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溪别哭了冷静一点啊你(身shēn)体还没恢复,别太激动啊”宿雪紧紧的抱住我,一声声的安慰着我,依旧不能让我狂躁起来的心平静下来。</p>

    “啊”我绝望的大喊着,这声哀嚎本该出现在我妈死的时候,但偏偏我妈死的时候,从葬礼上到我妈下葬,我都冷静的一声不吭,但这份内敛,落在生人的眼里只能被称作无(情qing)冷漠,只能被称作白眼狼。</p>

    这声晚来了好几年的哀嚎,不知道是姗姗来迟的悲伤,还是压抑了太久的发泄,总之,它将我这短暂的人生释放得一干二净,以至于释放过后的我浑(身shēn)无力,就连喘息的力气都快没了。</p>

    “溪溪,别哭”宿雪还在劝我,却被枕风打断“让她哭一哭吧,她压抑了这么多年,再不释放出来,一直压在心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p>

    宿雪沉默片刻,终于放弃开口劝我,只静静的抱住我一丝一毫也不肯放开,好像只要她一放手,我就会忽然间溜走一样。</p>

    许久,我总算止住了(情qing)绪的发泄。缓缓坐直了(身shēn)子,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p>

    宿雪和枕风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还是将我扶起来,扶着我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去了慕彦的病房。</p>

    我缓缓走进病房,病(床chuáng)上的孩子果然比几天前还要虚弱许多。甚至已经要靠着呼吸机来呼吸,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痛苦,脸颊上还挂着几滴泪水,手上的点滴也从之前的一瓶药水增加到三瓶同时往里面注(射shè)。孩子的手背都被打的青肿,一看就知道着点滴已经打了好几天都不曾停下过。</p>

    那女人坐在他的病(床chuáng)前,一直低声的抽泣,哭声中带着满满的心疼和绝望。我承认,看到这个场景的我,于心不忍了。</p>

    “他这个样子,还能做骨髓配型和移植么”</p>

    我走到那女人(身shēn)旁,低声问道。</p>

    那女人颇为惊讶的抬起头,似乎不相信在她面前问出这话的人,居然是我。是本该恨她入骨,死都不愿见到她的我。</p>

    我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他现在,还能不能做骨髓配型和移植”</p>

    那女人满脸惊喜和不敢置信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声音因为极度的喜悦而开始有些沙哑和颤抖“医生说他现在的(情qing)况还没那么糟糕,如果快些找到合适的骨髓以最快的时间进行移植的话还是来得及的。怎么小溪你愿意救他了是不是你愿意救他了吗”</p>

    我面无表(情qing)的转(身shēn)“但我是不会给你们手术费的,手术费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你也该知道贪心不足的后果。”</p>

    那女人惊喜的跪倒在地上,激动的抽泣着对我说“嗯谢谢你,小溪阿姨真的谢谢你”</p>

    我在走到病房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的转(身shēn),走回病(床chuáng)前,伸手抚摸着(床chuáng)上睡着的孩子的额头,柔声说道“阿彦,放心吧,姐姐会救你的。”一抬头,却正对上那女人满含感激和喜悦的目光。</p>

    “小溪啊,以前的事(情qing),都是阿姨对不起你,以后,你如果不介意的话,阿姨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你的,好吗”</p>

    我第一次见到她这种小心翼翼的神(情qing),满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而这种卑微的神色,竟然像极了被抛弃时的妈妈。</p>

    “嗯。”</p>

    有时候,有些看似阻隔着千山万水的感(情qing),其实都只是隔着一层看似结实庞大的冰山,只需要一点点温暖的小火苗,就能让它在一瞬间倾颓消融,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座小桥,这座小桥可以让你走出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同时也可以帮助你通向从前不了解的,也不曾想过去了解的,另一个人的内心。</p>

    而现在的我,正缓缓的,走过这座桥。</p>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我的骨髓,和慕彦的骨髓配型,出乎意料的成功。</p>

    虽然我的(身shēn)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按照医生的建议多吃了些补品进去,再加上很注意抽取造血干细胞之后的休息和恢复,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住院修养的时间,比原定的又要延长半个月左右。</p>

    我开始放下一切,认认真真的放松自己,让自己彻彻底底的休息一下,于是开始像是植物人一样整天躺在(床chuáng)上,出了吃饭和上厕所之外的时间,全都躺在(床chuáng)上,连宿雪都有些看不下去,但我借着病人的(身shēn)份赖在(床chuáng)上,她也着实不能拿我怎样。</p>

    慕彦的手术也很成功,初步观察并没有出现排异的现象,现在也已经出了重症监护病房,住进了普通病房。</p>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天为了慕彦下跪求我的徐恒,却在我进了医院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大家的心思都放在慕彦的(身shēn)上,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么关心慕彦的他,在慕彦的生死关头,究竟去了哪里呢</p>

    而就在抽取了造血干细胞并给慕彦做了手术的几天之后,那女人又殷勤的跑来看我。</p>

    “小溪,阿姨煮了点鱼汤,你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又给阿彦抽了那么多血,真的该好好补补啦来尝尝这鱼汤,看看咸淡怎么样”</p>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小碗,将保温桶里面的鱼汤盛出来一小碗,端到我面前,很细心的拿起小勺子递到我嘴边。</p>

    鱼汤看起来像是熬了很久,浓稠得很,也鲜美得很,看着她温柔的喂我喝鱼汤的动作,我竟有那么一刹那恍惚感觉到妈妈在眼前一样,不知不觉间竟氤氲了双眼。</p>

    一碗鱼汤喝尽后,她亲自拿纸巾帮我擦干嘴边的汤渍,我看着她,轻声道“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六岁的时候就彻底失去了母(爱ài)。”</p>

    她的动作忽然僵硬的一顿,随即又释然,笑着说“那我现在开始补偿你,来得及吗”</p>

    我看着她,眼神越发痴呆,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那时候躺在病(床chuáng)上的妈妈,一样的憔悴,一样的苍老。</p>

    意识到我的失神有些不合时宜,我连忙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睛,轻咳一声,僵硬的转移着话题“这鱼汤,你还是拿去给慕彦喝吧。”</p>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笑着说“慕彦他刚刚做完手术,还不能进食,这鱼汤就是专门给你熬的呢多喝点吧,趁着(热rè)”</p>

    我一连喝了三碗鱼汤才满足的((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嘴唇,但我似乎还是不习惯和她在一起待得太久,于是略显冷淡的下了逐客令。</p>

    “你还是回去多陪陪慕彦吧,他刚做完手术,更需要人照顾,我这边不打紧。”</p>

    没想到的是,我的逐客令并没有让她觉得尴尬,她笑呵呵的收起桌上的碗筷,叮嘱了我几句,就转(身shēn)出了门。</p>

    却在出门两分钟之后,又折了回来。</p>

    转(身shēn)回来的她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心事,犹豫再三,终于对我开口。</p>

    “小溪啊,你爸爸他之前开口问你要慕彦的手术费,其实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慕彦的手术。”</p>

    “他又欠人钱了”我早就料到了,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疑惑的神色。</p>

    那女人眼睛里又不自觉的流出泪来,她无声的点点头。</p>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初和徐恒在一起,想必也是不了解徐恒这个人的真面目。跟许恒在一起的十几年间,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但许恒这个人嗜赌多年,家里又怎么会宽裕,这母子三人十几年的(日ri)子,过的大概也不会太幸福吧。</p>

    “阿彦的手术费啊,是我从娘家苦苦哀求求来的,一直藏着,要不然唉小溪啊,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咱们都别提了,好吗阿彦差不多该醒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休息啊。”</p>

    我点点头,目送她走到病房门口,忽然开口叫住她“等下,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p>

    她受宠若惊的转过(身shēn),声音略略颤抖的回答道“我,我姓,孙。”</p>

    我对着她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嗯,孙阿姨,走慢点,我找时间就去看看阿彦。”</p>

    她一边笑着一边从眼里溢出泪水,连连点头“好,好,我和阿彦一起等你不着急,等你养好了再来看他就好”</p>

    我报以微笑,目送她走出了病房。</p>

    有时候,学会放下一些事,才会让心里轻松一些,这是那时候的我,在医院微凉的病(床chuáng)上面,从亲(身shēn)体验中明白的道理。</p>

    当慕彦的事(情qing)终于告一段落,我的心里,便开始想起另一桩,或许早就该了结的事(情qing),这件事,关系到那多(日ri)没有现(身shēn)的杨尹。我和他之间,也是时候该有个结果了。</p>

    但其实,经过了那么多的起起落落,看清楚了他的反复无常,我早就该明白了的,我和他之间,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没有结果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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