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世界 作者:陈留王

    去,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似的,随时要找人打架。

    无心见了他,娇怯怯地喊了声:“哥哥”撒开蹄子跑到无忧身后躲了起来。

    而无忧这时候也见到了陆万劫,以及他旁边的小白脸程灵。他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陆万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意转过身问园长:这里换房间是不是很难?都需要什么手续?

    园长汗如雨下,慌不迭地吩咐工作人员帮忙拎行李,调换房间。倒是陆万劫因为担心违反了规定,给其他人见了不好看,叫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回去,自己和程灵去动手帮忙。

    无心见这个黝黑的男人虽然模样很凶,但是心眼很好,还亲自帮自己叠被子,不由得心生好感,怯怯地走上去,开口道:“叔叔,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陆万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无忧,心想他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弟弟,他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们是朋友。”

    无心哦了一声,像一只小麻雀似的围在陆万劫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来到了新房间,四个人合力铺好了床铺,除了无心叽叽喳喳地讲话,其他人都特别沉默。无忧倚在衣柜旁,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程灵坐在陆万劫身边,低头兴致勃勃地玩自己的平板电脑。陆万劫则耐心地侧过脸,听无心将那些糊涂话。

    外面忽然响起哨音,提醒他们再有半小时就熄灯。程灵收起平板,亲昵地踢了陆万劫的小腿肚,低声说:“咱们回家吧。”

    陆万劫点头,却看了一眼无忧,然后温和地对无心和程灵说:“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对无忧说。”

    待两人都出去以后,陆万劫并没有说什么,依旧坐在原地。无忧转身坐在另外一张床上,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你回来之后,我们两个还没有认真地说过话。”陆万劫缓缓地开口:“你那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苦笑了一声:“你刚离开我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怎么想也想不通,明明前一刻还说爱我的人,怎么转眼就和一个认识不到一星期的人亡命天涯。后来我重新回到了军队,看惯了生死,反而觉得那些都微不足道了。”

    “我现在在军队过得很好。你这边有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们两个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朋友。”陆万劫平平静静地说完了这些话,站起来打算离开:“上次太匆忙,没有认真道别,过来,我们握个手吧。”

    无忧并没有动,依旧背对着他,只有肩膀微微地颤动。

    陆万劫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见他单手捂着眼睛,晶莹的泪水从指缝里滴滴答答落下里。

    陆万劫心里一紧,轻轻地叹气,抬手拉过他的手,用拇指一点一点擦干净泪水,柔声说:“好啦好啦,别把眼睛哭坏了。”

    无忧固执地推开他,起身要去洗手间擦脸。陆万劫拉了他手,坐在旁边,将他拉到怀里,轻声说:“你说你哭的是哪一出?是你甩了我,怎么你又委屈上了?”

    无忧慢慢地收了眼泪,缓缓摇头,他自己的确是理亏,没话可说,待气息平顺了一些,想转移话题,就开口问道:“那个……林铁衣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不高明。陆万劫身形僵了一下,缓缓地把抚在他头上的手放下来。他和林铁衣,大概是真的很相爱吧,毕竟下水道被挖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见到了林铁衣割开手腕给他喂血的情景。爱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没有道理可讲。自己不是也一厢情愿地暗恋他七年吗?

    “医院那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陆万劫语气清冷地说。

    无忧哦了一声,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心想:这算是和好了吧?

    陆万劫将他推开,起身告辞,临走时又从程灵手里拿了一个纸袋子,递给无忧,说是衣服和零食,嘱咐他在这里安心生活,想了想,又从衣服里拿出钱夹,打开之后看了看,掏出身份证和几张卡,将里面的钱连同钱包一起塞到了无忧的手里。

    无忧接了钱包,喃喃道:“我送你。”

    无忧送陆万劫和程灵离开。一路上他们两个军官走在前面低低聊天,倒是把无忧给冷落了。

    他俩先是在说军队里的一些事情,后来话锋一转,聊到了生活,程灵就轻轻地抱怨:“你倒是大方,这个月咱们俩喝西北风啊?”

    无忧打了一个机灵,感觉到夏风也带着丝丝的寒意。

    那边陆万劫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程灵当即住嘴,想了想又转换话题:“我饿了,回去你给我煮南瓜粥。”

    陆万劫抬腿踹了他一脚,程灵笑着跳开,拉开车门钻进去,又降低了车窗对无忧摆手微笑:“回去吧,无忧小同学。”

    无忧站在夜风里,望着陆万劫,欲言又止。陆万劫拉开了车门,临进去之前,又看了一眼无忧,轻声说:“回去吧。”

    无忧慢慢地走上去,将手里的钱包还给他,轻声说:“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了。”

    陆万劫眉毛一挑,有点不高兴:“又怎么了?”

    无忧垂下眼睑,看了一眼驾驶位置上悠哉悠哉地程灵,赌气道:“就是不要了。”

    陆万劫直接把钱包收回去,坐回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开口道:“开车!”

    程灵吐了吐舌头,缓缓地打着方向盘离开。那边的门卫及时打开了大门,汽车刚离开,大门又紧紧地合上,唯恐有活尸趁机闯进来。

    ☆、一把尖刀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楼下就传来嘹亮的哨音,无忧和无心有点闹不清楚状况,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就听见楼道里咚咚咚地脚步声,跟打仗似的。无忧先清醒过来,掀开棉被跳到地上,抓起衬衫就往身上套,同时对无心喊:“快起床,今天要去工作。”

    无心懵懵懂懂地坐起来,挠了挠头发,慢吞吞地在床上摸索衣服。

    待两人都收拾停当冲出去后,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大卡车早已经开走了,一旁的负责人见了他们俩,眉头皱的老高,最后只严厉地说了一句:“下回不要迟到了。”拦住了旁边一辆外出的面包车,叮嘱司机把他们送到施工现场。

    无忧和无心坐在臭气熏天的车里,早晨的空气冷冷的,他们俩吸了一肚子寒气,感觉到了饥饿,无忧从口袋里拿出饼干,给无心分了一半,小声说:“下回咱们起早一点,就能赶上吃早饭了。”

    前排的司机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冷笑。无忧听得刺耳,感觉这声笑必定有个缘故,于是和和气气地跟司机搭讪。略微聊了几句,司机才说:“你们新来的不知道。蝴蝶园最近减缩了开支,早饭只有一锅稀粥,就这个还有一堆人抢不着呢。”

    无忧敏锐地问:“这是病人的伙食还是蝴蝶园里所有人的伙食?”

    司机自觉失言,紧闭了嘴唇不再说话了。

    路上还可以看到零星的几具活尸,慢悠悠地在街上回荡,徒劳地追逐着疾驰的汽车。无心趴在窗口,把那些活尸当做风景来欣赏。无忧却微微皱起眉头,为两人的未来担忧。

    到了施工现场,两少年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建筑大楼,以及旁边一堆水泥和钢筋,他俩看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后来负责人走过来,见他俩弱不禁风的不像是能下苦力地人,于是安排他俩去搬运沙子。

    两人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起推一辆运沙车,虽然工作效率低,但是幸好负责人并不催促。只不叫他们停下来。

    到这种时候无忧心里已经很愤怒了,他想不出为什么要安排他们做这种毫无技术可言的体力活。他是读法律的硕士,旁边的无心又是一位少年天才,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

    无忧骂提出这种馊主意的人是白痴,旁边戴眼镜的男人微微摇头,用一种看孩子的目光看着无忧和无心,轻声说:“你们还不了解现在这个世界的规律啊。”

    他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用铁锨铲沙子,放低了声音说:“现在是乱世,凭你是什么企业高管、大学教授那都不管用,谁有枪,谁的拳头硬,那才有资格说话。你看看咱们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弱的跟鸡仔似的?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早就加入军队了。”

    放眼望去,周围这些做苦力的人的确是身形瘦弱,面黄肌瘦。

    无忧和无心没再说什么,只好低头干活。中午有人来送饭,也无非是米饭青菜豆腐之类的素食。大家心里不满,感觉和之前想象的落差太大了。本以为是一个辐射病人的疗养院,谁知竟是做苦力的集中营。

    负责人的态度不像前两天那样满面春风,而是冷冷静静地说:“诸位不想做,随时可以走人,我不勉强。”

    几个说话声音高的人当即放下了饭碗,迈开大步离开。负责人别转过脸,不去看他们,对其余的人说:“吃过饭休息半个小时,下午一点开始工作,傍晚七点准时收工。”

    无忧见离开的那几个人身形略微强壮一点,想必是仗着自己的力量,可以在野外生存的。而余下的这些人则是真真正正地弱鸡。他没有本事可以独自去外面生活,也只好安守本分地留在这里。

    下午七点多大卡车准时开过来接他们回去,当时就有几个年纪大的一头栽在了地上,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才爬上了卡车。

    无忧和无心被挤在人堆里,彼此抱着对方的肩膀,全都累的说不出话来。

    回到蝴蝶园,餐厅快要关门了,他们进去之后,看见只剩下一点稀粥和咸菜,潦草地吃了一点,就回去睡了。

    无心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忽然哭了起来,无忧忙坐起来问他怎么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过了一会儿才含糊道:“我想回家。我不挨这儿。”

    无忧默然无语,无心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身体还没长成,怎么吃的了这种苦。何况他一向是嘴拙木讷的人,今天一整天都不开口说话,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想必是委屈得很了。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无心一声声地叫哥哥,使无忧也禁不住要把他当做弟弟来维护。无忧坐在床头呆了半晌,这种情况下,最简捷的方法就是去求救陆万劫。

    无忧又想起了那天被挂断的电话,以及陆万劫和程灵低声谈笑时的画面,心里一阵阵发疼,脸颊却火辣辣的难受。他是宁死也不要再和陆万劫扯上联系了,省的自取其辱。

    他又想了林铁衣,于是转身问无心:“咱们和小叔叔一起逃出去,回到污染区怎么样?”

    无心睁圆了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拍手道:“好。”他想起了三人一起在精神病院里做饭、洗澡泡温泉的事情。虽然总是吃不饱饭,但是至少不用每天搬运沙子、垒砖头、也不用被迫早起,和别人抢饭吃。最重要的是,他这人其实是很怯生的,每天要遇见一堆不认识人的人,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但是他现在在哪里啊?”无心疑惑道:“他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无忧蹙眉想了想,林铁衣这种薄情寡义之人,若是真的抛弃他们两个独自逃跑,也不是不可能啊。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愁苦。

    无心重新躺回床上,用一种幼稚的声音说:“哥哥,我的骨头全断掉了。”

    无忧并不比他好多少,艰难地在床上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无忧暗暗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他独自带着无忧逃跑算了。

    黎明时分,天空忽然响起一声炸雷,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

    蝴蝶园里一片欢呼,今天不用去工地工作了。

    这雨自然不是普通的雨,雨水呈现灰色,含有大量的硫酸和核物质灰。正常人被雨淋到,虽然不至于送命,但至少也要脱一层皮的。

    蝴蝶园里的汽车早就被挪进了地下室。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在灰雨的浇灌下,渐渐发灰发黄,叶子一片片落在地上。

    因为今天不工作,所以食堂的饭菜量也少了一半。无忧和无心索性不去食堂,把之前陆万劫给他们的一袋食物打开,百无聊赖地咀嚼饼干和罐头。

    最后两人一合计,打算去医院打听一下林铁衣的下落。

    负责人见又是这两个拖油瓶,心里烦闷,又不好回绝他们,只说院里的汽车没有防侵蚀功能,这会儿不能出去。

    无心撅着嘴巴说:“我不用你们的汽车,我和哥哥自己走过去,我们识的路的,是吧哥哥?”

    园长扶额心想你作死也不要连累我好吧。他想了想,对无忧说:“不如这样,我给陆上校打个电话,看他那边可否派一辆车过来。军队的车嘛,自然是不害怕这种雨的。”

    无心高兴地拍手:“好。”无忧脸色不好,但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园长拨通了电话,那边倒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无心和无忧站在楼前的走廊上,身上穿了一层薄薄的塑料雨衣,默默地等待,不到半个小时,果然有一辆军用吉普开着车灯冒雨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斯文的脸,程灵微微一笑:“上车吧,两位。”

    汽车载着三个人在雨里穿行。程灵对他们两个态度非常友好,又是递饮料又是闲聊。无忧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倒是无心吧啦吧啦地打开了话匣子。他这人在生人面前是一言不发,但若是遇到了熟识的或者有好感的人,简直口若悬河,拦都拦不住。

    到了医院,程灵把汽车开进了地下室,又告诉他们:“林铁衣在医院里做义工,你们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中午来我家吃饭好了。正好陆哥也说要和你们聚聚。”

    这话像一把刀似的插进了无忧的心脏,而他的弟弟无心又适时地补刀:“你和陆叔叔是一家子啊?”

    程灵瞄了一眼无忧,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起身帮他们拉开了车门。

    ☆、鸿门宴

    他们两个在医院门诊部一打听,果然是问出了林铁衣的下落。护士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他们一眼,随手一指:“五楼。”

    两人快步跑上电梯,电梯间有各个楼层的指示,一楼是大厅和接待室,二楼是输液厅,三楼是门诊部,四楼是手术室。五楼则是空白,什么也没有标注。

    无心好奇地问:“五楼是做什么的呀?”

    无忧低头想了想,说:“应该是停尸房吧。”

    他们到了五楼,走下电梯,立刻闻到一股很怪异的味道,周身也觉得很寒冷。无忧猜想这药物应该是保存尸体用的。走廊上有五六个房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门口也没有任何标示。无心开口道:“他在哪里啊?”

    无忧随口说:“你叫他,看他会不会答应?”

    无心低头,牵着无忧的手指,没有说话。

    两人依次敲击房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着敲门的声音,无忧觉得有些悚然,干脆不敲了,直接放轻了声音喊:“林铁衣,小叔叔……”

    无心也学着他的模样,胆战心惊地喊:“你在哪里啊?”

    这两个少年叫魂似的在走廊上游荡,终于惹得某个停尸房有了动静,黑色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个身材高瘦,胡子拉碴的男人黑着脸站在门口,吼道:“叫个屁啊,老子在这儿。”

    他俩被这一声吼吓得脸色发白,看清了男人的相貌之后,像小鸟似的扑了过去,又喜又笑。

    无忧扳着他的肩膀,亲热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我以为你不管我们,独自逃跑了,小叔叔,你可真仗义。”

    无心也是仰着脸笑,却不敢像无忧那样表达亲热,只是无限欢喜地牵着林铁衣的袖子,他也想说两句高兴的话,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出适合的话语,只好尴尬地沉默了。

    林铁衣依旧是铁青着脸,很不耐烦地把无忧推开,又摸了摸无心的头发,不悦地哼哼:“你以为我不想走啊。”他迈步走回房间里,坐在门口一张空着的床位上。

    他走路的时候哗啦哗啦响,竟是脚腕上连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链子,另一端拴在床腿上。旁边放着一碗剩饭,不远处还有一个盖着的马桶。

    无忧当即就火了:“我操,这他妈谁干的!”他直接摔门而出:“我找他们院长去!”

    “诶诶诶!你回来!”林铁衣拖着锁链去叫他,又赶忙跟无心说:“去把你哥哥叫回来,他去也没用的。”

    无心倒是很听他的话,飞快地跑出去,硬把无忧拖了回来。

    无忧冷静下来,想到林铁衣自身难保,自己和无心还在蝴蝶园里受苦,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三个人默默地坐在停尸房的地板上,一时找不到话讲。

    “你找谁说理去啊?”林铁衣平平淡淡地说:“你当现在还是以前的太平年代?现在医院是给军队的人管理的,他们个个配的有枪,一言不合直接把人给毙了,你都没处说理去。”

    “那他们干嘛这样对你啊?”无忧还是觉得很不解。

    “这个嘛,说来话长。”林铁衣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我的伤好了以后,军管会的人来找我,让我进部队,还说军队就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之类的,我这个人嘛,一向最讨厌管束的啦,所以就没同意。他们那些人倒也是讲理的,就不再勉强我了。但是医院的人又安排我在这里工作,每天抬运伤员,修理机器之。吃的很不好,还要每天工作,我不干,偷偷逃出去,然后又被抓回来毒打,这样反复了几次,他们觉得我实在是不好管,就把我锁在这里看管尸体了。”

    “这不是囚禁吗。”无忧皱眉,想起他们在蝴蝶园的日子也是如此,只是蝴蝶园是不限制人身自由的,昨天在工地上有几个人公然离开,负责人也没有管。

    “要不,你也来蝴蝶园,到时候咱们仨一起逃出去。”无忧提议道。

    林铁衣失笑:“我怎么会进那种地方,我身体好好的又没有变异。”林铁衣想了想,对无忧说:“其实咱们三个要想脱离苦海,也是很容易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无忧见他说话神态很不正经,狐疑道:“你说。”

    “那个姓陆的,当初他不是爱你爱的要死要活吗?你跟他服个软,撒个娇,他肯定就把咱们三个救出去了。现在军队的人多么牛逼啊,你是没见……”

    无忧冷淡地说:“你给我闭嘴吧。”

    林铁衣摊手:“算了,当我没说。”他又冷笑了一声:“你这会儿矫情个什么劲!”

    林铁衣转身从床上翻开一个小包裹,拿出一块砖头大小的布包,一层一层揭开,拿出两片芝麻糕给他们俩,说道:“这是前几天护士给我的,我自己不喜欢吃甜的,就收了起来。我想医院的伙食再差,也比蝴蝶园要好一些的。”

    两人默默地接了。芝麻糕有一点潮,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地上的饭碗有些生锈,里面沾着一点脏兮兮的玉米渣,那是连狗都不愿意吃的东西。

    无忧轻声说:“我又何尝不想求他,只是怕他已经忘记当初的情分了。”

    “那倒不会。”林铁衣说:“你当初那样对他,他越是伤得深,越是撒不开手。”想了想又说:“只是委屈你了,他如今得了势,不知道又要怎么待你。”

    无忧摇头,他知道陆万劫心底仁厚,品格高洁,无论失势得势,总不会摆出一副小人嘴脸。低头想了想,又对林铁衣笑道:“你这番话分析得透彻,倒像一个情圣似的。”

    林铁衣哈哈大笑,拍手道:“贤侄,不是跟你吹,叔叔我年轻的时候啊,那也是万花丛中过……”他得意地摇头晃脑,无意间看了无心一眼,见对方痴痴地看着自己,眸子漆黑,宛如碧潭。

    林铁衣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别转过脸。

    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中午,有人来喊无忧和无心,说是程长官在楼下等。

    无忧起身,要带无心走,无心却坐在那里不动,身体拧来拧过地不愿意走,无忧以为他是怯生,只好耐着性子劝他:“程灵和陆万劫都是你认识的,怕什么?你不跟我走,外面还下着雨,待会儿怎么回去呢?”

    无心扭扭捏捏地不肯动,嘴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林铁衣为他解围道:“让他先留在我这里吧,你去和陆万劫见面,带着他反而不方便。”

    无忧想起之前两人说过的话,脸上有一点热,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无心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自己有一大堆话要跟林铁衣说,只是刚才无忧在场,自己毫无存在感,也抢不到说话的时机。那些话只好在心里寂寞地排练。

    林铁衣起身开始收拾房间,随口对无心说:“四楼有机房和资料室,你乖乖去玩,不要乱跑,丢了我是不找你的。”

    无心哦了一声,坐在床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林铁衣清扫了地面,又把床上的一些尸体依次挪进冰柜里。忙完了这一切,他满头大汗,转身想休息一会儿,却见无心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秀眉微蹙,红彤彤的嘴巴微微嘟起,睡得很甜蜜,只有肚皮随着呼吸声一起一伏。

    林铁衣想了想,把他抱起来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解开自己衬衫扣子,脱了外衣给他披上。

    程灵的家位于军队驻地的职工楼。说是家,其实就是给这些军人分配的宿舍,外表和蝴蝶园的楼房差不多,但是里面的设施显然更加齐全和干净。

    程灵打开房间之前,对无忧微微一笑,有些羞赧地说:“房间里有点乱,我们两个很忙,没有时间清理。”说罢打开了房门。

    确实是很小的房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是装修的非常精致,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玻璃茶几上摆放着带着余温的咖啡壶。窗台上摆放着一个小玩偶。

    想必程灵在此之前已经把房间打扫过了,这会儿还跟无忧说“房间有点乱”,无忧只好夸奖说房子很干净很漂亮之类的话。

    不过客厅的空间实在很小,无忧上前走了几步,踩到了茶几旁边的坐垫,程灵抱歉地弯腰捡起来,说他们俩经常坐在地上下飞行棋。又忙招呼无忧坐下,给他泡茶端水果。

    无忧无意间瞄了一眼卧室,隐隐看到了一张双人床。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此行未免太低贱了。

    那边程灵已经舒舒服服地倚在床边,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笑语盈盈地问:在哪里?家里米没有了,记得买一袋回来,另外去食堂里带几个熟菜,家里来客人了。”

    程灵放下电话,含笑走出来,打开了旁边的留声机,给他放音乐,又问无忧喜欢吃什么。

    无忧勉强说了随便。

    程灵独自在厨房里忙碌,旁边的留声机缓缓转动,播放着优美的古典钢琴曲,琴声哀婉,无忧明知在别人家里做客,凡事要收敛,但此时心中难过,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他匆匆跑去卫生间洗脸。

    那边程灵正在炸辣椒,抱歉地问:“是不是呛着你了?”

    无忧忙说是啊。他用毛巾擦脸,又想到自己和陆万劫分别不过两个月,对方却已经和别人另筑爱巢,想来之前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随口说说而已,可笑自己竟然当真了,还以为闹个脾气回来,还能和他和好如初呢。

    他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程灵的说话声:“怎么才回来,外面还下雨吗?”

    陆万劫随口回应了几句,又问:“他人呢?”

    程灵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继续回厨房做菜了。

    无忧听见他回来,自知不能躲在卫生间里,但是现在双目红肿,又委实见不得人,想了想,只好干咳了几声,高声道:“程长官,你的辣椒炸好了吗?我快要被熏死了。”

    程灵今天的笑似乎特别多,高声回应道:“没办法,陆哥爱吃辣的,我就多放了些辣椒,你多包涵。”

    借着辣椒油的遮掩,无忧硬着头皮走出来,见陆万劫坐在沙发上摆弄旁边的留声机,含糊地说了声:“回来了,万劫。”

    陆万劫抬头,从下往上地打量他,目光在他脸上定格了几秒,点点头,说:“坐。”

    无忧还没坐下,陆万劫却已经站了起来,拎着买来的菜直接去厨房,像是要给程灵打下手。无忧克制不住地转过脸去看厨房,正好看脚陆万劫用胳膊肘关上了厨房的门,还顺手落了锁。

    无忧刚才已经哭过了,所以见了这种情景,并不觉得太刺心,只是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接下来他的脑子嗡嗡的,陆、程二人热情地将饭菜端上来,给他端茶切水果,劝他多吃菜,又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天气之类的话题。无忧神情木木的,机器人似的回应着,吃到嘴里饭菜宛如泥土似的尝不出滋味。

    外面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吃过饭,程灵指挥陆万劫去厨房收拾碗筷,自己则拎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和无忧坐在一起,要他一起欣赏以前的照片。

    程灵笑靥如花,手指翻飞着给他指点相册:“这个是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拍的照片,那个时候我和陆哥还不熟,他这人特别特别酷。有一次部队里开了一个家属联谊会,大家都喝高了,散会后,一个新兵鼓足勇气跟陆哥搭讪,说我女朋友特别崇拜你。陆哥就说,你说这种话是想让我怎么回答你?艾玛太酷了。”

    无忧干巴巴地笑,停了一会儿说:“你能送我回去吗?”

    程灵愣了下,说:“急什么?”

    无忧讪笑了一下,心想:烦死了,谁要听你讲这些啊。

    陆万劫在厨房忙碌完毕,走出来坐在旁边,无忧汗毛乍起,正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床边的电话又响了。程灵走过去接了,然后对陆万劫说,上面派了一个紧急任务,要咱们赶紧过去。

    两人半点都不迟疑,抓起自己的外衣披上就要走,无忧跟在身后,怯怯地问:“那我怎么回去啊?”

    外面还下着大雨,无忧既没有雨披也没有车,自然是不能出去的。

    陆万劫沉吟不语,程灵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带上帽子,有些歉意地说:“你在屋里等着,我们傍晚肯定会赶回来的。”

    无忧没有办法,只好点头。

    ☆、月夜惊魂

    这场雨下得连绵不断,无忧在陆万劫家里百无聊赖,找了一个毛毯躺在沙发上睡觉。这一觉睡到傍晚,外面的雨已经停止,只有窗台上还残留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再不回去蝴蝶园就关门了。无心在医院里也不知道怎么样。

    他心里着急,打算直接离开,拉开房门的时候愕然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无忧使劲推拉房门,锁链结实得跟铁桶似的。他蓦然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无忧暴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然后推开窗户,看了一眼楼下,这里是二十层楼。他心中有些砰砰乱跳,毕竟从来没有试过从这种高度跳下去。

    无忧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试探着抖开了翅膀,高空中气流很强,脚还没离开窗台,翅膀已经被气流托了起来,这让他觉得很安心。他足尖一点,整个身体轻盈地飞了起来。

    无忧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飞行,他既不会控制方向,也不懂加快速度,身后的翅膀充当了一个降落伞的功效。十几分钟以后,他落到了几百米外的一处公园。

    他收了翅膀,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破败的公园,所有的雕塑和建筑都被砸成了碎片摊在地上,树木被酸雨腐蚀,成了一根根黑色的炭棍。

    此时天色已晚,周围的景色笼罩在灰蒙蒙的阴影中。无忧试探着走了几步,想找到熟悉的道路。远处的灰黄色草坪上,有一个巨大的黄色物体在慢慢蠕动。无忧起先没有在意,走进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肚子硕大,不能直立行走的活尸,正艰难地爬行。

    无忧看见了他,他也听见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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