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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天，魏行茶不思饭不想。对上司出来满腔仇恨，公事上也办不出来。</p>
但直到傍晚走的时候，席连讳才叫他到面前。冬夜黑的早，烛火早就掌起来。</p>
席老丞相发福的身子似只阴影下难以捉摸的大茧，内心是什么再难猜透，魏行也早就心灰意冷，对他没有心思打量，低着个头，咬紧牙关，只觉得一层的沮丧满身刷下来，又是一层的怨愤接着刷满身。</p>
“你公事上不错，在我眼里呢，青云之道，未必只有一条。”席连讳慢条斯理的说着。</p>
魏行想我还能说什么？议和的异邦人不是走一个道来的，由诸边城接住，专人送往京中，据说快到京里。</p>
皇上对定好官员们索要很急，你席大人的奏章一递上去，当时就准，太监转眼儿就来回话，似乎从丞相官署到宫里没有距离似的。</p>
想想就满嘴苦水，阮英明也就罢了，根正苗红，他的兄长是吏部代尚书，不能跟他比。怎么一个获罪免官的马浦也能入你的法眼？你不是病弱吗？你不是上年纪记性总有缺失吗？你倒还没有把这一个罪官给忘记？</p>
“你在随行人员的名单里，没有大功劳也有功劳。”席连讳缓缓的道。</p>
魏行这一刻恨不能喷出火去把他燃烧。</p>
正使副使各一个，随行官员有一百来人呢！如果我年青几岁，我也愿意脱颖而出，这不是从去年忽然的觉得老了不是！</p>
老与病，是对壮志最好的消磨。有人五十还挂帅呢，几朝几代也不过出那么一个，他魏大人不在其中。</p>
按魏行的计算，他入京三年，会是什么样儿。三年达不到，他还可以等上五年一个大变样儿。但五年达不到，让他再等八年，等十年……三年一科举，挑尖儿的官员代代出人才，他魏大人已经没有底气。</p>
席连讳接下来说的是什么，魏行没有听进去，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魏行木着脸，直到说完，木着脸出来，拖着步子出门，把马也忘记骑，就要步行回家。</p>
接他的家人叫住他，送上马缰，魏行长叹一声想起原来还有马，但也没有发现自己大失态，呆若木鸡回家门，守门的家人陪笑：“老爷回来了，客人们等着一起用晚饭呢。”</p>
魏行一个激灵，这才想了起来，他家里还有几个“客人”呢。把马给随行的家人，魏行含糊让摆饭，自己来到房中，见座中三个人，有一个人包着头，还似得了风寒没有好的模样。</p>
林允文的怪声从包的布下面出来：“失望了？没得到吧？我早就对你说过，皇帝耍你们玩呢！”</p>
魏行往门外看看，见月下寒冷，家人还没有过来，有气无力反驳林允文：“至少我受皇恩还是个官员，我食俸禄，你说不动我的。”</p>
魏行没有太担心家人会发现，他是让上一回林允文半夜来见他，把他吓个半死，担心家人会知道给提醒。想这个人神出鬼没的，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在林允文没有重回京中的时候，魏行不时邀请几个怪客人到家里住住，让家人习惯习惯。</p>
怪客人们，有的是魏行书社里认识的，有怪癖性，什么夏天也弄一件厚袍子，说自己不能受风的。冬天一定摇着扇子，说自己名士风流的。林允文再到他家里来，家人果然不起疑心，林允文自从散播疫病开始，后一半儿全在魏行家里住着。</p>
没事林允文就讽刺魏行，因为他自己用异邦人的钱，林允文不见得对魏行说得多明白，或者有时候骗他断了的，联系早就断了的，但话里若有若无的挑动魏行对皇帝的忠心。</p>
见魏行说“当官”的话，林允文嘲笑道：“你这不得势的官员，没有如意，还说得跟皇帝多赏识你似的！”</p>
魏行让扎中尾巴似的跳起来：“谁说不赏识我！”</p>
“街上都传开了，京里王公贵族太多，有点儿消息出来的快。议和的官员们没有你吧？有，你也坐在尾巴尖上。”</p>
魏行气的正要用几句忠心的话回他，跟随林允文住在这里的一个人轻吁一声，魏行就不再说，等着外面的家人走近，送上晚饭，大家闷头吃过，让家人捡了家伙自下去用饭，关上房门，魏行对林允文黑着脸：“腊月里进入京城买年货的人多，你准备准备，过几天你就走吧，我这里不能长住。”</p>
林允文大大咧咧，又是一句惊人的话出来：“你以为我愿意住着，我要走，早就能走。我为了你！”</p>
“话真罗嗦！”魏行不屑一顾。</p>
“真是为你！你说议和的官员可能有你，”林允文解释。</p>
魏行满嘴苦水：“那是旧例。按旧例上来，正使不是丞相官署的人，副使也会是。几十年前梁山老王大战瓦刺名将赫舍德，朝廷派去的议和官员，说以后两国开战，也不杀商旅，席老丞相当时算年青，根本没有资历，但他去了。”</p>
魏行嫉妒上来，这姓席的，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当年乳臭未干，还能当个副使。后来柳丞相嫉妒，把你东调西调，但别的衙门都没呆长久，又很快转回去，跟柳丞相也就愈发的不对。</p>
你能当副使，凭什么我不能？</p>
“朝廷的旧例算个屁！”林允文骂道：“朝中无人难做官！阮大人，你能比吗？马浦，哈哈，他的秘闻我最知道。”</p>
魏行气得直翻眼：“算了吧！你知道秘闻的官员，不是害怕的去自首，就是让你拖累全下了台。省省你的秘闻吧！从女人手里拿到的新闻罢了！”</p>
“秘闻就算了，但议和的官员要什么，我总比你知道！”</p>
魏行一惊，面色大变：“你你，”他恨铁不成钢：“你答应过我不再卖国，你……”</p>
“我不卖国，以前认识的人也还认识啊。这来的议和官员，他肯出多少珠宝，肯不肯年年贡奉……我总比你能说上话。本来我想助你一把子力气，现在正使也不是你，副使也不是你，我留在这里没意思，明儿我就走了吧。”林允文对同来的两个人转转眼珠子。</p>
魏行上前一步：“你真的能吗？”</p>
“能啊。”林允文漫不经心。</p>
魏行似绝路上见到生机：“那你留下吧，我这里安全。我担心你总要来寻我，我能和怪性子打交道的，衙门里已出了名。在你没来住以前，有几个乱癖，我特意请顺天府的捕快私下查过，他们说身家清白，在你们以前来住的几批人，顺天府都不愿意来查，你可以放心住着。”</p>
林允文肚子里暗笑，骂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老子对你有用，你这就另一副面孔。嘴上道：“还住它为什么？”</p>
“议和我有份，不过我是个随行小官员。替补中的替补。”朝中寻出来好些会异邦话的人，抹去旧例丞相官署必派人的话，魏行并不算异邦话出众的那一个，在议和的官员团中地位不高。</p>
他这样说，林允文才勉勉强强的答应着留下，等议和的官员进京，看看哪几个是说得上话的，到时候好帮魏行一把。</p>
打输了的国家，谈判桌上也未必是一边倒。更还有人家愿出十个宝石，自家不敢多要，说你出五个宝石，咱们就可以和，便宜就没多占。事先知道议和官员的底限，是件重要的事情。</p>
魏行觉得心中燃起希望，让家人打水来，大家洗过，他回房去睡。心情一放下来，有件事情朦胧的在脑海里出现。</p>
席大人身子不好，每年立过冬和打过春以前，他大多在家里办公，有紧急公事送给他看，就是去年梁山王在战役中也是这样办理。但今年显然不一样，他最近居然不是天天上衙门，就是隔一天到一回。来的不晚，走的也不早，他是怎么了？</p>
但很快，用梁山王和陈留郡王争斗掩饰下去，想席大人也担心不是？天天守着衙门也说得过去。</p>
魏行没再多疑心，看看在二更出去，他早早的睡下。</p>
窗外，小雪淅淅的下起来，长街也很快是一片的白。</p>
席家门上，席老夫人接着席连讳的轿子，还是埋怨：“分明皇上是好皇上，皇上说多保养，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明儿在家养着，不许去衙门。”</p>
这是老妻的关爱，席老丞相呵呵笑着：“有事儿啊，为夫我离不开。”</p>
席老夫人絮絮叨叨：“还有许多官员呢，你当你是独一份儿的？”把丈夫接进房里，问他晚饭家里送过去可还热，看着他喝一碗参汤，让他早早的睡下。</p>
鼓打三更的时候，席老夫人入睡沉沉，席老丞相却睡不着。轻手轻脚起来，让上夜的丫头不要侍候，也不要再来问候，免得把妻子惊醒。老丞相从暗格里取出一封公文，烛下又看了一遍。</p>
他眉头紧锁，还是又惊又怒又不敢相信，跟初次见这公文时一个形容。</p>
公文是从镇南王处所发，上面写的是对魏行的评论：“贵司官员魏行，人品有失，待勘查中。一应大事，慎用！”</p>
年青的镇南王，袭爵没有几年，在京中官场中已经有个“目光如电，雷厉风行”的名声。</p>
不管他护卫京城，还是西山大营练兵，都有口碑出来。</p>
夜巡的功劳，皇帝的赏赐给各家公子们，满京里也知道是公子们有功。但镇南王肯破格用他们，肯破格起用袁二爷，同时京都护卫配合夜巡得力。不然只倚靠各家公子们，一开始只能是一盘散沙。</p>
苦的难的活计，还是由镇南王承担。</p>
阿赤三百精兵到京中，袁家执瑜执璞，梁山王府的孙子孙媳居功不少，但只凭孩子们挡住精兵，如果没有龙四出现的话，镇南王也会出现。</p>
三百精兵要是进京城大闹，这后果不能设想。</p>
席连讳在种种事情上，对年青的镇南王欣赏备至。对他这个公文初一收到以为发错衙门，但老大人也肯执行。</p>
副使人选既然不能用丞相官署上公认办事最利索的魏行，席大人想了半天，才把马浦想出来。</p>
随后，魏行的表现让席大人心头发凉。魏行的大失所望和隐隐的怒火，好似有什么是他一直在筹划，却忽然归了别人，让席大人有了不安。</p>
手上再握着来自镇南王的公文时，席大人的不安就更多，跟以前他反复看这公文时的心情不一样。</p>
就在前天他又看了一回，还对自己道：“盼着王爷早些证明魏大人清白吧。”</p>
今天，席大人双手沉重，公文更重如铅铸，自语地道：“灯下黑自古有之，有什么我没有看到，也有可能。盼着王爷早些查出来吧。”</p>
语气又大不相同。</p>
那种没有证据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的清晰感，在他心里这就生下根。</p>
放回公文，重回床上，辗转到四更鼓响，席大人慢慢睡着。</p>
窗外风雪更重，长街上更肆虐如大雪就要到来。</p>
魏行家的对面屋瓦上，冷捕头从披着的黑袍子——跟屋瓦一个颜色——下面动了动，感觉要打哈欠，抓把雪就擦擦脸，看着魏家一动不动的夜色，喃喃道：“今晚像是也不会出来，害老子又白等一个晚上。”</p>
他缩缩头，准备离开。</p>
就什么盯上魏家，冷捕头觉得自己一直对魏大人就有种说不明白的猜测，不过他的事情不小，魏行也算狡猾，不管他跟哪个官员以前接触再好，对方有点儿风吹草动，魏行即刻就不去了，跟树倒猢狲散似的，冷捕头真的盯上他，是疫病以前，他家里出现怪癖性的人，透着疑惑，就分一只眼睛盯上他。</p>
疫病下去的这么快，跟冷捕头看的紧，林允文一算卦，今天不应该出去，他就不出门了有关，冷捕头的功劳，并不比香姐儿的差。不过风光的是禄二爷，冷捕头从来是喝风吃雨。</p>
又一队巡逻的人过去，冷捕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到暂住的地方，还来得及补个暖和的觉。</p>
苦命呐，他对自己叹气。挣的钱不少，老婆孩子吃的香睡的暖，独自己跟孤零零没人要似的。</p>
……</p>
腊月的天气，风雪打来劈头盖脸。官道的两边树裹冰霜，若盘螭，或奇曲，好似巧手匠人妙打成。</p>
灰蒙蒙的雪里，离京门不远，才能看到巍峨城楼伫立天地中，有王者的威严弥散开来。</p>
“二爷，咱们要到了。”家人有了喜色。大雪地里赶路还抄近路，有几回马滑的不能走，车是家人们鞋底绑上草绳硬抬过去。这滋味儿真不好，眼看快到府中，先看到的家人喜动颜色。</p>
青色行衣大斗篷里，萧瞻峻露出笑容，他还没有说话。在他身后马上的长子萧衍勇先叫出来：“母亲，二弟，我们要到了。”</p>
马车里萧衍厚他不冷，嗓音很欢快：“太好了，我们去吃冰糖葫芦。”</p>
闵氏在车里笑话儿子：“你就记得吃。”</p>
就要到家的喜悦，把闵氏一路上的惴惴不安冲淡，让她暂时的忘记，同她以前眼红的长嫂陈留郡王妃相见，据丈夫说太后很疼爱她，只怕更傲气了吧？</p>
闵氏也忘记萧瞻峻在京里纳的妾中，有一个是青楼中来。闵氏在听到消息后，很瞧不起丈夫，也不打算瞧得起这个妾。</p>
心情，此时全抛到脑后，细听车外的欢腾。</p>
萧衍勇追着父亲问：“今天就可以去见执瑜执璞吗？”陈留老王妃去世，执瑜执璞送念姐儿回家，赶得上吊丧，跟这一对萧氏兄弟玩的很好，让萧衍勇一直挂念。</p>
萧瞻峻含笑看着长子，颇不耐烦的一一叮咛他：“还要见袁家舅老爷，不要忘记礼节。进宫去，不要害怕，也不要东看西看的，有不懂的，我在你就问我。我不在你身边……是了，我得把你托付给瑜哥和璞哥，进宫去让他们照应你。”</p>
萧衍勇快活地道：“父亲，我又不是天天进宫，您放心吧，在宫里我一步也不乱走，只跟着您。”</p>
“这是公主跟你哥哥们大婚，我会面圣，可不能带上你。”萧瞻峻寻思一下，加重语气交待长子：“是我疏忽，这我操办婚事，我没有想到，原以为等你大伯父到家以后，是明年的事情。接到信怕赶不及，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进京，把你们兄弟忘记。进宫的礼节未必熟练，说不好皇上要见你们，这可真急死我了，这就到家了，人来客往的我要接待，上哪儿找功夫交待你们许多？”</p>
闵氏在车里一个字不少的听着，换成以前她会生气，因为她手边这个才是嫡子，萧衍勇是兰香姨娘生出，兰香出自陈留郡王妃房中，比外面进来的姨娘出身高，但生下的孩子也没有压过正妻的道理不是？</p>
但萧二就是庶子，他的兄长没有亏待过他，他也不肯亏待自己的庶长子。</p>
闵氏心平气和，就想到提醒的话，探出身子对丈夫笑道：“二爷，难道我们今天就带着孩子们进宫不成？今天未必进宫，等见到嫂嫂，请她帮忙吧。”</p>
打一个哆嗦：“这外面贼冷的。”把身子又缩回车里。</p>
萧瞻峻叹气：“也只能这样吧，再就等我见到瑜哥璞哥，把兄弟二人交给他们，”因为风雪大，说话都是喊着。</p>
“谁在叫我？”一声响亮的嗓音把萧瞻峻的话打断。</p>
萧瞻峻一愣，萧衍勇脱口大喜：“是瑜哥还是璞哥？”双胞兄弟不但长得相似，嗓音也相似，萧衍勇分辨不出。</p>
车里的萧衍厚也伸个脑袋出来，大叫一声：“表兄们，哥哥和我，不对，还有父亲和母亲也来了！”</p>
萧衍勇微笑，在心里道，还有我的姨娘也来了。姨娘说许久不见大伯母，想她，父亲说姨娘恋旧主人，把她也带来。姨娘还说，袁家舅老爷府上的万大娘子，是她的知己，她来到有客人访，也有客人拜。</p>
袁训，是陈留郡王府上最看重的亲戚，兰香跟袁家的管事娘子要好，萧衍勇脸上也有光彩。</p>
一行人定晴看着，见飞雪中出来一行人。前面两个清一色的雪白狐皮斗篷，像白雪，后面的家人是灰色斗篷，像雪空。又站的位置好，所以他们到近处出声，萧瞻峻才看到。</p>
为首的两个，大胖脑袋，魁梧的身子，手上抓着马缰，行走间里面大红喜庆的厚袍显露出来。</p>
两个人生个一模一样。</p>
“瑜哥璞哥。”</p>
萧氏父子们一起大喜，闵氏不许萧衍厚出去：“太早了，仔细闪到风雪。”萧衍厚也强下了车。</p>
袁执瑜袁执璞自己下马，动作威风又干脆。雪地里对萧瞻峻跪下行大礼：“二叔二婶一路可好？奉姑姑和爹爹母亲之命，我们来接。”</p>
顺伯补充：“小爷们接了十天，天天晚上补功课，白天就在这官道上候着。”</p>
萧瞻峻扶他们起来，看两个脸蛋子上似乎挂的有雪，可见今天等的也有久。</p>
心疼的拂一把：“我们哪天到你们也不知道，这么接我，可把我心疼坏了。”</p>
执瑜晃晃胖脑袋：“没事儿，我们把晚上的骑射放在白天，刚才在官道下面射箭呢，说有人来了，上来一看，顺风呢，二叔说话就到我跟二弟耳朵里了。”</p>
执璞道：“上来一瞧，果然是二叔二婶表兄弟到了。”</p>
萧瞻峻抱着执璞脑袋也一通的摸：“冻着了吧？”</p>
后面有人推他，两个儿子齐声道：“父亲请让让，我们还没有见礼呢。”</p>
话音刚落，风中鸾铃声响，又一队人泼风般过来。有人大喝：“让让，都让让，让我看看一只鱼一只兔子搞什么鬼儿？”</p>
萧瞻峻父子们一愣：“这是谁啊？”</p>
孔青顺伯等露出笑容，再看执瑜和执璞，面有喜色，小嘴儿却撇着：“捣乱争风的来了。”</p>
马近了，萧瞻峻暗喝一声彩，好彪悍的家人！</p>
十数个大汉，青衣绑腿，膀大腰圆，一侧肩头的斗篷上面露出钢刀的红缨出来，在雪中飘动好似红梅花。</p>
簇拥着两个孩子在一匹马上，但左右各有一个家人护着。在前面的孩子粉妆玉琢，玉雪晶莹般可爱，正笑得甜甜的。</p>
她的肩头后面，露出一个黑脸儿脑袋，这脸黑的，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p>
萧瞻峻见过他，几年了，这孩子居然没大变样，跟他的爹越来越相像，萧二爷笑道：“原来是小王爷和加福。”</p>
萧衍勇兄弟就纳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在路上说的最多的孩子，是袁家的。</p>
加福知道，但小王爷是谁？</p>
没有人顾得上对他们解释，萧战正在不服气：“我说呢？岳父背着我和加福让你们出城习练，偏心眼儿！就爱背着我们！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就出来好几天，让我逮到了吧，这是岳父给你们的差使不是？”</p>
小王爷大喝一声，瞪目萧瞻峻。萧瞻峻见他的时候，他还小，萧战早就忘记他。</p>
这就拿出跟他爹一样的精气神儿，高声问道：“来将通名报姓，过了我这一关，才能进京门！”</p>
加福笑眯眯纠正：“战哥儿开玩笑呢。”</p>
执瑜执璞捧着肚子笑：“不过你的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p>
萧战傲慢地从马鞍桥上提一只锤在手上：“那就过我的锤吧。”</p>
萧衍勇兄弟继续面面相觑，都有疑问，这是京里的谁啊？这么横？</p>
萧瞻峻笑得快要跌倒，但真的依礼双手拱起，报出名字来：“陈留郡王府上萧瞻峻，陈留郡王是我的长兄。”</p>
执瑜执璞觉得可以傲慢了，双手把腰一叉，对萧战咧嘴：“知道了吧！这是太原的二叔到了。”</p>
加福乖巧的问安：“二叔好。”</p>
小王爷听过，双眼对天，更不可一世，没马高，却打起官腔：“嗯？啊？陈留郡王府上的人啊，这个啊，跟我爹争功的都不是好人。”</p>
“战哥儿，这是长辈到了！”执瑜黑下脸儿：“你真的要打，来来来，我陪你。”</p>
执璞没好气：“回去告诉爹爹，说你不敬长辈！”</p>
加福也怪他：“这是加福的长辈呢，快下马来。”</p>
萧战嘟囔：“我正要去见岳父，同他理论理论。”有人来抱加福下马，再抱小王爷，话的下半截就此断掉。</p>
萧瞻峻早就知道这个小王爷有趣，听他还要跟岳父去争辩，心痒难熬很想请他说完，看看他打算理论什么。</p>
好在萧战很快自己又接上，一站到地上，把双锤对着舅哥们一晃，吼道：“我要去对岳父说，接长辈这事情不小，你们两个生得这么差，不体面的怎么能接亲戚，除去福姐儿能接，不还有小古怪吗？”</p>
萧衍勇兄弟赶快在小王爷脸上狠盯几眼，您这生得才叫不好吧？萧战是个眼神也不肯吃亏的人，狠白一眼过去。</p>
吓得一路受到父亲叮咛，进京不要不懂礼貌的萧氏兄弟垂下头。没进京门，先让萧战降住。</p>
执瑜执璞才不理萧战，对他摆摆手：“你又胡闹了，接亲戚是男孩子的事情，二妹三妹应该跟姑姑一样，在城门上接，或者是在府门外。”</p>
萧战眉开眼笑：“我们出来的时候，小古怪跟陈留郡王府的姑母是在城门上啊，”再一挺肚子：“福姐儿就能出来接。”</p>
执瑜嘀咕：“这会儿姑母你倒肯认，姑母也是陈留郡王府上人。”</p>
执璞想了起来：“大哥咱们不要理他，跟他缠不清楚，二叔二婶还在雪地里等着呢。”</p>
萧战嘿嘿：“我主要是把你们熬走，这亲戚就是我和加福接的。”</p>
执瑜执璞给他一个白眼儿：“天生的会耍赖，”带气请萧瞻峻上马：“二叔咱们进京去吧，跟他说上一天，估计还在这里站着。”</p>
萧瞻峻忍住笑，其实他还想再听几句，觉得这小王爷长大了，跟小时候没大变化。</p>
这就上马上车，到城门内风雪稍减，陈留郡王带着女儿念姐儿，侄女儿香姐儿果然在这里。</p>
“小弟在宫里呢，太后急了，一面儿说日子是紧，二弟你们是赶，一边儿又催你们哪天到，公主大婚有例，礼部里官员都安置好，就等着见你呢。”</p>
郡王妃的这一通话，让萧瞻峻跟下车来拜的闵氏全着了急。</p>
萧瞻峻急得面色都大变：“大嫂，难得进宫，不带孩子们去，是少长一回见识，带他们去，他们还不会见礼？”</p>
闵氏开始晕：“这就进宫么？大嫂，我怕失了礼节。”</p>
念姐儿笑了：“二叔二婶跟着我们来，兄弟们，交给执瑜和执璞。”</p>
闵氏现在也顾不上说念姐儿出落的好，听到有个主意就说好。执瑜拍拍胸脯，对萧衍勇道：“你跟着我就是。”执璞带上萧衍厚。</p>
把萧战气的不行：“我呢？谁跟着我，谁又跟着加福？”香姐儿鄙夷：“一会儿不掐尖儿你肚子疼还是怎么着？我跟着你们就是。”萧战乐颠颠：“小古怪，车到我马后面，不许抢。”香姐儿气上来：“把你能的！”</p>
跟随陈留郡王妃在这里接的家人，把兰香等人接进府中。萧瞻峻一家，不能进府细瞧，大门外面换套衣裳，这就进宫。</p>
宫门一进，红墙碧瓦宫禁深深，让闵氏不敢大意，紧跟陈留郡王妃一步也不松。</p>
经过什么样的景致，一眼也没注意，直到太后宫门上，见到廊下的宫女太监服采过人，闵氏又是一阵的头晕上来，唰地白了面容。</p>
陈留郡王妃得照顾她，就看在眼中，柔声道：“你别怕，太后是最和气的人。”</p>
闵氏没听到她说的话，反正是安慰，稀里糊涂点点头，只听到一点，就是这过往的宫女太监都小心模样，显出郡王妃毫不惊慌，也没有压住嗓音。</p>
“来吧，”郡王妃又说一声，闵氏听得更真，大嫂果然是如常般说话。再看身后的孩子们，居然还在拌嘴。</p>
“小古怪，你疫病的功劳，也有我们夜巡的份儿吧。”这是小王爷，从他出现，孩子们就热闹的不行，他一个人能挑起许多话头。</p>
香姐儿斜睨：“关你们什么事情，这是禄二爷一个人办下的差使。”</p>
闵氏急了：“二爷呢，我的儿子呢？”这里看不到父子三个人。</p>
加福笑眯眯：“二婶放心，大哥二哥带着他们面圣去了。二叔是操办亲事的人，皇上要见呢。”</p>
萧瞻峻觉得是体面，让儿子们跟着，如果皇上要见，就见上一见。执瑜执璞说过照顾，也跟着去了。</p>
闵氏放下心，看看孩子们轻松自如，独自己紧张的快要迈不动腿，但是没有办法，她一进宫门，紧张就慢慢的积累，让她渐渐动弹不得。</p>
硬手硬脚的进来，见到一个衣着华丽不能描述的妇人坐在正中，说她上老人吧，表面上看，她还不是老态龙钟模样，保养得算是不错。</p>
她见到自己进来，就乐了——闵氏忘记不能抬头看，全看在眼睛里。</p>
正要回她的笑，还真的以为是拜见一般的老人家时，却见到孩子们哄笑着过去，争着叫：“太后，有没有想我，”</p>
“只想加福对不对？”这蛮不讲理的只能是萧战。</p>
“都想了，独不想战哥儿对不对，”香姐儿笑得不行。</p>
“都想，快来吧。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冰天雪地里接亲戚去了，还一定是抢着去啊。我啊，给你们准备的热点心，快吃两个暖一暖。”太后最后看向陈留郡王妃：“也有你两个，免得你也跟里面闹。”</p>
这些话，让闵氏生出奇异感，她还有拘谨，却如对一般的老人家，产生出亲切来。</p>
但再亲切，倚着太后坐着，跟她有说有笑谈论着亲事的人，也只能是郡王妃。</p>
萧瞻峻父子三个到来，都兴高采烈，原来父子三个都见了驾，儿子们没有失仪，又得了赏赐，欢天喜地的少了很多紧张。</p>
太后又让郡王妃带着他们，一一的去拜见张贤妃和赵端妃。两位娘娘都说路上辛苦，也有赏赐。</p>
赶路本来就累，不喘气儿的到了，不喘气儿的进宫，进宫又是个累心的事情，等回到府中，夫妻两个都坐下不想起来。</p>
但是不行，礼部的人这就来拜，萧瞻峻出去商议婚事上诸项，闵氏喝下三琬茶，心头一跳，另有一个重要的人她忘记了，怎么郡王妃也忘记？</p>
本来想歪一会儿，这又往郡王妃房中来，堆笑请教她：“袁家舅太太像是还没有见，今天不见，她会不会说怠慢？”</p>
郡王妃轻笑：“难为你想着，我也没有忘记。宝珠啊，过几天再见吧，过几天不见，过年时候再见也不迟。”</p>
闵氏张口结舌：“嫂嫂的意思我不明白？”</p>
“你们没来以前，京中有了疫病。宝珠有了，轻易不见外人，二弟和二弟妹是来忙亲事的，也正好进京多住几天，日子久呢，再见吧。”郡王妃对着地面笑容盎然，宝珠有了，这事儿多好。</p>
闵氏想想，这也是体贴自己，要自己再挣扎着身子去袁家，那真是受罪滋味儿。</p>
她往房中去，也顺便正好的叫一个跟萧瞻峻的人问一问：“二爷在会什么人？说这府中有姨娘是不是？我却还没有见到。”</p>
跟萧瞻峻的人几年不在京里，他也弄不懂这府里的事情，只能问萧瞻峻的下落：“二爷在书房里会礼部的大人，来的是尚书带队。”</p>
闻言，闵氏心满意足的笑了，想到在宫里见到的太后慈祥，见到的二位娘娘荣高尊深，由衷地道：“这是尚公主呢。”礼部来个尚书并不奇怪。</p>
……</p>
书房里，方尚书、袁训、萧瞻峻三个人在说新闻。</p>
方鸿绘声绘色：“黄大人会的人太多，我一个年青尚书哪里管得过来，他让刑部给盯上，抓走忠勇王府的常棋，据说动了刑，常棋招出来的，当街宣淫，败坏小袁家二爷名声的那女人，是常棋的人，但死在顺天府，是黄跃大人指使亲戚所为。这不，二位公主大婚，我们礼部只能来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带上手下官员，不是我恭敬啊，我司少一个侍郎。”</p>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袁训云淡风轻，本来抓走黄跃，侯爷也没有插话。忠毅侯更可以评论几句：“这是自己作事自己担。”</p>
方鸿道：“本来就是自己做自己担，难道他办了坏事，我这上司担不成？”</p>
对着袁训坏笑：“张大学士奉请到皇上那里，给太子府中挑的人，有一个就是黄家，这人命关于的案子，黄家名声让败，这就去不成了。”</p>
袁训装模作样：“我不纳妾我管住自己，再就管住你们，”抬眼一瞄长陵侯世子方尚书，也是坏笑：“你，还有小柳，还有苏先你们，哪一个纳妾都不行，我只能管到这里。”</p>
方鸿对着他就啐：“你还管到郡王府里呢！这不，萧二大人刚对我说的，二位驸马这不是也没有妾吗？”</p>
袁训摊开双手，笑得十分的欠揍：“晚辈们学我的好品格儿，这我也不管不是。”</p>
－－－－－－题外话－－－－－－</p>
昨天投票的大美女们，么么哒。</p>
今天投票的大美女们，么么哒。</p>
哈哈，以前投票的不要吃醋哈，仔在心里默默的，默默的感谢过了哈。</p>
投票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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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天，魏行茶不思饭不想。对上司出来满腔仇恨，公事上也办不出来。</p>
但直到傍晚走的时候，席连讳才叫他到面前。冬夜黑的早，烛火早就掌起来。</p>
席老丞相发福的身子似只阴影下难以捉摸的大茧，内心是什么再难猜透，魏行也早就心灰意冷，对他没有心思打量，低着个头，咬紧牙关，只觉得一层的沮丧满身刷下来，又是一层的怨愤接着刷满身。</p>
“你公事上不错，在我眼里呢，青云之道，未必只有一条。”席连讳慢条斯理的说着。</p>
魏行想我还能说什么？议和的异邦人不是走一个道来的，由诸边城接住，专人送往京中，据说快到京里。</p>
皇上对定好官员们索要很急，你席大人的奏章一递上去，当时就准，太监转眼儿就来回话，似乎从丞相官署到宫里没有距离似的。</p>
想想就满嘴苦水，阮英明也就罢了，根正苗红，他的兄长是吏部代尚书，不能跟他比。怎么一个获罪免官的马浦也能入你的法眼？你不是病弱吗？你不是上年纪记性总有缺失吗？你倒还没有把这一个罪官给忘记？</p>
“你在随行人员的名单里，没有大功劳也有功劳。”席连讳缓缓的道。</p>
魏行这一刻恨不能喷出火去把他燃烧。</p>
正使副使各一个，随行官员有一百来人呢！如果我年青几岁，我也愿意脱颖而出，这不是从去年忽然的觉得老了不是！</p>
老与病，是对壮志最好的消磨。有人五十还挂帅呢，几朝几代也不过出那么一个，他魏大人不在其中。</p>
按魏行的计算，他入京三年，会是什么样儿。三年达不到，他还可以等上五年一个大变样儿。但五年达不到，让他再等八年，等十年……三年一科举，挑尖儿的官员代代出人才，他魏大人已经没有底气。</p>
席连讳接下来说的是什么，魏行没有听进去，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魏行木着脸，直到说完，木着脸出来，拖着步子出门，把马也忘记骑，就要步行回家。</p>
接他的家人叫住他，送上马缰，魏行长叹一声想起原来还有马，但也没有发现自己大失态，呆若木鸡回家门，守门的家人陪笑：“老爷回来了，客人们等着一起用晚饭呢。”</p>
魏行一个激灵，这才想了起来，他家里还有几个“客人”呢。把马给随行的家人，魏行含糊让摆饭，自己来到房中，见座中三个人，有一个人包着头，还似得了风寒没有好的模样。</p>
林允文的怪声从包的布下面出来：“失望了？没得到吧？我早就对你说过，皇帝耍你们玩呢！”</p>
魏行往门外看看，见月下寒冷，家人还没有过来，有气无力反驳林允文：“至少我受皇恩还是个官员，我食俸禄，你说不动我的。”</p>
魏行没有太担心家人会发现，他是让上一回林允文半夜来见他，把他吓个半死，担心家人会知道给提醒。想这个人神出鬼没的，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在林允文没有重回京中的时候，魏行不时邀请几个怪客人到家里住住，让家人习惯习惯。</p>
怪客人们，有的是魏行书社里认识的，有怪癖性，什么夏天也弄一件厚袍子，说自己不能受风的。冬天一定摇着扇子，说自己名士风流的。林允文再到他家里来，家人果然不起疑心，林允文自从散播疫病开始，后一半儿全在魏行家里住着。</p>
没事林允文就讽刺魏行，因为他自己用异邦人的钱，林允文不见得对魏行说得多明白，或者有时候骗他断了的，联系早就断了的，但话里若有若无的挑动魏行对皇帝的忠心。</p>
见魏行说“当官”的话，林允文嘲笑道：“你这不得势的官员，没有如意，还说得跟皇帝多赏识你似的！”</p>
魏行让扎中尾巴似的跳起来：“谁说不赏识我！”</p>
“街上都传开了，京里王公贵族太多，有点儿消息出来的快。议和的官员们没有你吧？有，你也坐在尾巴尖上。”</p>
魏行气的正要用几句忠心的话回他，跟随林允文住在这里的一个人轻吁一声，魏行就不再说，等着外面的家人走近，送上晚饭，大家闷头吃过，让家人捡了家伙自下去用饭，关上房门，魏行对林允文黑着脸：“腊月里进入京城买年货的人多，你准备准备，过几天你就走吧，我这里不能长住。”</p>
林允文大大咧咧，又是一句惊人的话出来：“你以为我愿意住着，我要走，早就能走。我为了你！”</p>
“话真罗嗦！”魏行不屑一顾。</p>
“真是为你！你说议和的官员可能有你，”林允文解释。</p>
魏行满嘴苦水：“那是旧例。按旧例上来，正使不是丞相官署的人，副使也会是。几十年前梁山老王大战瓦刺名将赫舍德，朝廷派去的议和官员，说以后两国开战，也不杀商旅，席老丞相当时算年青，根本没有资历，但他去了。”</p>
魏行嫉妒上来，这姓席的，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当年乳臭未干，还能当个副使。后来柳丞相嫉妒，把你东调西调，但别的衙门都没呆长久，又很快转回去，跟柳丞相也就愈发的不对。</p>
你能当副使，凭什么我不能？</p>
“朝廷的旧例算个屁！”林允文骂道：“朝中无人难做官！阮大人，你能比吗？马浦，哈哈，他的秘闻我最知道。”</p>
魏行气得直翻眼：“算了吧！你知道秘闻的官员，不是害怕的去自首，就是让你拖累全下了台。省省你的秘闻吧！从女人手里拿到的新闻罢了！”</p>
“秘闻就算了，但议和的官员要什么，我总比你知道！”</p>
魏行一惊，面色大变：“你你，”他恨铁不成钢：“你答应过我不再卖国，你……”</p>
“我不卖国，以前认识的人也还认识啊。这来的议和官员，他肯出多少珠宝，肯不肯年年贡奉……我总比你能说上话。本来我想助你一把子力气，现在正使也不是你，副使也不是你，我留在这里没意思，明儿我就走了吧。”林允文对同来的两个人转转眼珠子。</p>
魏行上前一步：“你真的能吗？”</p>
“能啊。”林允文漫不经心。</p>
魏行似绝路上见到生机：“那你留下吧，我这里安全。我担心你总要来寻我，我能和怪性子打交道的，衙门里已出了名。在你没来住以前，有几个乱癖，我特意请顺天府的捕快私下查过，他们说身家清白，在你们以前来住的几批人，顺天府都不愿意来查，你可以放心住着。”</p>
林允文肚子里暗笑，骂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老子对你有用，你这就另一副面孔。嘴上道：“还住它为什么？”</p>
“议和我有份，不过我是个随行小官员。替补中的替补。”朝中寻出来好些会异邦话的人，抹去旧例丞相官署必派人的话，魏行并不算异邦话出众的那一个，在议和的官员团中地位不高。</p>
他这样说，林允文才勉勉强强的答应着留下，等议和的官员进京，看看哪几个是说得上话的，到时候好帮魏行一把。</p>
打输了的国家，谈判桌上也未必是一边倒。更还有人家愿出十个宝石，自家不敢多要，说你出五个宝石，咱们就可以和，便宜就没多占。事先知道议和官员的底限，是件重要的事情。</p>
魏行觉得心中燃起希望，让家人打水来，大家洗过，他回房去睡。心情一放下来，有件事情朦胧的在脑海里出现。</p>
席大人身子不好，每年立过冬和打过春以前，他大多在家里办公，有紧急公事送给他看，就是去年梁山王在战役中也是这样办理。但今年显然不一样，他最近居然不是天天上衙门，就是隔一天到一回。来的不晚，走的也不早，他是怎么了？</p>
但很快，用梁山王和陈留郡王争斗掩饰下去，想席大人也担心不是？天天守着衙门也说得过去。</p>
魏行没再多疑心，看看在二更出去，他早早的睡下。</p>
窗外，小雪淅淅的下起来，长街也很快是一片的白。</p>
席家门上，席老夫人接着席连讳的轿子，还是埋怨：“分明皇上是好皇上，皇上说多保养，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明儿在家养着，不许去衙门。”</p>
这是老妻的关爱，席老丞相呵呵笑着：“有事儿啊，为夫我离不开。”</p>
席老夫人絮絮叨叨：“还有许多官员呢，你当你是独一份儿的？”把丈夫接进房里，问他晚饭家里送过去可还热，看着他喝一碗参汤，让他早早的睡下。</p>
鼓打三更的时候，席老夫人入睡沉沉，席老丞相却睡不着。轻手轻脚起来，让上夜的丫头不要侍候，也不要再来问候，免得把妻子惊醒。老丞相从暗格里取出一封公文，烛下又看了一遍。</p>
他眉头紧锁，还是又惊又怒又不敢相信，跟初次见这公文时一个形容。</p>
公文是从镇南王处所发，上面写的是对魏行的评论：“贵司官员魏行，人品有失，待勘查中。一应大事，慎用！”</p>
年青的镇南王，袭爵没有几年，在京中官场中已经有个“目光如电，雷厉风行”的名声。</p>
不管他护卫京城，还是西山大营练兵，都有口碑出来。</p>
夜巡的功劳，皇帝的赏赐给各家公子们，满京里也知道是公子们有功。但镇南王肯破格用他们，肯破格起用袁二爷，同时京都护卫配合夜巡得力。不然只倚靠各家公子们，一开始只能是一盘散沙。</p>
苦的难的活计，还是由镇南王承担。</p>
阿赤三百精兵到京中，袁家执瑜执璞，梁山王府的孙子孙媳居功不少，但只凭孩子们挡住精兵，如果没有龙四出现的话，镇南王也会出现。</p>
三百精兵要是进京城大闹，这后果不能设想。</p>
席连讳在种种事情上，对年青的镇南王欣赏备至。对他这个公文初一收到以为发错衙门，但老大人也肯执行。</p>
副使人选既然不能用丞相官署上公认办事最利索的魏行，席大人想了半天，才把马浦想出来。</p>
随后，魏行的表现让席大人心头发凉。魏行的大失所望和隐隐的怒火，好似有什么是他一直在筹划，却忽然归了别人，让席大人有了不安。</p>
手上再握着来自镇南王的公文时，席大人的不安就更多，跟以前他反复看这公文时的心情不一样。</p>
就在前天他又看了一回，还对自己道：“盼着王爷早些证明魏大人清白吧。”</p>
今天，席大人双手沉重，公文更重如铅铸，自语地道：“灯下黑自古有之，有什么我没有看到，也有可能。盼着王爷早些查出来吧。”</p>
语气又大不相同。</p>
那种没有证据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的清晰感，在他心里这就生下根。</p>
放回公文，重回床上，辗转到四更鼓响，席大人慢慢睡着。</p>
窗外风雪更重，长街上更肆虐如大雪就要到来。</p>
魏行家的对面屋瓦上，冷捕头从披着的黑袍子——跟屋瓦一个颜色——下面动了动，感觉要打哈欠，抓把雪就擦擦脸，看着魏家一动不动的夜色，喃喃道：“今晚像是也不会出来，害老子又白等一个晚上。”</p>
他缩缩头，准备离开。</p>
就什么盯上魏家，冷捕头觉得自己一直对魏大人就有种说不明白的猜测，不过他的事情不小，魏行也算狡猾，不管他跟哪个官员以前接触再好，对方有点儿风吹草动，魏行即刻就不去了，跟树倒猢狲散似的，冷捕头真的盯上他，是疫病以前，他家里出现怪癖性的人，透着疑惑，就分一只眼睛盯上他。</p>
疫病下去的这么快，跟冷捕头看的紧，林允文一算卦，今天不应该出去，他就不出门了有关，冷捕头的功劳，并不比香姐儿的差。不过风光的是禄二爷，冷捕头从来是喝风吃雨。</p>
又一队巡逻的人过去，冷捕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到暂住的地方，还来得及补个暖和的觉。</p>
苦命呐，他对自己叹气。挣的钱不少，老婆孩子吃的香睡的暖，独自己跟孤零零没人要似的。</p>
……</p>
腊月的天气，风雪打来劈头盖脸。官道的两边树裹冰霜，若盘螭，或奇曲，好似巧手匠人妙打成。</p>
灰蒙蒙的雪里，离京门不远，才能看到巍峨城楼伫立天地中，有王者的威严弥散开来。</p>
“二爷，咱们要到了。”家人有了喜色。大雪地里赶路还抄近路，有几回马滑的不能走，车是家人们鞋底绑上草绳硬抬过去。这滋味儿真不好，眼看快到府中，先看到的家人喜动颜色。</p>
青色行衣大斗篷里，萧瞻峻露出笑容，他还没有说话。在他身后马上的长子萧衍勇先叫出来：“母亲，二弟，我们要到了。”</p>
马车里萧衍厚他不冷，嗓音很欢快：“太好了，我们去吃冰糖葫芦。”</p>
闵氏在车里笑话儿子：“你就记得吃。”</p>
就要到家的喜悦，把闵氏一路上的惴惴不安冲淡，让她暂时的忘记，同她以前眼红的长嫂陈留郡王妃相见，据丈夫说太后很疼爱她，只怕更傲气了吧？</p>
闵氏也忘记萧瞻峻在京里纳的妾中，有一个是青楼中来。闵氏在听到消息后，很瞧不起丈夫，也不打算瞧得起这个妾。</p>
心情，此时全抛到脑后，细听车外的欢腾。</p>
萧衍勇追着父亲问：“今天就可以去见执瑜执璞吗？”陈留老王妃去世，执瑜执璞送念姐儿回家，赶得上吊丧，跟这一对萧氏兄弟玩的很好，让萧衍勇一直挂念。</p>
萧瞻峻含笑看着长子，颇不耐烦的一一叮咛他：“还要见袁家舅老爷，不要忘记礼节。进宫去，不要害怕，也不要东看西看的，有不懂的，我在你就问我。我不在你身边……是了，我得把你托付给瑜哥和璞哥，进宫去让他们照应你。”</p>
萧衍勇快活地道：“父亲，我又不是天天进宫，您放心吧，在宫里我一步也不乱走，只跟着您。”</p>
“这是公主跟你哥哥们大婚，我会面圣，可不能带上你。”萧瞻峻寻思一下，加重语气交待长子：“是我疏忽，这我操办婚事，我没有想到，原以为等你大伯父到家以后，是明年的事情。接到信怕赶不及，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进京，把你们兄弟忘记。进宫的礼节未必熟练，说不好皇上要见你们，这可真急死我了，这就到家了，人来客往的我要接待，上哪儿找功夫交待你们许多？”</p>
闵氏在车里一个字不少的听着，换成以前她会生气，因为她手边这个才是嫡子，萧衍勇是兰香姨娘生出，兰香出自陈留郡王妃房中，比外面进来的姨娘出身高，但生下的孩子也没有压过正妻的道理不是？</p>
但萧二就是庶子，他的兄长没有亏待过他，他也不肯亏待自己的庶长子。</p>
闵氏心平气和，就想到提醒的话，探出身子对丈夫笑道：“二爷，难道我们今天就带着孩子们进宫不成？今天未必进宫，等见到嫂嫂，请她帮忙吧。”</p>
打一个哆嗦：“这外面贼冷的。”把身子又缩回车里。</p>
萧瞻峻叹气：“也只能这样吧，再就等我见到瑜哥璞哥，把兄弟二人交给他们，”因为风雪大，说话都是喊着。</p>
“谁在叫我？”一声响亮的嗓音把萧瞻峻的话打断。</p>
萧瞻峻一愣，萧衍勇脱口大喜：“是瑜哥还是璞哥？”双胞兄弟不但长得相似，嗓音也相似，萧衍勇分辨不出。</p>
车里的萧衍厚也伸个脑袋出来，大叫一声：“表兄们，哥哥和我，不对，还有父亲和母亲也来了！”</p>
萧衍勇微笑，在心里道，还有我的姨娘也来了。姨娘说许久不见大伯母，想她，父亲说姨娘恋旧主人，把她也带来。姨娘还说，袁家舅老爷府上的万大娘子，是她的知己，她来到有客人访，也有客人拜。</p>
袁训，是陈留郡王府上最看重的亲戚，兰香跟袁家的管事娘子要好，萧衍勇脸上也有光彩。</p>
一行人定晴看着，见飞雪中出来一行人。前面两个清一色的雪白狐皮斗篷，像白雪，后面的家人是灰色斗篷，像雪空。又站的位置好，所以他们到近处出声，萧瞻峻才看到。</p>
为首的两个，大胖脑袋，魁梧的身子，手上抓着马缰，行走间里面大红喜庆的厚袍显露出来。</p>
两个人生个一模一样。</p>
“瑜哥璞哥。”</p>
萧氏父子们一起大喜，闵氏不许萧衍厚出去：“太早了，仔细闪到风雪。”萧衍厚也强下了车。</p>
袁执瑜袁执璞自己下马，动作威风又干脆。雪地里对萧瞻峻跪下行大礼：“二叔二婶一路可好？奉姑姑和爹爹母亲之命，我们来接。”</p>
顺伯补充：“小爷们接了十天，天天晚上补功课，白天就在这官道上候着。”</p>
萧瞻峻扶他们起来，看两个脸蛋子上似乎挂的有雪，可见今天等的也有久。</p>
心疼的拂一把：“我们哪天到你们也不知道，这么接我，可把我心疼坏了。”</p>
执瑜晃晃胖脑袋：“没事儿，我们把晚上的骑射放在白天，刚才在官道下面射箭呢，说有人来了，上来一看，顺风呢，二叔说话就到我跟二弟耳朵里了。”</p>
执璞道：“上来一瞧，果然是二叔二婶表兄弟到了。”</p>
萧瞻峻抱着执璞脑袋也一通的摸：“冻着了吧？”</p>
后面有人推他，两个儿子齐声道：“父亲请让让，我们还没有见礼呢。”</p>
话音刚落，风中鸾铃声响，又一队人泼风般过来。有人大喝：“让让，都让让，让我看看一只鱼一只兔子搞什么鬼儿？”</p>
萧瞻峻父子们一愣：“这是谁啊？”</p>
孔青顺伯等露出笑容，再看执瑜和执璞，面有喜色，小嘴儿却撇着：“捣乱争风的来了。”</p>
马近了，萧瞻峻暗喝一声彩，好彪悍的家人！</p>
十数个大汉，青衣绑腿，膀大腰圆，一侧肩头的斗篷上面露出钢刀的红缨出来，在雪中飘动好似红梅花。</p>
簇拥着两个孩子在一匹马上，但左右各有一个家人护着。在前面的孩子粉妆玉琢，玉雪晶莹般可爱，正笑得甜甜的。</p>
她的肩头后面，露出一个黑脸儿脑袋，这脸黑的，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p>
萧瞻峻见过他，几年了，这孩子居然没大变样，跟他的爹越来越相像，萧二爷笑道：“原来是小王爷和加福。”</p>
萧衍勇兄弟就纳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在路上说的最多的孩子，是袁家的。</p>
加福知道，但小王爷是谁？</p>
没有人顾得上对他们解释，萧战正在不服气：“我说呢？岳父背着我和加福让你们出城习练，偏心眼儿！就爱背着我们！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就出来好几天，让我逮到了吧，这是岳父给你们的差使不是？”</p>
小王爷大喝一声，瞪目萧瞻峻。萧瞻峻见他的时候，他还小，萧战早就忘记他。</p>
这就拿出跟他爹一样的精气神儿，高声问道：“来将通名报姓，过了我这一关，才能进京门！”</p>
加福笑眯眯纠正：“战哥儿开玩笑呢。”</p>
执瑜执璞捧着肚子笑：“不过你的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p>
萧战傲慢地从马鞍桥上提一只锤在手上：“那就过我的锤吧。”</p>
萧衍勇兄弟继续面面相觑，都有疑问，这是京里的谁啊？这么横？</p>
萧瞻峻笑得快要跌倒，但真的依礼双手拱起，报出名字来：“陈留郡王府上萧瞻峻，陈留郡王是我的长兄。”</p>
执瑜执璞觉得可以傲慢了，双手把腰一叉，对萧战咧嘴：“知道了吧！这是太原的二叔到了。”</p>
加福乖巧的问安：“二叔好。”</p>
小王爷听过，双眼对天，更不可一世，没马高，却打起官腔：“嗯？啊？陈留郡王府上的人啊，这个啊，跟我爹争功的都不是好人。”</p>
“战哥儿，这是长辈到了！”执瑜黑下脸儿：“你真的要打，来来来，我陪你。”</p>
执璞没好气：“回去告诉爹爹，说你不敬长辈！”</p>
加福也怪他：“这是加福的长辈呢，快下马来。”</p>
萧战嘟囔：“我正要去见岳父，同他理论理论。”有人来抱加福下马，再抱小王爷，话的下半截就此断掉。</p>
萧瞻峻早就知道这个小王爷有趣，听他还要跟岳父去争辩，心痒难熬很想请他说完，看看他打算理论什么。</p>
好在萧战很快自己又接上，一站到地上，把双锤对着舅哥们一晃，吼道：“我要去对岳父说，接长辈这事情不小，你们两个生得这么差，不体面的怎么能接亲戚，除去福姐儿能接，不还有小古怪吗？”</p>
萧衍勇兄弟赶快在小王爷脸上狠盯几眼，您这生得才叫不好吧？萧战是个眼神也不肯吃亏的人，狠白一眼过去。</p>
吓得一路受到父亲叮咛，进京不要不懂礼貌的萧氏兄弟垂下头。没进京门，先让萧战降住。</p>
执瑜执璞才不理萧战，对他摆摆手：“你又胡闹了，接亲戚是男孩子的事情，二妹三妹应该跟姑姑一样，在城门上接，或者是在府门外。”</p>
萧战眉开眼笑：“我们出来的时候，小古怪跟陈留郡王府的姑母是在城门上啊，”再一挺肚子：“福姐儿就能出来接。”</p>
执瑜嘀咕：“这会儿姑母你倒肯认，姑母也是陈留郡王府上人。”</p>
执璞想了起来：“大哥咱们不要理他，跟他缠不清楚，二叔二婶还在雪地里等着呢。”</p>
萧战嘿嘿：“我主要是把你们熬走，这亲戚就是我和加福接的。”</p>
执瑜执璞给他一个白眼儿：“天生的会耍赖，”带气请萧瞻峻上马：“二叔咱们进京去吧，跟他说上一天，估计还在这里站着。”</p>
萧瞻峻忍住笑，其实他还想再听几句，觉得这小王爷长大了，跟小时候没大变化。</p>
这就上马上车，到城门内风雪稍减，陈留郡王带着女儿念姐儿，侄女儿香姐儿果然在这里。</p>
“小弟在宫里呢，太后急了，一面儿说日子是紧，二弟你们是赶，一边儿又催你们哪天到，公主大婚有例，礼部里官员都安置好，就等着见你呢。”</p>
郡王妃的这一通话，让萧瞻峻跟下车来拜的闵氏全着了急。</p>
萧瞻峻急得面色都大变：“大嫂，难得进宫，不带孩子们去，是少长一回见识，带他们去，他们还不会见礼？”</p>
闵氏开始晕：“这就进宫么？大嫂，我怕失了礼节。”</p>
念姐儿笑了：“二叔二婶跟着我们来，兄弟们，交给执瑜和执璞。”</p>
闵氏现在也顾不上说念姐儿出落的好，听到有个主意就说好。执瑜拍拍胸脯，对萧衍勇道：“你跟着我就是。”执璞带上萧衍厚。</p>
把萧战气的不行：“我呢？谁跟着我，谁又跟着加福？”香姐儿鄙夷：“一会儿不掐尖儿你肚子疼还是怎么着？我跟着你们就是。”萧战乐颠颠：“小古怪，车到我马后面，不许抢。”香姐儿气上来：“把你能的！”</p>
跟随陈留郡王妃在这里接的家人，把兰香等人接进府中。萧瞻峻一家，不能进府细瞧，大门外面换套衣裳，这就进宫。</p>
宫门一进，红墙碧瓦宫禁深深，让闵氏不敢大意，紧跟陈留郡王妃一步也不松。</p>
经过什么样的景致，一眼也没注意，直到太后宫门上，见到廊下的宫女太监服采过人，闵氏又是一阵的头晕上来，唰地白了面容。</p>
陈留郡王妃得照顾她，就看在眼中，柔声道：“你别怕，太后是最和气的人。”</p>
闵氏没听到她说的话，反正是安慰，稀里糊涂点点头，只听到一点，就是这过往的宫女太监都小心模样，显出郡王妃毫不惊慌，也没有压住嗓音。</p>
“来吧，”郡王妃又说一声，闵氏听得更真，大嫂果然是如常般说话。再看身后的孩子们，居然还在拌嘴。</p>
“小古怪，你疫病的功劳，也有我们夜巡的份儿吧。”这是小王爷，从他出现，孩子们就热闹的不行，他一个人能挑起许多话头。</p>
香姐儿斜睨：“关你们什么事情，这是禄二爷一个人办下的差使。”</p>
闵氏急了：“二爷呢，我的儿子呢？”这里看不到父子三个人。</p>
加福笑眯眯：“二婶放心，大哥二哥带着他们面圣去了。二叔是操办亲事的人，皇上要见呢。”</p>
萧瞻峻觉得是体面，让儿子们跟着，如果皇上要见，就见上一见。执瑜执璞说过照顾，也跟着去了。</p>
闵氏放下心，看看孩子们轻松自如，独自己紧张的快要迈不动腿，但是没有办法，她一进宫门，紧张就慢慢的积累，让她渐渐动弹不得。</p>
硬手硬脚的进来，见到一个衣着华丽不能描述的妇人坐在正中，说她上老人吧，表面上看，她还不是老态龙钟模样，保养得算是不错。</p>
她见到自己进来，就乐了——闵氏忘记不能抬头看，全看在眼睛里。</p>
正要回她的笑，还真的以为是拜见一般的老人家时，却见到孩子们哄笑着过去，争着叫：“太后，有没有想我，”</p>
“只想加福对不对？”这蛮不讲理的只能是萧战。</p>
“都想了，独不想战哥儿对不对，”香姐儿笑得不行。</p>
“都想，快来吧。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冰天雪地里接亲戚去了，还一定是抢着去啊。我啊，给你们准备的热点心，快吃两个暖一暖。”太后最后看向陈留郡王妃：“也有你两个，免得你也跟里面闹。”</p>
这些话，让闵氏生出奇异感，她还有拘谨，却如对一般的老人家，产生出亲切来。</p>
但再亲切，倚着太后坐着，跟她有说有笑谈论着亲事的人，也只能是郡王妃。</p>
萧瞻峻父子三个到来，都兴高采烈，原来父子三个都见了驾，儿子们没有失仪，又得了赏赐，欢天喜地的少了很多紧张。</p>
太后又让郡王妃带着他们，一一的去拜见张贤妃和赵端妃。两位娘娘都说路上辛苦，也有赏赐。</p>
赶路本来就累，不喘气儿的到了，不喘气儿的进宫，进宫又是个累心的事情，等回到府中，夫妻两个都坐下不想起来。</p>
但是不行，礼部的人这就来拜，萧瞻峻出去商议婚事上诸项，闵氏喝下三琬茶，心头一跳，另有一个重要的人她忘记了，怎么郡王妃也忘记？</p>
本来想歪一会儿，这又往郡王妃房中来，堆笑请教她：“袁家舅太太像是还没有见，今天不见，她会不会说怠慢？”</p>
郡王妃轻笑：“难为你想着，我也没有忘记。宝珠啊，过几天再见吧，过几天不见，过年时候再见也不迟。”</p>
闵氏张口结舌：“嫂嫂的意思我不明白？”</p>
“你们没来以前，京中有了疫病。宝珠有了，轻易不见外人，二弟和二弟妹是来忙亲事的，也正好进京多住几天，日子久呢，再见吧。”郡王妃对着地面笑容盎然，宝珠有了，这事儿多好。</p>
闵氏想想，这也是体贴自己，要自己再挣扎着身子去袁家，那真是受罪滋味儿。</p>
她往房中去，也顺便正好的叫一个跟萧瞻峻的人问一问：“二爷在会什么人？说这府中有姨娘是不是？我却还没有见到。”</p>
跟萧瞻峻的人几年不在京里，他也弄不懂这府里的事情，只能问萧瞻峻的下落：“二爷在书房里会礼部的大人，来的是尚书带队。”</p>
闻言，闵氏心满意足的笑了，想到在宫里见到的太后慈祥，见到的二位娘娘荣高尊深，由衷地道：“这是尚公主呢。”礼部来个尚书并不奇怪。</p>
……</p>
书房里，方尚书、袁训、萧瞻峻三个人在说新闻。</p>
方鸿绘声绘色：“黄大人会的人太多，我一个年青尚书哪里管得过来，他让刑部给盯上，抓走忠勇王府的常棋，据说动了刑，常棋招出来的，当街宣淫，败坏小袁家二爷名声的那女人，是常棋的人，但死在顺天府，是黄跃大人指使亲戚所为。这不，二位公主大婚，我们礼部只能来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带上手下官员，不是我恭敬啊，我司少一个侍郎。”</p>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袁训云淡风轻，本来抓走黄跃，侯爷也没有插话。忠毅侯更可以评论几句：“这是自己作事自己担。”</p>
方鸿道：“本来就是自己做自己担，难道他办了坏事，我这上司担不成？”</p>
对着袁训坏笑：“张大学士奉请到皇上那里，给太子府中挑的人，有一个就是黄家，这人命关于的案子，黄家名声让败，这就去不成了。”</p>
袁训装模作样：“我不纳妾我管住自己，再就管住你们，”抬眼一瞄长陵侯世子方尚书，也是坏笑：“你，还有小柳，还有苏先你们，哪一个纳妾都不行，我只能管到这里。”</p>
方鸿对着他就啐：“你还管到郡王府里呢！这不，萧二大人刚对我说的，二位驸马这不是也没有妾吗？”</p>
袁训摊开双手，笑得十分的欠揍：“晚辈们学我的好品格儿，这我也不管不是。”</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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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以前投票的不要吃醋哈，仔在心里默默的，默默的感谢过了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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