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许握着手里的茶杯,温热的水汽飘乎乎的升起来,扑在他的脸上。这让他看世界的眼睛变得有些迷离,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眼睛里才会有些潮湿。

    “所以?”

    陈重器看了弟弟一眼:“即便现在父皇如此的重视你,还是无法让你原谅他?”

    陈重许笑了笑,有些苦涩:“原谅?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念,所以哪里来的仇恨和原谅。是,我连恨都不恨他,在我眼里,他只是圣皇。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于我来说再无其他。”

    陈重器觉得心里一颤:“或许,他当年有所苦衷。”

    “你我心知肚明。”

    陈重许坐直了身子:“不过是因为他看上了一个不正常的姑娘,生下了我。但是我又有什么错?是我自己冒出来的吗?所以从小我就记住了一件事,男人一定要有担当。一个摔孩子的人,就算万众敬仰,终究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重器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应该仔细想想,若是他真的想摔死你,以父亲的修为,能让我把你抢过去?”

    陈重许的眼神微微一亮,但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陈重器道:“虽然我也看不惯他,我也恨他。但是有些事却不能不去想清楚,他不是一个完人,是一个伟人。因为我们距离他太近了,所以被人看不到的那些不光彩我们都能看到。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或许对我们都太苛刻了些。”

    “无所谓了。”

    陈重许一摆手:“关乎大羲的事,我做我该做的。关乎父子之间的事,我没有什么可做的。”

    他看了看外屋正在整理行装的息红九:“无论如何,你有所失也有所得。若是她真的愿意和你沉寂,真的愿意和你白,这个嫂子我认。”

    他站起来:“但是哥哥,我临走之前有件事必须和你说。”

    “你说。”

    “你错了。”

    陈重许认真的说道:“不管你想用什么办法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我都不反对,但你不能和召唤灵界的那些东西联手。它们是控制不住的,一旦它们从你这里得到它们想得到能得到的一切,它们就会好像疯狗一样第一个撕咬你。”

    陈重器笑了笑,有些尴尬:“我已经放弃了。”

    “你真的会放弃?”

    陈重许将披风穿好,帽子遮住头脸:“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不希望是因为一些畜生而影响。我不怕失去一切来见你,却怕你失去一切。”

    他大步走出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留。走出那偌大的王府,陈重许好像一道本就虚无缥缈的空气一样消失不见了。

    而就在陈重器和陈重许见面的时候,安争终究还是没有避开宇文无尘。这个看起来如天山雪莲一般高贵冷酷的女子,却表现出了一种如西域公主哒哒野一般的火热。或许西北民风如此,不管男女,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是事,都不会掩饰。

    客厅里,宇文无尘的一双妙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安争,似乎想把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都看仔细。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安争被她看的有些局促,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宇文无尘这才收回目光,然后第一句话就让安争险些把刚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你们玉虚宫的门人禁止结婚生子吗?”

    “这个......”

    安争有些尴尬的回答道:“理论上说,是不禁止的。但是门人弟子大多都保持着清修,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呢?”

    宇文无尘又问了一句。

    安争:“喝茶喝茶......”

    “你还没有回答。”

    宇文无尘再问。

    穿着一身黑色道袍的古千叶从外面施施然走进来,笑着说道:“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咯,身为玉虚宫的掌教的嫡传弟子,将来玉虚宫的掌教,居然和他的小师妹不清不楚的,说出来多丢人。”

    宇文无尘:“小师妹?哪个?”

    古千叶学着安争的样子耸了耸肩膀:“我咯。”

    宇文无尘:“啊?”

    安争给了古千叶一个你真是厉害的眼神,古千叶回了一个给大爷跪下的眼神。两个人默契的一塌糊涂,还没等宇文无尘反应过来,古千叶已经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你来京城比我们早一些吧,带我出去逛逛如何?金陵城那么大,我到现在也没有转几个地方呢。”

    宇文无尘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古千叶拉着出去了。古千叶回头看了安争一眼,眼神里有两个意思.....你又欠我一次。第二个意思,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夫。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第三个意思,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漂亮妹子都是我的......

    安争觉得自己很受伤。

    古千叶拉着宇文无尘刚走,户部官方拍卖行的大掌柜牛中就派人来请安争,说是有些很要紧的东西请安争一块过目。安争知道其实明法司证物司库房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拍卖,这些东西多半是没有鉴定出来的,而且大部分都有着了不起的能力。安争收拾了一下,跟着来的小伙计一块往拍卖行那边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小伙计看到那几个人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吓得抖。

    “郑爷,郑爷你听我说,这位贵客是我们户部拍卖行邀请去的,是玉虚宫的门人。”

    那小伙计点头哈腰的说道。

    被成为郑爷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算太高大,但是很精壮。他身后跟着六七个打手,都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类型。所以安争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坏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呢,气质上非常接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不管这位大爷是什么门什么宫,我就知道你欠了我的银子已经过三个月没还了。我敞开门做生意,念在你是户部拍卖行的人给你的照顾也够多了对吧,但你不能得寸进尺啊。答应我的事一件没做,反而又从我这里取走了上千两银子。”

    那郑爷看了安争一眼,见安争一身道袍,所以还算客气,抱拳道:“这位道爷,劳烦您先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实在是欠了我的银子太多太久了,总得说道说道。”

    安争本不想多事,可是又十分看不惯这群放债的人,所以多问了一句:“欠了你多少,为何欠你?”

    那小伙计连忙说道:“道爷,道爷这件事和您无关,求求您了赶紧去拍卖会吧,大掌柜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道爷你相信我,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安争哦了一声,举步走了。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抓着小伙计进了一条小巷子。而且还留下了两个人在巷子口看着,不许任何人往里看。

    安争绕过一条街,身子一飘就消失不见,下一秒,出现在那条小巷子的一座屋顶上。他将夜叉伞撑开,飘飘忽忽的从屋顶上下来,就站在那群人不远处看着。

    那被成为郑爷的汉子坐在石头上冷笑:“小徐啊,你前前后后从我这里拿走的银子也有上万两了,按理说你一个户部拍卖行的伙计也不缺银子啊,怎么就不能还我?”

    小伙你颤抖着说道:“还不是你!一步一步的拉我下水,一开始让我赢了赚了几百两银子,然后就拉着我不断的玩,结果后来不断的输钱!”

    “哎呦你这个他妈的没良心的王八蛋。”

    郑爷站起来一脚踹在小伙计的肚子上,然后有一个耳光将小伙计扇倒在地:“我好心借给你银子,你居然还怪我?怪也怪他妈的你自己手贱,你上上下下哪儿不贱?赢钱的时候你笑开了花,输钱了怪我?你他妈的,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跟你说过了,从你们拍卖行偷出来一件东西抵债,你不肯。我实话告诉你,你若是再不肯下手,你妹妹别想有什么好下场。今年十五岁了吧,十五了,可是用了。老子先操了她,然后再把她卖去青楼。”

    “你们敢!”

    小伙计眼睛都红了:“你们要是敢动我妹妹,我跟你拼命!”

    “你哪儿来的命跟我拼?”

    郑爷蹲下来,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小伙计的脸,啪啪啪的声音那么大。

    “你这贱命早他妈的就是我的了,你欠了我上万两银子,你这命都不值这么多。”

    “我没有,我记得的,我欠了你不过一千多两银子而已,而且已经前前后后还了你几百两了。”

    “你这是要不认账?”

    郑爷掏出来匕在小伙计的眼睛前面晃了晃:“我告诉你,这几个月利滚利的翻,我跟你要一万两是少的。要不是看在你还有那么一点用的份上,早就已经把你废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条路......你们拍卖行里的伙计也有不少人呢,你只要保证一个月给我拉进来一个,够五个数,我就免了你的帐。”

    “不......不行,他们,他们都不赌钱的。”

    “不赌钱?”

    郑爷笑起来:“老子就没见过不赌钱的男人,你只要把他们带到我这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进来就出不去。你一开始不也说不赌钱的吗?后来他妈的比谁瘾不大?我告诉你,小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自己选择,你是要你妹妹平安,还是那些伙计?”

    郑爷站起来,大脚掌在小伙计的脸上踹了一下,踹了小伙计一脸的土。

    “三天之内,要么还我一万两银子,要么偷出来一件宝贝。要么拉你们拍卖行的伙计入局,要么拿你妹妹抵债。我给你的选择足够多了,就三天。”

    郑爷朝着小伙计脸上啐了一口吐沫:“对付你们这样的人,老子有的是本事。你可以试试不还债,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房子!”

    小伙计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家里的房子抵给你好不好,你放过我们兄妹。”

    “房子?”

    郑爷忽然笑起来:“其实也好,这样吧,我也不要你那房子。你用房子从我这抵押再借给你三千两银子,万一你翻本了呢,房子还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银子也都是你的。”

    小伙计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重重点头:“行!”

    安争站在那看着,感觉自己耳边的血管都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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