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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海风，渔村外送行的人，让人莫明起了肃穆，不敢小瞧这些腿上还有泥，衣着也褴褛的村民。</p>
袁训从来在这方面有人缘，带头在马上喝一声：“还礼！”松开马缰，由着马自己行走，侯爷苍松似笔直身子，把双手拱起。</p>
蒋德、天豹、万大同等纷纷效仿。知道自己在这一行里算最没有身份的文章老侯兄弟，更是闻声就抱拳，又检视自家的家人有没有同样的举动。</p>
老侯也教韩正经：“这个就是拱手为礼。”跟元皓一样，韩正经是姨丈的忠实跟随者，他也拱起小小的拳头，看上去很是可爱。</p>
太子亦这样，殿下觉得唯有这样的动作，才能当得起昨夜那海般澄净的质朴。二位老王也这样，老王的随从也这样。孩子们，执瑜执璞萧战哪能抛下岳父，也这样。</p>
小六板着脸，拿出教训的语气对苏似玉：“你要跟我好好的做。”苏似玉给他一个白眼儿。</p>
小红把左手放到右拳头上面，又把右手放到左拳头上面，疑惑地推敲：“是这样？还是这样？”</p>
元皓则是哭了。</p>
“二蛋子，你要好好看书，你要中举才能到京里找我玩，才能继续跟我玩。”</p>
加寿和香姐儿抱着表弟胖身子，不让他探出胖脑袋，就有掉下车的可能。</p>
面对肃然的还礼，村民们纷纷跪下。二蛋子就成站着的那个，大声道：“好，我一定去找你玩！对了，谢谢昨天送的东西，我娘说谢谢你，我奶奶说谢谢小爷，她头一回吃到牛肉，我奶奶快六十了。”</p>
“不谢不谢，”元皓摆手，车渐远行。</p>
大牛六妞儿等孩子叫着：“谢谢谢谢。”嗓音里都有了哽咽。</p>
“呜呜呜……”看不到孩子们的地方，元皓也哭得很凶。萧战表哥前来劝解，不过这表哥从来不是正常法子。</p>
鄙夷道：“看你没出息的劲儿，我敢保证，马上他们就忘记你。”</p>
元皓抬起泪眼怒目，好一张花猫脸儿。萧战对着不由得好笑，更过分的做个张牙舞爪的姿势：“等下他们见到个小螃蟹，小指甲这么大的，也就把你给忘记。就你还在哭，让你一个人哭去。”</p>
“打晕！送回京去！”元皓终于不哭，愤怒地举起胖拳头。</p>
萧战缩脑袋离开：“好吧，当我劝错你。”</p>
“哈哈哈……”孩子们笑了起来。元皓让感染，忘记继续哭，扁一扁嘴儿。</p>
过上一会儿，元皓也就不再哭，但小面容怏怏的没有神采。加福心疼表弟，下马到他坐的车上说故事。韩正经也来，小红也来，伴着元皓，想法子哄着他开心。到下半天的时候，元皓也肯唱起儿歌，看小模样是离别心情快要度过去。</p>
镇南老王暗暗放下心。</p>
这一回听白卜安排，不是回他的军营，而是在傍晚以前到一处海滩，晚霞映出十艘大战船在海水中。浅水里，小舢板在水中摇晃，为首的一个人长腿细腰，气势飞扬。</p>
称心对着他跑过去，甜甜的嗓音在风中亦是飞扬：“爹爹，你也跟我们一道儿吗？”跑不到两步，又回头：“如意快来，我家爹爹跟我们一起玩，你家爹爹也就要来了呢。”</p>
原来这个人却是连渊。</p>
自从孩子们遇上连渊，称心时常和如意说这句话：“你家爹爹就要来了。”而在狂喜之下，把“父亲”这称呼不要，直称在婆家听习惯，她没事儿也说的“爹爹”。</p>
如意跟着跑上去。</p>
连渊蹲身，把两个小姑娘搂到手臂上，原地转上几圈，再停下来对女儿和如意笑出一嘴白牙：“你们两个乖乖又生得好了好些，我陪你们几天可好不好？”</p>
“好！”称心如意答应。</p>
“好！”执瑜执璞跟上来大笑。</p>
“呔！”萧战大喝：“你会叠被铺床吗？你会扫地擦墙吗？你会当鱼饵跳到水里钓大凶鱼吗？会就带上你，不会免谈！”</p>
“战哥儿你又胡说！”称心如意嘟嘴儿：“才不会去钓大凶鱼。”</p>
“咄！闭上嘴别说话。”执瑜执璞知道萧战开玩笑，他们佯装恼怒。</p>
禇大路带马，从萧战身边走过，阴阳怪气地道：“小王爷你会叠被铺床吗？你会扫地擦墙吗？我们怎么肯带上你的，天呐！”</p>
“天呐！”小红学话，对这小王爷瞅瞅，出京对他的好感，在他昨天亲完胖小王爷，不给别人留地方的时候下去三分。见他要拿称心姑娘的父亲当鱼饵，这又下去三分。这对小夫妻，一齐给萧战大白眼儿。</p>
萧战的抗议当然无效，大家一起下马，马车和马交由万大同关安带几个家人赶走，余下的人登小舢板，再上大船，夕阳中扬起风帆，对着海中去。</p>
万大同关安就不能跟去，但他们出来算是差使，并不能随意的玩。小红早得到解释，没有多说，只对自家爹爹摆摆小手，说声小红打大鱼给关叔父和爹爹吃。</p>
万大同只看一眼这小身影在通红夕阳前面随海风而去，就比自己玩还要喜欢。把这一行的安全负责好，让带着自己妻女玩耍的侯爷夫妻放心，更是万大同的用心和用意。而关安则大笑对跟来的小子们道：“咱们玩也玩了，玩得不错。当差的时候，就要好好当差。”</p>
小子们纷纷道：“不消你说，关爷，咱们走，安排前程去。”</p>
一行人马带着车队，在夕阳中离开，也有说有笑。</p>
很快，他们消失在到来的黑暗中。而海船鼓起风帆，仿佛目的的是即将升起的月儿。</p>
……</p>
京里也还没有冷，只晚上秋风有寂寥。掌珠是不会有，她到晚上怔怔的，想的全是儿子和带儿子出门儿的公公和二叔，她是一片的思念和盼望。</p>
有时候她问韩世拓：“你说出门儿有一个月不止，可以回来了吧？”韩世拓就笑话她：“一个月算什么？出门的事情，还在路上走呢。”</p>
掌珠思忖道：“当年随祖母进京，路上可没走这么久，或者，不过这么久？”家务事多，她已记不起。</p>
韩世拓微笑：“祖母有姑祖父派的家人料理，上船就走，跟正经这寻人的不一样。”</p>
掌珠也就丢下，说些只怕寻不到的话。韩世拓却想儿子寻得到袁家，因为他有来自小二处的消息，据说忠毅侯一行在外面路上当了什么差使。小二请他吃海鱼的时候说出来，话不会尽吐，韩世拓也只知道小二大人嘴里的“袁兄”，又有能干事情出来。</p>
小二指的是半边衙门，有槛联是皇帝命他题写，小二又收到岳父赵夫子的信，对内幕知道的比别人多。</p>
韩世拓就潜意识里希冀儿子跟上，学一学也是好的。</p>
掌珠跟他想的不一样，夫妻小小争执几句，但又想到自老侯上路，只来一封信，现下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管是韩世拓的意思，多寻几天。还是掌珠的挂念，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吧。都没有办法通知到老侯他们，见夜深下来，夫妻挽手去睡，不争也罢。</p>
因为头天晚上思念加深，第二天掌珠面有疲倦。婆婆老侯夫人问她：“去睡一睡吧。”掌珠强打精神还不肯去睡。婆媳正说着，见外面进来守门家人，面容茫然不知所措。</p>
掌珠管家是严的，先气不打一处来，喝问他：“这是什么精神？昨天晚上当贼去没睡不成？”</p>
守门家人让从梦里惊醒一般，见侯夫人怒了，小心回话：“不是我没精神，是这件事儿真奇怪。宫里来人宣侯夫人见驾，公公在门上等待，请问夫人该怎么招待的好？”</p>
婆媳一起懵住，掌珠醒神得最早，心里一阵的慌。想从来福祸不单行，韩世拓近日回家里来说阮二大人圣眷好，但四妹夫是免官离京，掌珠常忧在心。宫里来人，虽说可能是好事情，但家中顶着福王余孽名头儿，谁又敢保证不是坏事情？</p>
掌珠稳稳心神，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自己亲自来见。</p>
太监服色不低，并不是耀武扬威，而是陪笑欠身：“太后宣侯夫人即刻进宫，不可耽误。”</p>
掌珠就存了一丝侥幸，塞银子给太监，进来先见婆婆：“门上的人说不清楚，原来这公公是太后宫里的。前天我去看祖母，祖母说袁国夫人时常去看太后，竟然是国夫人圣眷还好。太后叫，想来无事，我去看看。”</p>
老侯夫人在没有听到信的时候，吓得含一包子眼泪。听过掌珠的话，心头稍定。太后只宣掌珠，就吩咐掌珠换了衣裳，太监候在门上，见出来，陪着掌珠马车进宫。</p>
掌珠在车里想的怎么肃穆，怎么回话，怎么听太后口风，在进到太后宫中后，站在殿外候旨进见的时候，让里面大笑声打破。</p>
“呵呵……”怎么听，这里面也不是将有发作自己家的话要出来。</p>
一个宫女走出来：“文章侯夫人请随我来。”掌珠陪笑跟上，袖中准备的有银包，但见到殿中人多，不方便只给一个人，就先收着，预备出来的时候，这宫女迎的，她难道不送吗？等送的时候再给她表表谢意。</p>
转过大红宝石镶成的牡丹花开紫檀屏风，虽然掌珠依礼低着头，但太后和她身边的人还是瞄了瞄。</p>
并排两个宝座上，坐着太上皇和太后。在太上皇的下首，坐着一个神色极年青，但眸光显睿智的男人。他内涵应该是中年，但保养的好，乍一看要认他是青年人。</p>
掌珠不由得一哆嗦，她没有想到皇上也在这里，也顾不上去想京里谣言太后皇帝母子不和，因为掌珠从韩世拓嘴里，韩世拓从小二嘴里听说，太后与皇帝的关系有所缓和。见到皇帝在，好在掌珠胆子极大，不但没有就此收回眼光，反而飞快把余下的人看在眼中。</p>
她看到瑞庆长公主，袁国夫人，陈留郡王妃，祖母老太太。掌珠顿时安心，又看到宝珠的亲家，连家老夫人和夫人婆媳，苏先夫人，尚家婆媳，表弟阮英明的夫人，还有梁山老王妃离太后最近，张大学士夫人也在这里，一个一个春风满面。</p>
掌珠都认得，有的是她的亲戚，有的是宝珠亲戚，有的会过。因此心头更宽，把面庞低下又低，恭恭敬敬走上来准备行礼，不知是谁先一声笑：“这下子齐全了，可以把信给她了。”</p>
有人说：“快打开包儿分东西吧，”是瑞庆长公主的声气儿。</p>
太后乐了：“看把你急的。”</p>
太上皇附合女儿：“不是她一个人急，是我也急。偏是你说的，人到齐了，信给完了，才许分东西。我们就全等着，能不急吗？”</p>
他们说话的功夫，掌珠行过礼，太后让平身，取出一封信给掌珠，对她笑容可掬：“这是你的，你们家那个却厉害，是怎生追上的？所以不把信直接送给你，得你进宫来对我们说一说。”</p>
信封上的字掌珠认得，对太后陪笑回道：“这信是我公公来的。”太后笑道：“快看里面的，我们等着呢。”掌珠就往四面陪笑看一看，还真是的，在这里的人包括皇上都盯着自己手中信件。</p>
掌珠不敢怠慢，抽出信飞快看几句，巨大的喜悦狂风暴雨般击中她，致使掌珠后退了一步，也不管见驾笑容有分寸，笑出一团花团锦簇：“回太后，我的儿子，他找到哥哥姐姐了。”</p>
殿室中人人有了笑声，太后笑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还写了什么，有能对我们说说的，我们都等着听呢。”</p>
掌珠没有多想你们没有收到信吗？往下面看。越看她面上笑容越深，但到最后，飞红了面容，把信呈到祖母安老太太面前：“请祖母回给太后，有字儿我不认得。”</p>
安老太太取笑她一句：“换成那个才女儿来，就不说这话。”太后就问：“哪一个是才女？”安老太太起身回话：“就是我第三个孙女儿，增喜的娘，她打小儿只看书，长大都叫她是个才女儿。”</p>
太后命她坐下：“你上了年纪，咱们自在的说话吧。”又道：“增喜是个好模样儿。”安老太太借机又道：“在您面前的这个，我这大孙女儿，是添喜的娘。”</p>
太后对掌珠点头：“添喜，也是个好模样儿。”</p>
伶俐的掌珠，有几分手足无措，虽然跪下谢恩没有差错，但如果有人细心的看她，掌珠的一举一动都失去刚才的机灵。</p>
掌珠已经不再担心宫中来人是祸事，而是沉浸在祖母一片关爱中。</p>
祖母老太太对着太后百般的举荐自己，虽然没有过多为自己粉饰，但想让自己入太后青眼的意思全在里面。这未免让掌珠杀伐果断的心系上点点慈爱的丝线，在祖母的心意里不愿意走出来。</p>
接下来，也并不再需要掌珠式的伶俐，而是由安老太太把信呈给袁国夫人，又由袁国夫人把韩家老侯的信念给太后和在这里的女眷听。</p>
“……万幸，寻到忠毅侯。万幸，正经在学业上又可以有引路人。万幸，有镇南王小世子不吝赐教，时常的教导正经。万幸，近来有一件差使，镇南王小世子领路在前，正经跟随其后，小小的年纪居然学会办差，这是我韩家之幸，也是蒙太后之恩德，蒙皇上之恩德，蒙皇后之恩德……”</p>
掌珠哪里是不认得字呢，她是看完信后，见公公溢美之词泛滥，故意说自己有不认得的字，请祖母看。</p>
祖母是掌珠的至亲，又是侯府小姐出身，她认字只能比掌珠多，掌珠把信呈给祖母在情在理。祖母年高，早就眼神儿不济，掌珠知道，她肯定会把信请袁夫人代看。</p>
要说袁夫人这个人太好不过，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袁夫人见信上全是好听的，肯定会当众念出来。给太上皇听，给太后听，给皇上听。韩世拓必然多几分圣眷，也不辜负文章老侯写这么多动听的话。</p>
文章老侯他为什么写这么多动听的话呢？他是发自于内心。</p>
找到袁训以后，见忠毅侯夫妻客气，不怪他私自寻来。见孩子们对正经很好，不怪他私自寻来。孩子们时常给太后写信，老侯看在眼睛里，信上就把太上皇太后和皇上甚至皇后一通的感谢。</p>
元皓小王爷跟韩正经是个玩伴，更是信里离不开要感谢的人。</p>
信里还有对妻子和母亲说的话，但袁夫人跳过不念，又念了一段韩正经的话，听得掌珠瞪直眼睛。跟刚才看信一样，掌珠对儿子敢去当差还是震惊。</p>
但信念完，太上皇先快活了，对皇上道：“看看不假，这封封信里都说元皓会当差，元皓会喊你这官这么坏，元皓的舅舅不知道。”</p>
皇帝含笑。</p>
太后也快活了：“我的元皓最长脸面，我的元皓才四岁，他都知道什么官儿不好，什么官儿好了。”这信里奉承袁家，奉承元皓，太后面上光彩万分。</p>
皇帝含笑。</p>
这种时候，是不能少瑞庆长公主。</p>
元皓上一回送大鱼来，长公主揣摩揣摩，元皓打不上来这鱼，她怕丈夫镇南王对儿子离京犹有不快，还不敢大吹特吹。但在今天，可以吹了不是？</p>
长公主眉飞色舞：“想把元皓抛下来啊，这是万万不能！不带上我的元皓，还能当这差吗？万万不能。”</p>
余下的人一通的奉承，她们都是进宫来取自家人的信，见封封信里夸赞镇南王小王爷打砸衙门，袁训更是描述细致：“元皓大喊，你这坏官儿当的差，我京里舅舅不知道！不算！……”</p>
一大把金子都往元皓小王爷脸上贴，皇帝又对太上皇说过半边衙门，颇有得意之色。但当时求匾额的公文急，这信是后面到来。这就真相大白，原来这半边衙门的趣事情，是元皓当的差。</p>
元皓只闹了公堂，但他和韩正经是头一个出马的人，也要算在元皓头上。要问元皓砸了衙门没有，他还是动了小拳脚的，是好玩的，元皓全掺和，跟他的母亲长公主不愧是一对母子。</p>
信有韩家的，一要让韩家来人取信，二是太后宫中这大乐特乐的人也想听听韩家的信上是怎么描述，这就有了掌珠进宫，在太后面前露个脸儿。</p>
在众人的欢笑声里，掌珠深刻明白公公在信里说太后恩德的话，果然，袁家的一切由太后而来。如果没有太后，袁训也成材，但事实上有太后，这是事实不可抹杀。</p>
而袁家又带契了亲戚们。</p>
掌珠深深的拜下去，深深的再次拜谢太上皇太后和在这里还没有走的皇帝。</p>
皇帝问道：“再没有信了吗？”</p>
“还有一个匣子。”太后让取出来放在膝上，不过半尺见方。没打开，先取笑皇帝：“你还不走，不就想分东西。”大家都笑，皇帝也笑了，盯着匣子虎视眈眈般：“这里不像有鱼。”</p>
“元皓要当差，这几天没功夫打大鱼。”太后笑吟吟，把匣子打开，取出一把珍珠，这里还有一封信。</p>
皇帝心头一跳，太后把信打开来，请太上皇先看。太上皇念道：“……似玉会潜水，跟人学着下海得了一个大珠贝，最大的珍珠就是似玉呈献。元皓也要有珍珠呈献，但海底不敢让他去。爹爹有法子，让白卜将军会水的士兵下海潜得大珠贝，放在浅水里给元皓捡，所以这余下的珍珠，全是元皓一个人的功劳。”</p>
最后道：“这信是瑜哥来的。”</p>
皇帝暗暗放心，同时浮上好笑。见妹妹还在笑得合不拢嘴，皇帝打趣了她：“要说这事情是元皓干的，我信。”长公主不乐意：“元皓会耍无赖，也会当差。”皇帝笑上一声：“原来这是耍无赖。”长公主还要回他，偏殿里一声大哭出来，随后一、二、三，大哭声此起彼伏。</p>
宫女们来回话。</p>
“多喜郡主醒了，”</p>
“加喜姑娘醒了，”</p>
“增喜姑娘醒了，”</p>
“添喜姑娘醒了，”</p>
太上皇走在最前面，这里面有他的多喜。太后让簇拥着，女眷们往偏殿去看孩子，皇帝借机辞出。掌珠呆若木鸡滞在最后，安老太太瞪她一眼：“你还不来看你女儿，”</p>
掌珠扶住她，小声地道：“祖母，你把增喜添喜又带来了，不怕太后不高兴吗？”</p>
安老太太对她没好气，悄声道：“怕什么！你就没看出来，正经哪能离开哥哥姐姐们，添喜也离不开加喜，你呀，别又犯小性儿，只想比别人强。多喜郡主、加喜、增喜和添喜，她们四个名字差不多，应该一处玩耍。”</p>
在这里放低嗓音，对掌珠道：“这话先别说出去。”</p>
掌珠没犯小性儿，是小声的奉承她：“祖母，您可太偏心增喜和添喜了。”老太太心里喜欢，却哼一声：“我本来就偏心，不要你提！”</p>
偏殿里，四个小木床摆在一起，四个小姑娘，多喜正月初一生，大四个月，余下的三个四月里生。正一个比着一个，哭的撕心裂肺。四个小脸儿在一处，可以让见到的人心疼到极点。</p>
太上皇抱起多喜，太后抱起加喜，袁夫人抱起增喜，老太太抱起添喜，一起哄着她们：“好了好了，别哭了。”</p>
……</p>
皇帝回到御书房，喝一碗茶吁一口长气。文章侯府的信里这万幸那万幸的，对皇帝来说，他庆幸别的信里没有提及行刺加寿的事情，不枉他手边有事情，还在太后宫里呆上半天。为来为去，就为担心孩子们写信告诉太后。</p>
御案上跟他出去以前一样，还摆着袁训的信件。皇帝拿在手上又看一遍，前三分之一除请安以外，就是说元皓的“功绩”，皇帝认为表弟阿谀奉承，借夸奖元皓让自己喜悦，方便他说下面的话。这三分之一，不用再看。</p>
中间三分之一，是说路上风土人情，官员政绩，皇帝爱看。</p>
最后三分之一，让皇帝拧起眉头。表弟用他的生花探花笔，把刺客事件说得凶险无比，把他的加寿处境说得可怜无比，把他的愤怒表达得哀怨无比。</p>
如果不是还有几句写着：“孩子们信件臣已检查，不许他们让太后担忧。但孩子们从元皓开始，都各有长进。恐怕会有夹带黄家的话在内。恳请皇上严防太后忧愁。”皇帝会把袁训骂上几句。</p>
但满意于这提醒，皇帝暂时放过袁训的生花探花笔。心思用在思虑这忽然出来的事情上。</p>
先不说刺客的事情要暗查，不惊动当事人。再来说太子也在外面，也会遇到危险，这事情就不能大肆张扬。还有老太后，她虽然在太子纳妾的事情上从没有说过什么，但她对爱说加福不纳妾的萧战，和上金殿的念姐儿疼爱得一如既往，表明加寿真的干涉太子纳妾，太后一样不会说话。</p>
太后这两个不说话，建立在和谐的时候。</p>
如果让太后知道黄家买凶杀她养大的加寿，老太后一怒之下也不许太子纳妾的话，皇帝想想谁能挡得回去这话呢？</p>
反正皇帝自知挡不了。</p>
这与太后上了年纪，老人犯起糊涂固执起来没药救有关。一不小心，皇帝就成不孝敬，所以黄家的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以前，不让太后知道为上策。</p>
在查出与黄家有关，也要换个罪名处置。免得惊吓太后。</p>
查黄家，就得有个得力的人，嘴又紧，办事又强……</p>
“回皇上，周镇捕快柳至现与宫门候旨。”</p>
说曹操曹操到，柳至是皇帝宣来的。虽然皇帝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歪歪嘴角，面容也冰冷下去，但还是要见他：“宣。”</p>
……</p>
柳至一路进来，总会遇到几个官员。大家对他点头就过去，都没有奇怪的神色。</p>
都知道这国舅不可能长久的当捕快，也一直有人猜测柳至什么时候官复原职。见到他进宫，官员们的心反生安定。等待一件事尘埃落地的焦急并不好受，这下子可以放下来。他们在柳至的背后，互相挤着眼睛笑着，去办各自的公事。</p>
柳至神色不变，在定亲这事情上一直相当的沉稳。跪到皇帝面前，也肃穆的跟显赫时没有区别。</p>
他没有怨言，也没有让皇帝召见的惊喜，更没有试图利用这次召见而打动皇帝的想法。</p>
在他面上表露出来的，只是从没有改变过的恭敬。</p>
皇帝却是面色变一变，又变一变。想想另一个混帐如今游山玩水，这一个混帐天天在城外破案。要说两个混帐都气到他，但对面前这个混帐的发落，虽然不能让皇帝解气，就他能力来说，有些过了。</p>
“朕有事情要用你，你的闲日子这就结束吧。”皇帝的口吻，好似把柳至撵出京的不是他。</p>
柳至对自己遭遇没有埋怨，却不能平白的担新罪名。回道：“多谢皇上，那臣手上的事情要交卸出去？”</p>
“朕听说你几个月里，破一堆鸡毛蒜皮的案子，这算事情？”皇帝固执已见，一定要道：“你闲到现在，日子过得不错！”</p>
柳至申诉无效，但好歹算申诉下自己没闲过。这就无话可回，等着皇帝吩咐下来。</p>
“啪！”</p>
皇帝摔下一张纸笺，皮笑肉不笑：“跟你一样混帐人的信！”</p>
柳至没看以前，就知道是袁训所写。不然还有谁当得起皇上嘴里这跟自己一样的混帐。</p>
信是袁训信中的一张，有些接前言和后语的地方，但主要是说刺客出现。</p>
柳至拧拧眉头，这刺客也太大胆了。</p>
“你破得了吗？”皇帝又鄙夷他。</p>
“回皇上，臣一定公正办案。”</p>
“别为了一混帐冤枉好人！这案子我交给你，但你仔细！”皇帝嗓音还是寒意满满。</p>
柳至对自己这待遇很是习惯，这也表示皇上还在生气。但有差使就是好事情，柳至谢恩辞了出来。</p>
到晚上，原本对柳至进宫充满期望的官员们，又一次陷入失望：“没恢复官职吗？还是捕快？”</p>
“那叫他去说什么呢？”认为这里有内幕的人，也有不少。</p>
……</p>
皇帝就寝前却安下心，认为他把案子交给混帐之一去办。表弟混帐可以放心，不会趁自己防不住的时候，往太后面前去搬弄。</p>
还有比交给柳至更让表弟放心的吗？</p>
……</p>
散发晕红烛光的蜡烛，固定在铁签上面，铁签，又固定在船板上。这里不是陆地上的房间，而是白卜提供的大船上，在船舱里。</p>
这一带水流稳，大船也稳。烛光没有太多的摇晃，均匀的平铺在地面的蔬菜上面。</p>
红枣，泡起来。</p>
百合，泡起来。</p>
细米，泡起来。</p>
明早要用的小菜，能取出来，都放在碟子里，点兵似的整整齐齐。</p>
称心走来走去的检视，连渊陪着女儿在这里，寻把椅子坐下。看着她不时吩咐再备些菜，是明天用得到的，她的利落，带出父亲的自豪。</p>
说话的间隙里，称心也没有忘记父亲。小跑过来，送上她光洁如鲜花的额头。</p>
总会快快乐乐地道：“元皓就是这样的。”</p>
孩子们你学我，我学你，称心也学会。</p>
连渊就亲上一亲，看着女儿再次去检视明天一早要用的餐具。半夜里各人房中可能要添换的茶水。</p>
固定在船板上的，是铁灶。里面还有微弱的火星，锅里闷着东西。但火星不多，锅里的东西会慢慢变温。</p>
“是时候了，”称心说着，对船舱外面看上。没一会儿，加寿带着元皓过来。</p>
“元皓饿了。”元皓来吃加餐。</p>
称心笑盈盈：“给你温的差不多，但是请坐下，等我再尝一尝才能给你吃。”</p>
在这里侍候的人取出来，称心用小调羹尝上一口，说声可以了。把这碗单独给元皓准备，对他胃口，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送给加寿。</p>
袁家的孩子们都早早自己学吃东西，元皓也不例外。在加寿的照看下吃完。称心笑眯眯：“别走，吃了就得擦牙。”看得出来元皓不太情愿，但加寿和称心看着，一个给他擦牙，一个给他洗手脸，元皓还是乐了，乖乖的让侍候干净，对称心笑嘻嘻说谢谢，让加寿带去睡觉。</p>
称心对父亲笑道：“现在就只有正经的夜宵，战哥儿这会儿不要，是不要了。祖父们今晚没用酒，这会儿不要，也不要了。但是爹爹，你真的不吃吗？今天晚上厨房我当值，爹爹又陪着我当值，给你弄点儿吃的吧？”</p>
“我要陪我的好女儿，吃东西没有陪你好。”连渊和女儿半开玩笑，半是认真。</p>
称心笑靥如花：“今天晚上我也陪爹爹，加福和如意去睡了，如意说我不在也行。”</p>
对着灶上又看看，称心道：“但是，先得把正经的送过去。”凑到父亲耳朵边上，说一说悄悄话：“韩家祖父太客气，总是不好意思主动来要，其实看到正经瘦了，婆婆发话，要他养回来才行。”</p>
连渊适时说女儿：“那你得听婆婆的，还要当个好嫂嫂。”</p>
“是啊是啊，爹爹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称心让她的奶妈收拾小食盒，称心提着，奶妈跟上，往文章老侯的船舱走去。</p>
甲板上的风，吹得称心衣裳倒裹在身上。连渊怕女儿摔倒，跟过去扯起她的小手。</p>
父女相视一笑，一起来敲文章老侯的船舱。</p>
“正经正经，你的夜宵送来了。”</p>
文章老侯和二老爷还没有睡，慌忙打开舱门，不管不顾的，对着连渊父女和奶妈就是几个大揖。</p>
老侯堆笑：“我说头一晚上船，大家休息的好。不想又给正经备下来了。”</p>
韩正经是个老实孩子，坐在被窝里揭祖父的短儿：“我提醒祖父我还有夜宵没吃，祖父说难为情去取。”</p>
老侯和二老爷嘿嘿笑着：“天天为你备上，可不是难为情取。”连渊也跟着笑一笑。</p>
称心把食盒交到老侯手上，认真的叮咛：“吃完要擦牙，要全吃完。正经可不能再瘦下去，公公婆婆大姐二妹三妹瑜哥璞哥小六苏似玉我和如意都担心呢。”</p>
文章老侯兄弟又眼圈儿微红，接到手上，不管不顾又是几个大揖，称心难为情上来，推一把连渊：“爹爹咱们回去吧，不然正经吃不好。”</p>
“谢谢嫂嫂。”韩正经在被窝里叫着。</p>
“不用客气，你要赶紧的胖起来。”称心不认为称呼错，萧战有时候也会用嫂嫂的称呼，不过大多是战哥到厨房里讨吃的时候。</p>
父女们和奶妈回厨房，文章老侯关上舱门，把吃的送到孙子手边。看一看，是小孩子吃的鱼肉蒸蛋，闻一闻香气扑鼻。</p>
老兄弟每天几夸又出来，二老爷笑道：“这备的多好不是。”文章老侯抚须感叹：“从咱们到，没有一天落下过啊。”</p>
正说着，小调羹送到老侯嘴边。韩正经高举着：“祖父吃，祖父也瘦了。”</p>
第二勺，又给了二祖父。后面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是个点滴不剩。</p>
文章老侯取水给孙子重新漱口，抚摸着他的脑袋：“你呀，你长大是个有出息的。”</p>
“为什么呢？”韩正经问道。</p>
“因为你有很多的人关心，你也要关心别人，就注定你有出息。”</p>
文章老侯说到这里，手在二老爷身上轻拍拍，二老爷也在长兄手臂上轻拍拍。</p>
老侯道：“二弟，睡吧，盖好被子，别冻着。”</p>
“大哥，你也是。”韩二老爷回答过，回到他的床铺上睡下。忍无可忍的，一串子眼泪流了下来。</p>
－－－－－－题外话－－－－－－</p>
抱抱仔的新会元，13402506亲，感谢您的支持。</p>
……</p>
忽然发现春天就要来了哈，就要桃花李花开。</p>
</p>
日光、海风，渔村外送行的人，让人莫明起了肃穆，不敢小瞧这些腿上还有泥，衣着也褴褛的村民。</p>
袁训从来在这方面有人缘，带头在马上喝一声：“还礼！”松开马缰，由着马自己行走，侯爷苍松似笔直身子，把双手拱起。</p>
蒋德、天豹、万大同等纷纷效仿。知道自己在这一行里算最没有身份的文章老侯兄弟，更是闻声就抱拳，又检视自家的家人有没有同样的举动。</p>
老侯也教韩正经：“这个就是拱手为礼。”跟元皓一样，韩正经是姨丈的忠实跟随者，他也拱起小小的拳头，看上去很是可爱。</p>
太子亦这样，殿下觉得唯有这样的动作，才能当得起昨夜那海般澄净的质朴。二位老王也这样，老王的随从也这样。孩子们，执瑜执璞萧战哪能抛下岳父，也这样。</p>
小六板着脸，拿出教训的语气对苏似玉：“你要跟我好好的做。”苏似玉给他一个白眼儿。</p>
小红把左手放到右拳头上面，又把右手放到左拳头上面，疑惑地推敲：“是这样？还是这样？”</p>
元皓则是哭了。</p>
“二蛋子，你要好好看书，你要中举才能到京里找我玩，才能继续跟我玩。”</p>
加寿和香姐儿抱着表弟胖身子，不让他探出胖脑袋，就有掉下车的可能。</p>
面对肃然的还礼，村民们纷纷跪下。二蛋子就成站着的那个，大声道：“好，我一定去找你玩！对了，谢谢昨天送的东西，我娘说谢谢你，我奶奶说谢谢小爷，她头一回吃到牛肉，我奶奶快六十了。”</p>
“不谢不谢，”元皓摆手，车渐远行。</p>
大牛六妞儿等孩子叫着：“谢谢谢谢。”嗓音里都有了哽咽。</p>
“呜呜呜……”看不到孩子们的地方，元皓也哭得很凶。萧战表哥前来劝解，不过这表哥从来不是正常法子。</p>
鄙夷道：“看你没出息的劲儿，我敢保证，马上他们就忘记你。”</p>
元皓抬起泪眼怒目，好一张花猫脸儿。萧战对着不由得好笑，更过分的做个张牙舞爪的姿势：“等下他们见到个小螃蟹，小指甲这么大的，也就把你给忘记。就你还在哭，让你一个人哭去。”</p>
“打晕！送回京去！”元皓终于不哭，愤怒地举起胖拳头。</p>
萧战缩脑袋离开：“好吧，当我劝错你。”</p>
“哈哈哈……”孩子们笑了起来。元皓让感染，忘记继续哭，扁一扁嘴儿。</p>
过上一会儿，元皓也就不再哭，但小面容怏怏的没有神采。加福心疼表弟，下马到他坐的车上说故事。韩正经也来，小红也来，伴着元皓，想法子哄着他开心。到下半天的时候，元皓也肯唱起儿歌，看小模样是离别心情快要度过去。</p>
镇南老王暗暗放下心。</p>
这一回听白卜安排，不是回他的军营，而是在傍晚以前到一处海滩，晚霞映出十艘大战船在海水中。浅水里，小舢板在水中摇晃，为首的一个人长腿细腰，气势飞扬。</p>
称心对着他跑过去，甜甜的嗓音在风中亦是飞扬：“爹爹，你也跟我们一道儿吗？”跑不到两步，又回头：“如意快来，我家爹爹跟我们一起玩，你家爹爹也就要来了呢。”</p>
原来这个人却是连渊。</p>
自从孩子们遇上连渊，称心时常和如意说这句话：“你家爹爹就要来了。”而在狂喜之下，把“父亲”这称呼不要，直称在婆家听习惯，她没事儿也说的“爹爹”。</p>
如意跟着跑上去。</p>
连渊蹲身，把两个小姑娘搂到手臂上，原地转上几圈，再停下来对女儿和如意笑出一嘴白牙：“你们两个乖乖又生得好了好些，我陪你们几天可好不好？”</p>
“好！”称心如意答应。</p>
“好！”执瑜执璞跟上来大笑。</p>
“呔！”萧战大喝：“你会叠被铺床吗？你会扫地擦墙吗？你会当鱼饵跳到水里钓大凶鱼吗？会就带上你，不会免谈！”</p>
“战哥儿你又胡说！”称心如意嘟嘴儿：“才不会去钓大凶鱼。”</p>
“咄！闭上嘴别说话。”执瑜执璞知道萧战开玩笑，他们佯装恼怒。</p>
禇大路带马，从萧战身边走过，阴阳怪气地道：“小王爷你会叠被铺床吗？你会扫地擦墙吗？我们怎么肯带上你的，天呐！”</p>
“天呐！”小红学话，对这小王爷瞅瞅，出京对他的好感，在他昨天亲完胖小王爷，不给别人留地方的时候下去三分。见他要拿称心姑娘的父亲当鱼饵，这又下去三分。这对小夫妻，一齐给萧战大白眼儿。</p>
萧战的抗议当然无效，大家一起下马，马车和马交由万大同关安带几个家人赶走，余下的人登小舢板，再上大船，夕阳中扬起风帆，对着海中去。</p>
万大同关安就不能跟去，但他们出来算是差使，并不能随意的玩。小红早得到解释，没有多说，只对自家爹爹摆摆小手，说声小红打大鱼给关叔父和爹爹吃。</p>
万大同只看一眼这小身影在通红夕阳前面随海风而去，就比自己玩还要喜欢。把这一行的安全负责好，让带着自己妻女玩耍的侯爷夫妻放心，更是万大同的用心和用意。而关安则大笑对跟来的小子们道：“咱们玩也玩了，玩得不错。当差的时候，就要好好当差。”</p>
小子们纷纷道：“不消你说，关爷，咱们走，安排前程去。”</p>
一行人马带着车队，在夕阳中离开，也有说有笑。</p>
很快，他们消失在到来的黑暗中。而海船鼓起风帆，仿佛目的的是即将升起的月儿。</p>
……</p>
京里也还没有冷，只晚上秋风有寂寥。掌珠是不会有，她到晚上怔怔的，想的全是儿子和带儿子出门儿的公公和二叔，她是一片的思念和盼望。</p>
有时候她问韩世拓：“你说出门儿有一个月不止，可以回来了吧？”韩世拓就笑话她：“一个月算什么？出门的事情，还在路上走呢。”</p>
掌珠思忖道：“当年随祖母进京，路上可没走这么久，或者，不过这么久？”家务事多，她已记不起。</p>
韩世拓微笑：“祖母有姑祖父派的家人料理，上船就走，跟正经这寻人的不一样。”</p>
掌珠也就丢下，说些只怕寻不到的话。韩世拓却想儿子寻得到袁家，因为他有来自小二处的消息，据说忠毅侯一行在外面路上当了什么差使。小二请他吃海鱼的时候说出来，话不会尽吐，韩世拓也只知道小二大人嘴里的“袁兄”，又有能干事情出来。</p>
小二指的是半边衙门，有槛联是皇帝命他题写，小二又收到岳父赵夫子的信，对内幕知道的比别人多。</p>
韩世拓就潜意识里希冀儿子跟上，学一学也是好的。</p>
掌珠跟他想的不一样，夫妻小小争执几句，但又想到自老侯上路，只来一封信，现下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管是韩世拓的意思，多寻几天。还是掌珠的挂念，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吧。都没有办法通知到老侯他们，见夜深下来，夫妻挽手去睡，不争也罢。</p>
因为头天晚上思念加深，第二天掌珠面有疲倦。婆婆老侯夫人问她：“去睡一睡吧。”掌珠强打精神还不肯去睡。婆媳正说着，见外面进来守门家人，面容茫然不知所措。</p>
掌珠管家是严的，先气不打一处来，喝问他：“这是什么精神？昨天晚上当贼去没睡不成？”</p>
守门家人让从梦里惊醒一般，见侯夫人怒了，小心回话：“不是我没精神，是这件事儿真奇怪。宫里来人宣侯夫人见驾，公公在门上等待，请问夫人该怎么招待的好？”</p>
婆媳一起懵住，掌珠醒神得最早，心里一阵的慌。想从来福祸不单行，韩世拓近日回家里来说阮二大人圣眷好，但四妹夫是免官离京，掌珠常忧在心。宫里来人，虽说可能是好事情，但家中顶着福王余孽名头儿，谁又敢保证不是坏事情？</p>
掌珠稳稳心神，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自己亲自来见。</p>
太监服色不低，并不是耀武扬威，而是陪笑欠身：“太后宣侯夫人即刻进宫，不可耽误。”</p>
掌珠就存了一丝侥幸，塞银子给太监，进来先见婆婆：“门上的人说不清楚，原来这公公是太后宫里的。前天我去看祖母，祖母说袁国夫人时常去看太后，竟然是国夫人圣眷还好。太后叫，想来无事，我去看看。”</p>
老侯夫人在没有听到信的时候，吓得含一包子眼泪。听过掌珠的话，心头稍定。太后只宣掌珠，就吩咐掌珠换了衣裳，太监候在门上，见出来，陪着掌珠马车进宫。</p>
掌珠在车里想的怎么肃穆，怎么回话，怎么听太后口风，在进到太后宫中后，站在殿外候旨进见的时候，让里面大笑声打破。</p>
“呵呵……”怎么听，这里面也不是将有发作自己家的话要出来。</p>
一个宫女走出来：“文章侯夫人请随我来。”掌珠陪笑跟上，袖中准备的有银包，但见到殿中人多，不方便只给一个人，就先收着，预备出来的时候，这宫女迎的，她难道不送吗？等送的时候再给她表表谢意。</p>
转过大红宝石镶成的牡丹花开紫檀屏风，虽然掌珠依礼低着头，但太后和她身边的人还是瞄了瞄。</p>
并排两个宝座上，坐着太上皇和太后。在太上皇的下首，坐着一个神色极年青，但眸光显睿智的男人。他内涵应该是中年，但保养的好，乍一看要认他是青年人。</p>
掌珠不由得一哆嗦，她没有想到皇上也在这里，也顾不上去想京里谣言太后皇帝母子不和，因为掌珠从韩世拓嘴里，韩世拓从小二嘴里听说，太后与皇帝的关系有所缓和。见到皇帝在，好在掌珠胆子极大，不但没有就此收回眼光，反而飞快把余下的人看在眼中。</p>
她看到瑞庆长公主，袁国夫人，陈留郡王妃，祖母老太太。掌珠顿时安心，又看到宝珠的亲家，连家老夫人和夫人婆媳，苏先夫人，尚家婆媳，表弟阮英明的夫人，还有梁山老王妃离太后最近，张大学士夫人也在这里，一个一个春风满面。</p>
掌珠都认得，有的是她的亲戚，有的是宝珠亲戚，有的会过。因此心头更宽，把面庞低下又低，恭恭敬敬走上来准备行礼，不知是谁先一声笑：“这下子齐全了，可以把信给她了。”</p>
有人说：“快打开包儿分东西吧，”是瑞庆长公主的声气儿。</p>
太后乐了：“看把你急的。”</p>
太上皇附合女儿：“不是她一个人急，是我也急。偏是你说的，人到齐了，信给完了，才许分东西。我们就全等着，能不急吗？”</p>
他们说话的功夫，掌珠行过礼，太后让平身，取出一封信给掌珠，对她笑容可掬：“这是你的，你们家那个却厉害，是怎生追上的？所以不把信直接送给你，得你进宫来对我们说一说。”</p>
信封上的字掌珠认得，对太后陪笑回道：“这信是我公公来的。”太后笑道：“快看里面的，我们等着呢。”掌珠就往四面陪笑看一看，还真是的，在这里的人包括皇上都盯着自己手中信件。</p>
掌珠不敢怠慢，抽出信飞快看几句，巨大的喜悦狂风暴雨般击中她，致使掌珠后退了一步，也不管见驾笑容有分寸，笑出一团花团锦簇：“回太后，我的儿子，他找到哥哥姐姐了。”</p>
殿室中人人有了笑声，太后笑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还写了什么，有能对我们说说的，我们都等着听呢。”</p>
掌珠没有多想你们没有收到信吗？往下面看。越看她面上笑容越深，但到最后，飞红了面容，把信呈到祖母安老太太面前：“请祖母回给太后，有字儿我不认得。”</p>
安老太太取笑她一句：“换成那个才女儿来，就不说这话。”太后就问：“哪一个是才女？”安老太太起身回话：“就是我第三个孙女儿，增喜的娘，她打小儿只看书，长大都叫她是个才女儿。”</p>
太后命她坐下：“你上了年纪，咱们自在的说话吧。”又道：“增喜是个好模样儿。”安老太太借机又道：“在您面前的这个，我这大孙女儿，是添喜的娘。”</p>
太后对掌珠点头：“添喜，也是个好模样儿。”</p>
伶俐的掌珠，有几分手足无措，虽然跪下谢恩没有差错，但如果有人细心的看她，掌珠的一举一动都失去刚才的机灵。</p>
掌珠已经不再担心宫中来人是祸事，而是沉浸在祖母一片关爱中。</p>
祖母老太太对着太后百般的举荐自己，虽然没有过多为自己粉饰，但想让自己入太后青眼的意思全在里面。这未免让掌珠杀伐果断的心系上点点慈爱的丝线，在祖母的心意里不愿意走出来。</p>
接下来，也并不再需要掌珠式的伶俐，而是由安老太太把信呈给袁国夫人，又由袁国夫人把韩家老侯的信念给太后和在这里的女眷听。</p>
“……万幸，寻到忠毅侯。万幸，正经在学业上又可以有引路人。万幸，有镇南王小世子不吝赐教，时常的教导正经。万幸，近来有一件差使，镇南王小世子领路在前，正经跟随其后，小小的年纪居然学会办差，这是我韩家之幸，也是蒙太后之恩德，蒙皇上之恩德，蒙皇后之恩德……”</p>
掌珠哪里是不认得字呢，她是看完信后，见公公溢美之词泛滥，故意说自己有不认得的字，请祖母看。</p>
祖母是掌珠的至亲，又是侯府小姐出身，她认字只能比掌珠多，掌珠把信呈给祖母在情在理。祖母年高，早就眼神儿不济，掌珠知道，她肯定会把信请袁夫人代看。</p>
要说袁夫人这个人太好不过，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袁夫人见信上全是好听的，肯定会当众念出来。给太上皇听，给太后听，给皇上听。韩世拓必然多几分圣眷，也不辜负文章老侯写这么多动听的话。</p>
文章老侯他为什么写这么多动听的话呢？他是发自于内心。</p>
找到袁训以后，见忠毅侯夫妻客气，不怪他私自寻来。见孩子们对正经很好，不怪他私自寻来。孩子们时常给太后写信，老侯看在眼睛里，信上就把太上皇太后和皇上甚至皇后一通的感谢。</p>
元皓小王爷跟韩正经是个玩伴，更是信里离不开要感谢的人。</p>
信里还有对妻子和母亲说的话，但袁夫人跳过不念，又念了一段韩正经的话，听得掌珠瞪直眼睛。跟刚才看信一样，掌珠对儿子敢去当差还是震惊。</p>
但信念完，太上皇先快活了，对皇上道：“看看不假，这封封信里都说元皓会当差，元皓会喊你这官这么坏，元皓的舅舅不知道。”</p>
皇帝含笑。</p>
太后也快活了：“我的元皓最长脸面，我的元皓才四岁，他都知道什么官儿不好，什么官儿好了。”这信里奉承袁家，奉承元皓，太后面上光彩万分。</p>
皇帝含笑。</p>
这种时候，是不能少瑞庆长公主。</p>
元皓上一回送大鱼来，长公主揣摩揣摩，元皓打不上来这鱼，她怕丈夫镇南王对儿子离京犹有不快，还不敢大吹特吹。但在今天，可以吹了不是？</p>
长公主眉飞色舞：“想把元皓抛下来啊，这是万万不能！不带上我的元皓，还能当这差吗？万万不能。”</p>
余下的人一通的奉承，她们都是进宫来取自家人的信，见封封信里夸赞镇南王小王爷打砸衙门，袁训更是描述细致：“元皓大喊，你这坏官儿当的差，我京里舅舅不知道！不算！……”</p>
一大把金子都往元皓小王爷脸上贴，皇帝又对太上皇说过半边衙门，颇有得意之色。但当时求匾额的公文急，这信是后面到来。这就真相大白，原来这半边衙门的趣事情，是元皓当的差。</p>
元皓只闹了公堂，但他和韩正经是头一个出马的人，也要算在元皓头上。要问元皓砸了衙门没有，他还是动了小拳脚的，是好玩的，元皓全掺和，跟他的母亲长公主不愧是一对母子。</p>
信有韩家的，一要让韩家来人取信，二是太后宫中这大乐特乐的人也想听听韩家的信上是怎么描述，这就有了掌珠进宫，在太后面前露个脸儿。</p>
在众人的欢笑声里，掌珠深刻明白公公在信里说太后恩德的话，果然，袁家的一切由太后而来。如果没有太后，袁训也成材，但事实上有太后，这是事实不可抹杀。</p>
而袁家又带契了亲戚们。</p>
掌珠深深的拜下去，深深的再次拜谢太上皇太后和在这里还没有走的皇帝。</p>
皇帝问道：“再没有信了吗？”</p>
“还有一个匣子。”太后让取出来放在膝上，不过半尺见方。没打开，先取笑皇帝：“你还不走，不就想分东西。”大家都笑，皇帝也笑了，盯着匣子虎视眈眈般：“这里不像有鱼。”</p>
“元皓要当差，这几天没功夫打大鱼。”太后笑吟吟，把匣子打开，取出一把珍珠，这里还有一封信。</p>
皇帝心头一跳，太后把信打开来，请太上皇先看。太上皇念道：“……似玉会潜水，跟人学着下海得了一个大珠贝，最大的珍珠就是似玉呈献。元皓也要有珍珠呈献，但海底不敢让他去。爹爹有法子，让白卜将军会水的士兵下海潜得大珠贝，放在浅水里给元皓捡，所以这余下的珍珠，全是元皓一个人的功劳。”</p>
最后道：“这信是瑜哥来的。”</p>
皇帝暗暗放心，同时浮上好笑。见妹妹还在笑得合不拢嘴，皇帝打趣了她：“要说这事情是元皓干的，我信。”长公主不乐意：“元皓会耍无赖，也会当差。”皇帝笑上一声：“原来这是耍无赖。”长公主还要回他，偏殿里一声大哭出来，随后一、二、三，大哭声此起彼伏。</p>
宫女们来回话。</p>
“多喜郡主醒了，”</p>
“加喜姑娘醒了，”</p>
“增喜姑娘醒了，”</p>
“添喜姑娘醒了，”</p>
太上皇走在最前面，这里面有他的多喜。太后让簇拥着，女眷们往偏殿去看孩子，皇帝借机辞出。掌珠呆若木鸡滞在最后，安老太太瞪她一眼：“你还不来看你女儿，”</p>
掌珠扶住她，小声地道：“祖母，你把增喜添喜又带来了，不怕太后不高兴吗？”</p>
安老太太对她没好气，悄声道：“怕什么！你就没看出来，正经哪能离开哥哥姐姐们，添喜也离不开加喜，你呀，别又犯小性儿，只想比别人强。多喜郡主、加喜、增喜和添喜，她们四个名字差不多，应该一处玩耍。”</p>
在这里放低嗓音，对掌珠道：“这话先别说出去。”</p>
掌珠没犯小性儿，是小声的奉承她：“祖母，您可太偏心增喜和添喜了。”老太太心里喜欢，却哼一声：“我本来就偏心，不要你提！”</p>
偏殿里，四个小木床摆在一起，四个小姑娘，多喜正月初一生，大四个月，余下的三个四月里生。正一个比着一个，哭的撕心裂肺。四个小脸儿在一处，可以让见到的人心疼到极点。</p>
太上皇抱起多喜，太后抱起加喜，袁夫人抱起增喜，老太太抱起添喜，一起哄着她们：“好了好了，别哭了。”</p>
……</p>
皇帝回到御书房，喝一碗茶吁一口长气。文章侯府的信里这万幸那万幸的，对皇帝来说，他庆幸别的信里没有提及行刺加寿的事情，不枉他手边有事情，还在太后宫里呆上半天。为来为去，就为担心孩子们写信告诉太后。</p>
御案上跟他出去以前一样，还摆着袁训的信件。皇帝拿在手上又看一遍，前三分之一除请安以外，就是说元皓的“功绩”，皇帝认为表弟阿谀奉承，借夸奖元皓让自己喜悦，方便他说下面的话。这三分之一，不用再看。</p>
中间三分之一，是说路上风土人情，官员政绩，皇帝爱看。</p>
最后三分之一，让皇帝拧起眉头。表弟用他的生花探花笔，把刺客事件说得凶险无比，把他的加寿处境说得可怜无比，把他的愤怒表达得哀怨无比。</p>
如果不是还有几句写着：“孩子们信件臣已检查，不许他们让太后担忧。但孩子们从元皓开始，都各有长进。恐怕会有夹带黄家的话在内。恳请皇上严防太后忧愁。”皇帝会把袁训骂上几句。</p>
但满意于这提醒，皇帝暂时放过袁训的生花探花笔。心思用在思虑这忽然出来的事情上。</p>
先不说刺客的事情要暗查，不惊动当事人。再来说太子也在外面，也会遇到危险，这事情就不能大肆张扬。还有老太后，她虽然在太子纳妾的事情上从没有说过什么，但她对爱说加福不纳妾的萧战，和上金殿的念姐儿疼爱得一如既往，表明加寿真的干涉太子纳妾，太后一样不会说话。</p>
太后这两个不说话，建立在和谐的时候。</p>
如果让太后知道黄家买凶杀她养大的加寿，老太后一怒之下也不许太子纳妾的话，皇帝想想谁能挡得回去这话呢？</p>
反正皇帝自知挡不了。</p>
这与太后上了年纪，老人犯起糊涂固执起来没药救有关。一不小心，皇帝就成不孝敬，所以黄家的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以前，不让太后知道为上策。</p>
在查出与黄家有关，也要换个罪名处置。免得惊吓太后。</p>
查黄家，就得有个得力的人，嘴又紧，办事又强……</p>
“回皇上，周镇捕快柳至现与宫门候旨。”</p>
说曹操曹操到，柳至是皇帝宣来的。虽然皇帝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歪歪嘴角，面容也冰冷下去，但还是要见他：“宣。”</p>
……</p>
柳至一路进来，总会遇到几个官员。大家对他点头就过去，都没有奇怪的神色。</p>
都知道这国舅不可能长久的当捕快，也一直有人猜测柳至什么时候官复原职。见到他进宫，官员们的心反生安定。等待一件事尘埃落地的焦急并不好受，这下子可以放下来。他们在柳至的背后，互相挤着眼睛笑着，去办各自的公事。</p>
柳至神色不变，在定亲这事情上一直相当的沉稳。跪到皇帝面前，也肃穆的跟显赫时没有区别。</p>
他没有怨言，也没有让皇帝召见的惊喜，更没有试图利用这次召见而打动皇帝的想法。</p>
在他面上表露出来的，只是从没有改变过的恭敬。</p>
皇帝却是面色变一变，又变一变。想想另一个混帐如今游山玩水，这一个混帐天天在城外破案。要说两个混帐都气到他，但对面前这个混帐的发落，虽然不能让皇帝解气，就他能力来说，有些过了。</p>
“朕有事情要用你，你的闲日子这就结束吧。”皇帝的口吻，好似把柳至撵出京的不是他。</p>
柳至对自己遭遇没有埋怨，却不能平白的担新罪名。回道：“多谢皇上，那臣手上的事情要交卸出去？”</p>
“朕听说你几个月里，破一堆鸡毛蒜皮的案子，这算事情？”皇帝固执已见，一定要道：“你闲到现在，日子过得不错！”</p>
柳至申诉无效，但好歹算申诉下自己没闲过。这就无话可回，等着皇帝吩咐下来。</p>
“啪！”</p>
皇帝摔下一张纸笺，皮笑肉不笑：“跟你一样混帐人的信！”</p>
柳至没看以前，就知道是袁训所写。不然还有谁当得起皇上嘴里这跟自己一样的混帐。</p>
信是袁训信中的一张，有些接前言和后语的地方，但主要是说刺客出现。</p>
柳至拧拧眉头，这刺客也太大胆了。</p>
“你破得了吗？”皇帝又鄙夷他。</p>
“回皇上，臣一定公正办案。”</p>
“别为了一混帐冤枉好人！这案子我交给你，但你仔细！”皇帝嗓音还是寒意满满。</p>
柳至对自己这待遇很是习惯，这也表示皇上还在生气。但有差使就是好事情，柳至谢恩辞了出来。</p>
到晚上，原本对柳至进宫充满期望的官员们，又一次陷入失望：“没恢复官职吗？还是捕快？”</p>
“那叫他去说什么呢？”认为这里有内幕的人，也有不少。</p>
……</p>
皇帝就寝前却安下心，认为他把案子交给混帐之一去办。表弟混帐可以放心，不会趁自己防不住的时候，往太后面前去搬弄。</p>
还有比交给柳至更让表弟放心的吗？</p>
……</p>
散发晕红烛光的蜡烛，固定在铁签上面，铁签，又固定在船板上。这里不是陆地上的房间，而是白卜提供的大船上，在船舱里。</p>
这一带水流稳，大船也稳。烛光没有太多的摇晃，均匀的平铺在地面的蔬菜上面。</p>
红枣，泡起来。</p>
百合，泡起来。</p>
细米，泡起来。</p>
明早要用的小菜，能取出来，都放在碟子里，点兵似的整整齐齐。</p>
称心走来走去的检视，连渊陪着女儿在这里，寻把椅子坐下。看着她不时吩咐再备些菜，是明天用得到的，她的利落，带出父亲的自豪。</p>
说话的间隙里，称心也没有忘记父亲。小跑过来，送上她光洁如鲜花的额头。</p>
总会快快乐乐地道：“元皓就是这样的。”</p>
孩子们你学我，我学你，称心也学会。</p>
连渊就亲上一亲，看着女儿再次去检视明天一早要用的餐具。半夜里各人房中可能要添换的茶水。</p>
固定在船板上的，是铁灶。里面还有微弱的火星，锅里闷着东西。但火星不多，锅里的东西会慢慢变温。</p>
“是时候了，”称心说着，对船舱外面看上。没一会儿，加寿带着元皓过来。</p>
“元皓饿了。”元皓来吃加餐。</p>
称心笑盈盈：“给你温的差不多，但是请坐下，等我再尝一尝才能给你吃。”</p>
在这里侍候的人取出来，称心用小调羹尝上一口，说声可以了。把这碗单独给元皓准备，对他胃口，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送给加寿。</p>
袁家的孩子们都早早自己学吃东西，元皓也不例外。在加寿的照看下吃完。称心笑眯眯：“别走，吃了就得擦牙。”看得出来元皓不太情愿，但加寿和称心看着，一个给他擦牙，一个给他洗手脸，元皓还是乐了，乖乖的让侍候干净，对称心笑嘻嘻说谢谢，让加寿带去睡觉。</p>
称心对父亲笑道：“现在就只有正经的夜宵，战哥儿这会儿不要，是不要了。祖父们今晚没用酒，这会儿不要，也不要了。但是爹爹，你真的不吃吗？今天晚上厨房我当值，爹爹又陪着我当值，给你弄点儿吃的吧？”</p>
“我要陪我的好女儿，吃东西没有陪你好。”连渊和女儿半开玩笑，半是认真。</p>
称心笑靥如花：“今天晚上我也陪爹爹，加福和如意去睡了，如意说我不在也行。”</p>
对着灶上又看看，称心道：“但是，先得把正经的送过去。”凑到父亲耳朵边上，说一说悄悄话：“韩家祖父太客气，总是不好意思主动来要，其实看到正经瘦了，婆婆发话，要他养回来才行。”</p>
连渊适时说女儿：“那你得听婆婆的，还要当个好嫂嫂。”</p>
“是啊是啊，爹爹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称心让她的奶妈收拾小食盒，称心提着，奶妈跟上，往文章老侯的船舱走去。</p>
甲板上的风，吹得称心衣裳倒裹在身上。连渊怕女儿摔倒，跟过去扯起她的小手。</p>
父女相视一笑，一起来敲文章老侯的船舱。</p>
“正经正经，你的夜宵送来了。”</p>
文章老侯和二老爷还没有睡，慌忙打开舱门，不管不顾的，对着连渊父女和奶妈就是几个大揖。</p>
老侯堆笑：“我说头一晚上船，大家休息的好。不想又给正经备下来了。”</p>
韩正经是个老实孩子，坐在被窝里揭祖父的短儿：“我提醒祖父我还有夜宵没吃，祖父说难为情去取。”</p>
老侯和二老爷嘿嘿笑着：“天天为你备上，可不是难为情取。”连渊也跟着笑一笑。</p>
称心把食盒交到老侯手上，认真的叮咛：“吃完要擦牙，要全吃完。正经可不能再瘦下去，公公婆婆大姐二妹三妹瑜哥璞哥小六苏似玉我和如意都担心呢。”</p>
文章老侯兄弟又眼圈儿微红，接到手上，不管不顾又是几个大揖，称心难为情上来，推一把连渊：“爹爹咱们回去吧，不然正经吃不好。”</p>
“谢谢嫂嫂。”韩正经在被窝里叫着。</p>
“不用客气，你要赶紧的胖起来。”称心不认为称呼错，萧战有时候也会用嫂嫂的称呼，不过大多是战哥到厨房里讨吃的时候。</p>
父女们和奶妈回厨房，文章老侯关上舱门，把吃的送到孙子手边。看一看，是小孩子吃的鱼肉蒸蛋，闻一闻香气扑鼻。</p>
老兄弟每天几夸又出来，二老爷笑道：“这备的多好不是。”文章老侯抚须感叹：“从咱们到，没有一天落下过啊。”</p>
正说着，小调羹送到老侯嘴边。韩正经高举着：“祖父吃，祖父也瘦了。”</p>
第二勺，又给了二祖父。后面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是个点滴不剩。</p>
文章老侯取水给孙子重新漱口，抚摸着他的脑袋：“你呀，你长大是个有出息的。”</p>
“为什么呢？”韩正经问道。</p>
“因为你有很多的人关心，你也要关心别人，就注定你有出息。”</p>
文章老侯说到这里，手在二老爷身上轻拍拍，二老爷也在长兄手臂上轻拍拍。</p>
老侯道：“二弟，睡吧，盖好被子，别冻着。”</p>
“大哥，你也是。”韩二老爷回答过，回到他的床铺上睡下。忍无可忍的，一串子眼泪流了下来。</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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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忽然发现春天就要来了哈，就要桃花李花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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