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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您先别哭，起来和我细细说。”苏婉如拉着胡十三娘起来，递了帕子过去。</p>
胡十三娘也不是普通的妇人，她哭只是因为内疚和不安，如果出事或者暴露了，那龙卫就完了，后宋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p>
“他昨天就伺机在绣坊周围，打算动手的，谁知道后来局面太乱，赵骏又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他没有机会。”胡十三娘道：“他心气不顺，一夜没睡，今天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p>
“他和谁一起？”苏婉如问道：“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得了，赵骏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何况他身边随时带着人。”</p>
胡十三娘点头，回道：“他是带着人，不过不是带的兄弟们，而是以前结识的一帮江湖人，那些人打家劫舍是挂着脑袋的亡命之徒。”又道：“属下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对方议论的，总之达成了共识，要绑了五皇子。”</p>
“还算他有点成算，没有带着兄弟们一起。”苏婉如道：“你来前可告诉段、刘二位将军了？”</p>
胡十三娘摇头，“属下不敢说，段震也是鞭炮筒子，一点火就炸了。属下心慌，先到您这里来，和您商量后再决定如何做。”</p>
“当下先打听赵骏的行踪再说。”苏婉如面色沉静，心头飞快的转着，“你先去找段震，让人想办法打听到对方今晚的去处，他是贵人，应该好打听的。”</p>
“我现在去米行，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苏婉如道。</p>
胡十三娘应是，转身跳墙而去，苏婉如站在夹道里，两边窜着冷风进来，她抬头看了看天。</p>
不管宋桥是什么打算，有多少的把握，她都要阻止。</p>
她要确定苏季安全，她要确保就算苏季出来了，龙卫三千人也依旧能像以前那样，在镖局，在米行，在各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过日子。</p>
就算刀兵相见，那也一定是苏季要起兵报仇，绝不是被赵之昂追杀的如丧家之犬！</p>
她收拾了一番，和霍姑姑打了招呼就去了米行。</p>
雪没有融化，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在角落里放着鞭炮，噼啪声不断，她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p>
就要过年了，如果能在年前顺利见上苏季一面就好了。</p>
米行已经关门，她敲了侧门，一个守门的小厮开的门，见到她一愣，问道：“姑娘找谁？”</p>
苏婉如来几回，但每次脸都不一样。</p>
从昨天沈湛认出她来以后，她就不想再易容了，和鸡肋一样没什么意思。</p>
“我找刘婆婆。”苏婉如问道：“她可在？”</p>
小厮看了一眼她的脸，点了点头，“在……在的。”说着让她进来又反手关了门，冲着房里头喊，“刘掌事，有位姑娘找您。”</p>
“来了。”刘婆婆掀了帘子出来，一看是苏婉如，忙小跑着过来，“姑娘怎么来了，快进房里坐，外头冷。”</p>
小厮看着苏婉如，刘婆婆就喝道：“瞧什么，睡觉去。”</p>
小厮挠着头去了前堂，苏婉如跟着刘婆婆去了房里，她正在结账，桌子上摆着账簿，油灯跳动着，刘婆婆有些紧张的问道：“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您这么晚过来。”</p>
苏婉如就将胡十三娘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p>
“这个浑小子。”刘婆婆大怒，拍了桌子喝道：“我还当他只是说说意气话，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动手。蠢，实在太蠢了。”又转头安慰苏宛如，“你别担心，段震和刘长文一定有办法找到人的，别怕！”</p>
“嗯。”苏婉如端着茶盅暖着手，问道：“他寻常就是北方各处跑着收粮送粮，还管着别的事吗。”</p>
刘婆婆坐下来，和她解释道：“我们人少，也没有经营多大的买卖，各司其职的做着事。他手底下带着十来个人，都是机灵的，沿途打探消息的事归他们，别的事暂时没有交他手里。”</p>
“嗯，”苏婉如颔首，若有所思道：“先等段将军他们来了再说。”</p>
两人说着龙卫的事，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刘婆婆去开了门，就看到刘长文进了门，朝苏婉如拱手，道：“没有找到宋桥，但是打听到赵骏的去处。”顿了顿又道：“他今晚原在长兴侯府做客，这会儿人还在府中未走。”</p>
“不过，我来的时候，赵骏的随从已经出来侯在门口，看样子是准备告辞了。”刘长文道：“属下估计，宋桥应该是打算在路上动手。从长兴侯府到五皇子府，马车是一炷香的时间，他如果想动手，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p>
“可知道他会走哪段路？”苏婉如问道。</p>
刘长文就随手抽了桌子上的笔，沾墨画了两条线路，“从长街走又快又省事，除了这里就只要绕道槐书胡同，那边人少安静，但依属下看他应该不会选择那条路。”</p>
苏婉如低头看了看，这条路还挺长的，再过一会儿就要宵禁了，四处没有行人，宋桥会在哪里动手呢。</p>
“段震已经带人去找了。”刘长文道：“如果找不到，那就只有他动手的时候，我们上去阻止。”</p>
苏婉如摆了摆手，道：“先别急，让我想想。”她起身，来回的在房里跺着步子，刘长文很着急，五皇子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长兴侯府了，“公主，来不及了。”</p>
苏宛如停下来，目光笃定，“我和你一起去。”</p>
“这怎么行。”刘婆婆当先阻止，“就算我们暴露了，我们出了事，可也不能让您出面，不行，绝对不行。”</p>
刘长文附议，道：“刘婆说的对，您在这里等我们消息就好了。”</p>
“没事，”苏婉如道：“我帮不上忙，出事了就会离开，不可能待在原地任由人发现。放心，我心中有数。”</p>
刘婆红了眼睛，怒道：“这个宋桥，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不能轻饶了他。”</p>
“那您跟着属下。”刘长文只知道苏婉如聪明，知道她对时局以及朝堂的事很敏感，但别的事上他却没有把握。</p>
苏婉如颔首，和刘婆婆打了招呼，随着刘长文出了门。</p>
夜里起风，四周昏暗，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她跟在刘长文身后，往长兴侯府的方向而去，两人都没有说话，走到半路，就听到前面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以及马车的轱辘声，刘长文将苏婉如往小巷子里一拉，低声道：“是赵骏的马车。”</p>
苏婉如探头来看了看，又朝皇城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这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吧。”</p>
刘长文点了点头。</p>
“公主。”段震从后面跑来，带着十几个兄弟，苏婉如不认识，也没有时间介绍，大家互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段震道：“没有找到人，属下估计他应该就在附近。”</p>
很可能躲在哪个宅子或者铺子里，伺机而动。</p>
刘长文打量着对面的几个铺子，“公主，那边有个笔墨铺子，顺着书数第四家。”</p>
“嗯。”苏婉如颔首，刘长文低声道：“那间笔墨铺子的东家和宋桥来往过几回，你说他会不会借他的笔墨铺子。”</p>
苏婉如摇了摇头，“这种事是掉脑袋的，不是自己人，没有人会借他铺子用。”</p>
“您的意思是……”刘长文脸色一变，苏婉如颔首，“他一定是将铺子里的人杀了或者绑起来了，否则，难以成事。”</p>
没有人是傻子，一群人去干为非作歹的事，无亲无故的，谁跟着你掉脑袋。</p>
“混账东西。”刘长文也气的不轻，苏婉如探头看了一眼，赵骏的马车已经隐约看的见，他们不得不往后退了，小心翼翼的藏在巷子里。”</p>
苏婉如心头一动，喊道：“段叔。”</p>
“在。”段震上前来，苏婉如和他低声说了几句，段震一愣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来，颔首道：“此事好办，公主等属下消息。”</p>
说着，点了四个人头，急匆匆的道：“随我走。”就带着四个人没在了后面的巷子里。</p>
此刻，宋桥带着十二个人，躲在沿街一间卖驴肉火烧的店中，此间店铺与别处不同，他们今天踩过点，沿街上只有这里是四通八达的，往前是长街，旁边是侧巷子，巷子往后走又是两条巷子，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通的，尤其是东面一直跑就到了东城门，城门下就是百姓居住的杂乱的棚子，一小块的地方，搭了无数的棚子，连绵起伏好几里。</p>
他们藏在这里，再将赵骏装扮掩饰一番，绝对不会发现。</p>
等天一亮，他们就将人带出城去，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和朝廷交换。</p>
等救出苏季来，无论是他姑母还是段震刘长文，都势必会对他刮目相看，还有苏季，他早年见过，无论谋略还是为人都是条让人敬重的汉子。</p>
他不可能甘愿做人下人，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势必有一番作为。</p>
他跟着他，就算是一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那也是个汉子，是个英雄，他这辈子不白活。</p>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屈居在京城，做个行脚商人，毫无出头之日。</p>
“宋桥。”身后有个壮汉道：“兄弟打探回来，五皇子顶多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门口。”</p>
宋桥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被捆住丢在墙角的母子二人，还是不放心，指了那两人道：“将他们打晕，以防一会儿他们趁乱喊叫。”</p>
“打晕做什么，直接杀了得了。”那壮汉不屑，回头和十个兄弟道：“宋桥就是太文气了，哪有打家劫舍，还留活口的。”</p>
宋桥蹙眉，摆手道：“现在我们求稳，这是京城，你们不要节外生枝，到时候如果出不了城，我们大家都要死在这里。”</p>
“行了，你的地盘听你的。”壮汉点头，上去一掌一个劈晕了店家母子二人。</p>
宋桥嘘了一声，耳尖动了动，“我好像听到了马车声。”</p>
“是！”壮汉点头，“我也听到了。”</p>
这半夜四处都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p>
壮汉从墙角捡起刀来在身上擦了擦，他的兄弟亦是，刀口泛着寒光，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拼死一搏的杀意！</p>
这一票做的大，只要成功了，他们就可以收手不做了。</p>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宋桥道：“至多还有两百步，准备好。”他说着，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拆了门面上的木门，顶在上面，等一会儿车到门口，他们就能迅速冲出去。</p>
“听脚步声不超过八个人。”壮汉侧耳听着，“加上马车里的人，不超过十个人。”</p>
宋桥颔首，紧紧攥着手里的刀，他也紧张，可是为了后宋，为了不一直窝窝囊囊的，他愿意拼一次。</p>
“准备。”宋桥轻喝一声，身后的刀哐哐的一响，他手搭在门上，像一只蛰伏的豹子，目露寒光……</p>
就在这时，有个口齿不清的人喊道：“喂，你们的马车不错，是官府的人吧。”</p>
车停了下来。</p>
随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那醉汉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石灰，字之类的话就没有了声音。</p>
宋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马车声，他的心放了回去，可不等落实，就听到砰的一声。</p>
不远处传来一阵烟花声，噼噼啪啪满天乱窜，将这一片夜空照的一片明亮，壮汉吓的一跳，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什么时候了，谁在放鞭炮！”</p>
宋桥开门的手一抖重新将倒下来的门板一抵，伸手挡住身后的人，喝道：“等一等，这鞭炮很不正常！”</p>
大家都吓的心头砰砰乱跳，从门缝里都能看到屋外面一阵阵的发亮。</p>
就在他们以为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鞭炮声响了起来，随即四周百姓，有人家不满的敲着锣，喊道：“大半夜的，死人了啊，吵什么！”</p>
鞭炮在炸，并没有因为有人呵斥就停下来。</p>
“怎么办。”这是意外，他们以为十拿九稳，就算不成也定然是一番恶斗，伤他五皇子也没有问题，也算当了一回英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p>
“再等等。”宋桥压着门不让他们出去，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随即马蹄嘶鸣，有人喊道：“回！”</p>
马车咕噜噜的动起来。</p>
“他们走了。”壮汉急的一拳砸在墙上，“现在出去，机不可失。”</p>
宋桥摇了摇头，“五成兵马司的人听到动静马上就会赶到，我们没有胜算。还有，这鞭炮响的蹊跷，不可贸然出去。”</p>
壮汉几人沉了脸，可也知道宋桥的话没有错。</p>
此刻出去，不能一击即中，那就只有送死。</p>
而在烟花响起前，赵骏正坐在马车里打盹，他今晚去看望朱珣，他被长兴侯打了鞭子，躺在床上装病。</p>
长兴侯虽年纪大了，可宝刀未老，在圣上眼中他和沈湛的地位不相上下。</p>
他纵容朱珣，和他以兄弟相称，除了对朱珣为人的喜欢外，更多的就是因为长兴侯。</p>
他的兄弟们都在争取沈湛，但是沈湛此人看着粗枝大叶，好勇好斗，可却心细如发谨慎小心，除了太子他不可能和任何一个皇子来往密切。</p>
所以他退而求次之，拉拢长兴侯。</p>
长兴侯酒量好，他陪着喝了半坛酒，此刻头疼不已……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醉汉冲了过来，手里提着瓶子，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坐的马车很好啊，是官府的人吧，我要举报个事，你们会赏钱吗。”</p>
他贴身随时的刘公公怒道：“哪里来的醉鬼，滚远点，否则将你绑了送衙门去。”</p>
“不赏就不赏。”醉汉呵呵笑着，道：“我也告诉你们，前面一连排的铺面墙上，被人用石灰写了好多骂圣上的大字，骂的可难听了，你们不管管吗。”</p>
“滚，滚。”刘公公不耐烦，谁敢在墙上写字骂圣上，醉汉就是胡言乱语，喝酒喝浑了，“再不走就将你就地正法。”</p>
醉汉呸了一声，东倒西歪的拐进了巷子里，没了声音。</p>
“走！”刘公公吆喝了一声，不等他们起步，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随即一束烟火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绽开，声音奇大，将四周照的亮通通的。</p>
“怎么回事。”刘公公吓了一跳，随即砰砰砰，接着响着，赵骏也醒了过来，撩开帘子蹙眉问道：“这个时候谁这么大的胆子放烟火。”</p>
刘公公也不知道，指了一个侍卫，“去前面看看。”离的不远，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p>
两个侍卫应是，正要过去，烟火熄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冲天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在这夜里不但不觉得喜庆，反而让人感觉到诡异。</p>
赵骏蹙眉。</p>
“殿下。”刘公公道：“您看，要不折回长兴侯，明早再回去？”这阴森森的，不会是有人打算路上截杀五皇子吧？</p>
赵骏看了一眼前面，鞭炮还在响，他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回去。”</p>
“回！”刘公公忙让车掉头，一行人小跑着往长兴侯府快步而去。</p>
街面静了下来。</p>
铺子里，宋桥几人面面相觑，陷入一阵死寂之中，过了许久，壮汉一拍桌子，骂道：“哪个狗日的东西，大半夜放鞭炮。”</p>
“老大，现在怎么办，什么好处没捞到，我们白来了一趟。”他的兄弟道。</p>
壮汉就看着宋桥。</p>
宋桥很清楚，今晚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他肯定还要动手，那么这些人就不能得罪，他咳嗽了一声，道：“此番你们来是受宋某之邀，所有来的兄弟，一人五十两银子，我宋某出了。”</p>
壮汉嘿嘿一笑，道：“宋兄弟仗义接济，我们记在心里了，将来有事你只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义不容辞。”</p>
“兄弟！”宋桥和他相视一笑，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一直在跳，今晚的事太巧合了，他隐隐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边，他怀疑是不是他姑姑做的事。</p>
可是这样不显示不露水的手段，无论是他姑姑还是段震刘长文都想不到。</p>
但除了他们，他又想不到别人。</p>
“今晚就歇在这里。”宋桥和众人道：“天一亮，我送各位出城，再有事我会去找你们。”</p>
壮汉点头，众人从铺子里摸了酒和驴肉出来，就在铺子后面点灯，喝酒吃肉，忘了今晚的事。</p>
下半夜大家打了个盹儿，天一亮众人起床，宋桥将店家母子松绑，叮嘱道：“我们都是打家劫舍之辈，今天就离了京城。此事你们保密也就罢了，若泄露出去半个字，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弄死你们。”</p>
母子二人吓的连连点头，心神具乱的缩在墙角。</p>
一行人从后门出去，分散着出了门。</p>
将人送走，宋桥去吃了早饭，在外面转了一圈，想了想又回到昨晚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昨天那个醉汉……京城管制严，夜里如果有人在酒馆喝醉里，也会被酒家留宿，而通常情况下，酒馆到了时间就撵客关门，绝不敢留人吃酒过宵禁。</p>
可昨晚那个时候，居然有醉汉。</p>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等到了那条街，他就惊了一跳，就看到前面一条街上聚集了好多人，都在指指点点。</p>
他吓了一跳，“难道是店家母子报官了？”他低着头快步过去，等走近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百十步路上的店铺，从墙到铺子的门上，都用白石灰写着大字。</p>
骂人的大字，骂谁的，没有人敢念！</p>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头突突的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p>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惊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段震阴沉着脸站在他后面，低声道：“去米行！”</p>
话落，段震转身就走。</p>
宋桥知道他的事没有瞒住，反正没有成事，没有瞒住就没有瞒住，他转身跟着去了米行，不以为然的从后院进去。</p>
段震关门，进了对面的房间。</p>
宋桥跟着进去，房间里坐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生的娇俏貌美，他看着一愣，还不等问出声，后膝就被段震踢了一脚，喝道：“混账东西，还不拜见公主。”</p>
公主？</p>
宋桥一愣，膝盖疼的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上面的小姑娘，又想起上次那个黑漆漆的不起眼的女子。</p>
是易容！</p>
他怎么这么笨，难怪上次见到时觉得那张脸长的古怪。</p>
公主原来长的是这样的。</p>
宋桥心里转过，就见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站在他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想死我就借你一根绳子，不然你去跳运河，不要拉着我们三千人给你垫背！”</p>
宋桥被打蒙了，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动手。</p>
“我警告你。”她拿了一把匕首出来，蹲在他面前，抵着他的脖子，他能感觉到匕首的锋利，这么一碰他脖子上就已经破了一道血口子，公主目露狠意，一字一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就是离开京城，去馆子里吃顿饭，也得和刘婆婆说一声，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p>
“我二哥的命我会去谋算，你只要听我的，服从我的命令，别的事，你没有资格操心，听见没有。”</p>
宋桥茫然的看着她。</p>
“听见没有。”匕首又逼近了一分，宋桥恍然醒神，惊恐点了头，“是！”</p>
苏婉如收了匕首，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知道你这么蠢的行为，差点让我们所有人和你一起陪葬。你想绑了五皇子，你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走。”</p>
宋桥醒了神，便来了倔气，他回道：“我们会沿着巷子一路到东城门，在城门下我们安排好了棚子，在那边逗留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出城。”</p>
“一个皇子被劫持，一刻钟内就能封城，全城搜查，你认为你能出的去？”苏婉如道。</p>
宋桥就回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连易容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届时将他脸一改，装作半死的病人放在医馆。城门不可能封多日，只要熬过三天，我们就能走。”</p>
“好。你们走了，你来告诉我，你们怎么交换人质。”苏婉如道：“你认为你打了赵之昂的脸，他会任由你作威作福。就算他答应了，也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你走水路还是陆路，哪一处不设关卡。就算你逃得了一时，那么你确保你能逃得了多久，你想让我二哥一出来就如同丧家之犬，被人追杀？”</p>
宋桥哑口无言。</p>
“我告诉你，方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半分的假。”她真的气的狠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姑娘就好欺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有如月令，我爹是苏正行，我娘是徐州林氏，你就算是能上天，我就算再落魄，今天，此刻，我也是你的主子，你见着我就得下跪，你就得听从，服从我的命令，哪怕我让你死！”</p>
她声音不大，却句句铿锵。</p>
段震，刘长文以及刘婆婆和胡十三娘皆是一脸惊怔，纷纷跪了下来，抱拳道：“属下谨记！”</p>
苏婉如是聪明，也很机灵，甚至有些手段，可是就在昨晚以及此刻，他们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苏婉如。</p>
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是主子，是后宋的公主，是流着苏正行和徐州林氏血脉的公主！</p>
这让他们更加的清醒，也突然觉得有了主心骨。</p>
不是单打独斗，不是无头苍蝇，不是茫然无措的等待，而是知道有人就站在他们前面，给他们指明方向，他们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必要时冲锋陷阵，献上生命，为后宋，为林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p>
“你们起来，我没说你们。”苏婉如亲自扶四人起身，柔声道：“我只是气的狠了，你们没有吓着吧。”</p>
她又恢复到娇俏纯真的样子，让大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胡十三娘才道：“没有，公主说的句句在理，我们谨记教训，引以为戒，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会和公主您商量，绝不会私自行动。”</p>
苏婉如颔首，朝大家笑笑，“段叔，刘叔，胡姑姑，还有刘婆婆你们都坐。”她请几人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桥，扬眉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p>
宋桥昂着头，回道：“有！属下有个问题要问。”</p>
“说！”苏婉如蹙眉，重新落座看着宋桥，就听他道：“昨晚的醉汉，还有鞭炮是不是你们放的。”</p>
苏婉如冷笑一声，道：“如何，你还怪我们坏了你的好事？”</p>
果然是他们，他又道：“是您想到这个主意，吩咐他们做的？”</p>
“谁想的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将你拉回来，保住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就行。”</p>
宋桥蹙眉，胡十三娘就痛心疾首的道：“你这个浑人，还不快谢谢公主，要不是有公主拿了这个主意，我们连给你收尸都没有办法，还不快磕头。”</p>
宋桥没有动，又道：“那墙上的大字呢，也是你做的？”</p>
苏婉如点头，道：“没错。”</p>
“幼稚。”宋桥心里是服气，可那一排骂人的大字却让他不齿，“你恨赵之昂，有胆子就去金銮殿骂，在街上鬼鬼祟祟写大字骂，丢人！”</p>
苏婉如气极反笑，胡十三娘上去就给了宋桥一脚，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公主说了，此事反响如何，今日就会知道结果。”</p>
宋桥不解。</p>
苏婉如不想和他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你的罪我现在没法审你，但罚决不能少，若不然往后所有人都能给我来这么一处戏，我就什么都不要做，跟着你们收拾烂摊子便是。”</p>
“段叔。”苏婉如道：“去了他一切职务，从今天开始就留在米行做小厮，等一日他身上的躁气消了，再谈他的本事。”</p>
段震应是，满脸敬重。</p>
“我回去了。”苏婉如道：“回去的迟了霍姑姑会担心，你们有事还是老地方找我。”</p>
刘婆婆上前扶着她出门。</p>
房间里安静下来，宋桥起身，垂着头没有说话，胡十三娘就上前拧着他的耳朵，骂道：“你爹都要被你气的跳出棺材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p>
“要不是公主聪慧，你现在就是死人了。不但你死，我们所有人都要暴露了。”胡十三娘又道：“你想想，要是被抓住，你找来的那些狐朋狗友不将你供出来。你身边来往的人不要查个底掉，我们一个都跑不了。”</p>
宋桥不服气，可却知道无论是苏婉如还是胡十三娘说的都有道理。</p>
他隐隐生了一丝后怕和后悔。</p>
“你不是问公主为什么在墙上写大字吗。”胡十三娘道：“你现在去棋盘街走一圈，你就会明白了。”</p>
宋桥蹙眉，想了想转身就出了门，径直往棋盘街而去，不等他去棋盘街，就听到茶馆里嗡嗡的议论声，他脚步一转进了茶馆，就听到满茶馆的人都讨论。</p>
“大字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洗掉了。西城的统领也被撤职了。”</p>
“这事圣上气的不轻，那墙上的字骂的不堪入耳，就算不是圣上也得气半天。”</p>
宋桥看到了那些字，不过是将赵之昂的老底说出来了，“泥腿子。”“当年舔苏氏的门槛。”“和狗抢食吃。”“打仗的时候就是缩头乌龟，你做皇帝就是误国，误民。大周用不了十年，就会亡国。”</p>
无聊至极，他不以为然甚至不屑。</p>
要不然动真格，骂人这种事，只有女人做的出来。</p>
他要走，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道：“五皇子一早就从长兴侯府召进宫里，据说圣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还用茶盅将他的头砸了大洞，人还在太医院躺着起不来呢。”</p>
“打五皇子做什么，难不成这字是五皇子写的，不可能啊。谁会骂自己的爹。”</p>
“不是。昨晚上这条街上除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什么人都没有。唯独五皇子从长兴侯府回来路过这里，那醉汉告诉他，说前面有人写了大字骂圣上……”</p>
“呵！五皇子没去看看，趁早擦了也行啊。”</p>
“问题就出在这里，五皇子他居然因为有人放了鞭炮，他就跑了。一溜烟的回了长兴侯府躲着去了。任由那些字青天白日的叫全城人读了一遍，你说圣上气不气！”</p>
“是气，换谁都得气。”又道：“五皇子管宗人府吧，几个皇子里他可是独一份的恩宠啊。这一回怕是宗人府的差事不保了。”</p>
太子还没实权，京中所有皇子包括封了王爷的赵衍，赵之昂都没有给差事做。</p>
好吃好喝的养着，等着成家立业开枝散叶。</p>
宋桥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喃喃的道：“她……居然想的这么远？”</p>
一件突发的事，她一时三刻的时间都没有，不但想到法子阻止了他劫人，还顺手摆了赵骏一道。</p>
他们本来就计划将板正的赵骏换下来，拱吴忠君上去的，他一直觉得这事绕的太远，而且是朝政，谁能左右赵之昂的想法。</p>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事儿或许不难办。</p>
他想到了苏婉如坐在椅子上对他说的那番话，“此刻，现在，我就是你主子，你就得听我的，哪怕我让你死！”</p>
宋桥转身就走，回了米行，段震和刘长文还在，宋桥上前噗通一跪扯了自己的上前衣露出后背，“段叔，刘叔，我错了，甘愿受罚。”</p>
段震和刘长文对视一眼，目露了然。</p>
宫中，赵之昂气的用冷毛巾覆着额头，太子赵标垂着头站在一侧，轻声道：“那些字都擦掉了，也让人去追查昨晚的那个醉汉了，父皇，您消消气，和这些人您犯不着。”</p>
“天下人，就没有一个懂好歹的。”赵之昂怒道：“朕打江山，给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居然暗地里骂朕，真是该死。”</p>
赵标个子不高，身材也很瘦，自小的身体缘故，脸色也比寻常人苍白几分，他很怕赵之昂，所以对方一发火他心里就本能的惊恐，“父皇……这些……这些人……”</p>
“滚，滚，滚！”赵之昂摆手，不想看到他，“都给朕滚远点，养几个儿子，没一个中用的。”</p>
赵骏那个蠢货，别人告诉他有人在墙上写字骂老子，他居然无动于衷，居然被一串鞭炮吓的逃命，这事说出去，他都替他丢人！</p>
宫外，朱珣赖在五军都督府，看着沈湛为新的差事和衙门忙的脚不沾地，他跟在后面说着话，“八哥，你说这事儿到底谁做的，这么缺德，居然写大字骂人。”</p>
沈湛没有证据不会说是谁，但是他听到这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婉如。</p>
这么个暗搓搓的鬼点子，除了她没有别人有这个能耐。</p>
管他呢，他媳妇儿聪明，他眼底划过笑意，却板着脸呵斥朱珣，“此事不要再提，圣上还气的躺在龙榻上呢。”</p>
“我就和你说说。”朱珣摸摸鼻子，他觉得最近一定是犯了太岁，要不然一件事两件事都和他有关，就是赵骏这件事也和他扯上了关系。</p>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留赵骏吃酒。</p>
真是倒了霉了。</p>
“你忙吧。”朱珣摆了摆手，揉着屁股道：“我得想想办法去看望五皇子去。”</p>
沈湛没有反对，朱珣和五皇子接触，就是他叮嘱的。</p>
“八哥，嫂子呢。”朱珣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沈湛，沈湛眼睛一亮，忽然又沉了脸，“谁没事惦记自己嫂子的，滚！”</p>
朱珣哈哈一笑，跳着出了门，等离开院子又板着脸，严肃的上了街。</p>
“听说是宝应秀坊的绣娘？”朱珣忽然想会会苏婉如，“顺便让他给我做件衣服穿，不然我就天天撺掇八哥，让他接她回来做妾。”</p>
朱珣觉得得意，脚步轻快的往锦绣坊而去，刚进锦绣坊的巷子，迎面就看到了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件半旧的水洗蓝短袄的苏婉如出来！</p>
“世子爷！”苏婉如摆了摆手，“你来找我的？我正好也要去找你。”</p>
朱珣心头一跳，忽然就后悔自己来找她了，顿了顿，他结结巴巴的问道：“找我，什么事？”</p>
“要账啊。”苏婉如过来，朝着他一笑，“你可是答应，替我办一件事的。”</p>
朱珣被她笑的一阵眼晕，晕乎乎的点点头，道：“是……是有这件事。”</p>
</p>
，</p>
“您先别哭，起来和我细细说。”苏婉如拉着胡十三娘起来，递了帕子过去。</p>
胡十三娘也不是普通的妇人，她哭只是因为内疚和不安，如果出事或者暴露了，那龙卫就完了，后宋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p>
“他昨天就伺机在绣坊周围，打算动手的，谁知道后来局面太乱，赵骏又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他没有机会。”胡十三娘道：“他心气不顺，一夜没睡，今天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p>
“他和谁一起？”苏婉如问道：“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得了，赵骏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何况他身边随时带着人。”</p>
胡十三娘点头，回道：“他是带着人，不过不是带的兄弟们，而是以前结识的一帮江湖人，那些人打家劫舍是挂着脑袋的亡命之徒。”又道：“属下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对方议论的，总之达成了共识，要绑了五皇子。”</p>
“还算他有点成算，没有带着兄弟们一起。”苏婉如道：“你来前可告诉段、刘二位将军了？”</p>
胡十三娘摇头，“属下不敢说，段震也是鞭炮筒子，一点火就炸了。属下心慌，先到您这里来，和您商量后再决定如何做。”</p>
“当下先打听赵骏的行踪再说。”苏婉如面色沉静，心头飞快的转着，“你先去找段震，让人想办法打听到对方今晚的去处，他是贵人，应该好打听的。”</p>
“我现在去米行，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苏婉如道。</p>
胡十三娘应是，转身跳墙而去，苏婉如站在夹道里，两边窜着冷风进来，她抬头看了看天。</p>
不管宋桥是什么打算，有多少的把握，她都要阻止。</p>
她要确定苏季安全，她要确保就算苏季出来了，龙卫三千人也依旧能像以前那样，在镖局，在米行，在各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过日子。</p>
就算刀兵相见，那也一定是苏季要起兵报仇，绝不是被赵之昂追杀的如丧家之犬！</p>
她收拾了一番，和霍姑姑打了招呼就去了米行。</p>
雪没有融化，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在角落里放着鞭炮，噼啪声不断，她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p>
就要过年了，如果能在年前顺利见上苏季一面就好了。</p>
米行已经关门，她敲了侧门，一个守门的小厮开的门，见到她一愣，问道：“姑娘找谁？”</p>
苏婉如来几回，但每次脸都不一样。</p>
从昨天沈湛认出她来以后，她就不想再易容了，和鸡肋一样没什么意思。</p>
“我找刘婆婆。”苏婉如问道：“她可在？”</p>
小厮看了一眼她的脸，点了点头，“在……在的。”说着让她进来又反手关了门，冲着房里头喊，“刘掌事，有位姑娘找您。”</p>
“来了。”刘婆婆掀了帘子出来，一看是苏婉如，忙小跑着过来，“姑娘怎么来了，快进房里坐，外头冷。”</p>
小厮看着苏婉如，刘婆婆就喝道：“瞧什么，睡觉去。”</p>
小厮挠着头去了前堂，苏婉如跟着刘婆婆去了房里，她正在结账，桌子上摆着账簿，油灯跳动着，刘婆婆有些紧张的问道：“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您这么晚过来。”</p>
苏婉如就将胡十三娘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p>
“这个浑小子。”刘婆婆大怒，拍了桌子喝道：“我还当他只是说说意气话，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动手。蠢，实在太蠢了。”又转头安慰苏宛如，“你别担心，段震和刘长文一定有办法找到人的，别怕！”</p>
“嗯。”苏婉如端着茶盅暖着手，问道：“他寻常就是北方各处跑着收粮送粮，还管着别的事吗。”</p>
刘婆婆坐下来，和她解释道：“我们人少，也没有经营多大的买卖，各司其职的做着事。他手底下带着十来个人，都是机灵的，沿途打探消息的事归他们，别的事暂时没有交他手里。”</p>
“嗯，”苏婉如颔首，若有所思道：“先等段将军他们来了再说。”</p>
两人说着龙卫的事，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刘婆婆去开了门，就看到刘长文进了门，朝苏婉如拱手，道：“没有找到宋桥，但是打听到赵骏的去处。”顿了顿又道：“他今晚原在长兴侯府做客，这会儿人还在府中未走。”</p>
“不过，我来的时候，赵骏的随从已经出来侯在门口，看样子是准备告辞了。”刘长文道：“属下估计，宋桥应该是打算在路上动手。从长兴侯府到五皇子府，马车是一炷香的时间，他如果想动手，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p>
“可知道他会走哪段路？”苏婉如问道。</p>
刘长文就随手抽了桌子上的笔，沾墨画了两条线路，“从长街走又快又省事，除了这里就只要绕道槐书胡同，那边人少安静，但依属下看他应该不会选择那条路。”</p>
苏婉如低头看了看，这条路还挺长的，再过一会儿就要宵禁了，四处没有行人，宋桥会在哪里动手呢。</p>
“段震已经带人去找了。”刘长文道：“如果找不到，那就只有他动手的时候，我们上去阻止。”</p>
苏婉如摆了摆手，道：“先别急，让我想想。”她起身，来回的在房里跺着步子，刘长文很着急，五皇子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长兴侯府了，“公主，来不及了。”</p>
苏宛如停下来，目光笃定，“我和你一起去。”</p>
“这怎么行。”刘婆婆当先阻止，“就算我们暴露了，我们出了事，可也不能让您出面，不行，绝对不行。”</p>
刘长文附议，道：“刘婆说的对，您在这里等我们消息就好了。”</p>
“没事，”苏婉如道：“我帮不上忙，出事了就会离开，不可能待在原地任由人发现。放心，我心中有数。”</p>
刘婆红了眼睛，怒道：“这个宋桥，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不能轻饶了他。”</p>
“那您跟着属下。”刘长文只知道苏婉如聪明，知道她对时局以及朝堂的事很敏感，但别的事上他却没有把握。</p>
苏婉如颔首，和刘婆婆打了招呼，随着刘长文出了门。</p>
夜里起风，四周昏暗，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她跟在刘长文身后，往长兴侯府的方向而去，两人都没有说话，走到半路，就听到前面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以及马车的轱辘声，刘长文将苏婉如往小巷子里一拉，低声道：“是赵骏的马车。”</p>
苏婉如探头来看了看，又朝皇城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这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吧。”</p>
刘长文点了点头。</p>
“公主。”段震从后面跑来，带着十几个兄弟，苏婉如不认识，也没有时间介绍，大家互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段震道：“没有找到人，属下估计他应该就在附近。”</p>
很可能躲在哪个宅子或者铺子里，伺机而动。</p>
刘长文打量着对面的几个铺子，“公主，那边有个笔墨铺子，顺着书数第四家。”</p>
“嗯。”苏婉如颔首，刘长文低声道：“那间笔墨铺子的东家和宋桥来往过几回，你说他会不会借他的笔墨铺子。”</p>
苏婉如摇了摇头，“这种事是掉脑袋的，不是自己人，没有人会借他铺子用。”</p>
“您的意思是……”刘长文脸色一变，苏婉如颔首，“他一定是将铺子里的人杀了或者绑起来了，否则，难以成事。”</p>
没有人是傻子，一群人去干为非作歹的事，无亲无故的，谁跟着你掉脑袋。</p>
“混账东西。”刘长文也气的不轻，苏婉如探头看了一眼，赵骏的马车已经隐约看的见，他们不得不往后退了，小心翼翼的藏在巷子里。”</p>
苏婉如心头一动，喊道：“段叔。”</p>
“在。”段震上前来，苏婉如和他低声说了几句，段震一愣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来，颔首道：“此事好办，公主等属下消息。”</p>
说着，点了四个人头，急匆匆的道：“随我走。”就带着四个人没在了后面的巷子里。</p>
此刻，宋桥带着十二个人，躲在沿街一间卖驴肉火烧的店中，此间店铺与别处不同，他们今天踩过点，沿街上只有这里是四通八达的，往前是长街，旁边是侧巷子，巷子往后走又是两条巷子，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通的，尤其是东面一直跑就到了东城门，城门下就是百姓居住的杂乱的棚子，一小块的地方，搭了无数的棚子，连绵起伏好几里。</p>
他们藏在这里，再将赵骏装扮掩饰一番，绝对不会发现。</p>
等天一亮，他们就将人带出城去，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和朝廷交换。</p>
等救出苏季来，无论是他姑母还是段震刘长文，都势必会对他刮目相看，还有苏季，他早年见过，无论谋略还是为人都是条让人敬重的汉子。</p>
他不可能甘愿做人下人，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势必有一番作为。</p>
他跟着他，就算是一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那也是个汉子，是个英雄，他这辈子不白活。</p>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屈居在京城，做个行脚商人，毫无出头之日。</p>
“宋桥。”身后有个壮汉道：“兄弟打探回来，五皇子顶多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门口。”</p>
宋桥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被捆住丢在墙角的母子二人，还是不放心，指了那两人道：“将他们打晕，以防一会儿他们趁乱喊叫。”</p>
“打晕做什么，直接杀了得了。”那壮汉不屑，回头和十个兄弟道：“宋桥就是太文气了，哪有打家劫舍，还留活口的。”</p>
宋桥蹙眉，摆手道：“现在我们求稳，这是京城，你们不要节外生枝，到时候如果出不了城，我们大家都要死在这里。”</p>
“行了，你的地盘听你的。”壮汉点头，上去一掌一个劈晕了店家母子二人。</p>
宋桥嘘了一声，耳尖动了动，“我好像听到了马车声。”</p>
“是！”壮汉点头，“我也听到了。”</p>
这半夜四处都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p>
壮汉从墙角捡起刀来在身上擦了擦，他的兄弟亦是，刀口泛着寒光，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拼死一搏的杀意！</p>
这一票做的大，只要成功了，他们就可以收手不做了。</p>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宋桥道：“至多还有两百步，准备好。”他说着，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拆了门面上的木门，顶在上面，等一会儿车到门口，他们就能迅速冲出去。</p>
“听脚步声不超过八个人。”壮汉侧耳听着，“加上马车里的人，不超过十个人。”</p>
宋桥颔首，紧紧攥着手里的刀，他也紧张，可是为了后宋，为了不一直窝窝囊囊的，他愿意拼一次。</p>
“准备。”宋桥轻喝一声，身后的刀哐哐的一响，他手搭在门上，像一只蛰伏的豹子，目露寒光……</p>
就在这时，有个口齿不清的人喊道：“喂，你们的马车不错，是官府的人吧。”</p>
车停了下来。</p>
随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那醉汉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石灰，字之类的话就没有了声音。</p>
宋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马车声，他的心放了回去，可不等落实，就听到砰的一声。</p>
不远处传来一阵烟花声，噼噼啪啪满天乱窜，将这一片夜空照的一片明亮，壮汉吓的一跳，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什么时候了，谁在放鞭炮！”</p>
宋桥开门的手一抖重新将倒下来的门板一抵，伸手挡住身后的人，喝道：“等一等，这鞭炮很不正常！”</p>
大家都吓的心头砰砰乱跳，从门缝里都能看到屋外面一阵阵的发亮。</p>
就在他们以为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鞭炮声响了起来，随即四周百姓，有人家不满的敲着锣，喊道：“大半夜的，死人了啊，吵什么！”</p>
鞭炮在炸，并没有因为有人呵斥就停下来。</p>
“怎么办。”这是意外，他们以为十拿九稳，就算不成也定然是一番恶斗，伤他五皇子也没有问题，也算当了一回英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p>
“再等等。”宋桥压着门不让他们出去，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随即马蹄嘶鸣，有人喊道：“回！”</p>
马车咕噜噜的动起来。</p>
“他们走了。”壮汉急的一拳砸在墙上，“现在出去，机不可失。”</p>
宋桥摇了摇头，“五成兵马司的人听到动静马上就会赶到，我们没有胜算。还有，这鞭炮响的蹊跷，不可贸然出去。”</p>
壮汉几人沉了脸，可也知道宋桥的话没有错。</p>
此刻出去，不能一击即中，那就只有送死。</p>
而在烟花响起前，赵骏正坐在马车里打盹，他今晚去看望朱珣，他被长兴侯打了鞭子，躺在床上装病。</p>
长兴侯虽年纪大了，可宝刀未老，在圣上眼中他和沈湛的地位不相上下。</p>
他纵容朱珣，和他以兄弟相称，除了对朱珣为人的喜欢外，更多的就是因为长兴侯。</p>
他的兄弟们都在争取沈湛，但是沈湛此人看着粗枝大叶，好勇好斗，可却心细如发谨慎小心，除了太子他不可能和任何一个皇子来往密切。</p>
所以他退而求次之，拉拢长兴侯。</p>
长兴侯酒量好，他陪着喝了半坛酒，此刻头疼不已……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醉汉冲了过来，手里提着瓶子，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坐的马车很好啊，是官府的人吧，我要举报个事，你们会赏钱吗。”</p>
他贴身随时的刘公公怒道：“哪里来的醉鬼，滚远点，否则将你绑了送衙门去。”</p>
“不赏就不赏。”醉汉呵呵笑着，道：“我也告诉你们，前面一连排的铺面墙上，被人用石灰写了好多骂圣上的大字，骂的可难听了，你们不管管吗。”</p>
“滚，滚。”刘公公不耐烦，谁敢在墙上写字骂圣上，醉汉就是胡言乱语，喝酒喝浑了，“再不走就将你就地正法。”</p>
醉汉呸了一声，东倒西歪的拐进了巷子里，没了声音。</p>
“走！”刘公公吆喝了一声，不等他们起步，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随即一束烟火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绽开，声音奇大，将四周照的亮通通的。</p>
“怎么回事。”刘公公吓了一跳，随即砰砰砰，接着响着，赵骏也醒了过来，撩开帘子蹙眉问道：“这个时候谁这么大的胆子放烟火。”</p>
刘公公也不知道，指了一个侍卫，“去前面看看。”离的不远，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p>
两个侍卫应是，正要过去，烟火熄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冲天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在这夜里不但不觉得喜庆，反而让人感觉到诡异。</p>
赵骏蹙眉。</p>
“殿下。”刘公公道：“您看，要不折回长兴侯，明早再回去？”这阴森森的，不会是有人打算路上截杀五皇子吧？</p>
赵骏看了一眼前面，鞭炮还在响，他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回去。”</p>
“回！”刘公公忙让车掉头，一行人小跑着往长兴侯府快步而去。</p>
街面静了下来。</p>
铺子里，宋桥几人面面相觑，陷入一阵死寂之中，过了许久，壮汉一拍桌子，骂道：“哪个狗日的东西，大半夜放鞭炮。”</p>
“老大，现在怎么办，什么好处没捞到，我们白来了一趟。”他的兄弟道。</p>
壮汉就看着宋桥。</p>
宋桥很清楚，今晚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他肯定还要动手，那么这些人就不能得罪，他咳嗽了一声，道：“此番你们来是受宋某之邀，所有来的兄弟，一人五十两银子，我宋某出了。”</p>
壮汉嘿嘿一笑，道：“宋兄弟仗义接济，我们记在心里了，将来有事你只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义不容辞。”</p>
“兄弟！”宋桥和他相视一笑，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一直在跳，今晚的事太巧合了，他隐隐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边，他怀疑是不是他姑姑做的事。</p>
可是这样不显示不露水的手段，无论是他姑姑还是段震刘长文都想不到。</p>
但除了他们，他又想不到别人。</p>
“今晚就歇在这里。”宋桥和众人道：“天一亮，我送各位出城，再有事我会去找你们。”</p>
壮汉点头，众人从铺子里摸了酒和驴肉出来，就在铺子后面点灯，喝酒吃肉，忘了今晚的事。</p>
下半夜大家打了个盹儿，天一亮众人起床，宋桥将店家母子松绑，叮嘱道：“我们都是打家劫舍之辈，今天就离了京城。此事你们保密也就罢了，若泄露出去半个字，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弄死你们。”</p>
母子二人吓的连连点头，心神具乱的缩在墙角。</p>
一行人从后门出去，分散着出了门。</p>
将人送走，宋桥去吃了早饭，在外面转了一圈，想了想又回到昨晚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昨天那个醉汉……京城管制严，夜里如果有人在酒馆喝醉里，也会被酒家留宿，而通常情况下，酒馆到了时间就撵客关门，绝不敢留人吃酒过宵禁。</p>
可昨晚那个时候，居然有醉汉。</p>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等到了那条街，他就惊了一跳，就看到前面一条街上聚集了好多人，都在指指点点。</p>
他吓了一跳，“难道是店家母子报官了？”他低着头快步过去，等走近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百十步路上的店铺，从墙到铺子的门上，都用白石灰写着大字。</p>
骂人的大字，骂谁的，没有人敢念！</p>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头突突的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p>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惊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段震阴沉着脸站在他后面，低声道：“去米行！”</p>
话落，段震转身就走。</p>
宋桥知道他的事没有瞒住，反正没有成事，没有瞒住就没有瞒住，他转身跟着去了米行，不以为然的从后院进去。</p>
段震关门，进了对面的房间。</p>
宋桥跟着进去，房间里坐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生的娇俏貌美，他看着一愣，还不等问出声，后膝就被段震踢了一脚，喝道：“混账东西，还不拜见公主。”</p>
公主？</p>
宋桥一愣，膝盖疼的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上面的小姑娘，又想起上次那个黑漆漆的不起眼的女子。</p>
是易容！</p>
他怎么这么笨，难怪上次见到时觉得那张脸长的古怪。</p>
公主原来长的是这样的。</p>
宋桥心里转过，就见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站在他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想死我就借你一根绳子，不然你去跳运河，不要拉着我们三千人给你垫背！”</p>
宋桥被打蒙了，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动手。</p>
“我警告你。”她拿了一把匕首出来，蹲在他面前，抵着他的脖子，他能感觉到匕首的锋利，这么一碰他脖子上就已经破了一道血口子，公主目露狠意，一字一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就是离开京城，去馆子里吃顿饭，也得和刘婆婆说一声，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p>
“我二哥的命我会去谋算，你只要听我的，服从我的命令，别的事，你没有资格操心，听见没有。”</p>
宋桥茫然的看着她。</p>
“听见没有。”匕首又逼近了一分，宋桥恍然醒神，惊恐点了头，“是！”</p>
苏婉如收了匕首，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知道你这么蠢的行为，差点让我们所有人和你一起陪葬。你想绑了五皇子，你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走。”</p>
宋桥醒了神，便来了倔气，他回道：“我们会沿着巷子一路到东城门，在城门下我们安排好了棚子，在那边逗留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出城。”</p>
“一个皇子被劫持，一刻钟内就能封城，全城搜查，你认为你能出的去？”苏婉如道。</p>
宋桥就回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连易容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届时将他脸一改，装作半死的病人放在医馆。城门不可能封多日，只要熬过三天，我们就能走。”</p>
“好。你们走了，你来告诉我，你们怎么交换人质。”苏婉如道：“你认为你打了赵之昂的脸，他会任由你作威作福。就算他答应了，也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你走水路还是陆路，哪一处不设关卡。就算你逃得了一时，那么你确保你能逃得了多久，你想让我二哥一出来就如同丧家之犬，被人追杀？”</p>
宋桥哑口无言。</p>
“我告诉你，方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半分的假。”她真的气的狠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姑娘就好欺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有如月令，我爹是苏正行，我娘是徐州林氏，你就算是能上天，我就算再落魄，今天，此刻，我也是你的主子，你见着我就得下跪，你就得听从，服从我的命令，哪怕我让你死！”</p>
她声音不大，却句句铿锵。</p>
段震，刘长文以及刘婆婆和胡十三娘皆是一脸惊怔，纷纷跪了下来，抱拳道：“属下谨记！”</p>
苏婉如是聪明，也很机灵，甚至有些手段，可是就在昨晚以及此刻，他们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苏婉如。</p>
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是主子，是后宋的公主，是流着苏正行和徐州林氏血脉的公主！</p>
这让他们更加的清醒，也突然觉得有了主心骨。</p>
不是单打独斗，不是无头苍蝇，不是茫然无措的等待，而是知道有人就站在他们前面，给他们指明方向，他们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必要时冲锋陷阵，献上生命，为后宋，为林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p>
“你们起来，我没说你们。”苏婉如亲自扶四人起身，柔声道：“我只是气的狠了，你们没有吓着吧。”</p>
她又恢复到娇俏纯真的样子，让大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胡十三娘才道：“没有，公主说的句句在理，我们谨记教训，引以为戒，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会和公主您商量，绝不会私自行动。”</p>
苏婉如颔首，朝大家笑笑，“段叔，刘叔，胡姑姑，还有刘婆婆你们都坐。”她请几人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桥，扬眉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p>
宋桥昂着头，回道：“有！属下有个问题要问。”</p>
“说！”苏婉如蹙眉，重新落座看着宋桥，就听他道：“昨晚的醉汉，还有鞭炮是不是你们放的。”</p>
苏婉如冷笑一声，道：“如何，你还怪我们坏了你的好事？”</p>
果然是他们，他又道：“是您想到这个主意，吩咐他们做的？”</p>
“谁想的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将你拉回来，保住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就行。”</p>
宋桥蹙眉，胡十三娘就痛心疾首的道：“你这个浑人，还不快谢谢公主，要不是有公主拿了这个主意，我们连给你收尸都没有办法，还不快磕头。”</p>
宋桥没有动，又道：“那墙上的大字呢，也是你做的？”</p>
苏婉如点头，道：“没错。”</p>
“幼稚。”宋桥心里是服气，可那一排骂人的大字却让他不齿，“你恨赵之昂，有胆子就去金銮殿骂，在街上鬼鬼祟祟写大字骂，丢人！”</p>
苏婉如气极反笑，胡十三娘上去就给了宋桥一脚，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公主说了，此事反响如何，今日就会知道结果。”</p>
宋桥不解。</p>
苏婉如不想和他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你的罪我现在没法审你，但罚决不能少，若不然往后所有人都能给我来这么一处戏，我就什么都不要做，跟着你们收拾烂摊子便是。”</p>
“段叔。”苏婉如道：“去了他一切职务，从今天开始就留在米行做小厮，等一日他身上的躁气消了，再谈他的本事。”</p>
段震应是，满脸敬重。</p>
“我回去了。”苏婉如道：“回去的迟了霍姑姑会担心，你们有事还是老地方找我。”</p>
刘婆婆上前扶着她出门。</p>
房间里安静下来，宋桥起身，垂着头没有说话，胡十三娘就上前拧着他的耳朵，骂道：“你爹都要被你气的跳出棺材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p>
“要不是公主聪慧，你现在就是死人了。不但你死，我们所有人都要暴露了。”胡十三娘又道：“你想想，要是被抓住，你找来的那些狐朋狗友不将你供出来。你身边来往的人不要查个底掉，我们一个都跑不了。”</p>
宋桥不服气，可却知道无论是苏婉如还是胡十三娘说的都有道理。</p>
他隐隐生了一丝后怕和后悔。</p>
“你不是问公主为什么在墙上写大字吗。”胡十三娘道：“你现在去棋盘街走一圈，你就会明白了。”</p>
宋桥蹙眉，想了想转身就出了门，径直往棋盘街而去，不等他去棋盘街，就听到茶馆里嗡嗡的议论声，他脚步一转进了茶馆，就听到满茶馆的人都讨论。</p>
“大字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洗掉了。西城的统领也被撤职了。”</p>
“这事圣上气的不轻，那墙上的字骂的不堪入耳，就算不是圣上也得气半天。”</p>
宋桥看到了那些字，不过是将赵之昂的老底说出来了，“泥腿子。”“当年舔苏氏的门槛。”“和狗抢食吃。”“打仗的时候就是缩头乌龟，你做皇帝就是误国，误民。大周用不了十年，就会亡国。”</p>
无聊至极，他不以为然甚至不屑。</p>
要不然动真格，骂人这种事，只有女人做的出来。</p>
他要走，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道：“五皇子一早就从长兴侯府召进宫里，据说圣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还用茶盅将他的头砸了大洞，人还在太医院躺着起不来呢。”</p>
“打五皇子做什么，难不成这字是五皇子写的，不可能啊。谁会骂自己的爹。”</p>
“不是。昨晚上这条街上除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什么人都没有。唯独五皇子从长兴侯府回来路过这里，那醉汉告诉他，说前面有人写了大字骂圣上……”</p>
“呵！五皇子没去看看，趁早擦了也行啊。”</p>
“问题就出在这里，五皇子他居然因为有人放了鞭炮，他就跑了。一溜烟的回了长兴侯府躲着去了。任由那些字青天白日的叫全城人读了一遍，你说圣上气不气！”</p>
“是气，换谁都得气。”又道：“五皇子管宗人府吧，几个皇子里他可是独一份的恩宠啊。这一回怕是宗人府的差事不保了。”</p>
太子还没实权，京中所有皇子包括封了王爷的赵衍，赵之昂都没有给差事做。</p>
好吃好喝的养着，等着成家立业开枝散叶。</p>
宋桥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喃喃的道：“她……居然想的这么远？”</p>
一件突发的事，她一时三刻的时间都没有，不但想到法子阻止了他劫人，还顺手摆了赵骏一道。</p>
他们本来就计划将板正的赵骏换下来，拱吴忠君上去的，他一直觉得这事绕的太远，而且是朝政，谁能左右赵之昂的想法。</p>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事儿或许不难办。</p>
他想到了苏婉如坐在椅子上对他说的那番话，“此刻，现在，我就是你主子，你就得听我的，哪怕我让你死！”</p>
宋桥转身就走，回了米行，段震和刘长文还在，宋桥上前噗通一跪扯了自己的上前衣露出后背，“段叔，刘叔，我错了，甘愿受罚。”</p>
段震和刘长文对视一眼，目露了然。</p>
宫中，赵之昂气的用冷毛巾覆着额头，太子赵标垂着头站在一侧，轻声道：“那些字都擦掉了，也让人去追查昨晚的那个醉汉了，父皇，您消消气，和这些人您犯不着。”</p>
“天下人，就没有一个懂好歹的。”赵之昂怒道：“朕打江山，给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居然暗地里骂朕，真是该死。”</p>
赵标个子不高，身材也很瘦，自小的身体缘故，脸色也比寻常人苍白几分，他很怕赵之昂，所以对方一发火他心里就本能的惊恐，“父皇……这些……这些人……”</p>
“滚，滚，滚！”赵之昂摆手，不想看到他，“都给朕滚远点，养几个儿子，没一个中用的。”</p>
赵骏那个蠢货，别人告诉他有人在墙上写字骂老子，他居然无动于衷，居然被一串鞭炮吓的逃命，这事说出去，他都替他丢人！</p>
宫外，朱珣赖在五军都督府，看着沈湛为新的差事和衙门忙的脚不沾地，他跟在后面说着话，“八哥，你说这事儿到底谁做的，这么缺德，居然写大字骂人。”</p>
沈湛没有证据不会说是谁，但是他听到这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婉如。</p>
这么个暗搓搓的鬼点子，除了她没有别人有这个能耐。</p>
管他呢，他媳妇儿聪明，他眼底划过笑意，却板着脸呵斥朱珣，“此事不要再提，圣上还气的躺在龙榻上呢。”</p>
“我就和你说说。”朱珣摸摸鼻子，他觉得最近一定是犯了太岁，要不然一件事两件事都和他有关，就是赵骏这件事也和他扯上了关系。</p>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留赵骏吃酒。</p>
真是倒了霉了。</p>
“你忙吧。”朱珣摆了摆手，揉着屁股道：“我得想想办法去看望五皇子去。”</p>
沈湛没有反对，朱珣和五皇子接触，就是他叮嘱的。</p>
“八哥，嫂子呢。”朱珣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沈湛，沈湛眼睛一亮，忽然又沉了脸，“谁没事惦记自己嫂子的，滚！”</p>
朱珣哈哈一笑，跳着出了门，等离开院子又板着脸，严肃的上了街。</p>
“听说是宝应秀坊的绣娘？”朱珣忽然想会会苏婉如，“顺便让他给我做件衣服穿，不然我就天天撺掇八哥，让他接她回来做妾。”</p>
朱珣觉得得意，脚步轻快的往锦绣坊而去，刚进锦绣坊的巷子，迎面就看到了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件半旧的水洗蓝短袄的苏婉如出来！</p>
“世子爷！”苏婉如摆了摆手，“你来找我的？我正好也要去找你。”</p>
朱珣心头一跳，忽然就后悔自己来找她了，顿了顿，他结结巴巴的问道：“找我，什么事？”</p>
“要账啊。”苏婉如过来，朝着他一笑，“你可是答应，替我办一件事的。”</p>
朱珣被她笑的一阵眼晕，晕乎乎的点点头，道：“是……是有这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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