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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p>
张大学士摔坐在椅子上，本来准备房中踱步的他，刚起身子就见到家人回话，听完以后，他就成这模样。</p>
同在房中的张老夫人急了：“哎呀老爷，王爷是恨上你了。”又问家人：“是真的吗？没传错话吗？”</p>
家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是张家幼女的奶妈，出嫁时跟着陪送到忠勇王府。</p>
她如丧考妣，显然这个消息对张氏的影响不小。</p>
一进来是简短的回话，这再回就是仔细的：“年初一呢，都等王爷吃晚饭，却不知他去了哪里，等到回来，一家子人全在席面上，王爷吃一杯酒，就把话说出来。”</p>
“他的原话，你可曾听到！”张大学士回复精神，就是怒喝一声。</p>
但他谁也没吓住，张老夫人本就是气的要发疯，奶妈更是哭丧着脸没有变。</p>
“我在呢，听得真真的。王爷脸上有笑，说今天有个喜事，都听我说。钰儿这就有了师傅，不是别人，大大的有名，是董大学士。”</p>
张大学士脑子还是蒙蒙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出来。一个心思悬浮在脑海里，忠毅侯，你是太嚣张了。</p>
……</p>
这件事情没有悬念的跟太子府上有关，但张大学士的低语声泄露几分时，张老夫人却有异议：“老爷您是让气糊涂了？这是董家，不是你在太子府上抗袁家。”</p>
“夫人呐，你才是气糊涂了。董家是三岁稚气的孩子吗？忠勇王拜他，他就没事人似答应下来？这是剑有所指，还是在太子府上。”张大学士胸口起伏着，里面的气骤然就有不小。</p>
“还是为了寿姑娘？”张老夫人有了谨慎。</p>
张大学士嘿嘿冷笑：“董家自然是为了太子府上不纳妾的事，跟我呛呢。你的亲家可不是的。”</p>
张老夫人头痛似的眉毛一簇，神色对忠勇王深恶痛绝：“这是您老大人挑的好亲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气得不轻，深吸一口气，怒声道：“现放着老大人的名声，又是自家的亲戚，要请教也是往您面前来。这事办的，这是当众扫女儿女婿的脸面，把董家抬在你上头！”</p>
张大学士紧紧抿起嘴唇，旁边的奶妈气愤接话：“是啊，老夫人您说得是。玟小王爷由老大人教呢，知道的人哪一个不说王爷这就后继有人。钰小王爷本来不成材，现在有一个好先生不比老大人差……。”</p>
张大学士再好的涵养到此也一干二净，这内宅里不认字仆妇的话，把忠勇王府在背后对二位大学士的评价暴露无遗。</p>
也提醒老夫妻同时看到，原来他们说话没有避人。这个因女儿慌张，等不及明天大年初二回门，就打发回来说话的家人还在面前。</p>
张大学士面色一沉，张老夫人面无表情。</p>
“你回去吧，对小姐说，什么大事儿，也值得她失了方寸。这都是在家里娇惯所致，让她快不要这样。钰小王爷跟玟儿是兄弟，拜好先生，当伯母的拿出欢欢喜喜来，正经的，送件东西给钰小王爷当拜师礼，当伯母的，岂是那小家子出身的女儿可比？”</p>
无意中，张老夫人又把常棋的妻子说进去。</p>
奶妈欠身说是，退了出去。</p>
她一走，张老夫人收起庄容，唉声叹气：“为了女儿，老大人您是不是去和王爷解释几句？”</p>
“解释什么！”张大学士铁青着脸，老梅霜后更挺拔之姿：“我为他教导后代，他反恨我，是他对我解释才是！看看他的儿子们！庶子们不说，只说嫡子！订亲以后，女婿身上我花心血，不然是另一个常棋！他识相的，负荆请罪还差不多！”</p>
把袖子一拂，张大学士怔怔的继续生气。</p>
“唉，这事儿办的，这糊涂的王爷，唉……。”张老夫人也是气苦。</p>
……</p>
早饭后的雪光，由窗户进来映在众人的面上。大火盆烧得通红，让房中温暖如春。</p>
袁训眸光扫过两边，一边，是他的孩子们。加寿执瑜执璞香姐儿萧战和加福。萧战是昨天年初二接女婿，他住在这里。</p>
还有一个人是禇大路。</p>
另一边，是跟着陈留郡王妃回门的萧衍志萧衍忠兄弟，住在袁家的龙氏兄弟，回门的钟南夫妻。</p>
“都不小了，有事情可以同你们商议，有事情也要听听你们看法，不对的，就给你们指出来。说得对，当大人看待。”</p>
两边坐的孩子们挺起胸膛。</p>
袁训淡淡：“董大学士收了忠勇王的孙子常钰为门生，你们怎么看？”</p>
萧战这争风的人从不落后，有先生和祖父陪着看事情的他头一个道：“这是牵制张大学士。”</p>
袁训点点头，但看不出他面色是赞赏还是不悦，依然平淡：“为什么要牵制他？”</p>
小王爷能懂牵制，自然也懂坐这里的人全是自己人。萧战就不客气：“张大学士干涉太子哥哥的家事，但他自己的家事马上就要乱成一团。等常钰学得有我和加福百分之一时，张大学士还要忙乱呢。”</p>
总还有孩子气，往地上神气的一啐：“让他欺负人。”</p>
加寿嘻嘻，执瑜执璞嘻嘻，大家一起嘻嘻。</p>
小王爷再跟加寿和舅哥们争，关键时候也还知道该向着谁。</p>
袁训也微微一笑，看向别的孩子们：“还有人说话没有？”</p>
萧衍志起身：“舅父，董家祖父这再妙不过。忠勇王对张家的怨言，都说是怨言，其实想想自有道理。忠勇王怪张大学士只教外孙，不管常钰，粗一听张大学士不是应该管他家事的人，但再想想，常钰本就顽劣，这又没有父亲。张大学士只给自己外孙开蒙，明摆着是让他和常钰争风。董家祖父插手，二位小王爷胜负难料，张大学士没有过多精力放在太子府上，因而受到牵制，是他自作自受，不能怨上旁人。”</p>
萧战吹嘘：“哪像我家，谁敢跟我争！”</p>
执瑜执璞笑话他：“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你当然称王。”</p>
小王爷向着加寿，加寿也在这里笑话他：“这话应该我说，或者大弟二弟和二妹三妹说，我们家啊，才没有人争。几时轮到你这一枝独秀的说来。”</p>
房里哈哈又笑起来。</p>
后院子里，元皓蹑手蹑脚地往窗户下面去，让小六和苏似玉截住：“走，咱们堆雪人。”</p>
“我要听说话。”元皓挣扎着。</p>
小红花也过来：“我好吃的全给你，侯爷不许听呢。”</p>
小红花不是奴藉，红花教她尊敬侯爷夫人，但她的东西是自己的，她说出话来就是分享的语气。</p>
元皓小王爷面上的胖肉都喜欢了：“好，走。”小六和苏似玉也是太小不能参与里面的谈话，跟着去了。</p>
“九叔，张大学士分明是欺负咱家，才敢往太子府上插手。”房中现在说话的是龙大的儿子龙显贵。</p>
他现在由袁训抚养，这个家里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龙显贵都气愤异常。</p>
“表叔，防还是要防大学士的。”这是钟南。</p>
袁训耐心的一一听完，都看得出来他笑容出来。都在心里想，难道我们说得对？九叔、舅父、表叔这是要对张家不客气吗？</p>
摩拳擦掌的都支耳朵，袁训徐徐道来：“这是牵制，你们说得原也没有错。但孩子们，牵制，有好些种。”</p>
“都以为牵制就防着他动手，或者对他动手。都给我听好，牵制这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p>
加寿抢先表示自己很聪明：“爹爹又要说故事了。”萧战争先恐后：“我最知道，不用你提醒。”执瑜执璞道：“爹爹说的话一定是我们没听过的，战哥儿，你头一个不要打岔。”萧战回他们一个大鬼脸。</p>
袁训抬抬手，让孩子们不要说话，继续笑容满面：“咱们先弄明白张大学士他的用意是什么。”</p>
“他身为太子师，该说的要说，该奏的要奏。只凭他指了一家疯癫的黄姑娘就说他一心一意和加寿过不去，这事权且看之。”</p>
双胞胎同心同意，执瑜执璞齐声道：“可是大姐会不喜欢啊。”</p>
加寿笑得甜甜，爱跟她争的，除去萧战就是大弟和二弟，但真的有事情，大弟二弟也是坚决向着自己的人。</p>
袁训对儿子们含笑：“不喜欢的人和事情，你们以后会遇到层出不穷。但让你暂时不喜欢的事和人，未必就对你有恶意。”</p>
“但太子哥哥不要她们啊，大学士强迫太子哥哥，对太子哥哥和姐姐就是恶意嘛。”香姐儿和加福异口同声，这两个不愧是姐妹，一样的心思一起开口。</p>
袁训对女儿们含笑：“这就再好也不过，太子殿下和加寿青梅竹马，不是一般人可以分开。”</p>
“九叔，如果太子有了别的人，这对加寿就是恶意。”龙书慧受到热烈场面影响，也以她女眷的角度大胆发言。</p>
袁训鼓励的颔首：“说得好，所以防，还是要防他的。”</p>
钟南沉吟：“表叔您的意思？”</p>
“张大学士身为老臣，要对太子尽守责任，他为这件事情进言在所难免，也是他忠心所在。”</p>
萧衍志萧衍忠跟着点头：“舅父说的是，但他的忠心所在，却对加寿是恶意的。”</p>
加寿继续美的不行，看看，从太后到爹爹到兄弟姐妹们，全为寿姐儿着想。什么某人有恶意，加寿这圆满的小心灵里根本装不下他。</p>
袁训又对外甥们微笑：“这倒未必。”</p>
孩子们全张大眼睛，有好几个问出来：“怎么他不是恶意？”</p>
“战哥儿，你以前最不爱背兵书，但你的先生们看着你背，你看他们是不是恶意？”袁训问道。</p>
萧战从来举一反三，反应有时候能过头：“岳父，先生们和张大学士可不能相比，先生们是为我好，我现在明白了。但要我明白张大学士是为加寿这总是跟我们抢东西的大姐好，我想我明白不了。”</p>
厅上又起了笑声，加寿对萧战挥挥胖拳头。</p>
袁训没有再回答萧战的话，问儿子们：“想射箭的时候，让你们一直练字，你们看这是不是恶意？”</p>
胖兄弟们搔头：“爹爹，这是您应该教导我们的，这跟张大学士对大姐不一样，不能相比。”</p>
袁训又看的是萧衍志萧衍忠兄弟：“你们父亲让你们一同大婚，你们委不委屈，没有各自大操大办，你们看这意思可好？”</p>
萧氏兄弟咧开嘴：“舅舅，我们又不是孩子，我们怎么会弄错意思。”也附带的加上一句，嘿嘿地道：“舅舅这比喻不通，跟张大学士对加寿不能相比。”</p>
袁训笑着移开眼光，禇大路和钟南急着挺起胸膛：“问我问我，”袁训道：“别急，都有。”问的是龙氏兄弟：“把你们送往京里不在父母祖父面前，你们呢，又苦不苦？”</p>
龙氏兄弟嘻嘻哈哈地笑了：“我们巴不得来京里呢，上回返家，人人看我们都是羡慕的。”</p>
龙大的儿子龙显贵，龙五的儿子龙显兆，更是提起袍角跪下，仰面动容：“父亲早亡，要是没有姑祖母九叔九婶接来，侄儿们只怕如今还是那不懂事儿的人，还犯着傻呢。”</p>
袁训让他们起来，也是不再回答。看向禇大路，侯爷格外和蔼。方氏母女洗心革面，现在管着山西的草场不说，禇大路还是万大同和红花的女婿，袁训才留他在这里听。</p>
“大路，战哥儿总不许你和加福玩，你喜不喜欢这事儿？”</p>
萧战先嘟囔：“岳父的眼睛太尖了。”禇大路笑道：“何止是恶意，简直是恶意满满。”</p>
厅上哄地一声又冲出笑声，几乎把屋顶子抬起来。</p>
笑声稍停，袁训最后来问钟南：“南哥儿，我问你的也是亲事，你成亲，你家里有闲话出来，说你和你大哥共用喜庆上的东西，有人说你大哥应该委屈，以我来想，倒是你应该委屈。”</p>
钟南笑得朗朗：“是啊，没给我置办新东西，这事情我应该生气。”龙书慧轻推他一把。</p>
香姐儿挑眉头：“咦，爹爹不问我？”袁训对她笑：“二妹是好孩子，二妹坐着当参谋。”</p>
二妹就乖乖坐着。</p>
袁训喝茶的功夫，厅上七嘴八舌出来。禇大路先和萧战吵：“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分明你以前亏待我？”</p>
“我就爱亏待你。”萧战晃头晃身子。</p>
执瑜揪额头上的肉，执璞揪面颊上的肉，两兄弟寻思：“爹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p>
萧氏兄弟和龙氏兄弟热烈的讨论着忠勇王下下一代的高低：“董家祖父教，比张家强。”</p>
龙书慧对钟南轻言慢语：“回家去，不要带出不满，曾祖父疼我们，大哥跟你也有情意，有些话说出来，要伤到他们的心。”</p>
钟南漫不在乎：“我知道，不用你交待，我这不是回九叔的话。”钟南嘴角噙笑，这就是曾祖父给我定的亲事，书慧比大嫂强太多。</p>
“叮”，一声，是袁训放下茶碗。</p>
房间里静下来，目光也看过来。宝珠笑容加深，袁训也面色轻松。好似张大学士很有恶意这事情，他能说出花来。</p>
但事实上，他也就是能说出花来。</p>
“好吧，你这样说，他这样说，都跟我不一样。”袁训说到这里，孩子们一起乐：“要听听，”</p>
“等着听呢。”</p>
萧战瞪眼：“快说！”</p>
袁训白他一眼，萧战老实坐回去。</p>
“就当下来说，张大学士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能说他出格。黄家的事情，算不上与他有关。我拿出来说，不过是个借口。而董大学士所做的事情，虽然我事先不知道，但确实可以牵制张大学士。孩子们，特地叫你们过来说这件事情，不是为让你们一起牵制，怕的，就是你们以为牵制了谁谁谁。”袁训语重心长。</p>
“战哥儿，你家祖父为家业家声，对你望子成龙。加福为你，勤读苦背。”</p>
萧战心花怒放，他一得意就要扫中一个人，对禇大路瞄一眼，骄傲地道：“我愿意让加福牵制，也不愿意把加福给他多看一眼。”</p>
禇大路恼火：“你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呢？”却看到小王爷捂着嘴，萧战问自己，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受加福牵制？</p>
别的人没有笑，袁训正看向儿子们：“瑜哥璞哥，太后对你们望子成龙，却又疼爱过甚。”</p>
转向外甥：“衍志衍忠，当父亲的不能在儿子成亲礼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p>
萧氏兄弟欠身：“是。”</p>
“显贵显邦显昌显兆显达显山，祖父望你们成龙之心，我不必多说。”</p>
龙氏兄弟笑道：“多谢九叔教导，这是祖父受爱孙子的心牵制，而我们受祖父的牵制。”</p>
“就是这个意思，书慧，”袁训温和的叫一声侄女儿，钟南和妻子起身，听袁训和气地道：“你们的亲事是曾祖父和祖父所定，你们要时时记得他们的疼爱，要受这疼爱牵制，一生和和美美。”</p>
龙书慧涌出泪水，嘴唇哆嗦几下。在她心里，九叔就是她的另一个父亲，很多时候也不虚此言。</p>
“二妹，”袁训招手让女儿到身前来，搂她在身前，殷殷关爱：“盼你长大，不要受你的聪明美丽牵制，谦虚诚恳才好。”</p>
“知道知道。”</p>
香姐儿退下去，袁训让加寿过来。加寿没到面前，就眉开眼笑：“爹爹，您是要说寿姐儿不受什么牵制？”</p>
望着心爱的长女，她的亲事是袁训夫妻最为上心。袁训细细叮咛：“寿姐儿，你要体谅张大学士，他到这会儿，还是忠心的臣子。”</p>
得到父亲的每多一分儿关爱，加寿都乐得心花飞飞，点着脑袋：“寿姐儿见到他，依然敬重他。”</p>
袁训眸光放到萧战面上，萧战拍拍胸脯：“他是老臣，我见到他，称呼他。”加福道：“加福对他笑。”</p>
萧氏兄弟动容：“幸好有舅舅这话，不然我们要在心里恨他，也正得意董家祖父占了上风……再见到他，我兄弟也依然尊长他。”</p>
龙氏兄弟道：“九叔放心，我们在背地里不再叫他坏老头子。”</p>
钟南坏笑：“我呀，我愿意一生一世受书慧牵制，跟表叔表婶一样。”</p>
萧战跳出来舞拳头：“这话本是我打算说的。”钟南耸耸肩头：“你说在我后面又有什么关系？知道吗？为什么我们不怕你这小王爷。就是因为加福能牵制你啊。”</p>
萧战顿时笑了：“算你说中！”把拳头一收，回去继续和加福说悄悄话。</p>
这是满厅笑语，寻思这牵制的新解释时，袁训把笑容一收，沉声道：“但是！”</p>
厅上一惊。</p>
袁训面沉如水：“人心能变好，也能变坏。我今天安抚你们，不见得别人就肯安抚家里人。防，要防他。他由忠心尽责转为恶意时，那就对他不客气了！”</p>
“是，就对他不客气！”孩子们说出话来，却跟训练过的齐声。</p>
袁训欣慰：“这话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在外面，还是刚才说的那些话，夫妻父母亲戚之间，也有牵制，不要恨他大学士入骨，也不要傲慢于他。”</p>
孩子们敬佩的躬身说是，袁训略觉得放心的神色。他心爱的长女还在跟前，陪着加寿说起来：“以后你在太子府上，所遇到的人，未必包藏祸心，也未必不藏祸心。用这样的话对你说，就句句是祸心，跟盼着祸心来的似的。倒不如说，你遇到的人，未必不是好心，也未必不变成好心。但，你不要受他们的牵制才好。”</p>
“知道知道。”加寿又开始点脑袋。</p>
“说完了没有？有话应该对我们大家说。”萧战小脸儿更黑。</p>
加寿鄙夷他：“爹爹这话只对我说呢，加福，快牵制他不要多嘴。”萧战把大嘴巴狠狠一张：“听我说，我最明白，而且明白最早。岳母，牵制岳父。加福，牵制我。小古怪，你真可怜，不过我和加福都受你牵制，免得你哭……”</p>
胡说声中，宝珠支起手肘，仿佛回到当年的小城。五位表兄一起到来，这不也是表兄受舅父定亲的牵制，余下四位表兄受陪伴表兄的牵制。而宝珠为他弃了京城繁华都市，往边城里去，不也算是受他的牵制？</p>
在她的侧边，这会儿在袁训面前的是龙书慧和钟南。袁训如对加寿一样的笑容：“书慧，家里可好？”</p>
龙书慧陪笑：“好，过了年，曾祖父的身子想来又会好些。”</p>
“那就好，你要孝敬长辈，和睦亲戚们。”袁训眸光可以洞察一切，但循循的并没有多提到什么。</p>
龙书慧完全明白，钟南也懂。袁训能问出来你们的闲言这话，应该是听到什么。</p>
钟南保证的道：“表叔放心，有我在呢，没有人会对书慧不好。”</p>
“好，要什么，往这里来找舅母吧，在家里和气安分才好，总是你的一家人，跑不到外面去。”</p>
龙书慧和钟南笑了：“九叔这是牵制我们呢，但我们愿意。”</p>
袁训笑容加深：“好，好，很好。”</p>
……</p>
烛光下面，梁山老王倚在床头眉头微锁。说完的萧战，在祖母的手下面脱个光屁股，往床里面一钻就准备睡。</p>
老王妃也上床，拍抚着孙子，对老王爷道：“侯爷心地好，把孩子们这一通的好交待。”</p>
萧战咧咧嘴儿。</p>
“这不是心地好的事情，他这已经是把孩子们全鼓动起来。”梁山老王为孙子掖掖被子，对老妻道：“董家这事情一办，难免的两家剑拔弩张，但看看小袁这就把孩子们全压下去。到时候只有张家跳脚，他是未雨绸缪。”</p>
萧战又伸脑袋出来：“岳父要是不对我们说牵制有这很多的用意，本来我和加福决定对张大学士吹胡子瞪眼。”</p>
老王呵呵：“你们哪有胡子吹？”</p>
“吹祖父的呗。”</p>
老王夫妻笑了笑，让萧战快睡：“明天接你岳父来吃酒，你要早起去接他们呢。”萧战重新闭眼睛。</p>
很快他就睡着，老王妃还是带笑道：“在老王爷您的嘴里，就有什么独张家要出洋相的话，以我来看，就是小袁心地好，看得又远，孩子们这就不用恨这个恨那个的，”</p>
“他还有句话儿，张大学士敢凶，就对他不客气。”老王笑道：“你怎么不说这句，这句足见他内心之……。”</p>
“沉稳，”老王妃打断他：“可见他内心沉稳不比你差，是不是这一句？”说的她自己先笑了：“哪有个你磨刀上来的，我不给你一巴掌的！”</p>
又冷笑：“不过张家是文人话细碎，到时候又有什么你不豁达大度的话出来，真真好意思！”</p>
她横起眉头，像这场景就在眼前。</p>
老王也眯起眼：“那就再给他一巴掌，保他老实闭嘴。”</p>
“就是这个话，话让人说得太多，眼睛就长到头顶上！”老王妃愤愤着，想到另一件事情。</p>
“皇上这是许异邦使臣的话太多了吧？荀川今天来对我说，这大过年的阮英明不歇着，陪着说话，他们要的还挺多？”梁山王府的战功，就是杀敌来的，也让别人杀。引动前仇和新恨，老王妃有了恼怒。</p>
老王杀气跟着出来几分：“他们在赎人上出的钱着实大方，这是他们的忠心所在。但在年年纳贡上面，这几个人都身在这里，还咬着牙不肯答应，还是眼里没有大倌儿。”</p>
“这怪陈留郡王，抢功太多。”老王妃撇嘴。</p>
忽的，又想了起来：“明儿请陈留郡王府，你可事先对侯爷说说，脾气你是一定要发的，不然在军中愈发的要跟大倌儿过不去。但陈留郡王府那个二公子，当客人可不许发脾气。”</p>
“什么请陈留郡王？我是请小袁，把他们夹带里面。”老王爷哼哼两声，说到这一家，他的脸黑的似锅底中的锅底。</p>
老王妃拿他没有办法，睡下来道：“这么哄自己你喜欢吗？分明就是为了大倌儿，这二公子又在京里，是个亲戚，不让他来吃年酒说不过去，让他来吃年酒，依我看，你明天不会好性子。”</p>
“有小袁在呢，爱和稀泥的家伙，大倌儿这样说他就没有错。董大学士在外面动刀子了，他先在自己家里和一把。”老王说到最后忍俊不禁。</p>
老王妃也重有笑容：“要我说，大倌儿这亲家定的没有错，比你们父子俩主意好，咦，明天让他帮我出个招儿，我看着使臣百般不顺眼，再不臣服媳妇拎刀要去打他们了，真是的，打败了还跟斗鸡似的，这是要气死我……”</p>
“行了，睡吧。”梁山老王最后一个睡下来，为老妻掖掖被角，对她道：“明儿，我教训那第二的，你可别跟着来火。”</p>
“知道了，刚才还说侯爷和稀泥，你这不也和上了？”</p>
“哈哈，”怕吵醒孙子，老王爷压低嗓音笑了一声。</p>
……</p>
驿站里是熄灯的时候，这指在这里当值的人，把各处不用的灯火熄灭，使臣的房里灯火通明，他们视而不见。</p>
几天的谈判下来，阮英明一开始就没表示过他会客气，谈判中言词犀利，偏偏马浦全翻译出来，使臣们气的够呛的时候，另外安排几位官员“好言好语”，把使臣们噎得够呛。</p>
也让接待官员们瞧不起的够呛。</p>
这上来就动刀子，动刀子不行的时候，就只会说话无耻。无耻也不如人的时候，只有一招气自己。</p>
打更的卖力敲一记梆子：“三更了，”从窗下走过，房中正使窝儿贴还没有气完。</p>
对他的副使暴躁不安：“汉人全不可靠！姓林的去了哪里，那个林！允！文！”</p>
副使抬手：“将军太高声，咱们打听过，林允文还是钦犯，不能提他。”</p>
“花了一批珠宝在他身上，指望他把汉人全毒死，他没有！进京前给他有信，指望他在京里当内应，他也没有！”窝儿贴继续大骂。</p>
房中一角摆着棺材，这是说话难听的阮正使让人送来，这是汉人的安葬礼节，窝儿贴没有拒绝。</p>
阿赤在里面，高南国的诸多奸细全在里面。</p>
面容抽搐着，窝儿贴咬牙切齿：“不能在京里大乱一场，咱们白来了吗？”</p>
副使劝他：“咱们来的路上，见到的汉人比草原上的星星还要多，不是一下子就能毒死。”端一只手捧下巴，他也有疑惑和不满：“不过咱们进京这些日子，姓林的不出来像是不对？”</p>
叹道：“他有一把子好神算，比咱们的巫医还要准，如果有他在，谈判上面也能占住上风…。”</p>
“把他给我找出来！”窝儿贴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话跳动：“用尽一切的法子找他，对他说，他再不出来，我就把他的底细全对阮正使说，也不让他回我们的国家，让他跟田鼠一样，在荒野里过打洞的日子！”</p>
他的说话声不敢高，但狂暴的身影在窗户上晃来动去，把内心的挣扎全写了出来。</p>
隔着风雪，上夜的人会心一笑，这位气不顺儿呢。</p>
……</p>
屋顶，雪花飘落，很快把人掩盖住。冷捕头还能眼珠子乌溜的盯着魏家一动不动，跟他同出来的两个捕快快受不了。</p>
小声地叫他：“大人，您看咱们这从腊月里喝雪到今天，大年夜也在这过的，是不是，里面没动静？”</p>
“那你走吧，我自己在这里。”冷捕头没好气。</p>
捕快老实的闭嘴。</p>
……</p>
魏家房里，林允文带着急得要疯，一把一把的掷着铜钱。</p>
“不能出门，又是这样。无天老母从不骗我，我只能呆在房里。”林允文苦恼的自语着，眼前是阿赤那一怒之下随时要拔刀的神情。</p>
阿赤是死了的，但他们这些人全是一样的脾气，林允文觉得脑袋后面发凉，但铜钱才是他唯一的主宰，让林教主继续龟缩着不敢露头。</p>
……</p>
两个心满意足依偎在一起的人，钟南把龙书慧的发丝在手指上绕着。痒痒的关爱感觉传来，龙书慧走了神。</p>
她不再为加寿担心，更不再为长嫂不痛快。想到九叔知道她在家里遇到了什么，龙书慧就心里满满的装不下任何不悦的事情。</p>
喃喃地道：“哪有功夫余个空儿给你呢，”</p>
“什么？”钟南没听清楚。</p>
“我说，明天往梁山王府去。”龙书慧的嘴里也不想再装不悦，换了句话告诉丈夫。</p>
钟南扑哧一笑。</p>
龙书慧嗔他：“这是怎么了？”</p>
“明天动起手来，你别拦着我，难得的机会，和老王爷试上一回。都说他战场上怎么厉害，我没见过。想来当主帅的哪有次次冲锋陷阵。但他身上气势重，这是杀气不是，我想比划比划。”</p>
“怎么会打起来？明天不是王府请姑母府上吃年酒，把九叔一并请了，战哥儿和加福请我们也一并的去？”龙书慧支起身子。</p>
钟南坏笑：“我猜的，不一定就对。不过你想啊，你的姑丈落一个抢功郡王的名声，老王爷他能答应？别的人你不要看，就看战哥儿他是不霸道的人吗？这是家传。嘿嘿，明天可热闹了……”</p>
……</p>
绯红色团花锦袍，雕螭金环白玉带，乌黑宝剑……萧瞻峻正在系，闵氏见到嗔怪：“二爷，咱们是去吃年酒，你带把剑干什么？”</p>
“不能带吗？”萧瞻峻斜眼两个儿子。比执瑜执璞大上几个月，但跨一个年关，就成大一岁的萧衍勇也好，年纪小些的萧衍厚也好，他们是两把剑在身上。</p>
一长一短，佩得整整齐齐。</p>
见父亲问，这一对萧氏兄弟响亮地回答：“是去理论的，不是吃年酒。”</p>
萧衍勇道：“梁山王总欺负大伯。”</p>
萧衍厚道：“小王爷总欺负我们。”</p>
兄弟两个再次响亮地道：“欺负回来！”</p>
萧瞻峻好笑：“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不跟我，就不敢欺负回来？”</p>
萧衍勇难为情，萧衍厚吭吭半天，道：“我和哥哥打不过他。”</p>
说得萧瞻峻泄了气，把剑往桌子上一抛：“好吧，我也打不过老王，带这东西也没有用。”对铜镜重理衣着，语气无奈：“咱们还是只动嘴皮子吧，不过可能也吵不过他，总是在他家。”</p>
闵氏为他急成一乐：“头一回见年酒是这样的吃法。”</p>
“你不懂，到时候你别说话就行了，独我，不跟他吵一回我白进京了。”萧瞻峻重又愤然。</p>
闵氏劝不好他，不再劝。对儿子们道：“你们先去侯府里，陪着袁家舅爷一起出门，免得跟上你们父亲，老的是杀气腾腾，小的是宝剑在手，这算哪门子客人，去到了，不怕人家不打出你们来吗？”</p>
听说去袁家，儿子们一溜烟儿的走了。</p>
他们喜欢执瑜执璞，先去找到胖世子和胖兄弟。执瑜执璞对着他们的剑也大笑一通，让他们解下来，带他们往书房走：“母亲是不去的，曾祖母和祖母在家陪母亲，我们跟父亲在书房里会合，一同过去。”</p>
书房里此时有一个人捷足先登，萧战穿一件紫色大花袍子，这颜色让他的脸儿更黑，他又沉着个脸，进去对袁训行个礼，就扁着嘴儿不放下来。</p>
袁训没放心上：“你接的早？等我换衣裳。”</p>
一句话突兀的出来，让袁训诧异的认真去看萧战。</p>
“岳父，咱们有些话先算一回吧。”萧战小脸儿更沉。</p>
－－－－－－题外话－－－－－－</p>
准时，表示从容吃早饭，表示有早饭吃，表示晚上可以早睡，表示可以过大年。仔要给自己洗脑洗……</p>
准时，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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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p>
张大学士摔坐在椅子上，本来准备房中踱步的他，刚起身子就见到家人回话，听完以后，他就成这模样。</p>
同在房中的张老夫人急了：“哎呀老爷，王爷是恨上你了。”又问家人：“是真的吗？没传错话吗？”</p>
家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是张家幼女的奶妈，出嫁时跟着陪送到忠勇王府。</p>
她如丧考妣，显然这个消息对张氏的影响不小。</p>
一进来是简短的回话，这再回就是仔细的：“年初一呢，都等王爷吃晚饭，却不知他去了哪里，等到回来，一家子人全在席面上，王爷吃一杯酒，就把话说出来。”</p>
“他的原话，你可曾听到！”张大学士回复精神，就是怒喝一声。</p>
但他谁也没吓住，张老夫人本就是气的要发疯，奶妈更是哭丧着脸没有变。</p>
“我在呢，听得真真的。王爷脸上有笑，说今天有个喜事，都听我说。钰儿这就有了师傅，不是别人，大大的有名，是董大学士。”</p>
张大学士脑子还是蒙蒙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出来。一个心思悬浮在脑海里，忠毅侯，你是太嚣张了。</p>
……</p>
这件事情没有悬念的跟太子府上有关，但张大学士的低语声泄露几分时，张老夫人却有异议：“老爷您是让气糊涂了？这是董家，不是你在太子府上抗袁家。”</p>
“夫人呐，你才是气糊涂了。董家是三岁稚气的孩子吗？忠勇王拜他，他就没事人似答应下来？这是剑有所指，还是在太子府上。”张大学士胸口起伏着，里面的气骤然就有不小。</p>
“还是为了寿姑娘？”张老夫人有了谨慎。</p>
张大学士嘿嘿冷笑：“董家自然是为了太子府上不纳妾的事，跟我呛呢。你的亲家可不是的。”</p>
张老夫人头痛似的眉毛一簇，神色对忠勇王深恶痛绝：“这是您老大人挑的好亲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气得不轻，深吸一口气，怒声道：“现放着老大人的名声，又是自家的亲戚，要请教也是往您面前来。这事办的，这是当众扫女儿女婿的脸面，把董家抬在你上头！”</p>
张大学士紧紧抿起嘴唇，旁边的奶妈气愤接话：“是啊，老夫人您说得是。玟小王爷由老大人教呢，知道的人哪一个不说王爷这就后继有人。钰小王爷本来不成材，现在有一个好先生不比老大人差……。”</p>
张大学士再好的涵养到此也一干二净，这内宅里不认字仆妇的话，把忠勇王府在背后对二位大学士的评价暴露无遗。</p>
也提醒老夫妻同时看到，原来他们说话没有避人。这个因女儿慌张，等不及明天大年初二回门，就打发回来说话的家人还在面前。</p>
张大学士面色一沉，张老夫人面无表情。</p>
“你回去吧，对小姐说，什么大事儿，也值得她失了方寸。这都是在家里娇惯所致，让她快不要这样。钰小王爷跟玟儿是兄弟，拜好先生，当伯母的拿出欢欢喜喜来，正经的，送件东西给钰小王爷当拜师礼，当伯母的，岂是那小家子出身的女儿可比？”</p>
无意中，张老夫人又把常棋的妻子说进去。</p>
奶妈欠身说是，退了出去。</p>
她一走，张老夫人收起庄容，唉声叹气：“为了女儿，老大人您是不是去和王爷解释几句？”</p>
“解释什么！”张大学士铁青着脸，老梅霜后更挺拔之姿：“我为他教导后代，他反恨我，是他对我解释才是！看看他的儿子们！庶子们不说，只说嫡子！订亲以后，女婿身上我花心血，不然是另一个常棋！他识相的，负荆请罪还差不多！”</p>
把袖子一拂，张大学士怔怔的继续生气。</p>
“唉，这事儿办的，这糊涂的王爷，唉……。”张老夫人也是气苦。</p>
……</p>
早饭后的雪光，由窗户进来映在众人的面上。大火盆烧得通红，让房中温暖如春。</p>
袁训眸光扫过两边，一边，是他的孩子们。加寿执瑜执璞香姐儿萧战和加福。萧战是昨天年初二接女婿，他住在这里。</p>
还有一个人是禇大路。</p>
另一边，是跟着陈留郡王妃回门的萧衍志萧衍忠兄弟，住在袁家的龙氏兄弟，回门的钟南夫妻。</p>
“都不小了，有事情可以同你们商议，有事情也要听听你们看法，不对的，就给你们指出来。说得对，当大人看待。”</p>
两边坐的孩子们挺起胸膛。</p>
袁训淡淡：“董大学士收了忠勇王的孙子常钰为门生，你们怎么看？”</p>
萧战这争风的人从不落后，有先生和祖父陪着看事情的他头一个道：“这是牵制张大学士。”</p>
袁训点点头，但看不出他面色是赞赏还是不悦，依然平淡：“为什么要牵制他？”</p>
小王爷能懂牵制，自然也懂坐这里的人全是自己人。萧战就不客气：“张大学士干涉太子哥哥的家事，但他自己的家事马上就要乱成一团。等常钰学得有我和加福百分之一时，张大学士还要忙乱呢。”</p>
总还有孩子气，往地上神气的一啐：“让他欺负人。”</p>
加寿嘻嘻，执瑜执璞嘻嘻，大家一起嘻嘻。</p>
小王爷再跟加寿和舅哥们争，关键时候也还知道该向着谁。</p>
袁训也微微一笑，看向别的孩子们：“还有人说话没有？”</p>
萧衍志起身：“舅父，董家祖父这再妙不过。忠勇王对张家的怨言，都说是怨言，其实想想自有道理。忠勇王怪张大学士只教外孙，不管常钰，粗一听张大学士不是应该管他家事的人，但再想想，常钰本就顽劣，这又没有父亲。张大学士只给自己外孙开蒙，明摆着是让他和常钰争风。董家祖父插手，二位小王爷胜负难料，张大学士没有过多精力放在太子府上，因而受到牵制，是他自作自受，不能怨上旁人。”</p>
萧战吹嘘：“哪像我家，谁敢跟我争！”</p>
执瑜执璞笑话他：“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你当然称王。”</p>
小王爷向着加寿，加寿也在这里笑话他：“这话应该我说，或者大弟二弟和二妹三妹说，我们家啊，才没有人争。几时轮到你这一枝独秀的说来。”</p>
房里哈哈又笑起来。</p>
后院子里，元皓蹑手蹑脚地往窗户下面去，让小六和苏似玉截住：“走，咱们堆雪人。”</p>
“我要听说话。”元皓挣扎着。</p>
小红花也过来：“我好吃的全给你，侯爷不许听呢。”</p>
小红花不是奴藉，红花教她尊敬侯爷夫人，但她的东西是自己的，她说出话来就是分享的语气。</p>
元皓小王爷面上的胖肉都喜欢了：“好，走。”小六和苏似玉也是太小不能参与里面的谈话，跟着去了。</p>
“九叔，张大学士分明是欺负咱家，才敢往太子府上插手。”房中现在说话的是龙大的儿子龙显贵。</p>
他现在由袁训抚养，这个家里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龙显贵都气愤异常。</p>
“表叔，防还是要防大学士的。”这是钟南。</p>
袁训耐心的一一听完，都看得出来他笑容出来。都在心里想，难道我们说得对？九叔、舅父、表叔这是要对张家不客气吗？</p>
摩拳擦掌的都支耳朵，袁训徐徐道来：“这是牵制，你们说得原也没有错。但孩子们，牵制，有好些种。”</p>
“都以为牵制就防着他动手，或者对他动手。都给我听好，牵制这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p>
加寿抢先表示自己很聪明：“爹爹又要说故事了。”萧战争先恐后：“我最知道，不用你提醒。”执瑜执璞道：“爹爹说的话一定是我们没听过的，战哥儿，你头一个不要打岔。”萧战回他们一个大鬼脸。</p>
袁训抬抬手，让孩子们不要说话，继续笑容满面：“咱们先弄明白张大学士他的用意是什么。”</p>
“他身为太子师，该说的要说，该奏的要奏。只凭他指了一家疯癫的黄姑娘就说他一心一意和加寿过不去，这事权且看之。”</p>
双胞胎同心同意，执瑜执璞齐声道：“可是大姐会不喜欢啊。”</p>
加寿笑得甜甜，爱跟她争的，除去萧战就是大弟和二弟，但真的有事情，大弟二弟也是坚决向着自己的人。</p>
袁训对儿子们含笑：“不喜欢的人和事情，你们以后会遇到层出不穷。但让你暂时不喜欢的事和人，未必就对你有恶意。”</p>
“但太子哥哥不要她们啊，大学士强迫太子哥哥，对太子哥哥和姐姐就是恶意嘛。”香姐儿和加福异口同声，这两个不愧是姐妹，一样的心思一起开口。</p>
袁训对女儿们含笑：“这就再好也不过，太子殿下和加寿青梅竹马，不是一般人可以分开。”</p>
“九叔，如果太子有了别的人，这对加寿就是恶意。”龙书慧受到热烈场面影响，也以她女眷的角度大胆发言。</p>
袁训鼓励的颔首：“说得好，所以防，还是要防他的。”</p>
钟南沉吟：“表叔您的意思？”</p>
“张大学士身为老臣，要对太子尽守责任，他为这件事情进言在所难免，也是他忠心所在。”</p>
萧衍志萧衍忠跟着点头：“舅父说的是，但他的忠心所在，却对加寿是恶意的。”</p>
加寿继续美的不行，看看，从太后到爹爹到兄弟姐妹们，全为寿姐儿着想。什么某人有恶意，加寿这圆满的小心灵里根本装不下他。</p>
袁训又对外甥们微笑：“这倒未必。”</p>
孩子们全张大眼睛，有好几个问出来：“怎么他不是恶意？”</p>
“战哥儿，你以前最不爱背兵书，但你的先生们看着你背，你看他们是不是恶意？”袁训问道。</p>
萧战从来举一反三，反应有时候能过头：“岳父，先生们和张大学士可不能相比，先生们是为我好，我现在明白了。但要我明白张大学士是为加寿这总是跟我们抢东西的大姐好，我想我明白不了。”</p>
厅上又起了笑声，加寿对萧战挥挥胖拳头。</p>
袁训没有再回答萧战的话，问儿子们：“想射箭的时候，让你们一直练字，你们看这是不是恶意？”</p>
胖兄弟们搔头：“爹爹，这是您应该教导我们的，这跟张大学士对大姐不一样，不能相比。”</p>
袁训又看的是萧衍志萧衍忠兄弟：“你们父亲让你们一同大婚，你们委不委屈，没有各自大操大办，你们看这意思可好？”</p>
萧氏兄弟咧开嘴：“舅舅，我们又不是孩子，我们怎么会弄错意思。”也附带的加上一句，嘿嘿地道：“舅舅这比喻不通，跟张大学士对加寿不能相比。”</p>
袁训笑着移开眼光，禇大路和钟南急着挺起胸膛：“问我问我，”袁训道：“别急，都有。”问的是龙氏兄弟：“把你们送往京里不在父母祖父面前，你们呢，又苦不苦？”</p>
龙氏兄弟嘻嘻哈哈地笑了：“我们巴不得来京里呢，上回返家，人人看我们都是羡慕的。”</p>
龙大的儿子龙显贵，龙五的儿子龙显兆，更是提起袍角跪下，仰面动容：“父亲早亡，要是没有姑祖母九叔九婶接来，侄儿们只怕如今还是那不懂事儿的人，还犯着傻呢。”</p>
袁训让他们起来，也是不再回答。看向禇大路，侯爷格外和蔼。方氏母女洗心革面，现在管着山西的草场不说，禇大路还是万大同和红花的女婿，袁训才留他在这里听。</p>
“大路，战哥儿总不许你和加福玩，你喜不喜欢这事儿？”</p>
萧战先嘟囔：“岳父的眼睛太尖了。”禇大路笑道：“何止是恶意，简直是恶意满满。”</p>
厅上哄地一声又冲出笑声，几乎把屋顶子抬起来。</p>
笑声稍停，袁训最后来问钟南：“南哥儿，我问你的也是亲事，你成亲，你家里有闲话出来，说你和你大哥共用喜庆上的东西，有人说你大哥应该委屈，以我来想，倒是你应该委屈。”</p>
钟南笑得朗朗：“是啊，没给我置办新东西，这事情我应该生气。”龙书慧轻推他一把。</p>
香姐儿挑眉头：“咦，爹爹不问我？”袁训对她笑：“二妹是好孩子，二妹坐着当参谋。”</p>
二妹就乖乖坐着。</p>
袁训喝茶的功夫，厅上七嘴八舌出来。禇大路先和萧战吵：“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分明你以前亏待我？”</p>
“我就爱亏待你。”萧战晃头晃身子。</p>
执瑜揪额头上的肉，执璞揪面颊上的肉，两兄弟寻思：“爹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p>
萧氏兄弟和龙氏兄弟热烈的讨论着忠勇王下下一代的高低：“董家祖父教，比张家强。”</p>
龙书慧对钟南轻言慢语：“回家去，不要带出不满，曾祖父疼我们，大哥跟你也有情意，有些话说出来，要伤到他们的心。”</p>
钟南漫不在乎：“我知道，不用你交待，我这不是回九叔的话。”钟南嘴角噙笑，这就是曾祖父给我定的亲事，书慧比大嫂强太多。</p>
“叮”，一声，是袁训放下茶碗。</p>
房间里静下来，目光也看过来。宝珠笑容加深，袁训也面色轻松。好似张大学士很有恶意这事情，他能说出花来。</p>
但事实上，他也就是能说出花来。</p>
“好吧，你这样说，他这样说，都跟我不一样。”袁训说到这里，孩子们一起乐：“要听听，”</p>
“等着听呢。”</p>
萧战瞪眼：“快说！”</p>
袁训白他一眼，萧战老实坐回去。</p>
“就当下来说，张大学士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能说他出格。黄家的事情，算不上与他有关。我拿出来说，不过是个借口。而董大学士所做的事情，虽然我事先不知道，但确实可以牵制张大学士。孩子们，特地叫你们过来说这件事情，不是为让你们一起牵制，怕的，就是你们以为牵制了谁谁谁。”袁训语重心长。</p>
“战哥儿，你家祖父为家业家声，对你望子成龙。加福为你，勤读苦背。”</p>
萧战心花怒放，他一得意就要扫中一个人，对禇大路瞄一眼，骄傲地道：“我愿意让加福牵制，也不愿意把加福给他多看一眼。”</p>
禇大路恼火：“你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呢？”却看到小王爷捂着嘴，萧战问自己，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受加福牵制？</p>
别的人没有笑，袁训正看向儿子们：“瑜哥璞哥，太后对你们望子成龙，却又疼爱过甚。”</p>
转向外甥：“衍志衍忠，当父亲的不能在儿子成亲礼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p>
萧氏兄弟欠身：“是。”</p>
“显贵显邦显昌显兆显达显山，祖父望你们成龙之心，我不必多说。”</p>
龙氏兄弟笑道：“多谢九叔教导，这是祖父受爱孙子的心牵制，而我们受祖父的牵制。”</p>
“就是这个意思，书慧，”袁训温和的叫一声侄女儿，钟南和妻子起身，听袁训和气地道：“你们的亲事是曾祖父和祖父所定，你们要时时记得他们的疼爱，要受这疼爱牵制，一生和和美美。”</p>
龙书慧涌出泪水，嘴唇哆嗦几下。在她心里，九叔就是她的另一个父亲，很多时候也不虚此言。</p>
“二妹，”袁训招手让女儿到身前来，搂她在身前，殷殷关爱：“盼你长大，不要受你的聪明美丽牵制，谦虚诚恳才好。”</p>
“知道知道。”</p>
香姐儿退下去，袁训让加寿过来。加寿没到面前，就眉开眼笑：“爹爹，您是要说寿姐儿不受什么牵制？”</p>
望着心爱的长女，她的亲事是袁训夫妻最为上心。袁训细细叮咛：“寿姐儿，你要体谅张大学士，他到这会儿，还是忠心的臣子。”</p>
得到父亲的每多一分儿关爱，加寿都乐得心花飞飞，点着脑袋：“寿姐儿见到他，依然敬重他。”</p>
袁训眸光放到萧战面上，萧战拍拍胸脯：“他是老臣，我见到他，称呼他。”加福道：“加福对他笑。”</p>
萧氏兄弟动容：“幸好有舅舅这话，不然我们要在心里恨他，也正得意董家祖父占了上风……再见到他，我兄弟也依然尊长他。”</p>
龙氏兄弟道：“九叔放心，我们在背地里不再叫他坏老头子。”</p>
钟南坏笑：“我呀，我愿意一生一世受书慧牵制，跟表叔表婶一样。”</p>
萧战跳出来舞拳头：“这话本是我打算说的。”钟南耸耸肩头：“你说在我后面又有什么关系？知道吗？为什么我们不怕你这小王爷。就是因为加福能牵制你啊。”</p>
萧战顿时笑了：“算你说中！”把拳头一收，回去继续和加福说悄悄话。</p>
这是满厅笑语，寻思这牵制的新解释时，袁训把笑容一收，沉声道：“但是！”</p>
厅上一惊。</p>
袁训面沉如水：“人心能变好，也能变坏。我今天安抚你们，不见得别人就肯安抚家里人。防，要防他。他由忠心尽责转为恶意时，那就对他不客气了！”</p>
“是，就对他不客气！”孩子们说出话来，却跟训练过的齐声。</p>
袁训欣慰：“这话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在外面，还是刚才说的那些话，夫妻父母亲戚之间，也有牵制，不要恨他大学士入骨，也不要傲慢于他。”</p>
孩子们敬佩的躬身说是，袁训略觉得放心的神色。他心爱的长女还在跟前，陪着加寿说起来：“以后你在太子府上，所遇到的人，未必包藏祸心，也未必不藏祸心。用这样的话对你说，就句句是祸心，跟盼着祸心来的似的。倒不如说，你遇到的人，未必不是好心，也未必不变成好心。但，你不要受他们的牵制才好。”</p>
“知道知道。”加寿又开始点脑袋。</p>
“说完了没有？有话应该对我们大家说。”萧战小脸儿更黑。</p>
加寿鄙夷他：“爹爹这话只对我说呢，加福，快牵制他不要多嘴。”萧战把大嘴巴狠狠一张：“听我说，我最明白，而且明白最早。岳母，牵制岳父。加福，牵制我。小古怪，你真可怜，不过我和加福都受你牵制，免得你哭……”</p>
胡说声中，宝珠支起手肘，仿佛回到当年的小城。五位表兄一起到来，这不也是表兄受舅父定亲的牵制，余下四位表兄受陪伴表兄的牵制。而宝珠为他弃了京城繁华都市，往边城里去，不也算是受他的牵制？</p>
在她的侧边，这会儿在袁训面前的是龙书慧和钟南。袁训如对加寿一样的笑容：“书慧，家里可好？”</p>
龙书慧陪笑：“好，过了年，曾祖父的身子想来又会好些。”</p>
“那就好，你要孝敬长辈，和睦亲戚们。”袁训眸光可以洞察一切，但循循的并没有多提到什么。</p>
龙书慧完全明白，钟南也懂。袁训能问出来你们的闲言这话，应该是听到什么。</p>
钟南保证的道：“表叔放心，有我在呢，没有人会对书慧不好。”</p>
“好，要什么，往这里来找舅母吧，在家里和气安分才好，总是你的一家人，跑不到外面去。”</p>
龙书慧和钟南笑了：“九叔这是牵制我们呢，但我们愿意。”</p>
袁训笑容加深：“好，好，很好。”</p>
……</p>
烛光下面，梁山老王倚在床头眉头微锁。说完的萧战，在祖母的手下面脱个光屁股，往床里面一钻就准备睡。</p>
老王妃也上床，拍抚着孙子，对老王爷道：“侯爷心地好，把孩子们这一通的好交待。”</p>
萧战咧咧嘴儿。</p>
“这不是心地好的事情，他这已经是把孩子们全鼓动起来。”梁山老王为孙子掖掖被子，对老妻道：“董家这事情一办，难免的两家剑拔弩张，但看看小袁这就把孩子们全压下去。到时候只有张家跳脚，他是未雨绸缪。”</p>
萧战又伸脑袋出来：“岳父要是不对我们说牵制有这很多的用意，本来我和加福决定对张大学士吹胡子瞪眼。”</p>
老王呵呵：“你们哪有胡子吹？”</p>
“吹祖父的呗。”</p>
老王夫妻笑了笑，让萧战快睡：“明天接你岳父来吃酒，你要早起去接他们呢。”萧战重新闭眼睛。</p>
很快他就睡着，老王妃还是带笑道：“在老王爷您的嘴里，就有什么独张家要出洋相的话，以我来看，就是小袁心地好，看得又远，孩子们这就不用恨这个恨那个的，”</p>
“他还有句话儿，张大学士敢凶，就对他不客气。”老王笑道：“你怎么不说这句，这句足见他内心之……。”</p>
“沉稳，”老王妃打断他：“可见他内心沉稳不比你差，是不是这一句？”说的她自己先笑了：“哪有个你磨刀上来的，我不给你一巴掌的！”</p>
又冷笑：“不过张家是文人话细碎，到时候又有什么你不豁达大度的话出来，真真好意思！”</p>
她横起眉头，像这场景就在眼前。</p>
老王也眯起眼：“那就再给他一巴掌，保他老实闭嘴。”</p>
“就是这个话，话让人说得太多，眼睛就长到头顶上！”老王妃愤愤着，想到另一件事情。</p>
“皇上这是许异邦使臣的话太多了吧？荀川今天来对我说，这大过年的阮英明不歇着，陪着说话，他们要的还挺多？”梁山王府的战功，就是杀敌来的，也让别人杀。引动前仇和新恨，老王妃有了恼怒。</p>
老王杀气跟着出来几分：“他们在赎人上出的钱着实大方，这是他们的忠心所在。但在年年纳贡上面，这几个人都身在这里，还咬着牙不肯答应，还是眼里没有大倌儿。”</p>
“这怪陈留郡王，抢功太多。”老王妃撇嘴。</p>
忽的，又想了起来：“明儿请陈留郡王府，你可事先对侯爷说说，脾气你是一定要发的，不然在军中愈发的要跟大倌儿过不去。但陈留郡王府那个二公子，当客人可不许发脾气。”</p>
“什么请陈留郡王？我是请小袁，把他们夹带里面。”老王爷哼哼两声，说到这一家，他的脸黑的似锅底中的锅底。</p>
老王妃拿他没有办法，睡下来道：“这么哄自己你喜欢吗？分明就是为了大倌儿，这二公子又在京里，是个亲戚，不让他来吃年酒说不过去，让他来吃年酒，依我看，你明天不会好性子。”</p>
“有小袁在呢，爱和稀泥的家伙，大倌儿这样说他就没有错。董大学士在外面动刀子了，他先在自己家里和一把。”老王说到最后忍俊不禁。</p>
老王妃也重有笑容：“要我说，大倌儿这亲家定的没有错，比你们父子俩主意好，咦，明天让他帮我出个招儿，我看着使臣百般不顺眼，再不臣服媳妇拎刀要去打他们了，真是的，打败了还跟斗鸡似的，这是要气死我……”</p>
“行了，睡吧。”梁山老王最后一个睡下来，为老妻掖掖被角，对她道：“明儿，我教训那第二的，你可别跟着来火。”</p>
“知道了，刚才还说侯爷和稀泥，你这不也和上了？”</p>
“哈哈，”怕吵醒孙子，老王爷压低嗓音笑了一声。</p>
……</p>
驿站里是熄灯的时候，这指在这里当值的人，把各处不用的灯火熄灭，使臣的房里灯火通明，他们视而不见。</p>
几天的谈判下来，阮英明一开始就没表示过他会客气，谈判中言词犀利，偏偏马浦全翻译出来，使臣们气的够呛的时候，另外安排几位官员“好言好语”，把使臣们噎得够呛。</p>
也让接待官员们瞧不起的够呛。</p>
这上来就动刀子，动刀子不行的时候，就只会说话无耻。无耻也不如人的时候，只有一招气自己。</p>
打更的卖力敲一记梆子：“三更了，”从窗下走过，房中正使窝儿贴还没有气完。</p>
对他的副使暴躁不安：“汉人全不可靠！姓林的去了哪里，那个林！允！文！”</p>
副使抬手：“将军太高声，咱们打听过，林允文还是钦犯，不能提他。”</p>
“花了一批珠宝在他身上，指望他把汉人全毒死，他没有！进京前给他有信，指望他在京里当内应，他也没有！”窝儿贴继续大骂。</p>
房中一角摆着棺材，这是说话难听的阮正使让人送来，这是汉人的安葬礼节，窝儿贴没有拒绝。</p>
阿赤在里面，高南国的诸多奸细全在里面。</p>
面容抽搐着，窝儿贴咬牙切齿：“不能在京里大乱一场，咱们白来了吗？”</p>
副使劝他：“咱们来的路上，见到的汉人比草原上的星星还要多，不是一下子就能毒死。”端一只手捧下巴，他也有疑惑和不满：“不过咱们进京这些日子，姓林的不出来像是不对？”</p>
叹道：“他有一把子好神算，比咱们的巫医还要准，如果有他在，谈判上面也能占住上风…。”</p>
“把他给我找出来！”窝儿贴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话跳动：“用尽一切的法子找他，对他说，他再不出来，我就把他的底细全对阮正使说，也不让他回我们的国家，让他跟田鼠一样，在荒野里过打洞的日子！”</p>
他的说话声不敢高，但狂暴的身影在窗户上晃来动去，把内心的挣扎全写了出来。</p>
隔着风雪，上夜的人会心一笑，这位气不顺儿呢。</p>
……</p>
屋顶，雪花飘落，很快把人掩盖住。冷捕头还能眼珠子乌溜的盯着魏家一动不动，跟他同出来的两个捕快快受不了。</p>
小声地叫他：“大人，您看咱们这从腊月里喝雪到今天，大年夜也在这过的，是不是，里面没动静？”</p>
“那你走吧，我自己在这里。”冷捕头没好气。</p>
捕快老实的闭嘴。</p>
……</p>
魏家房里，林允文带着急得要疯，一把一把的掷着铜钱。</p>
“不能出门，又是这样。无天老母从不骗我，我只能呆在房里。”林允文苦恼的自语着，眼前是阿赤那一怒之下随时要拔刀的神情。</p>
阿赤是死了的，但他们这些人全是一样的脾气，林允文觉得脑袋后面发凉，但铜钱才是他唯一的主宰，让林教主继续龟缩着不敢露头。</p>
……</p>
两个心满意足依偎在一起的人，钟南把龙书慧的发丝在手指上绕着。痒痒的关爱感觉传来，龙书慧走了神。</p>
她不再为加寿担心，更不再为长嫂不痛快。想到九叔知道她在家里遇到了什么，龙书慧就心里满满的装不下任何不悦的事情。</p>
喃喃地道：“哪有功夫余个空儿给你呢，”</p>
“什么？”钟南没听清楚。</p>
“我说，明天往梁山王府去。”龙书慧的嘴里也不想再装不悦，换了句话告诉丈夫。</p>
钟南扑哧一笑。</p>
龙书慧嗔他：“这是怎么了？”</p>
“明天动起手来，你别拦着我，难得的机会，和老王爷试上一回。都说他战场上怎么厉害，我没见过。想来当主帅的哪有次次冲锋陷阵。但他身上气势重，这是杀气不是，我想比划比划。”</p>
“怎么会打起来？明天不是王府请姑母府上吃年酒，把九叔一并请了，战哥儿和加福请我们也一并的去？”龙书慧支起身子。</p>
钟南坏笑：“我猜的，不一定就对。不过你想啊，你的姑丈落一个抢功郡王的名声，老王爷他能答应？别的人你不要看，就看战哥儿他是不霸道的人吗？这是家传。嘿嘿，明天可热闹了……”</p>
……</p>
绯红色团花锦袍，雕螭金环白玉带，乌黑宝剑……萧瞻峻正在系，闵氏见到嗔怪：“二爷，咱们是去吃年酒，你带把剑干什么？”</p>
“不能带吗？”萧瞻峻斜眼两个儿子。比执瑜执璞大上几个月，但跨一个年关，就成大一岁的萧衍勇也好，年纪小些的萧衍厚也好，他们是两把剑在身上。</p>
一长一短，佩得整整齐齐。</p>
见父亲问，这一对萧氏兄弟响亮地回答：“是去理论的，不是吃年酒。”</p>
萧衍勇道：“梁山王总欺负大伯。”</p>
萧衍厚道：“小王爷总欺负我们。”</p>
兄弟两个再次响亮地道：“欺负回来！”</p>
萧瞻峻好笑：“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不跟我，就不敢欺负回来？”</p>
萧衍勇难为情，萧衍厚吭吭半天，道：“我和哥哥打不过他。”</p>
说得萧瞻峻泄了气，把剑往桌子上一抛：“好吧，我也打不过老王，带这东西也没有用。”对铜镜重理衣着，语气无奈：“咱们还是只动嘴皮子吧，不过可能也吵不过他，总是在他家。”</p>
闵氏为他急成一乐：“头一回见年酒是这样的吃法。”</p>
“你不懂，到时候你别说话就行了，独我，不跟他吵一回我白进京了。”萧瞻峻重又愤然。</p>
闵氏劝不好他，不再劝。对儿子们道：“你们先去侯府里，陪着袁家舅爷一起出门，免得跟上你们父亲，老的是杀气腾腾，小的是宝剑在手，这算哪门子客人，去到了，不怕人家不打出你们来吗？”</p>
听说去袁家，儿子们一溜烟儿的走了。</p>
他们喜欢执瑜执璞，先去找到胖世子和胖兄弟。执瑜执璞对着他们的剑也大笑一通，让他们解下来，带他们往书房走：“母亲是不去的，曾祖母和祖母在家陪母亲，我们跟父亲在书房里会合，一同过去。”</p>
书房里此时有一个人捷足先登，萧战穿一件紫色大花袍子，这颜色让他的脸儿更黑，他又沉着个脸，进去对袁训行个礼，就扁着嘴儿不放下来。</p>
袁训没放心上：“你接的早？等我换衣裳。”</p>
一句话突兀的出来，让袁训诧异的认真去看萧战。</p>
“岳父，咱们有些话先算一回吧。”萧战小脸儿更沉。</p>
－－－－－－题外话－－－－－－</p>
准时，表示从容吃早饭，表示有早饭吃，表示晚上可以早睡，表示可以过大年。仔要给自己洗脑洗……</p>
准时，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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