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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一起身，赵奕玉吓的一抖，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p>
苏婉如心头也跳了一下，余光看着沈湛，他要干什么？</p>
赵之昂的思路被打断了一下，看着沈湛扬眉问道：“沈湛，你做什么？”</p>
沈湛开口，目光在许立人和右丞相郑文举身上一扫，又转向赵之昂，“微臣，由公主的话想到了一件事，想与圣上还有诸位大人一议。”</p>
赵奕玉一愣，眸光缩了缩，直觉这件事不好，她正想说话，那边赵之昂已经看向沈湛，问道：“你想到什么事，说来听听。”</p>
“父皇，您听到我的话了吗？”赵奕玉生怕沈湛会抢着要苏婉如，所以忙催着道：“您把苏氏赐给我十哥吧。”</p>
赵之昂脸色一沉，喝道：“闭嘴，你再多言一句，朕立刻将你撵出宫。”</p>
“父皇。”赵奕玉着急的看着沈湛，沈湛仿佛当她不存在，接着道：“此番，安南国提出联姻之事，微臣觉得可以考虑。安南国内近年稳定，王朝也日趋强盛，大周既想和他们交好，联姻就是最好的方法。我们嫁位公主去安南，便立刻就是皇后，且听说安南王年轻稳重，是难得的佳婿良配。”</p>
又转头过来，看着诸位朝中重臣，“各位大人？”</p>
苏婉如眼睛一亮，顿时叫好，恨不得立刻给沈湛竖起个大拇指！</p>
这事提的极妙。</p>
现在能治赵奕玉，将来这联姻就会成为赵之昂的掣肘，极好！苏婉如低着头满目的笑意。</p>
他要不出来，赵奕玉要真再说下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p>
“此事朕确实考虑过，只是，意在让他们送公主来，朕的儿子多，随便他们挑选谁，都好说。”赵之昂道。</p>
苏婉如失笑，赵之昂居然不知道，安南国的公主都要比他们的王年纪大，现在肯定早成亲了。</p>
我家侯爷多聪明，要是有退路，她就不提了。</p>
苏婉如眉梢得意的挑了挑。</p>
许立人和郑文举对视一眼，不明白沈湛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件事，早先安南国提的时候，他可半点没有表态，再加上圣上的意思也不强烈，这件事就放下来了。</p>
不过，现在既然提起来了，他们就必须要说，许立人上前一步，回道：“圣上，安南国只有两位公主，可惜都早已成亲。若让他们嫁公主来，怕是有点为难了。”</p>
赵之昂一愣，就看向了沈湛，“这么说，要是联姻，朕要嫁公主去？”</p>
事提了头，沈湛就不用再开口了，这是文臣的事，自有人去说。</p>
所以，郑文举点头，道：“我们嫁公主去，比迎公主来，要好的多！”娶公主要给聘礼，国与国之间就不是千百两这么简单，大周国库，可拿不出聘礼。</p>
他话一落，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赵衍就明白过来，沈湛的意思，是要让圣上将赵奕玉送去联姻。</p>
他惊了一下，其他几位皇子也都是惊了一跳，这事儿有些突然了，但是经过沈湛一说，还真是可行。</p>
毕竟他们打了几十年的战，可安南安定了几十年，如今国力不可小觑。</p>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赵奕玉的身上。</p>
芝阳公主身体自小不好，且和韩江毅的婚事还没个说法，现在要联姻，最合适的就是赵奕玉了。</p>
“看我干什么。”赵奕玉跳脚，“你们看我做什么。”</p>
赵之昂本来没有腾空去想这事儿，现在一提他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看着赵奕玉眉头微蹙，这个女儿嫁出去也好，省的整天没个谱的，乱说话。</p>
什么场合，她一开口就是让他给宁王与一个绣娘赐婚，宁王正妃都没娶，难不成还能赐个妾？！</p>
蠢货。</p>
“沈湛！”赵奕玉怒瞪着沈湛，直呼其名，“你不要欺人太甚。”</p>
沈湛依旧不搭理她！</p>
赵之昂怒道：“芝兰，大殿之上，不得放肆！”</p>
赵奕玉跺脚，喊道：“父皇，我不管你们谈什么联姻不联姻的，反正你们谁都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就是死也不会去安南。”</p>
“混账东西。”赵之昂道：“你身为大周的公主，为大周做点事，就是应该的，这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p>
这事也不是一两句就能定下来的，赵之昂怒的是这个女儿不识大体！</p>
沈湛是镇南侯，是重臣，连他都要给他面子，她一个女子在大殿之上就直呼沈湛的名字，就是不给他面子。</p>
“父皇。”赵奕玉没有想到事情一下子就转她身上来了，还说联姻，她怒道：“反正我不会联姻。你们……”她咬牙切齿的指着徐立人，指着郑文举，怒道：“你们谁要说联姻，就自己嫁过去。”</p>
徐立人和郑文举胡子直抖。</p>
“放肆！”赵之昂拍的桌子一响，喝道：“滚出去！”</p>
赵奕玉看看沈湛，又看看苏婉如，还想说什么，吴悠忙壮着胆子上去扯她，“快，快走。”说着，和一个小內侍，连拉带拽的将赵奕玉往外拖，“你别说了！”</p>
她都看得出来，镇南侯只是提了一个联姻的事，剩下的都是徐立人说的，就算是徐立人也没有提哪个公主，最后谁去都是圣上定夺，赵奕玉自己在这里上蹿下跳的惹事，一会儿说不定立刻就能敲定了。</p>
苏婉如转头看着赵奕玉，一眼扫过去，满目的挑衅和嘲讽，赵奕玉一看到这眼神，就和点燃的烟火，瞬间炸开，她猛地推开小內侍，将吴悠摔倒在地，就朝苏婉如冲了过去，“你、你笑什么！”</p>
她一个小绣娘，身份低贱，居然敢嘲笑她，她凭什么。</p>
她有武功，步子极大，三两步冲上去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两道影子极快的移了过来，一人一边……</p>
赵衍将苏婉如往身后一护，沈湛抓擒住赵奕玉的手臂，也不说话，但目光骇人。</p>
朱珣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嘿嘿笑着，赵标眉梢一挑，就看着殿中的四个人，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复杂……</p>
“你抓我干什么。”赵奕玉指着赵衍后面的苏婉如，“是她，她挑衅我。”</p>
沈湛蹙眉，依旧没有说话。</p>
苏婉如就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摆着手，小声道：“民女不敢挑衅公主。”对！我不敢，我哪敢挑衅您公主啊，您高高在上又聪明又得体。</p>
她心头想着，唾弃不已，她这半年的功夫，把一辈子的戏都演完了，以后她一个人就可以登台，生旦净末丑，样样都能上手。</p>
赵之昂气的头晕，“把，把她给朕拖出去！”</p>
一下子就冲上来五六个护卫，将赵奕玉一架，立刻就朝外面走，赵奕玉气的直抖，“父皇……”又看着沈湛，“沈湛，你不要欺人太甚！”</p>
沈湛没理她，拂袖转身，目光扫了一眼赵衍。</p>
赵衍回头看了一眼苏婉如，和沈湛一起回去。</p>
两个人从头至尾没看苏婉如也没有多说什么话。</p>
这殿上殿下都是人，说什么都是错！</p>
他们没事，可苏婉如就不一样了。</p>
苏婉如上去扶吴悠，低声道：“怎么样？”</p>
“虚伪！”吴悠暗暗瞪了她一眼，苏婉如面无表情，拉着她起来，道：“每个人都有盔甲，你有权势，我只能用虚伪喽。承让。”</p>
吴悠一愣，忽然就无话可说了，她看了一眼苏婉如，匆忙和赵之昂行了礼，退了出去。</p>
每个人都有盔甲，她的盔甲是权势吗？吴悠深思。</p>
“圣上！”朱珣喊着道：“您不是要赏阿瑾吗！”</p>
“倒了忘了。”赵之昂这才想起来苏婉如，压着怒气道：“苏氏，你今晚立了大功，你和朕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p>
他看着苏婉如强压着惊慌，聪慧从容的样子，又想起赵奕玉来，年纪差不多，但行事却是天差地别。</p>
联姻的事，沈湛提的不错，他要认真考虑。</p>
“民女做的事都是应该的。”苏婉如垂着头诚惶诚恐，“民女不要赏赐。”</p>
赵之昂就道：“不用怕，你想要什么，朕都允了。”</p>
苏婉如眼睛一亮，顿时抬头看了一眼赵之昂，低声道：“那……如果圣上真要赏赐，那就请圣上将锦绣坊并入我们宝应吧。”</p>
她的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会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p>
锦绣坊的地位，在京城无人不知不晓，尤其是，它还是皇后当年亲手创办的，苏婉如抢了锦绣坊的买卖之后，居然还敢想要将锦绣坊并入宝应。</p>
这份胆量还真是……</p>
“她说什么。”朱珣又愣了一下，赵骏看着他，忍不住皱眉，道：“自己听！”</p>
朱珣掏了掏耳朵，感觉自己没有听清楚，苏瑾那个丫头，居然想吞了锦绣坊，这胃口也太大了吧。</p>
“你说什么。”一直沉默的皇后忽然开口，问道：“将锦绣坊并入宝应绣坊，你好大的胆子！”</p>
苏婉如惊了一跳，露出不安的样子，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息怒，民女以为崔掌事的事后，锦绣坊朝中不会留了，所以才说这件事，是民女多嘴了，民女收回方才的话。”</p>
皇后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赵之昂立刻就接了话，看着皇后就道：“她说的没有错，朕是不打算再留锦绣坊了。”苏婉如不说，他还没想起来。</p>
“圣上！”皇后隐怒道：“锦绣坊是臣妾一手创立的，您怎么能随意送人。”</p>
赵之昂不高兴皇后在这里，当着儿女的面和他争执，便沉声道：“若非因为是你创立的，朕早就铲平了那个楼。”</p>
皇后目瞪口呆。</p>
“敢在朕的身边安插，做手脚。朕没有连罪问责已经是宽宏大量。”赵之昂说着，就看着苏婉如，道：“你的奏请朕准了，从今日起锦绣坊就交由你全权打理！”</p>
皇后脸色发黑，转眸过来看了眼苏婉如，顿时拂袖起身，道：“臣妾不舒服，先行告退。”</p>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p>
众人不得不起身恭送。</p>
殿中安静下来，那边，朱珣嘿嘿一笑，端茶喝着，替苏婉如高兴，赵衍摇了摇头，嘴角也是挂着笑意……</p>
沈湛依旧板着脸，可眼底划过的笑意，隐隐露着得意。</p>
这事儿，他媳妇儿办的就是漂亮。</p>
至于皇后，他自有办法从赵标处平息这件事。一个锦绣坊而已，在别人手里也不过是个绣坊，也只有在苏婉如的手里才能变成宝。</p>
“回去吧，朕明日就给你下圣旨。”赵之昂因为赵奕玉的事，兴趣缺缺，目光一转看向赵衍，道：“仲元随朕来，其他都散了吧。”</p>
大家就都起身送他，赵衍和众人点了点头随赵之昂去了御书房。</p>
“阿瑾。”朱珣笑眯眯的竖起个大拇指，“不得了啊，往后你就是京城最大绣坊的掌事了。”</p>
苏婉如瞪了他一眼，和大家行礼，“太子安好，五殿下安好，侯爷，世子爷！”</p>
“绣品不错。”赵标赞赏的道：“前几日暹罗的使节得意不已，今日你的绣品一出，他们就没脸再得意。确确实实为我们争光了。”</p>
苏婉如又福了福，“不敢当太子夸奖。”</p>
“当的起！”赵标颔首，转身和众人道：“走吧，一会儿宫门可要落锁了。”</p>
大家都跟着应是。</p>
苏婉如和沈湛的视线擦过，她转头拉着周娴和卞丽，低声道：“我们走。”</p>
赵奕玉从侧殿冲了进来，喊道：“沈湛，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p>
沈湛权当没有听见，一直往前走，场面就有些尴尬，赵标道：“芝兰，不要胡闹，快回去歇着。”</p>
“我偏不。”她三两步追着沈湛出去，朱珣眼睛咕噜噜一转，道：“太子快去，一会儿侯爷怒了，说不定真的动手。”</p>
赵标面色一变，指了指，“快去看看。”都知道，沈湛生气的时候，才不管你什么人。</p>
苏婉如撇了撇嘴，也跟着出了门，老远就看到赵奕玉跟在沈湛后面嚷嚷着她听不清，随即赵标几人过去，将赵奕玉拉着离开，沈湛就头也不回的走了。</p>
“拉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赵奕玉跺脚，推着赵标，“大哥！”</p>
就是赵标脾气好，也有些生气了，愠怒道：“你今晚还要闹成什么样子，偏要等父皇发怒，好好惩戒你一通是不是。”</p>
“我喜欢他，我明天就去和父皇求赐婚。”赵奕玉道，“想让我联姻，不可能。”</p>
赵标愣了一下，简直是不敢相信，赵奕玉会想这样的事，他不可思议的道：“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公主，你身上有属于你的责任。再说，他是镇南侯，你让他尚公主？”</p>
“我下嫁不行吗。”赵奕玉道：“我不要他尚公主，我就做他镇南侯府的主母。”</p>
赵标失笑摇头，“回去睡觉吧，别胡闹了。”觉得已经无话可说。</p>
父皇就算同意下嫁，那他们兄弟间也不会同意，要知道，赵奕玉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今年虽才六岁，可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p>
这里头的关系，她赵奕玉也不想想。</p>
还是联姻好啊，远远嫁了，省事。</p>
“你给我站住。”赵奕玉看到了苏婉如出来，一肚子的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大怒道：“贱人，你凭什么……”</p>
苏宛如懒得理她。朱珣和赵骏两人跟上来，朱珣道：“阿瑾，我送你出宫，一会儿宫门落锁了，就出不去了。”</p>
“好。”苏婉如和朱珣笑笑，“多谢世子。”</p>
赵奕玉跑来，抬脚就踹，“装什么装，你算个什么东西。”她脚刚抬起来，突然一手伸过来，抬住她的腿一翻，赵奕玉砰的一声，倒在地上。</p>
她摔的眼前发黑，再回神，就看到沈湛负手站在她面前，道：“最后一次！”说着，扫了一眼朱珣，道：“还不走，不是急着出宫吗。”</p>
朱珣回神，点着头：“哦，好，好。”说着，就拉着苏婉如，道：“走，出宫了。”</p>
“沈湛！”赵奕玉气的直抖，赵标看着她叹气，道：“快回去吧，闹的谁都没脸。”说着，回头喊了赵骏，两个人也跟着走了。</p>
苏婉如也没想到沈湛会回来，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头失笑。</p>
“公主是疯了吧。”朱珣和她小声道：“喜欢我八哥，什么眼光啊。”沈湛一点都不解风情，还不如喜欢他呢，虽然他也不会尚公主，更不喜欢赵奕玉，但被女子喜欢，还是很虚荣的。</p>
沈湛就回头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眼光如何？”</p>
“好！”朱珣就道：“眼光好的不得了！”</p>
沈湛就哼了一声，当着苏婉如的面说他不好，这小子太欠收拾了。</p>
苏婉如偷偷的笑，拉着卞丽和周娴快步跟着出了宫，在宫门口和赵标以及赵骏道别，各自上了马车……</p>
乾清宫内，赵之昂正在和赵衍说话，“德庆侯和朕暗示过，有意想要将独女许给你，朕见过李家的小丫头，性子不错，和你正好合适，这门婚事过几日就定下来，等你五哥和七哥将婚事办了，就给你操办。”</p>
赵骏和赵栋的年纪都不小了，前者是定亲好几次都没有成，后者则是成了亲后正妃留了个独子便没了。</p>
“让父皇费心了。”赵衍心头叹气，目光中自然就难有喜悦，赵之昂看着他，忽然问道：“芝兰说的事可是真的？”</p>
赵衍一愣看向赵之昂。</p>
“宝应绣坊苏氏，你喜欢这小姑娘？”赵之昂也年轻过。赵衍就脸一红，难得直白的承认了，“她性子泼辣直爽，很是与众不同。”</p>
赵之昂微微颔首，安抚的道：“你先娶了李家的小丫头，等她进门后，你再将苏氏接进门便是。不过，切记不可乱了子嗣。”</p>
“是！”赵衍心里一点喜气都没有，淡淡的道：“儿臣愿听父皇安排。”</p>
赵之昂很满意赵衍的听话，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p>
“是。”赵衍应是退了出来，走了半道就看到赵奕玉在等他，她就三两步走了过来，喊道：“十哥，你今晚为什么不说话，我可是在帮你。”</p>
赵衍没说话。</p>
“你是怕父皇还是忌惮沈湛。”赵奕玉道：“你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你为什么不争取。”</p>
赵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着便悠悠往前走，赵奕玉喊道：“十哥！”</p>
赵衍没理她，带着查荣生径直出宫上了马车。</p>
“王爷。”查荣生道：“其实公主说的不无道理，方才您应该争取一番。”</p>
赵衍摇头，道：“她不同意，我争取了有何用。”他看着查荣生，叹道：“强了她的意，只会让她离我更远，如现在这般，她见我心有愧意，倒还好些”</p>
查荣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侯爷说的联姻是之事，您觉得圣上会同意吗。”</p>
“十有八九。”赵衍颔首，道：“沈湛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他的道理的。”</p>
查荣生点了点头，对公主也喜欢不起来，闹腾的人头疼。</p>
苏婉如没请沈湛来绣坊，她一回去，大家就都在绣坊里等着她，灯火通明中众人看似安静的在做事，可她们一到里面就沸腾起来，一个个的下楼出来，看到三人全须全尾的回来，都松了口气。</p>
“怎么样，可比过人家了？”</p>
“我们赢了！”苏婉如笑着和众人道，大家一愣顿时都笑了起来，春娘拍着胸口，道：“真是吓死我了，我的心这会儿还跳的厉害。”</p>
苏婉如掩面而笑，“大家都辛苦了，熬了三个通宵，今晚好好睡一觉，不过呢，明天大家要早点来，我们还有大事要做。”</p>
“什么事。”霍掌事现在是提心吊胆，一听苏婉如说有大事，立刻就紧张起来。</p>
苏婉如就笑着用手肘拐了怪周娴，道：“你说。”</p>
“我说了啊。”周娴终于回了魂，看着大家，背着手来回的走，然后再停下来咳嗽了一声，道：“从明天起，京城就没有锦绣坊了，”</p>
众人一愣，春娘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锦绣坊了，她们掌事没了，可锦绣坊还在啊。”</p>
“嘿嘿。就是没有了。”周娴卖着关子，笑嘻嘻道：“因为圣上说我们宝应绣坊此番功劳很大，就答应了苏瑾，将锦绣坊并入我们宝应绣坊了。”</p>
大家一静，好一会儿春娘跳了起来，道：“什么，你说锦绣坊以后是宝应绣坊的了？”</p>
“对！”周娴看着春娘，道：“以后你就是大姑姑了。”又看着霍掌事，“以后，你就是全大周，最大的绣坊的，掌事！”</p>
霍掌事愣愣的看着苏婉如，不敢置信的确认，“可是真的？”</p>
“嗯。圣上因为龙袍的事，一直气锦绣坊，今天我提了这事，他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苏婉如拿到圣旨后就想这件事，既然推脱不掉，那她就要试一试，靠司三葆还不知道哪天呢，“不过，有得有失，以后宝应怕是也要挂半个朝廷的牌子了，我们要和宫中内监走动，规矩就要多一些。”</p>
说是给她全权打理，可该上缴的银子还是要交的，赵之昂不是白白送给她。</p>
还没这么好的事。</p>
“这是好事啊。”春娘反应过来，道：“别家想挂这牌子都没资格呢。”</p>
苏婉如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着霍掌事，道：“宝应的名字也要改一改，我们不能吃相太难看了，所以我想在锦绣坊和宝应的名字上，各取一个字，重新立一个招牌，姑姑，您可愿意？”</p>
宝应还在，只是变的太大，它原来的衣服已经装不下这个庞大的身躯，所以不得不换一件更加好看体面的，这一点霍掌事很明白，颔首道：“我老早就说过，家里的事我来打理，外面的事你全权做主！”</p>
“那好。”苏婉如道：“各取一个字，就叫应锦，怎么样？”</p>
大家都点着头，取什么名字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现在的规模，春娘问道：“那我们还要盖房子吗，还是锦绣坊依旧当做锦绣坊，留在原来的地方？”</p>
“当然不是。”苏婉如道：“那个楼可以留着，将来说不定还有用。我们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接着盖楼，让锦绣坊举家搬过来。”</p>
说好了，是宝应并锦绣坊，现在把一个“锦”字放在后面，是给皇后的面子，但是如果不让她们搬，那还算什么吞并。</p>
她要的就是声势和规模。</p>
是一个巨大的随时都在运作的绣坊，而非四处分散拼凑挂个牌子的绣坊。</p>
等将来一日她离开了，霍姑姑的地位足够的高，宝应的份量足够的重，就算有人想查她们，也要掂量掂量。</p>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将绣坊变成一棵树，要盘根错节，要枝繁叶茂，要让燕京大小官员的内府家眷都和它有来往！</p>
她在时，树就是手，她走后树就是伞！</p>
“姑姑。”苏婉如看着霍姑姑，“您觉得好不好。”</p>
霍姑姑喜极而涕，握着她的手，道：“好！”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锦绣坊会成为宝应的，更没有想过，宝应会代替锦绣坊，成为京城最大的绣坊。</p>
“此番是大家的功劳。”苏婉如看着所有的绣娘，挤挤攘攘两百人站在院子里，“这回我们不吃，我们添例钱，这个月，每个人添半吊钱！”</p>
众人一下子吆喝起来，这么多女人笑声在寂静的燕京上空回荡，久久未散。</p>
因为宵禁，大家也没有办法再走，还是留在绣坊里，各自拿了找了被褥或厚实的衣服，或烧了炉子，凑合将就一夜，苏婉如和刘三娘回了房里。</p>
卞丽和自己的七个姐妹，挤在一起洗漱，不大的净室就显得更小了，她洗了脸抓着帕子，恍惚的道：“你们说，若当初霍掌事并未看中我们八个人，而我们也没有被并入宝应，结局会是什么。”</p>
“以苏姑姑是手段，我们应该和别家一样吧。不然就是无路可走，离开京城了。”吴秀娘道：“幸好，我们现在是宝应的人，苏姑姑也履行了承诺，一直让我们做画绣，传承廖姑姑的手艺。”</p>
“她说的没错。”卞丽道：“传承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如果我站在宝应这艘大船上，将来要去的地方，能到的地方只会更多，更远！”</p>
八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吴绣娘问道：“今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卞丽就将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她当时发懵，脑子里嗡嗡的响，眼睛不管放在哪里，所看到的人都是离她们很远，高高在上的人中龙凤，“……她一点都不怕，不说谈笑风生，可却是从容不迫，那一份气度，是我们所有人都难企及一二的。”</p>
“那倒是。”另外一位绣娘道：“我们也不要感慨了，反正跟着她就是了。早晚，宝应会变的更大。有一天我们上街去，知道我们是宝应的，也会恭恭敬敬的喊我们一声姐姐。”</p>
八个人都笑了起来，能糊口，能传承师父的手艺，如今还能随着宝应的壮大站到更高的地方，对于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p>
霍掌事恍恍惚惚一夜没有睡，第二天天没有亮，她就和刘妈妈一起上街去给大家订早饭，也不是多精贵的，就是对街的包子，四百多个包子，对于包子铺来说是个极大买卖，他们要一家人一起，忙两个时辰才能做好。</p>
她坐在包子铺前说着话，老板娘包包子的手法极快，一边包还不耽误聊天，“你们宝应现在真是了不得，我看比锦绣坊都要厉害，外人现在说起绣坊，都是先说宝应，再说锦绣坊。”</p>
霍掌事柔和的笑着。</p>
“您也是运气来了，突然就来了个苏姑姑这个宝贝。”老板娘道：“这苏姑姑的本事，其实不管落在哪个绣坊，都是能化腐朽……”她说着顿了顿，想不出后面说什么，霍掌事就道：“化腐朽为神奇。”</p>
“对！”老板娘道：“你苦了一辈子，养了一家子的白眼狼，原以为你还要接着苦，却不想一下子翻了身。不但如此，还带着我们这些老邻居也沾光了。”</p>
“也要谢谢大家这么多年的照顾。”霍掌事说着，道：“说起来，隔壁陈家近日怎么样？我不常出门，都不知道街坊过的好不好。”</p>
老板年擦了汗，将一笼屉的包子摆上去蒸，“有什么好不好的，就等着过几日春试，他家公子能考中童生，这样一年一年熬着也有点希望。”</p>
霍掌事心里就有了数，没多聊几句，就坐着滑竿回去……</p>
苏婉如睡到卯时就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刘三娘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她坐起来揉着眼睛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会儿。”</p>
“也只有你能睡得着。”刘三娘给她倒了杯茶，“一早我出去提水，大家可都醒了。霍掌事都去对面买包子了。”</p>
苏婉如揉着额头，捧着茶盅拖着鞋子开了门，“我应该早上和大家说的，这样昨晚大家就能好好睡觉了。”</p>
“说都说了。”刘三娘站在门口，看着披着头发一脸睡意的苏婉如，“阿瑾，应天锦绣坊，你也会吞并吗。”</p>
苏婉如一愣，摆着手道：“太远了，吞不了！”说着噗嗤一笑，道：“再说，吞并燕京的锦绣坊是运气好，你让我去吞应天，我可就没这个好运气了。”</p>
“你想做还有做不成的？”刘三娘无奈摇头，“今天会有圣旨下来吗。”</p>
苏婉如蹲下来抱着二狗子，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上午就能到！”</p>
“快去洗脸。”刘三娘拉她起来，“今天我帮你梳头。”</p>
苏婉如点头，就笑眯眯的跑去洗脸，坐在镜子前面叮嘱道：“给我梳个单螺吧，再拴个月白的丝带，我今天穿宝蓝的褙子……这样看会不会干练一点。”</p>
“你该梳男子的发髻。”刘三娘笑着道：“就梳垂柳髻，再别两个簪子，我都没瞧你认真打扮过。”</p>
苏婉如就捧着脸看着刘三娘，“你瞧瞧，我这脸还用打扮吗，我这是天生丽质。”</p>
“也不害臊。”刘三娘捏着她的脸，轻笑道：“你和侯爷也这么说话？”</p>
苏婉如一怔，笑了起来，道：“你说了我想起来，我答应他今天有空去找他，等忙完了我晚上要请我们侯爷吃饭的。”昨晚就不高兴她不让他来，哼哼唧唧的回去了，今天她要是再不去，不定某人的脸会臭什么样子。</p>
“真看不出来，侯爷和你在一起时，脾气这么好。”刘三娘轻笑，道：“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p>
苏婉如也觉得是，想想他昨晚掀赵奕玉的手法，是一点没觉得对方是个美娇娘。</p>
“我以前还想，侯爷这样的人，以后成亲说不定一不高兴还会动手打媳妇，现在想想，怕是只有媳妇打他的份了。”刘三娘在她耳边轻笑，苏婉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p>
“苏瑾。”周娴穿了崭新的衣服，一脸喜气的跑了过来，“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起来，宫里的圣旨都来了。”</p>
苏婉如理了理衣服，道：“走，我们接圣旨，收锦绣坊去！”</p>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赵之昂将锦绣坊一切处置权都交给了苏婉如，以示嘉奖。</p>
但宣读圣旨的人不简单，司三葆纡尊降贵拿了这个差事，他将圣旨交给了霍掌事，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婉如，道：“苏姑姑，聊聊吧。”</p>
“司公公，您可不能喊我姑姑，您一喊我心里得多惶恐不安啊。”苏婉如和霍掌事打了眼色，就请了司三葆去香山馆的宴席室里，婆子上了茶，门关上司三葆就冷哼了一声，翻了脸，“杂家看你可一点都不惶恐，这么大的事情，你有了打算，都不和杂家说一声。”</p>
“我忙的脚不沾地，三夜都没合眼。公公您不知道，我们虽是很多人，可都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啊。”苏婉如哭惨，“我实际上也想去和您说一声，可又怕您跟着担心，操心。要是一气之下想给我出头，得罪了谁那多不好。”</p>
她这马屁怕的司三葆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就道：“你这个死丫头，就拿这种话来哄杂家，你当杂家是三岁的孩子，任由你哄骗。”</p>
“公公。”苏婉如端了茶盅，“不管过程如何艰辛，眼下锦绣坊是您的，我的了。这是大喜的事，我们是不是要庆祝一下。”</p>
司三葆来当然不是为了苏婉如不告诉她而生气，而是因为，苏婉如把他撇开了而生气。</p>
当初可是说好的，锦绣坊要做他的钱袋子。</p>
现在就算他没有出力，这钱袋子也得是他的。</p>
现在苏婉如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数了，这小丫头精明的很，做事也有心。</p>
“闹腾。”司三葆白了她一眼，可到底端了茶盅和她碰了一下，“接下来你要做什么。”</p>
苏婉如就道：“走一步看一步，我先将隔壁宅子弄到手，然后将锦绣坊搬过来……”又道：“争取到年中就能孝敬您了。”</p>
司三葆又白了她一眼，没说话。</p>
“有件事。”苏婉如道：“皇后娘娘，我怕是得罪了！”</p>
司三葆知道，蹙眉道：“娘娘心胸宽大，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能瞻仰相比的，谈不上得罪，她也不会为了你做什么事的。”到是他，这回是真把皇后得罪恨了，将来想要去太子身边当差，还真是不容易了。</p>
往后的路还真是要认真想想。</p>
苏婉如忙应是，心道：“反正就是得罪了，我也得把你拉上，绣坊的钱也不是你能平白拿的。”</p>
司三葆很满意，笑眯眯的打量着她，正要说话，门被敲响，吕毅隔着门道：“苏姑姑，来了几位异国人，说是使节。来找我们做买卖。”</p>
“知道了。”苏婉如抱歉的看着司三葆，“公公，我这有点忙，等我忙好了这阵我有事想和您商量，去您府上找您可以吧。”</p>
司三葆起身，问道：“你居然还让人使节来和你做买卖，你能做得了吗。”</p>
“我要和您谈的就是这件事。”苏婉如轻轻一笑，“我要做海运，公公您敢不敢。”</p>
司三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你……你胆子不小，居然连这个也敢碰。”</p>
“所以我问公公您嘛。我得有一个靠得住的合伙人啊。”苏婉如扶着司三葆出去，“等我空了找您商量啊，您也想想，这可是大买卖。”</p>
司三葆心头突突的跳，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有往海运上想。</p>
这是要有只船，再做海运，那以后他们就是坐在金山银山上了啊。</p>
“你、你、你这个死丫头，这是要拖死杂家啊。”司三葆骂了一句，带着小內侍就走了，苏婉如站在门口冷笑，转过头去就了隔壁，昨晚的几位使节都在，苏婉如就让人去请了刘官人来。</p>
谈了一个上午，不但敲了今天的买卖，还留了互通的地址，将来走海运用。</p>
“船的事就交给您了。”苏婉如和刘官人道：“您尽管放手去做事，除了钱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外，宫里和京城的事我来办！”</p>
刘官人惊奇的不得了，朝苏婉如拱手，道：“苏姑姑放心，明日我就启程去山东，谈不拢我就去宁波，定能将此事办妥当。”</p>
“好。”苏婉如点头应是，“我们不单要走丝绸和绣品，瓷器茶叶扇子等一干有我们特色的东西，都要做，所以您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可以再找个人帮您。”</p>
“找孙官人吧，他为人义气，拉他一起合伙，苏姑姑您应该放心吧。”刘官人道。</p>
苏婉如点头，“放心。那您一路顺风！我这会儿要陪着我们掌事去收锦绣坊了。”</p>
“走，走，我这会儿不急，去看会儿热闹！”</p>
苏婉如颔首，让人抬着霍姑姑，带着十几个绣娘，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就去了锦绣坊。</p>
“这是干什么。”到了锦绣坊门口，街坊四邻就一副奇怪的样子，“这不是宝应绣坊的苏姑姑吗，她怎么来锦绣坊了，难不成是来打架的。”</p>
“看样子像啊。两家绣坊素来不合。”</p>
街角边，霍彩带着一双儿女立着，小姑娘就指着霍姑姑，道：“娘，那是姨母吗。”</p>
“不要说话。”霍彩低声喝了一句，秦志均道：“你安静待着，她们不定真是来打架的。”</p>
霍彩看着，眉头微蹙，她姐姐看着和以前不一样了。</p>
苏婉如在门口一站，锦绣坊的大门徐徐打开，里面的站了许多的绣娘，三个馆的姑姑带着各自的人就从里面鱼贯出来，立在门口，一时间将街面上的人看的呆了。</p>
苏婉如回头扶了霍掌事的手，目光四面一扫，就看见锦绣坊里绣娘异口同声的行礼，喊道：“霍掌事好，苏姑姑好！”</p>
清一色的女人声音，温婉动听，整齐划一，可她们的态度和说出的话，却更让人震惊。</p>
锦绣坊在拜宝应绣坊，喊霍掌事，在喊苏姑姑。</p>
这什么情况？</p>
霍彩脸色一变看着秦志均，问道：“她们在干什么，是在拜你的姨母吗。”</p>
“嗯。”秦志均脸色阴沉，“在拜姨母。”</p>
霍彩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锦绣坊拜姐姐，为什么？</p>
“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了。”霍掌事道：“以前的恩怨，就从今天开始散了吧，至于往后的规矩，就让苏姑姑和你们说。”</p>
霍掌事第一次庆幸她是坐着的，否则此刻她怕也要站不稳了。</p>
苏婉如和霍掌事行了礼，目光一扫看着锦绣坊的几位姑姑，“今日没什么大事，既成了一家人，我们主要就是互相认识一下。”</p>
“是。”没有人敢说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说什么都是自己没脸。</p>
苏婉如心头冷笑，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人群后的李玉和黄莹，两人面色极其的难看，她看着就觉得舒爽，转头过来和众位乡邻，道：“往后还请大家多多照拂我们的生意，都是熟人，自然会更加便宜用心。”</p>
“苏姑姑。”有人喊道：“以后锦绣坊也是宝应的吗。”</p>
苏婉如眉梢一挑，笑着道：“都是一家人，谈的上谁是谁的吗，是吧！”</p>
她这话说的委婉，不过是给锦绣坊留点面子，可大家都听的懂，以后锦绣坊就是宝应的了。</p>
众人一阵唏嘘吃惊！</p>
这位苏姑姑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p>
墙角，霍彩扶着儿子的胳膊站不稳，小女儿喊着道：“娘，我要去找姨母，姨母在上面呢，好厉害啊。”说着就要跑过去，秦志均一把将她拉回来，道：“别去，她现在不是你的姨母了。”</p>
霍彩面色难看至极，她以为她走了，姐姐会过的很凄惨，可是谁能想得到，姐姐脱胎换骨，走到如今的高度。</p>
而她，她苦涩的看着秦志均，道：“志均，娘当初是不是做错了？”</p>
秦志均没有说话。</p>
“她就是姨母。”小女儿道：“姨母最喜欢我了，每次都是她给我钱买零嘴吃，我要去找姨母。”</p>
说着就朝霍掌事跑了过去。</p>
</p>
，</p>
沈湛一起身，赵奕玉吓的一抖，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p>
苏婉如心头也跳了一下，余光看着沈湛，他要干什么？</p>
赵之昂的思路被打断了一下，看着沈湛扬眉问道：“沈湛，你做什么？”</p>
沈湛开口，目光在许立人和右丞相郑文举身上一扫，又转向赵之昂，“微臣，由公主的话想到了一件事，想与圣上还有诸位大人一议。”</p>
赵奕玉一愣，眸光缩了缩，直觉这件事不好，她正想说话，那边赵之昂已经看向沈湛，问道：“你想到什么事，说来听听。”</p>
“父皇，您听到我的话了吗？”赵奕玉生怕沈湛会抢着要苏婉如，所以忙催着道：“您把苏氏赐给我十哥吧。”</p>
赵之昂脸色一沉，喝道：“闭嘴，你再多言一句，朕立刻将你撵出宫。”</p>
“父皇。”赵奕玉着急的看着沈湛，沈湛仿佛当她不存在，接着道：“此番，安南国提出联姻之事，微臣觉得可以考虑。安南国内近年稳定，王朝也日趋强盛，大周既想和他们交好，联姻就是最好的方法。我们嫁位公主去安南，便立刻就是皇后，且听说安南王年轻稳重，是难得的佳婿良配。”</p>
又转头过来，看着诸位朝中重臣，“各位大人？”</p>
苏婉如眼睛一亮，顿时叫好，恨不得立刻给沈湛竖起个大拇指！</p>
这事提的极妙。</p>
现在能治赵奕玉，将来这联姻就会成为赵之昂的掣肘，极好！苏婉如低着头满目的笑意。</p>
他要不出来，赵奕玉要真再说下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p>
“此事朕确实考虑过，只是，意在让他们送公主来，朕的儿子多，随便他们挑选谁，都好说。”赵之昂道。</p>
苏婉如失笑，赵之昂居然不知道，安南国的公主都要比他们的王年纪大，现在肯定早成亲了。</p>
我家侯爷多聪明，要是有退路，她就不提了。</p>
苏婉如眉梢得意的挑了挑。</p>
许立人和郑文举对视一眼，不明白沈湛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件事，早先安南国提的时候，他可半点没有表态，再加上圣上的意思也不强烈，这件事就放下来了。</p>
不过，现在既然提起来了，他们就必须要说，许立人上前一步，回道：“圣上，安南国只有两位公主，可惜都早已成亲。若让他们嫁公主来，怕是有点为难了。”</p>
赵之昂一愣，就看向了沈湛，“这么说，要是联姻，朕要嫁公主去？”</p>
事提了头，沈湛就不用再开口了，这是文臣的事，自有人去说。</p>
所以，郑文举点头，道：“我们嫁公主去，比迎公主来，要好的多！”娶公主要给聘礼，国与国之间就不是千百两这么简单，大周国库，可拿不出聘礼。</p>
他话一落，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赵衍就明白过来，沈湛的意思，是要让圣上将赵奕玉送去联姻。</p>
他惊了一下，其他几位皇子也都是惊了一跳，这事儿有些突然了，但是经过沈湛一说，还真是可行。</p>
毕竟他们打了几十年的战，可安南安定了几十年，如今国力不可小觑。</p>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赵奕玉的身上。</p>
芝阳公主身体自小不好，且和韩江毅的婚事还没个说法，现在要联姻，最合适的就是赵奕玉了。</p>
“看我干什么。”赵奕玉跳脚，“你们看我做什么。”</p>
赵之昂本来没有腾空去想这事儿，现在一提他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看着赵奕玉眉头微蹙，这个女儿嫁出去也好，省的整天没个谱的，乱说话。</p>
什么场合，她一开口就是让他给宁王与一个绣娘赐婚，宁王正妃都没娶，难不成还能赐个妾？！</p>
蠢货。</p>
“沈湛！”赵奕玉怒瞪着沈湛，直呼其名，“你不要欺人太甚。”</p>
沈湛依旧不搭理她！</p>
赵之昂怒道：“芝兰，大殿之上，不得放肆！”</p>
赵奕玉跺脚，喊道：“父皇，我不管你们谈什么联姻不联姻的，反正你们谁都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就是死也不会去安南。”</p>
“混账东西。”赵之昂道：“你身为大周的公主，为大周做点事，就是应该的，这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p>
这事也不是一两句就能定下来的，赵之昂怒的是这个女儿不识大体！</p>
沈湛是镇南侯，是重臣，连他都要给他面子，她一个女子在大殿之上就直呼沈湛的名字，就是不给他面子。</p>
“父皇。”赵奕玉没有想到事情一下子就转她身上来了，还说联姻，她怒道：“反正我不会联姻。你们……”她咬牙切齿的指着徐立人，指着郑文举，怒道：“你们谁要说联姻，就自己嫁过去。”</p>
徐立人和郑文举胡子直抖。</p>
“放肆！”赵之昂拍的桌子一响，喝道：“滚出去！”</p>
赵奕玉看看沈湛，又看看苏婉如，还想说什么，吴悠忙壮着胆子上去扯她，“快，快走。”说着，和一个小內侍，连拉带拽的将赵奕玉往外拖，“你别说了！”</p>
她都看得出来，镇南侯只是提了一个联姻的事，剩下的都是徐立人说的，就算是徐立人也没有提哪个公主，最后谁去都是圣上定夺，赵奕玉自己在这里上蹿下跳的惹事，一会儿说不定立刻就能敲定了。</p>
苏婉如转头看着赵奕玉，一眼扫过去，满目的挑衅和嘲讽，赵奕玉一看到这眼神，就和点燃的烟火，瞬间炸开，她猛地推开小內侍，将吴悠摔倒在地，就朝苏婉如冲了过去，“你、你笑什么！”</p>
她一个小绣娘，身份低贱，居然敢嘲笑她，她凭什么。</p>
她有武功，步子极大，三两步冲上去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两道影子极快的移了过来，一人一边……</p>
赵衍将苏婉如往身后一护，沈湛抓擒住赵奕玉的手臂，也不说话，但目光骇人。</p>
朱珣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嘿嘿笑着，赵标眉梢一挑，就看着殿中的四个人，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复杂……</p>
“你抓我干什么。”赵奕玉指着赵衍后面的苏婉如，“是她，她挑衅我。”</p>
沈湛蹙眉，依旧没有说话。</p>
苏婉如就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摆着手，小声道：“民女不敢挑衅公主。”对！我不敢，我哪敢挑衅您公主啊，您高高在上又聪明又得体。</p>
她心头想着，唾弃不已，她这半年的功夫，把一辈子的戏都演完了，以后她一个人就可以登台，生旦净末丑，样样都能上手。</p>
赵之昂气的头晕，“把，把她给朕拖出去！”</p>
一下子就冲上来五六个护卫，将赵奕玉一架，立刻就朝外面走，赵奕玉气的直抖，“父皇……”又看着沈湛，“沈湛，你不要欺人太甚！”</p>
沈湛没理她，拂袖转身，目光扫了一眼赵衍。</p>
赵衍回头看了一眼苏婉如，和沈湛一起回去。</p>
两个人从头至尾没看苏婉如也没有多说什么话。</p>
这殿上殿下都是人，说什么都是错！</p>
他们没事，可苏婉如就不一样了。</p>
苏婉如上去扶吴悠，低声道：“怎么样？”</p>
“虚伪！”吴悠暗暗瞪了她一眼，苏婉如面无表情，拉着她起来，道：“每个人都有盔甲，你有权势，我只能用虚伪喽。承让。”</p>
吴悠一愣，忽然就无话可说了，她看了一眼苏婉如，匆忙和赵之昂行了礼，退了出去。</p>
每个人都有盔甲，她的盔甲是权势吗？吴悠深思。</p>
“圣上！”朱珣喊着道：“您不是要赏阿瑾吗！”</p>
“倒了忘了。”赵之昂这才想起来苏婉如，压着怒气道：“苏氏，你今晚立了大功，你和朕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p>
他看着苏婉如强压着惊慌，聪慧从容的样子，又想起赵奕玉来，年纪差不多，但行事却是天差地别。</p>
联姻的事，沈湛提的不错，他要认真考虑。</p>
“民女做的事都是应该的。”苏婉如垂着头诚惶诚恐，“民女不要赏赐。”</p>
赵之昂就道：“不用怕，你想要什么，朕都允了。”</p>
苏婉如眼睛一亮，顿时抬头看了一眼赵之昂，低声道：“那……如果圣上真要赏赐，那就请圣上将锦绣坊并入我们宝应吧。”</p>
她的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会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p>
锦绣坊的地位，在京城无人不知不晓，尤其是，它还是皇后当年亲手创办的，苏婉如抢了锦绣坊的买卖之后，居然还敢想要将锦绣坊并入宝应。</p>
这份胆量还真是……</p>
“她说什么。”朱珣又愣了一下，赵骏看着他，忍不住皱眉，道：“自己听！”</p>
朱珣掏了掏耳朵，感觉自己没有听清楚，苏瑾那个丫头，居然想吞了锦绣坊，这胃口也太大了吧。</p>
“你说什么。”一直沉默的皇后忽然开口，问道：“将锦绣坊并入宝应绣坊，你好大的胆子！”</p>
苏婉如惊了一跳，露出不安的样子，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息怒，民女以为崔掌事的事后，锦绣坊朝中不会留了，所以才说这件事，是民女多嘴了，民女收回方才的话。”</p>
皇后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赵之昂立刻就接了话，看着皇后就道：“她说的没有错，朕是不打算再留锦绣坊了。”苏婉如不说，他还没想起来。</p>
“圣上！”皇后隐怒道：“锦绣坊是臣妾一手创立的，您怎么能随意送人。”</p>
赵之昂不高兴皇后在这里，当着儿女的面和他争执，便沉声道：“若非因为是你创立的，朕早就铲平了那个楼。”</p>
皇后目瞪口呆。</p>
“敢在朕的身边安插，做手脚。朕没有连罪问责已经是宽宏大量。”赵之昂说着，就看着苏婉如，道：“你的奏请朕准了，从今日起锦绣坊就交由你全权打理！”</p>
皇后脸色发黑，转眸过来看了眼苏婉如，顿时拂袖起身，道：“臣妾不舒服，先行告退。”</p>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p>
众人不得不起身恭送。</p>
殿中安静下来，那边，朱珣嘿嘿一笑，端茶喝着，替苏婉如高兴，赵衍摇了摇头，嘴角也是挂着笑意……</p>
沈湛依旧板着脸，可眼底划过的笑意，隐隐露着得意。</p>
这事儿，他媳妇儿办的就是漂亮。</p>
至于皇后，他自有办法从赵标处平息这件事。一个锦绣坊而已，在别人手里也不过是个绣坊，也只有在苏婉如的手里才能变成宝。</p>
“回去吧，朕明日就给你下圣旨。”赵之昂因为赵奕玉的事，兴趣缺缺，目光一转看向赵衍，道：“仲元随朕来，其他都散了吧。”</p>
大家就都起身送他，赵衍和众人点了点头随赵之昂去了御书房。</p>
“阿瑾。”朱珣笑眯眯的竖起个大拇指，“不得了啊，往后你就是京城最大绣坊的掌事了。”</p>
苏婉如瞪了他一眼，和大家行礼，“太子安好，五殿下安好，侯爷，世子爷！”</p>
“绣品不错。”赵标赞赏的道：“前几日暹罗的使节得意不已，今日你的绣品一出，他们就没脸再得意。确确实实为我们争光了。”</p>
苏婉如又福了福，“不敢当太子夸奖。”</p>
“当的起！”赵标颔首，转身和众人道：“走吧，一会儿宫门可要落锁了。”</p>
大家都跟着应是。</p>
苏婉如和沈湛的视线擦过，她转头拉着周娴和卞丽，低声道：“我们走。”</p>
赵奕玉从侧殿冲了进来，喊道：“沈湛，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p>
沈湛权当没有听见，一直往前走，场面就有些尴尬，赵标道：“芝兰，不要胡闹，快回去歇着。”</p>
“我偏不。”她三两步追着沈湛出去，朱珣眼睛咕噜噜一转，道：“太子快去，一会儿侯爷怒了，说不定真的动手。”</p>
赵标面色一变，指了指，“快去看看。”都知道，沈湛生气的时候，才不管你什么人。</p>
苏婉如撇了撇嘴，也跟着出了门，老远就看到赵奕玉跟在沈湛后面嚷嚷着她听不清，随即赵标几人过去，将赵奕玉拉着离开，沈湛就头也不回的走了。</p>
“拉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赵奕玉跺脚，推着赵标，“大哥！”</p>
就是赵标脾气好，也有些生气了，愠怒道：“你今晚还要闹成什么样子，偏要等父皇发怒，好好惩戒你一通是不是。”</p>
“我喜欢他，我明天就去和父皇求赐婚。”赵奕玉道，“想让我联姻，不可能。”</p>
赵标愣了一下，简直是不敢相信，赵奕玉会想这样的事，他不可思议的道：“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公主，你身上有属于你的责任。再说，他是镇南侯，你让他尚公主？”</p>
“我下嫁不行吗。”赵奕玉道：“我不要他尚公主，我就做他镇南侯府的主母。”</p>
赵标失笑摇头，“回去睡觉吧，别胡闹了。”觉得已经无话可说。</p>
父皇就算同意下嫁，那他们兄弟间也不会同意，要知道，赵奕玉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今年虽才六岁，可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p>
这里头的关系，她赵奕玉也不想想。</p>
还是联姻好啊，远远嫁了，省事。</p>
“你给我站住。”赵奕玉看到了苏婉如出来，一肚子的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大怒道：“贱人，你凭什么……”</p>
苏宛如懒得理她。朱珣和赵骏两人跟上来，朱珣道：“阿瑾，我送你出宫，一会儿宫门落锁了，就出不去了。”</p>
“好。”苏婉如和朱珣笑笑，“多谢世子。”</p>
赵奕玉跑来，抬脚就踹，“装什么装，你算个什么东西。”她脚刚抬起来，突然一手伸过来，抬住她的腿一翻，赵奕玉砰的一声，倒在地上。</p>
她摔的眼前发黑，再回神，就看到沈湛负手站在她面前，道：“最后一次！”说着，扫了一眼朱珣，道：“还不走，不是急着出宫吗。”</p>
朱珣回神，点着头：“哦，好，好。”说着，就拉着苏婉如，道：“走，出宫了。”</p>
“沈湛！”赵奕玉气的直抖，赵标看着她叹气，道：“快回去吧，闹的谁都没脸。”说着，回头喊了赵骏，两个人也跟着走了。</p>
苏婉如也没想到沈湛会回来，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头失笑。</p>
“公主是疯了吧。”朱珣和她小声道：“喜欢我八哥，什么眼光啊。”沈湛一点都不解风情，还不如喜欢他呢，虽然他也不会尚公主，更不喜欢赵奕玉，但被女子喜欢，还是很虚荣的。</p>
沈湛就回头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眼光如何？”</p>
“好！”朱珣就道：“眼光好的不得了！”</p>
沈湛就哼了一声，当着苏婉如的面说他不好，这小子太欠收拾了。</p>
苏婉如偷偷的笑，拉着卞丽和周娴快步跟着出了宫，在宫门口和赵标以及赵骏道别，各自上了马车……</p>
乾清宫内，赵之昂正在和赵衍说话，“德庆侯和朕暗示过，有意想要将独女许给你，朕见过李家的小丫头，性子不错，和你正好合适，这门婚事过几日就定下来，等你五哥和七哥将婚事办了，就给你操办。”</p>
赵骏和赵栋的年纪都不小了，前者是定亲好几次都没有成，后者则是成了亲后正妃留了个独子便没了。</p>
“让父皇费心了。”赵衍心头叹气，目光中自然就难有喜悦，赵之昂看着他，忽然问道：“芝兰说的事可是真的？”</p>
赵衍一愣看向赵之昂。</p>
“宝应绣坊苏氏，你喜欢这小姑娘？”赵之昂也年轻过。赵衍就脸一红，难得直白的承认了，“她性子泼辣直爽，很是与众不同。”</p>
赵之昂微微颔首，安抚的道：“你先娶了李家的小丫头，等她进门后，你再将苏氏接进门便是。不过，切记不可乱了子嗣。”</p>
“是！”赵衍心里一点喜气都没有，淡淡的道：“儿臣愿听父皇安排。”</p>
赵之昂很满意赵衍的听话，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p>
“是。”赵衍应是退了出来，走了半道就看到赵奕玉在等他，她就三两步走了过来，喊道：“十哥，你今晚为什么不说话，我可是在帮你。”</p>
赵衍没说话。</p>
“你是怕父皇还是忌惮沈湛。”赵奕玉道：“你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你为什么不争取。”</p>
赵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着便悠悠往前走，赵奕玉喊道：“十哥！”</p>
赵衍没理她，带着查荣生径直出宫上了马车。</p>
“王爷。”查荣生道：“其实公主说的不无道理，方才您应该争取一番。”</p>
赵衍摇头，道：“她不同意，我争取了有何用。”他看着查荣生，叹道：“强了她的意，只会让她离我更远，如现在这般，她见我心有愧意，倒还好些”</p>
查荣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侯爷说的联姻是之事，您觉得圣上会同意吗。”</p>
“十有八九。”赵衍颔首，道：“沈湛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他的道理的。”</p>
查荣生点了点头，对公主也喜欢不起来，闹腾的人头疼。</p>
苏婉如没请沈湛来绣坊，她一回去，大家就都在绣坊里等着她，灯火通明中众人看似安静的在做事，可她们一到里面就沸腾起来，一个个的下楼出来，看到三人全须全尾的回来，都松了口气。</p>
“怎么样，可比过人家了？”</p>
“我们赢了！”苏婉如笑着和众人道，大家一愣顿时都笑了起来，春娘拍着胸口，道：“真是吓死我了，我的心这会儿还跳的厉害。”</p>
苏婉如掩面而笑，“大家都辛苦了，熬了三个通宵，今晚好好睡一觉，不过呢，明天大家要早点来，我们还有大事要做。”</p>
“什么事。”霍掌事现在是提心吊胆，一听苏婉如说有大事，立刻就紧张起来。</p>
苏婉如就笑着用手肘拐了怪周娴，道：“你说。”</p>
“我说了啊。”周娴终于回了魂，看着大家，背着手来回的走，然后再停下来咳嗽了一声，道：“从明天起，京城就没有锦绣坊了，”</p>
众人一愣，春娘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锦绣坊了，她们掌事没了，可锦绣坊还在啊。”</p>
“嘿嘿。就是没有了。”周娴卖着关子，笑嘻嘻道：“因为圣上说我们宝应绣坊此番功劳很大，就答应了苏瑾，将锦绣坊并入我们宝应绣坊了。”</p>
大家一静，好一会儿春娘跳了起来，道：“什么，你说锦绣坊以后是宝应绣坊的了？”</p>
“对！”周娴看着春娘，道：“以后你就是大姑姑了。”又看着霍掌事，“以后，你就是全大周，最大的绣坊的，掌事！”</p>
霍掌事愣愣的看着苏婉如，不敢置信的确认，“可是真的？”</p>
“嗯。圣上因为龙袍的事，一直气锦绣坊，今天我提了这事，他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苏婉如拿到圣旨后就想这件事，既然推脱不掉，那她就要试一试，靠司三葆还不知道哪天呢，“不过，有得有失，以后宝应怕是也要挂半个朝廷的牌子了，我们要和宫中内监走动，规矩就要多一些。”</p>
说是给她全权打理，可该上缴的银子还是要交的，赵之昂不是白白送给她。</p>
还没这么好的事。</p>
“这是好事啊。”春娘反应过来，道：“别家想挂这牌子都没资格呢。”</p>
苏婉如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着霍掌事，道：“宝应的名字也要改一改，我们不能吃相太难看了，所以我想在锦绣坊和宝应的名字上，各取一个字，重新立一个招牌，姑姑，您可愿意？”</p>
宝应还在，只是变的太大，它原来的衣服已经装不下这个庞大的身躯，所以不得不换一件更加好看体面的，这一点霍掌事很明白，颔首道：“我老早就说过，家里的事我来打理，外面的事你全权做主！”</p>
“那好。”苏婉如道：“各取一个字，就叫应锦，怎么样？”</p>
大家都点着头，取什么名字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现在的规模，春娘问道：“那我们还要盖房子吗，还是锦绣坊依旧当做锦绣坊，留在原来的地方？”</p>
“当然不是。”苏婉如道：“那个楼可以留着，将来说不定还有用。我们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接着盖楼，让锦绣坊举家搬过来。”</p>
说好了，是宝应并锦绣坊，现在把一个“锦”字放在后面，是给皇后的面子，但是如果不让她们搬，那还算什么吞并。</p>
她要的就是声势和规模。</p>
是一个巨大的随时都在运作的绣坊，而非四处分散拼凑挂个牌子的绣坊。</p>
等将来一日她离开了，霍姑姑的地位足够的高，宝应的份量足够的重，就算有人想查她们，也要掂量掂量。</p>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将绣坊变成一棵树，要盘根错节，要枝繁叶茂，要让燕京大小官员的内府家眷都和它有来往！</p>
她在时，树就是手，她走后树就是伞！</p>
“姑姑。”苏婉如看着霍姑姑，“您觉得好不好。”</p>
霍姑姑喜极而涕，握着她的手，道：“好！”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锦绣坊会成为宝应的，更没有想过，宝应会代替锦绣坊，成为京城最大的绣坊。</p>
“此番是大家的功劳。”苏婉如看着所有的绣娘，挤挤攘攘两百人站在院子里，“这回我们不吃，我们添例钱，这个月，每个人添半吊钱！”</p>
众人一下子吆喝起来，这么多女人笑声在寂静的燕京上空回荡，久久未散。</p>
因为宵禁，大家也没有办法再走，还是留在绣坊里，各自拿了找了被褥或厚实的衣服，或烧了炉子，凑合将就一夜，苏婉如和刘三娘回了房里。</p>
卞丽和自己的七个姐妹，挤在一起洗漱，不大的净室就显得更小了，她洗了脸抓着帕子，恍惚的道：“你们说，若当初霍掌事并未看中我们八个人，而我们也没有被并入宝应，结局会是什么。”</p>
“以苏姑姑是手段，我们应该和别家一样吧。不然就是无路可走，离开京城了。”吴秀娘道：“幸好，我们现在是宝应的人，苏姑姑也履行了承诺，一直让我们做画绣，传承廖姑姑的手艺。”</p>
“她说的没错。”卞丽道：“传承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如果我站在宝应这艘大船上，将来要去的地方，能到的地方只会更多，更远！”</p>
八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吴绣娘问道：“今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卞丽就将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她当时发懵，脑子里嗡嗡的响，眼睛不管放在哪里，所看到的人都是离她们很远，高高在上的人中龙凤，“……她一点都不怕，不说谈笑风生，可却是从容不迫，那一份气度，是我们所有人都难企及一二的。”</p>
“那倒是。”另外一位绣娘道：“我们也不要感慨了，反正跟着她就是了。早晚，宝应会变的更大。有一天我们上街去，知道我们是宝应的，也会恭恭敬敬的喊我们一声姐姐。”</p>
八个人都笑了起来，能糊口，能传承师父的手艺，如今还能随着宝应的壮大站到更高的地方，对于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p>
霍掌事恍恍惚惚一夜没有睡，第二天天没有亮，她就和刘妈妈一起上街去给大家订早饭，也不是多精贵的，就是对街的包子，四百多个包子，对于包子铺来说是个极大买卖，他们要一家人一起，忙两个时辰才能做好。</p>
她坐在包子铺前说着话，老板娘包包子的手法极快，一边包还不耽误聊天，“你们宝应现在真是了不得，我看比锦绣坊都要厉害，外人现在说起绣坊，都是先说宝应，再说锦绣坊。”</p>
霍掌事柔和的笑着。</p>
“您也是运气来了，突然就来了个苏姑姑这个宝贝。”老板娘道：“这苏姑姑的本事，其实不管落在哪个绣坊，都是能化腐朽……”她说着顿了顿，想不出后面说什么，霍掌事就道：“化腐朽为神奇。”</p>
“对！”老板娘道：“你苦了一辈子，养了一家子的白眼狼，原以为你还要接着苦，却不想一下子翻了身。不但如此，还带着我们这些老邻居也沾光了。”</p>
“也要谢谢大家这么多年的照顾。”霍掌事说着，道：“说起来，隔壁陈家近日怎么样？我不常出门，都不知道街坊过的好不好。”</p>
老板年擦了汗，将一笼屉的包子摆上去蒸，“有什么好不好的，就等着过几日春试，他家公子能考中童生，这样一年一年熬着也有点希望。”</p>
霍掌事心里就有了数，没多聊几句，就坐着滑竿回去……</p>
苏婉如睡到卯时就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刘三娘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她坐起来揉着眼睛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会儿。”</p>
“也只有你能睡得着。”刘三娘给她倒了杯茶，“一早我出去提水，大家可都醒了。霍掌事都去对面买包子了。”</p>
苏婉如揉着额头，捧着茶盅拖着鞋子开了门，“我应该早上和大家说的，这样昨晚大家就能好好睡觉了。”</p>
“说都说了。”刘三娘站在门口，看着披着头发一脸睡意的苏婉如，“阿瑾，应天锦绣坊，你也会吞并吗。”</p>
苏婉如一愣，摆着手道：“太远了，吞不了！”说着噗嗤一笑，道：“再说，吞并燕京的锦绣坊是运气好，你让我去吞应天，我可就没这个好运气了。”</p>
“你想做还有做不成的？”刘三娘无奈摇头，“今天会有圣旨下来吗。”</p>
苏婉如蹲下来抱着二狗子，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上午就能到！”</p>
“快去洗脸。”刘三娘拉她起来，“今天我帮你梳头。”</p>
苏婉如点头，就笑眯眯的跑去洗脸，坐在镜子前面叮嘱道：“给我梳个单螺吧，再拴个月白的丝带，我今天穿宝蓝的褙子……这样看会不会干练一点。”</p>
“你该梳男子的发髻。”刘三娘笑着道：“就梳垂柳髻，再别两个簪子，我都没瞧你认真打扮过。”</p>
苏婉如就捧着脸看着刘三娘，“你瞧瞧，我这脸还用打扮吗，我这是天生丽质。”</p>
“也不害臊。”刘三娘捏着她的脸，轻笑道：“你和侯爷也这么说话？”</p>
苏婉如一怔，笑了起来，道：“你说了我想起来，我答应他今天有空去找他，等忙完了我晚上要请我们侯爷吃饭的。”昨晚就不高兴她不让他来，哼哼唧唧的回去了，今天她要是再不去，不定某人的脸会臭什么样子。</p>
“真看不出来，侯爷和你在一起时，脾气这么好。”刘三娘轻笑，道：“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p>
苏婉如也觉得是，想想他昨晚掀赵奕玉的手法，是一点没觉得对方是个美娇娘。</p>
“我以前还想，侯爷这样的人，以后成亲说不定一不高兴还会动手打媳妇，现在想想，怕是只有媳妇打他的份了。”刘三娘在她耳边轻笑，苏婉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p>
“苏瑾。”周娴穿了崭新的衣服，一脸喜气的跑了过来，“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起来，宫里的圣旨都来了。”</p>
苏婉如理了理衣服，道：“走，我们接圣旨，收锦绣坊去！”</p>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赵之昂将锦绣坊一切处置权都交给了苏婉如，以示嘉奖。</p>
但宣读圣旨的人不简单，司三葆纡尊降贵拿了这个差事，他将圣旨交给了霍掌事，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婉如，道：“苏姑姑，聊聊吧。”</p>
“司公公，您可不能喊我姑姑，您一喊我心里得多惶恐不安啊。”苏婉如和霍掌事打了眼色，就请了司三葆去香山馆的宴席室里，婆子上了茶，门关上司三葆就冷哼了一声，翻了脸，“杂家看你可一点都不惶恐，这么大的事情，你有了打算，都不和杂家说一声。”</p>
“我忙的脚不沾地，三夜都没合眼。公公您不知道，我们虽是很多人，可都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啊。”苏婉如哭惨，“我实际上也想去和您说一声，可又怕您跟着担心，操心。要是一气之下想给我出头，得罪了谁那多不好。”</p>
她这马屁怕的司三葆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就道：“你这个死丫头，就拿这种话来哄杂家，你当杂家是三岁的孩子，任由你哄骗。”</p>
“公公。”苏婉如端了茶盅，“不管过程如何艰辛，眼下锦绣坊是您的，我的了。这是大喜的事，我们是不是要庆祝一下。”</p>
司三葆来当然不是为了苏婉如不告诉她而生气，而是因为，苏婉如把他撇开了而生气。</p>
当初可是说好的，锦绣坊要做他的钱袋子。</p>
现在就算他没有出力，这钱袋子也得是他的。</p>
现在苏婉如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数了，这小丫头精明的很，做事也有心。</p>
“闹腾。”司三葆白了她一眼，可到底端了茶盅和她碰了一下，“接下来你要做什么。”</p>
苏婉如就道：“走一步看一步，我先将隔壁宅子弄到手，然后将锦绣坊搬过来……”又道：“争取到年中就能孝敬您了。”</p>
司三葆又白了她一眼，没说话。</p>
“有件事。”苏婉如道：“皇后娘娘，我怕是得罪了！”</p>
司三葆知道，蹙眉道：“娘娘心胸宽大，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能瞻仰相比的，谈不上得罪，她也不会为了你做什么事的。”到是他，这回是真把皇后得罪恨了，将来想要去太子身边当差，还真是不容易了。</p>
往后的路还真是要认真想想。</p>
苏婉如忙应是，心道：“反正就是得罪了，我也得把你拉上，绣坊的钱也不是你能平白拿的。”</p>
司三葆很满意，笑眯眯的打量着她，正要说话，门被敲响，吕毅隔着门道：“苏姑姑，来了几位异国人，说是使节。来找我们做买卖。”</p>
“知道了。”苏婉如抱歉的看着司三葆，“公公，我这有点忙，等我忙好了这阵我有事想和您商量，去您府上找您可以吧。”</p>
司三葆起身，问道：“你居然还让人使节来和你做买卖，你能做得了吗。”</p>
“我要和您谈的就是这件事。”苏婉如轻轻一笑，“我要做海运，公公您敢不敢。”</p>
司三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你……你胆子不小，居然连这个也敢碰。”</p>
“所以我问公公您嘛。我得有一个靠得住的合伙人啊。”苏婉如扶着司三葆出去，“等我空了找您商量啊，您也想想，这可是大买卖。”</p>
司三葆心头突突的跳，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有往海运上想。</p>
这是要有只船，再做海运，那以后他们就是坐在金山银山上了啊。</p>
“你、你、你这个死丫头，这是要拖死杂家啊。”司三葆骂了一句，带着小內侍就走了，苏婉如站在门口冷笑，转过头去就了隔壁，昨晚的几位使节都在，苏婉如就让人去请了刘官人来。</p>
谈了一个上午，不但敲了今天的买卖，还留了互通的地址，将来走海运用。</p>
“船的事就交给您了。”苏婉如和刘官人道：“您尽管放手去做事，除了钱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外，宫里和京城的事我来办！”</p>
刘官人惊奇的不得了，朝苏婉如拱手，道：“苏姑姑放心，明日我就启程去山东，谈不拢我就去宁波，定能将此事办妥当。”</p>
“好。”苏婉如点头应是，“我们不单要走丝绸和绣品，瓷器茶叶扇子等一干有我们特色的东西，都要做，所以您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可以再找个人帮您。”</p>
“找孙官人吧，他为人义气，拉他一起合伙，苏姑姑您应该放心吧。”刘官人道。</p>
苏婉如点头，“放心。那您一路顺风！我这会儿要陪着我们掌事去收锦绣坊了。”</p>
“走，走，我这会儿不急，去看会儿热闹！”</p>
苏婉如颔首，让人抬着霍姑姑，带着十几个绣娘，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就去了锦绣坊。</p>
“这是干什么。”到了锦绣坊门口，街坊四邻就一副奇怪的样子，“这不是宝应绣坊的苏姑姑吗，她怎么来锦绣坊了，难不成是来打架的。”</p>
“看样子像啊。两家绣坊素来不合。”</p>
街角边，霍彩带着一双儿女立着，小姑娘就指着霍姑姑，道：“娘，那是姨母吗。”</p>
“不要说话。”霍彩低声喝了一句，秦志均道：“你安静待着，她们不定真是来打架的。”</p>
霍彩看着，眉头微蹙，她姐姐看着和以前不一样了。</p>
苏婉如在门口一站，锦绣坊的大门徐徐打开，里面的站了许多的绣娘，三个馆的姑姑带着各自的人就从里面鱼贯出来，立在门口，一时间将街面上的人看的呆了。</p>
苏婉如回头扶了霍掌事的手，目光四面一扫，就看见锦绣坊里绣娘异口同声的行礼，喊道：“霍掌事好，苏姑姑好！”</p>
清一色的女人声音，温婉动听，整齐划一，可她们的态度和说出的话，却更让人震惊。</p>
锦绣坊在拜宝应绣坊，喊霍掌事，在喊苏姑姑。</p>
这什么情况？</p>
霍彩脸色一变看着秦志均，问道：“她们在干什么，是在拜你的姨母吗。”</p>
“嗯。”秦志均脸色阴沉，“在拜姨母。”</p>
霍彩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锦绣坊拜姐姐，为什么？</p>
“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了。”霍掌事道：“以前的恩怨，就从今天开始散了吧，至于往后的规矩，就让苏姑姑和你们说。”</p>
霍掌事第一次庆幸她是坐着的，否则此刻她怕也要站不稳了。</p>
苏婉如和霍掌事行了礼，目光一扫看着锦绣坊的几位姑姑，“今日没什么大事，既成了一家人，我们主要就是互相认识一下。”</p>
“是。”没有人敢说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说什么都是自己没脸。</p>
苏婉如心头冷笑，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人群后的李玉和黄莹，两人面色极其的难看，她看着就觉得舒爽，转头过来和众位乡邻，道：“往后还请大家多多照拂我们的生意，都是熟人，自然会更加便宜用心。”</p>
“苏姑姑。”有人喊道：“以后锦绣坊也是宝应的吗。”</p>
苏婉如眉梢一挑，笑着道：“都是一家人，谈的上谁是谁的吗，是吧！”</p>
她这话说的委婉，不过是给锦绣坊留点面子，可大家都听的懂，以后锦绣坊就是宝应的了。</p>
众人一阵唏嘘吃惊！</p>
这位苏姑姑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p>
墙角，霍彩扶着儿子的胳膊站不稳，小女儿喊着道：“娘，我要去找姨母，姨母在上面呢，好厉害啊。”说着就要跑过去，秦志均一把将她拉回来，道：“别去，她现在不是你的姨母了。”</p>
霍彩面色难看至极，她以为她走了，姐姐会过的很凄惨，可是谁能想得到，姐姐脱胎换骨，走到如今的高度。</p>
而她，她苦涩的看着秦志均，道：“志均，娘当初是不是做错了？”</p>
秦志均没有说话。</p>
“她就是姨母。”小女儿道：“姨母最喜欢我了，每次都是她给我钱买零嘴吃，我要去找姨母。”</p>
说着就朝霍掌事跑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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