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四八强制爱] 作者:焦糖布丁

    ,替他挡去一室微弱浮光,只余满目阴霾:“你小时候也这样,怕被罚撅着屁股躲老七被窝里,藏头露尾自欺欺人。如今倒是活回去了。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怕臊得慌。”

    胤t自顾自装死,强自按捺浑身无法遏制的抖动,刚刚强自按压下去的冷汗又争先恐后往外冒。这次并非做戏装可怜,全是本能涌起对老四半冰半烫怀抱的厌恶与排斥。

    初时还觉有趣,转眼胤g有些腻烦,从八岁到四十三岁了还玩同一套把戏,可见老八死性不改,过了多少年都要不知反省,注定栽在老路子上。当年皇考命他教弟弟写字,他恪尽为师为兄之道,恨不得化身鞭子日日调|教只知投机卖乖的弟弟。谁知老八小时候不领情,装疯卖傻四处躲藏,没回都要一番好找才能捉了回去:“不知好歹。”

    想到气愤处,胤g将怀里之人一把推出去,任由他侧倒于软铺之上,发出咚得一声,再斥一声:“冥顽不灵。”

    脱离掌控胤t才觉又能畅快呼吸,借着半个身子碰在榻上的钝痛他睁开眼睛,露出满眼深沉的恨意,毫不掩饰地盯着锦绣帘幔上刺出的金色祥龙图案,不肯施舍半分给身边盼他念他之人。

    “你放肆!”皇帝怒了。他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皇女就这样没了,他也伤心,他也难过。若是寻常宫妃哪个敢对他甩脸作色,又不是不想活了。老八不是女人,居然也学着无知蠢妇一哭二闹三上吊。

    皇帝忽然从胤t眼底恨意中明白了什么,一把扯着他的头发拽过来,双眼暴怒圆睁:“你早知道的,故意引诱朕?”是了,他险些被老八骗了。宫中妇人谁会蠢到有了龙嗣还毫不避忌的侍寝?老八如此恨朕,若早知有嗣,必然布下迷阵,引得朕在无知无觉之下亲手杀子――端得是好心如蛇蝎!

    胤t毫不畏惧迎向胤g,恨意浓浓:“四哥太高估弟弟了。我若早知今日,康熙四十七年就该病死才对,何苦撑到今日受此大辱?四哥逼弟弟屈身侍奉,弟弟忍了;四哥连番发落替弟弟说过好话之人,弟弟也不曾说过半个不字;四哥让弟弟服药为的是什么,难道弟弟不知道?就这样糊涂以为四哥只是关心臣下?便是这样弟弟可曾有半个怨怼之言出口过?今日之事究其原因,哪一样是出自我胤t安排,若是四哥能寻出一个半个由头来,我甘愿俯首认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无二话。”

    猛烈的爆发过后,胤t嘴角含着讥诮再度闭眼。

    胤g认真听了胤t说过的每一个字,居然十分认同。他一番试探之下,老八应对算得上羞愤欲死,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老八与他同心,这件事情至多算得上老八来不及布置安排。阴差阳错,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终究导致了这个令人失望结局。

    “你当真毫无所觉?”胤g用掩饰不住怀疑的语气再一次试探,妄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真相,纵使那更让他愤怒。

    胤t闻言便知已经过关了一半,于是他睁开眼,用一种冷笑暗含着明讽的自嘲笑道:“四哥是想问弟弟,身为人父焉能不知有孕?四哥后宫妃嫔众多车载斗量,不如传召所有育过皇嗣的嫂子们当面对峙,看看是否她们也能无医自知?”

    胤g放下心来,老八被他气得失去理智,看来是当真不知。

    也对,若他心中有计较,当日在龙辇之中要么以此为胁拒绝朕的宠幸,要么刻意引导主动诱惑,倒不该是那般不情不愿受胁迫的样子。

    虽然往常惯例皇子皇女夭折之后都是那拉氏来安慰丈夫,但胤g以为此刻他应该适当安抚老八:“你就爱抹黑朕。朕后宫空虚得连御史也看不下去,留着在今年选秀之后再说车载斗量也不迟。还有,那起子奴才如何配做你嫂子?你倒是自甘低微,可朕却只一个皇后。”

    胤t以为,四哥说起笑话,天下无敌。

    十分不好笑。

    往常他还必须费心思迎合,即不流于俗套亦不显刻意讨好。今日世易时移,他占尽了理字,要将恃宠生娇演绎得淋漓尽致才能取信老四。

    ……

    皇帝嫌弃武陵春|色离澹宁居虽近,但总归隔水隔桥隔路隔花,于是将‘既然醒了就把朕的床还回来的’刻薄话吞回肚里,纵容毕生冤家盘踞龙床作威作福,对自己爱理不理。

    晚上两个大男人照例挤在一起睡,胤t憋了数日的火小发一出。翻身坐起一言不发掀开被子往外侧爬,途经皇帝时被人自然一把锁住手脚滚压回里侧,并且伴以低声怒喝:“朕这般忍你,你作给谁看?”

    胤t被人偷偷软禁皇帝寝宫,心情烦躁难解,没有漂亮话奉上,直接大戳皇帝心窝:“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四哥留弟弟是想侍寝还是暖床?总不该是省几笔炭火银子。四哥能修园子修孔庙发养廉银子,何必再向弟弟哭穷。”

    胤g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也口不择言回敬:“朕便是想让你侍寝你也该有自知之明,莫说如今焦枯萎顿与一团咸菜有何不同,便是你先前主动时也是硬邦邦,拿来做褥子朕还嫌咯手。”

    胤t被他压在底下一时也没力气爬起来,只能用唯一仅剩的武器讥讽:“原来皇上四哥还知术业有专攻,臣弟并非后宫嫔妃,自然难以胜任。何况臣弟年纪不小,皮相难免衰微,不如还是换了十三弟十七弟,或能悦君。”

    拉人下水他从来不含糊,以前他吃的闷亏不少,渐渐也学会了祸水东引。两只濒死的海东青他乍想之下以为是皇父自己亲笔,为的是将他一踩到底。只是后来渐渐察觉有异,老头子年纪大了,对着生辰生出几多愁绪,很不会拿着如此不吉的事情做筏子。那么到底是谁动的手?当时无解,他却借着此事将猜疑的种子洒满所有可能下手的兄弟身上。从后来老头子疑神疑鬼谁也不信的态度看,他也没输得彻底。

    胤g被气死了,老八也不知发什么疯,好好的一晚上被他搅得不得安宁。他伤寒未愈,每日一边大咽苦药一边批折子,光吃下的黄连都有好几斤。总想着老八此番受了委屈合该对他和颜悦色,谁知这厮如此不知好歹,要么不开口要么张口什么混话也敢说。难道这件事他这个做皇帝的就不委屈吗?这难道是他愿意看到的?

    “你既自甘下贱以嫔妃侍宠自居,那就谨守本分滚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八爷说:爷不想忍了,都四十多章了,再忍作者就是乌龟王八。

    作者:好吧,我改剧本。傲娇可以吧?

    八爷:霸气点强势点好吧?

    作者:我知道为啥老四把老十四老九老十一个个全部圈禁远远弄开吗?因为他们都敢霸气起来给皇帝捅刀子,你知道为啥就你被委任亲王放在皇帝身边了吧?

    八爷:……不要戳人短处,爷也可以杖毙下人的。

    八爷本来就很傲娇的,大家可以百度他说过的气话,例如‘如有虚言全家死光’,‘我丈夫也,不为老婆事情向人低头’。

    另,再考据时,发现八嫂其实苦命啊。

    他爹一个和硕额驸,居然因为诈赌孙五福(我高度怀疑这个名字是音译,貌似八爷女儿也是嫁给这个名字的人)两千两银子被判斩监侯,死了之后他老婆也郁闷而终了。八嫂年幼失怙沦为孤儿,才接入安王府抚养的――这都是皇帝狠啊。联想到八爷娶妻是在安王府摆酒,八爷入门……这绝对不是给八爷娶一个门第高的老婆安抚八爷,这分明是嫁一个儿子过去安抚安亲王啊!!

    上一章能送的分都送了啊,有遗漏的只要留言长度够了马上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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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魍魉由心

    终于接到皇帝‘滚’的口谕,胤t心头大喜过望,可惜不能有半分欢喜流露在外,还得继续装:“四哥金口玉言,本不该置喙。只是五春皆是嫔妃贵人居所,弟弟身为小叔也该避嫌,还请四哥恩准弟弟回长春园避居养病。”

    皇帝看老八一脸讥讽摸样,一时口不择言:“朕好好的一座园子,第一次游幸,没来由让你病死在里面如此不吉。要想滚就滚回京城,随你作死给谁看。”

    胤t不吭气,满眼‘你别后悔’的神情写在脸上。皇帝看得心头畅快,想着看日后老八如何求朕下台阶,于是接连催促他快些收拾衣物还朕一夜清明。

    胤t扔下“臣遵旨”三个字低头退出澹宁居,外面早有苏培盛引着高无庸上前服侍,通往武陵春|色的路早已清开。月色昏暗虫鸣稀声,高无庸却看得分明,八爷脸上露出的分明是心急晚归的匆匆行色,哪里有半分被贬斥移榻的落魄。

    春|色原本多情,奈何藏尽天下龌蹉,猫狗房仿佛走失了哪只发情的猫,躲在黑黝黝的草垛子里叫|春。胤t实在不愿在那污秽之地久留,当夜便出了园子,一架马车连夜往京城回去。

    兄弟二人何其相似,胤t从不忌惮以最恶毒的心思揣度皇帝,胤g亦然。廉亲王前脚刚出澹泊宁静居皇帝就后悔了,他应该把老八直接抬到四面环水的蓬莱洲去。

    老八心机深沉,难以掌控,每回晾着他必然出状况,先前为了铺开新政将他远远打发修园子,才弄出阴差阳错的落胎一事。如今他心怀怨愤回京,不正是游鱼入海,大可兴风作浪?

    更何况康熙五十五年九月二十八日那次移榻事件,朝中大臣宗室对皇考如何看待他可是清楚的很。可笑先帝对贪殁大臣尚且处处以仁示之,却被儿子逼得露出深藏到几近遗忘的刻薄嘴脸,将‘不顾父子之情’的狠毒摊开曝晒在天下读书人面前,好一阵子都亏心无法释怀,直到想出一个昏招让老八俸禄恢复才能自欺父子情分仍在――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次他被老八气得很了居然忘了这茬,金口玉言话已出口,覆水再难收回了,听说老八的轿子清晨时分从侧面被抬进廉王府。

    不过这一次胤t却无心在政务上给老四添堵。老四筹办的那些事儿,桩桩件件都在触碰上至宗亲下至州县知府的利益,单只给外省各地官员发放养廉银子一说就能得罪所有京官,青海战事虽休,新官委任牵扯诸方利益,稍微急迫些就能酿出大祸,而老四最不缺的就是急躁――他有着一颗与年岁截然不符躁动的心。可惜老四单捧十三打压兄弟太过明显,还有谁愿意替他出谋划策将计策圆融妥当?

    他心心念念惦记的是弟弟从西宁辗转迂回送来的那封信,因为怕被老四搜了去,至今还未拆封不知其情为何。

    皇帝情知早晚瞒不住,圆明园随驾的宗亲不少还对着老八欲迎还拒抛媚眼,要么再次避人耳目将老八抬回园子养病,要么先下手为强将他回京的事情先行发下明旨,否则谣言四起又要被有心人利用来攻歼自己。

    还没等他将朱墨研开,手边一份密折就让他砸了一个专程从养心殿里搬运过来的雨前青茶盅子。皇帝为不扫游园兴致,效仿先帝,把病重垂危的人扔出园子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世人只知先入为主,即便他再说出一万个理由,也来不及遮掩了。

    到底是谁做的?手下的人明着说了老八一迳直入王府,并未勾连他人,只是过西华门时有验看,只怕宫里还没彻底干净。老八不能完全洗白,但老三下手也不是没可能,或者是老八利用了老三,老三将计就计栽赃给老八?

    闹心兄弟多了真愁人。皇帝病中脾气日益暴躁,恨不得能大刀阔斧将一竿子不省事的兄弟全端了拘在府里,好吃好喝供到死,娃最好别多生,生了承爵也要朝廷供养的!

    可惜天下悠悠众口难堵,读书人更是冥顽不灵。如今满汉关系正在冰释,可终难一碗水端平。皇帝没隔几天就听说汉人谬论,说青海平定蒙古王爷等着大清格格和亲,皇帝反悔不想把廉亲王的格格指给汉人,打算拿王爷死了女儿守孝的借口让婚事一拖三年,最后另指悔婚。

    皇帝气乐了,这样无根无据的传言居然也能编派出来,若是老八干的他可是退步了啊。拿满汉关系做文章逼朕,是嫌死得不够快?这样折腾除了能败坏朕的名声还能得什么好处?那么是老三?还好二哥已经死了,否则就凭他昔日散布朕篡位弑父谣言,就够他再以死谢罪一万次,不过弘皙到底知道多少,不得不防。

    皇帝本打算静观其变,坐看幕后风云。隔天收到景山兰峪总兵范时绎密折,言及老十四在汤泉行宫大张旗鼓亲自打造木塔,扬言要将病逝的完颜氏法体以火焚尽,置于塔中日夜陪伴。

    皇帝再一次怨恨皇考没事生这么多儿子做什么,若是只生到老八便戛然而止多好。老八没了钱袋子供他收买人心,除了投靠朕还能靠谁?老十三虽然可惜,但朕一心一意调|教出来的老八自然足以匹敌。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了老十四这个刺头中的刺头,朕之烦扰立时减半,根本犯不着拼命宠着年羹尧以分兵权――老十三终究略逊一筹。

    前年六七月是便听说完颜氏病了,他一个做皇帝的平日里忙都忙死了哪里能屈尊关心弟妹病情,只当这是老十四借口回京勾连的伎俩,也没多放在心上。谁知八月里十四福晋忽然没了,他这才难得愧疚起来――人家丈夫自己亲弟弟被打发去守陵,家眷病了上报缓行也没准,谁知人质没看好给病死了,他这做哥哥的总有失察之罪。是以皇帝对老十四每日哀嚎作态,写诗寄情,凭吊完颜氏的举止略有放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胡天胡地地作。

    平静了整个冬天,老八一病,老十四又开始作了。这是想让外人赞一声爱新觉罗家又出一个情种,还是想让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薄待亲弟,逼得弟弟只能得烧化的妻子骨灰陪伴?

    皇帝将一肚子火气都化做一本折子,发回汤泉,令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搜查老十四居所,若得木龛盒子一类,强令交出,借口当然是疑他私制器物藏匿信函。发完了皇帝不免又想,老十四如此行事是凑巧碰在老八病重回京的时候,还是他得了消息?

    不管如何,皇帝相信这都是老十四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他是怕朕要向老八下手,却不知天下最急着养肥老八的人,就是朕。

    ……

    话分两头,廉亲王府在诸多揣测中闭门谢客,门庭冷清,将一众明着探病暗中试探的眼线挡在门外,门里门外只余太医往来。偶有下人外出采买,皆是行色匆匆眉间含愁,让观色者不禁揣度廉亲王是否即将不治。

    书房重地如今墨香已被满室满褥的苦涩药香所替,卧榻上横陈之人远观如一段朽木,干枯,冷硬,毫无生气。

    八福晋站在门口不敢上前,端着药碗怔怔地看着丈夫,害怕上前唤起时只得一具冷透的尸体。

    她是女人,但自十四岁嫁于八阿哥至今,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以往争强好胜见不得丈夫左拥右抱,也是女人天性――不说一腔情意尽数交付,只看她背后安王一脉势力,投桃报李,也该让丈夫有所忌惮。多年之后,她才知自己错了。她自嫁人那一刻起,荣辱早已系于夫家一身,一荣皆荣,一损俱损。早知如此,何必让丈夫平白担上个惧内的名声,到如今都被人拿着此事说叨。

    如今再想这些,却是于事无补,徒增烦扰。

    “药凉了。”出声提醒的居然是卧榻上形如枯槁的人。

    八福晋恍然回神,望过去只见一丝细弱光线自窗棱扑下,正如白鸽折翼将死、哀哀其鸣,幻化出弥留的印记。

    心中涌起不祥之感,八福晋款款上前,扶了胤t起身,手下丝毫不觉一个大活人的重量,不由眼圈一红:“你办差也不该把自己搭进去,前些日子急匆匆出门看着也还妥当,怎么一眨眼就像是被掏空了?你说实话,他怎么折磨你的?”

    丈夫身上有几颗痣她都心知肚明,偏偏这一次验身过后令她疑惑不解,伤得分明没有前两次重,查遍全身也不过几处瘀伤,还不如以前她拧的掐的重。思前想后只能往私刑上面猜想,难道皇帝敢正大光明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活活饿死亲弟弟?

    “你腿受不得寒,站久了可累?”胤t不答反问,接过那碗温了的药搁在一边,并不去用。

    “我亲自盯着煎的,没人敢在眼前使坏。你嫌冷了我再去拿一碗来。”八福晋说罢起身欲走,丈夫避而不谈,她心头如何能安,唯有暂时避一避。

    “不急这个。九弟的回信送出去了?”胤t一脸安和平静,透白几近成灰的脸颊上带出隐隐浮红,远看时还像个活人,近前之后才觉他连说话都不利索,说一半儿气全漏了。

    “没机会。这几日府门外的生面孔熟面孔都太多了,九弟妹都不敢过府。你急的话我去让他们弄只鸽子来,怕就怕飞不出城就被人打下来。”八福晋口里话里带了多日不闻的酸意,她也不知该冲着谁发火,一个两个都来同她抢人,要么皇权威压直接掳了去折磨,要么人不在了还徒惹丈夫病重思虑重重,千方百计避开耳目趴在被窝里还要写信。

    作者有话要说:八嫂一半真相,一半吃错

    这几天收拾行李,没精力整小剧场了,抱歉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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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我有嘉宾

    胤t一默,忍不住叹气。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置气了,真是唯四哥与女子难养也。

    八福晋看见丈夫面露无可奈何神色,也想起昔日拈酸吃醋的桩桩往事,不免心下暗悔渐生。她面子薄不肯明说,只能绕着规劝道:“你们男人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参乎,但京中局势早不是年前的模样了。连何图都被赐死了,连我一个内宅女人也知先帝尝赞他一句‘人才难得’,这才过了多少年,就成了大逆罪人。”

    谁知话音未落,丈夫忽然打挺坐直,瞪眼瞧她:“你说何图死了?”

    “你不知道?”

    八福晋没想过丈夫被人拘在方寸之间毫无曲通款的渠道,回府之后恪尽病人本分更无杂念,以至西大通都得到的消息他却不知道。“秦道然供的,说他为你九弟资助,是九贝子门下第一得意人。罪名都敲锣打鼓发往西宁了。”皇帝撬开老九门人的口,自然要让天下皆知朋党如何串联作乱。

    胤t无法解释近十日来的去处,自然也无颜面对妻子疑惑的目光。他此刻心思动得快,忍不住揣测老九初闻此事的应对。何图的弟弟还在老九跟前做事,知道长兄为皇帝赐死,只怕心头免不了怨愤以对,只需稍作引导,说不定转机便有了。

    想到此处他顾不得八福晋探究神色,只轻声道:“取纸笔来,让人守在门外,再去煎药。先头写的信没发出去整好,你都烧了,我来重写。”

    八福晋见丈夫双眼放光振奋精神,比参汤下肚还管用,一时又觉得或许自己想岔了,方才一心等死万念俱灰的人不过是光中剪影。她虽通权谋,但终究目光局限在内宅之中,男人间的机锋,真心不想去懂。

    待到重新端了药汤回屋,看见丈夫披着衣裳立在书案前,正在吹干手中薄薄油纸。八福晋立时柳眉倒竖,踢上门去拉人坐下:“你才刚好些就做这些,让人看见了还瞒不瞒?坐着写字会死?”

    坐着写的字九弟岂会看不出来,只怕又该大惊小怪疑心自己病入膏肓了。相隔千里,途惹烦忧,何必?

    胤t含笑并不争辩,顺从由着妻子连拽带扶拉回榻上躺下。以手点指,指挥妻子将信纸分别折好,其中最厚实的一封分开藏入两册杂书,另外一封短小精悍的,嵌入一枚银子的底部中空处,并且嘱咐:“书是给九弟的,就让弘晟和家书一道带去,明明白白地让他们去查也不怕。银子是给何升的,就说让他好好侍候主子,莫要因何图之事心存怨怼。”

    八福晋当下明白丈夫冒险分开送信,只怕是有些话能让何升看却不能让自己亲弟弟知道。难为一句‘何图被赐死’,便能让他心计转寰一轮,想到何图剩下的弟弟必然心中不甘还有恐惧,若是善加利用――可是除了引颈就戮还能怎样?八福晋懒得琢磨,几十年磕磕绊绊的日子,她已经全然选择相信结发丈夫。他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可惜缺了时运,也不懂如何爱人。

    他就是一只秋日里最后独飞的蛾,要么为风雪冻死,要么扑火而亡。她要选的,唯有甘心相陪,无怨无悔。

    ……

    流光无声,身居圆明园的皇帝这几日接连收到弹劾年羹尧的折子,仿佛各地州官都像同时约好一般一同发难。

    折子大多是参年羹尧自恃功高,骄横跋扈的。皇帝起先还能耐着性子一看,后来渐渐无法压制多疑的本性,揣测这后面除了落井下石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人插手?胤g头一个值得怀疑的居然是老十三,而非老八。

    皇帝到不认为自己一句‘你别插手’就能当真令老八退避三舍,若如此也不会有今日之心腹大患。只是急着惩办年羹尧老八讨不了多大好处,年羹尧死了下一个就轮到老九,以老八的性子只怕会用一个‘拖’字。那么这一次到底是老十三忍不下去了,还是旁人动的手?比如一贯等着看朕笑话的老三?上回‘移榻案’中空穴来风可少不了老三的影子,那么这一次是不是也横插一手了?

    皇帝还在沉吟,弹劾的内容已经渐渐触及帝王底线:结党,贪污。

    胤g越发肯定此时有人在后刻意引导,先是抛出‘赠送给属下官员物件,令北向叩头谢恩’的罪名,再来是‘发给总督、将军的文书,本属平行公文,却擅称“令谕”的弹劾文书;接着是两次不行宣读晓谕一事,一环扣一环。

    若是以上诸多恶行还能被皇帝视为骄纵跋扈的话,那么接下来在二月里的折子便转了方向,专攻‘异己者屏斥,趋赴者荐拔’与‘收受贿赂’两个罪名,篇篇翔实有据可查,连银钱数目都说得清楚。

    皇帝怒极,好你个年老二啊!

    先是弹劾与尔不合之官吏,借朕之手予以打压,接着收其银钱珠宝古玩字画,再为引荐力保――这样空手套白狼的手法真令朕大开眼戒!一手拢钱,一手撰住官吏把柄使之为卿卖命,闻所未闻!朕倒是成了你手中生财有道的秤杆子。

    皇帝转而阴笑,当即转发口谕,宣了被押解进京的原四川巡抚蔡e觐见。君臣相顾座谈,皇帝尊尊诱导,蔡e已闻朝堂方向有变,当即痛陈年羹尧贪暴、打压异己、诬陷忠良的罪行,皇帝甚为满意,遂当庭开释了被判判斩监侯的罪臣,委任左都御史的重任。

    至此,皇帝欲除年氏的态度,以人尽皆知。

    做完这些,皇帝收到怡亲王卧病不能理朝的折子,不禁头大。一个两个都卧病了,老八事出有因自不必说,他只恨老十三这个时候忙着避嫌丝毫不顾大局,就算要撇清关系也不该选着这个当口,京中局势岂非都要交予老三把持?皇帝宁愿信老八都信不过老三,这厮两面三刀,早晚要除了。不过两个弟弟同时病了,身为兄长不得不祭出儿子替父探视。

    皇帝膝下成年的阿哥只有三人,三阿哥长歪了试过几次掰正无望之后皇帝在心中已然放弃,如今正好随便给些差事打发了去瞧老八他们,省得他白日里总在自己面前吵嚷着侍疾碍眼。想想又觉不能放心,老八可是连他身边小猫小狗都能收买了去的。纵使弃子也好歹是他硕果仅存的儿子之一,不能让老八拐了去。于是又拎出另一个儿子来相互牵制,着三阿哥与五阿哥同往探视两位卧病的王爷。

    弘昼与这位三哥年岁差异太大,平素不亲,但他冷眼看着年长几旬的兄长在自己面前端出长子派头心中不爽。他旁观者清看得清楚,八叔浑身都是衰气,便是靠近十丈之内也受牵连倒霉三年,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探病,怕是刺探虚实吧?

    怡亲王那处还好办些,兄弟二人联袂探视,得到的是陈年旧疾复发,因连日劳累拖得厉害了些,这才不得不病休,一同奉上的还有长篇累牍述衷心的请罪折子。

    从怡亲王府出来刚进了廉亲王府,弘昼歪叫一声捉了下人就问更衣房何在,留下一句‘三哥正事要紧,你先忙着弟弟去去就来’一溜烟儿跑了。弘时对着荒唐做尽不知所谓的弟弟也不放在心上,何况他此次本也带着试探之意。上回在澹宁居内他在皇父面前为八叔进一言,已经将半只脚踏上八爷党的大船――是取而代之更进一步,还是船翻污水溅满一身,犹自难说。

    弘时端着满腹踌躇心事,如同一个怀春少年踏入八叔起居处时,正看见一个布衣常服的少年跪在地上劝药,仔细看了发现是长年内向不多出门见人的堂弟,父子俩简直一个样,穿得太朴素了,浑不似主子。

    弘时耐着性子传达了皇帝探视旨意,只是这位八叔年纪还比不上皇阿玛,说话却比人家慢二十倍,等他完整说一句话要半盏茶,中间还能听见喉咙胸腔里面漏风的声音,嘶嘶作响令人寒毛直树。

    弘时见八叔确实病了,午后面色潮红是气虚之症,除却颧骨位置余皆青白亦是失血过多之象,遂道:“八叔何必如此,皇父总归顾念这手足情谊,岂是旁人能离间的?八叔若能上一份请罪折子,皇父必然照拂。”站在大船上好渡江,船能长久些自然于己有益。

    胤t怜悯看他。傻侄子,你阿玛的照拂岂是好相与的?他讨厌一个人会整死这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亦会整死这人,不信你看看名震西北的大将军,哦,说不定还有你十三叔,你年妃母,认真数下去手指头都不够用。

    弘时看八叔目露沉思似有悔意,只当他一时意气拿不下面子。圆明园里那位称孤道寡者年少时,府中常年只他一个阿哥,他也曾被还只是雍亲王的阿玛耳提面命多番敲打,焉能不知这位看重一个人的心思。只是八叔之于皇阿玛,的确难办得紧,恐怕最后还是个‘杀’字。在这之前,他可要好好借一把东风才好,所以八叔你还死不得。

    弘时与胤t对答讨不半分好,除了八叔心灰意冷、当真病重已成不治之外,什么风声也没能探出,但临别时八叔却对他说了一句:“三阿哥仁厚,不知可否代为转述一言,你十四叔一人在汤泉难免本胡思乱想行事无度,请皇上体恤他丧妻之痛,予以宽免。”

    弘时深深觉得这句话若当真原样转述十分不妥,皇阿玛兄弟间的事岂是他一个后辈该插足的?幸而弘昼更衣时间太久最后只来得及同八叔作别,旁的话一句也未听见,因此在回圆明园回奏时自作主张将这段话隐去,只反复强调八叔真病了,心肾不交之症痰涎气喘说不好哪天就咽气了。

    皇帝这才想起顾着生气忘了将贴心太医一同打包送回去,老八一个罪臣明摆了被朕厌弃,太医院的人见风使舵不尽心也是极有可能的。但是弘时到底被老八愚弄还是另有算盘,也是两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半天在机场折腾,后半天开包行李休整,不能码字了抱歉 连续几章四八对手戏,这一章跑剧情大家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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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49、夕惕朝乾

    皇帝在沉吟,看弘时低头在下方肩背紧紧绷着,混不似一旁一副任打任挨的老五,便知他还在纠结。毕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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