐渐转为沉凉。</p>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时碧柔对她的熟悉感不仅仅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时碧柔熟悉她,甚至了解她的喜好,这一切绝不是因为偶然。</p>

    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是明姐。</p>

    明姐是宁家的人,在萧笙的记忆中,明姐在她初中时代就来了宁家,为人踏实能干,所以在她和宁迹结婚之后,宁锡元和宋雅兰才会安排明姐来照顾他们。</p>

    她实在想不通,明姐为什么会跟时碧柔扯上关系。</p>

    萧笙抿了抿唇,收回了自己薄凉的目光进了卧室。</p>

    她换了一身衣服下来,明姐已经挂了电话,看到她下来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但触及她淡凉的目光下意识闪了闪目光。</p>

    萧笙扫了她一眼,径直朝着大门口走去。</p>

    ……</p>

    岑炫约她在离红叶别墅不远处的咖啡厅见面,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的咖啡勺不停的搅拌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看到她过来,岑炫起身朝着她笑了笑,然后请她坐下,“嫂子,坐。”</p>

    他招来服务员,“喝点什么?”</p>

    萧笙看了看服务员,唇角微扬了一下,“一杯牛奶。”</p>

    服务员点点头,说了句稍等便下去了,不多时便给她端上了一杯温牛奶。</p>

    岑炫看着她,目光凝聚在一起,脑海中浮现出路笙竹的模样。</p>

    萧笙和路笙竹不同,路笙竹是那种婉约的女子,满身的书香气和艺术气息,她举止投足之中都带着优雅与克制,一颦一笑之间都恰到好处,永远不会在人前泄露她的真实情绪。</p>

    岁月如初,温柔静好,大抵就是形容路笙竹那样的女孩子。</p>

    若说优雅,萧笙的骨子之间也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只不过被她的保护色所掩盖。她身上比路笙竹多了一份大气,多了一份顽强,也多了一份睿智,她那双清亮如许的眸子,像是能洞悉所有的事情,在见识到这个社会的肮脏和不堪之后,依旧能保持纯净。</p>

    萧笙的情绪,向来写在脸上。</p>

    “嫂子,抱歉啊,答应了见你,却一直推到现在。”岑炫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今天也仓促了点,嫂子,没打扰到你吧?”</p>

    萧笙摇摇头,“没有,该说抱歉的人是我,照理说,我和宁迹之间的事,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p>

    “没有没有。”岑炫摆摆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四哥对我挺好的,我也不希望他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嫂子,看得出来,四哥很喜欢你。”</p>

    萧笙笑笑,握紧了面前杯子,牛奶温热的温度传过来,渐渐暖了她冰凉的手心,宁迹喜欢她?也许有吧,至少,他是真心和她过日子的。</p>

    可人性是贪婪的,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p>

    岑炫看着她的笑意,急迫的皱起了眉心,“嫂子,你别不信,四哥是真的喜欢你。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就见他对阿竹姐那么好过。”</p>

    萧笙身形一僵,脸色白了白,“能跟我说说他和阿竹之间的故事吗?”</p>

    岑炫抿了抿唇,“嫂子,你既然来问我,就说明四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p>

    “是,他的确不想让我知道。”萧笙承认的坦荡,“但我并不想活在他为我所编织的幸福之中,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可我对他爸爸的过往一无所知,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走不出来,我走不进去。”</p>

    岑炫愣愣的看着她。</p>

    她说这些话的事情神色并无变化,但却能从她有些凉薄的语气之中探寻到一丝令人心疼的伤感。</p>

    岑炫的视线慢慢落在她的肚子上,轻咬了下唇,“四哥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有些事他不想再提,而且,他和阿竹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很多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p>

    萧笙捧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你说。”</p>

    岑炫皱皱眉,犹豫了好久才发出声音来,“嫂子……”</p>

    萧笙看着他,灿若繁星的眸子添了几分期许。一个女人最深的无奈全藏在这点期许之中了。</p>

    岑炫在她这一点的期许之中终是开了口,“四哥他,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p>

    萧笙轻抿薄唇,心脏某处莫名觉得紧张,她不确定接下来的事情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也不知道今天和岑炫见面会不会后悔。但现下,她想知道,想得发疯。</p>

    孩子的胎动给她些许的力量,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平静的看着岑炫。</p>

    岑炫咬了咬唇,继续道,“四哥和阿竹,是在酒吧之中认识的。”</p>

    萧笙微顿,清澈的眸子之中划过一丝震惊,酒吧?</p>

    在她的记忆之中,宁迹是从来不去酒吧的,甚至将酒吧划为不入流的地方,任凭萧笙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和路笙竹之间是在酒吧认识的。</p>

    “朋友说,那是阿竹第一次进酒吧,但那时候,四哥是酒吧的常客。”岑炫像是陷入了一阵思绪之中,所讲述的不仅仅是一段回忆,“嫂子,我们都想不到,四哥曾经有过一段很堕落的日子。”</p>

    堕落?在萧笙的印象中,这个词和宁迹是不沾边的,他儒雅温润,卓然而深沉,永远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由内而外都飘着仙气。他痛恨所有自甘堕落的行为,拒绝出入各种他认为不入流的地方,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堕落呢?</p>

    “有多堕落?”</p>

    岑炫摇摇头,“不好说,我没亲眼见过,但见过的朋友说,四哥到美国不久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放弃了宁伯父给他安排好的学业,长期逃课混迹各种不入流的红灯区,跟着当地的混混毫无作为,每天泡在酒吧吃喝玩乐,醉生梦死。”</p>

    红灯区三个字蓦然间闯入萧笙的脑海,萧笙瞳孔缩了缩。</p>

    岑炫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绪,继续说道,“是不是觉得挺震惊的?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四哥不是那种叛逆的人,可事实就是这样,打架,斗殴,甚至……”</p>

    “甚至什么?”萧笙心脏剧烈的颤着,几乎再难听下去。</p>

    岑炫抬了下眸,“吸毒……”</p>

    萧笙瞳孔骤然缩了缩,眼眶涨得通红,这两个字给了她重重的一击,她几乎难以想象,宁迹这辈子会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p>

    “嫂子,你没事吧?”岑炫看她脸色不太对,眉心骤然一蹙,接着拿出手机便要给宁迹打电话,“我给四哥打个电话……”</p>

    “我没事。”萧笙阻止他,把他的手机抢了过去挂断了刚刚接通的电话放在桌子上,“你继续说。”</p>

    “可你脸色不太好。”岑炫担忧道。</p>

    萧笙摇摇头,“我有分寸,你继续说。”</p>

    岑炫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好大一会儿,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便犹豫着又开了口,“四哥跟着那些混混好长一段时间,曾经用刀伤过人,被拘禁了好长时间,后来还是宁伯父的朋友把他弄出来的,但他出来没多久,便又持枪伤了人。”</p>

    “为什么?”萧笙咬唇。</p>

    岑炫摇摇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赫赫有名的宁家四公子,居然和一群混混混迹街头,参与抢劫,自甘堕落。”</p>

    “宁家的人不管?”</p>

    他是宁锡元最重视的孙子,他变成那个样子,宁家人绝不会不管。</p>

    “当时宁家人都沉浸在宁伯父死亡的阴影之中,再加上四哥一向稳重,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p>

    萧笙蹙紧了眉心,“后来呢?”</p>

    “宁伯父的朋友再度把他保出来之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岑炫深吸了一口气,“他长期待在酒吧当中,混混头子给他毒品,他就吸,没有钱了,他就去抢。后来,他不仅去红灯区,还常常出入……”</p>

    萧笙只觉得两眼一花,下意识用手臂撑住了额头,太阳穴的位置隐隐作痛,“除了这些,他还做过哪些……哪些恶心的事。”</p>

    萧笙咬牙,她妄图找一个形容词去形容宁迹的所作所为,但找来找去,却只想到了恶心这两个字。</p>

    除了红灯区,酒吧,持刀持枪伤人,抢劫,吸毒,还有什么事是他能做的,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去过的?</p>

    岑炫愣了愣,看了看她的脸色,没说话。</p>

    “他还常常出入哪?”萧笙又问了一句,每个字都像是生生咬出来的一般。</p>

    “嫂子,还是别说了……”</p>

    “你说吧,我能承受。”</p>

    岑炫咬唇,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同性酒吧……”</p>

    萧笙心脏骤然一缩,脸上顿时毫无血色,支撑着太阳穴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道。眼眶通红,眼角噙着泪珠,却始终没有掉下来。</p>

    已经不能用心痛来形容她此时的情绪,几乎已经麻木,甚至无法面对。</p>

    她呵呵笑了两声,“还有什么?岑炫,不用顾及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p>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p>

    岑炫紧咬着下唇,看着她的样子本不想再说,但被她眸中的深凉和痛惜所震慑。</p>

    “所有人都以为,四哥已经无可救药了,他这辈子已经毁了,毁在了他自己的手上,但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阿竹。”</p>

    岑炫看着她的脸色,没有去刻意描述阿竹的美好,只是挑重要的说。</p>

    一般人听到那些事情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她是宁迹的妻子,此时还怀着孩子。</p>

    岑炫其实已经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可话说了一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身为朋友,他希望宁迹能够摆脱过去的阴影得到幸福,这段时间出了不少的事,他希望萧笙能够理解宁迹。</p>

    “他当时为了一个男人和别人大打出手,是阿竹拦在了他的面前,当时没人能拦住他,但他看到阿竹之后,竟然真的停下来了,嫂子,阿竹的眼睛,和你一样亮。”</p>

    谁也不明白当时宁迹为什么会停下来,岑炫在场,所以他记得当时宁迹看到路笙竹时的神情,分明是恍惚了一下。然后一个滚字从他的喉骨之间挤出来。</p>

    路笙竹抿抿唇,拦在他面前没动,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一群混混,不屑的笑了,“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你以为你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我就怕了?有种你打我呀。”</p>

    她挑衅的言语激起了宁迹的怒意,宁迹瞪着她,眸子之内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拳头却始终没有落下来。</p>

    路笙竹以为没事了,便回过头去扶刚刚被他打倒在地的男人,刚刚弯下腰,腰上便骤然多了一条健壮有力的臂膀,接着她便被人扛在了肩上。</p>

    路笙竹一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宁迹已经扛着她往里面走,一旁传来混混不怀好意的嬉笑声,她眉心紧紧蹙了起来,她当时不过是个花季少女,说不怕是假的。</p>

    “你放我下来,混蛋……”</p>

    “你还指望混蛋能放过你?”宁迹冷笑了一声,扛着她越走越快。</p>

    ……</p>

    不知道何时,萧笙的眼眶已经湿了,片片湿意不断的向外蔓延,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垂下了眸,“是阿竹改变了他?他对阿竹一见钟情了?”</p>

    岑炫摇摇头,“我觉得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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